周六的清晨，帶著廣東特有的濕潤和一絲未散的暑氣?？萍拣^銀灰色的流線型建筑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門口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學(xué)生和家長，氣氛比圖書館熱鬧得多，充滿了對前沿科技的好奇與興奮。
周雨晴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背著裝筆記本的雙肩包，站在略顯喧鬧的人群邊緣，像一株安靜的植物。她習(xí)慣性地觀察著周圍，目光沉靜，內(nèi)心卻不像表面那么平靜。醫(yī)學(xué)交叉學(xué)科……這個念頭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她規(guī)劃清晰的未來藍圖中一圈微瀾。她下意識地捏了捏背包帶。
倆人隨著人群進入科技館，喧囂被一種充滿未來感的靜謐取代。巨大的環(huán)形屏幕上流淌著基因序列的動畫，各種精密的儀器模型散發(fā)著冷冽的光澤。周雨晴的目光瞬間被吸引，像進入了另一個維度。她腳步不自覺地加快，在一個展示腦機接口技術(shù)的展臺前停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上實時顯示的腦電波信號。
“哇……這就是用‘想’的來控制機械臂？”許朝陽湊在她身邊，也看得嘖嘖稱奇，但更多是看個熱鬧，“這要是普及了，以后打游戲豈不是無敵？”
周雨晴沒接他的游戲論，專注地看著旁邊展板上的原理說明，聲音很輕，帶著沉浸式的思考：“關(guān)鍵在信號解碼的精確度和抗干擾能力……這里的算法模型似乎采用了多層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優(yōu)化……”
許朝陽看著她專注的側(cè)臉，長長的睫毛在展臺燈光下投下小片陰影，微抿的唇線透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認真。他忽然覺得，這樣的周雨晴，比任何時候都……迷人。一種混合著欣賞和莫名悸動的情緒在心口蔓延。他悄悄拿出手機，裝作拍展品的樣子，鏡頭卻不由自主地對準了她沉靜的側(cè)影。
“嘿，這邊！”許朝陽看到另一個展臺聚集了不少人，拉著周雨晴的胳膊就往那邊擠，“全息投影人體解剖！這個肯定酷！”
巨大的透明圓柱體內(nèi)，淡藍色的光束交織，一個高度仿真的人體器官結(jié)構(gòu)圖緩緩旋轉(zhuǎn)，纖毫畢現(xiàn)。講解員正在介紹心臟的精密結(jié)構(gòu)和血流動力學(xué)。
周雨晴完全被吸引住了，幾乎把臉貼在了玻璃罩上，眼神亮得驚人，喃喃自語：“主動脈瓣……冠狀動脈分支……這個三維重建的精度……”她完全沉浸在知識的海洋里，下意識地從背包里掏出了筆記本和筆，飛快地記錄著要點。
許朝陽站在她身邊，看著那復(fù)雜得令人眼暈的血管網(wǎng)絡(luò)和跳動的模擬心臟，再看看周雨晴筆下那些他完全看不懂的術(shù)語和符號，心里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一種差距——不是物理成績的差距，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對未知領(lǐng)域探索深度和熱情的差距。他忽然有點理解她為什么能對著一道物理題死磕幾個小時了。這種純粹的熱愛和專注，讓他心頭微震，也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驕傲？
“同學(xué)，想體驗一下實時捕捉神經(jīng)脈沖信號嗎？我們的互動區(qū)開放了！”旁邊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熱情招呼。
許朝陽眼睛一亮，立刻來了精神：“體驗！必須體驗！”他拉著還在記筆記的周雨晴就往互動區(qū)跑。
互動區(qū)是一個類似太空艙的白色小隔間，里面有兩把椅子，連接著布滿傳感器的頭帶和指套。兩人并排坐下，工作人員幫他們佩戴好設(shè)備。
“放松，集中注意力想象一個簡單的動作，比如握拳，或者移動手指?！惫ぷ魅藛T指導(dǎo)道。
許朝陽深吸一口氣，努力集中精神想象自己投籃的動作。面前的屏幕上，代表他神經(jīng)信號的波形開始起伏，旁邊的虛擬手臂也微微顫動起來。他興奮地低呼：“動了！它動了！雨晴你看！”
周雨晴也戴好了設(shè)備。她沒有想象具體的動作，而是下意識地在腦中構(gòu)建一個簡單的物理模型——小球在斜面上的運動受力分析。屏幕上的波形變化極其細微，但旁邊的虛擬手臂卻以一種極其精準、穩(wěn)定的軌跡開始模擬小球的滑動，完全吻合她腦中的計算。
工作人員驚訝地“咦”了一聲：“這位同學(xué)，你的腦波信號非常穩(wěn)定，對意圖的編碼很清晰??！很少見到未經(jīng)訓(xùn)練就這么精準的！”
