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撒大斌從樹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幾步上前將兀自帶著體溫的紫貂拎了回來,掂了掂分量。
“隊長,運氣不錯,中午加個餐。”
章隊長和王小栓