周雨晴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紅了臉。許朝陽則比自己被夸還高興，湊過來看她的屏幕：“厲害啊周雨晴！腦子轉(zhuǎn)得快，連機器都聽你的話！”他靠得很近，清爽的洗發(fā)水味道混合著陽光的氣息瞬間包裹了周雨晴。隔間空間本就狹小，他的手臂幾乎貼著她的手臂，隔著薄薄的衣料，傳來灼人的溫度。
周雨晴的身體瞬間僵住，心跳如擂鼓。屏幕上虛擬手臂的軌跡因為她瞬間的走神而亂了一下。她甚至能感覺到許朝陽說話時呼出的熱氣拂過耳廓。一種陌生的、強烈的生理性吸引讓她呼吸微窒，大腦一片空白，剛才清晰無比的物理模型瞬間潰散。
“咳……”她慌亂地移開視線，強迫自己盯著屏幕，“集…集中注意力……”聲音細若蚊蠅。
許朝陽似乎也察覺到了兩人之間過近的距離和陡然升溫的空氣，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稍稍坐直了一點，但手臂的觸碰并未完全分開。狹小空間里的沉默變得有些微妙，只有儀器發(fā)出輕微的嗡鳴和屏幕上神經(jīng)信號波形的跳動。
“那個……我們?nèi)タ聪乱粋€吧？”許朝陽率先打破沉默，聲音有點干。
“好……”周雨晴如蒙大赦，立刻摘下設(shè)備。
---
參觀結(jié)束，已近中午。兩人走出科技館，外面陽光正烈。剛才隔間里的悸動和微妙的尷尬似乎被熱浪沖淡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消散。
“餓了吧？想吃什么？我請客！”許朝陽恢復(fù)了些活力，笑著問，“慶祝我們成功探索未來科技！”
周雨晴沒什么胃口，剛才那些前沿科技還在她腦子里盤旋。她搖搖頭：“不太餓，隨便找個地方坐坐吧?！?/p>
科技館旁邊有個綠樹成蔭的小公園。兩人找了個樹蔭下的長椅坐下。許朝陽變戲法似的又從背包里掏出兩小盒酸奶和水果切盒?！斑觯a充點能量！科學(xué)家也得吃飯！”
周雨晴看著他準備的這些，心里又是一暖。她默默地接過，小口吃著。午后的公園很安靜，只有蟬鳴聲聲。
“剛才那個神經(jīng)脈沖……真神奇。”許朝陽吸著酸奶，打破沉默，語氣帶著感慨，“感覺……未來真的有很多可能性，對吧？”他側(cè)頭看向周雨晴，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眼神里有一種平時少見的、對未知的向往和一絲迷茫，“你以后……是想做這個方向嗎？醫(yī)學(xué)和物理結(jié)合？”
周雨晴停下勺子，認真地想了想，點點頭：“嗯，生物醫(yī)學(xué)工程，或者神經(jīng)工程方向。感覺……很有意義?！边@是她第一次對別人清晰地表達自己規(guī)劃中這個隱秘的角落。
“真好?！痹S朝陽笑了，笑容真誠而明亮，“感覺特別適合你。你那么專注，腦子又那么好使，肯定能做出很厲害的東西！”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一些，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忐忑，“那我……以后要是想找你討論點物理題，是不是得先預(yù)約你這個未來大科學(xué)家了？”
他半開玩笑的語氣，卻讓周雨晴聽出了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她抬眼看他，少年飛揚的眉宇間，難得地籠上了一層對未來不確定的薄霧。她想起他在科技館里看熱鬧般的興奮，也想起他在互動隔間里笨拙卻真誠的贊嘆。他像一團熱烈的火，而她更像一條沉靜的河。火能照亮河面，河也能包容火的跳躍。
“物理題……隨時可以?！敝苡昵绲穆曇艉茌p，卻很清晰。她從背包里拿出耳機，分了一只遞給他，“聽點音樂？”
許朝陽愣了一下，隨即眼底的笑意像投入石子的湖面，層層漾開，驅(qū)散了那點迷茫。他接過那只白色的耳機，小心地戴好。“好！”
舒緩的鋼琴旋律流淌在兩人之間，像一道無形的橋梁，連接著長椅兩端。蟬鳴、微風(fēng)、樹葉的沙沙聲，還有耳機里共享的旋律，交織成午后寧靜的畫卷。陽光透過枝葉，在兩人身上跳躍。周雨晴微微閉著眼，感受著音樂和微風(fēng)。許朝陽靠在椅背上，側(cè)頭看著她安靜的側(cè)臉，陽光在她細膩的皮膚上鍍了一層柔光。剛才科技館里的心跳加速和隔間里的燥熱，此刻都沉淀為一種平和而溫暖的陪伴。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聽著共同的旋律。手臂偶爾會輕輕碰到她的，兩人都沒有躲開，一種無聲的默契在流淌。競賽的壓力，未來的迷茫，似乎都被這耳機里的旋律和身旁的溫度暫時熨帖。周雨晴想，或許探索未知的道路上，有這樣一個熱烈又笨拙、能讓她心跳失序也能讓她感到莫名安心的人同行，并非壞事。而許朝陽看著身邊少女沉靜的輪廓，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通往未來的路上，他不想缺席她的風(fēng)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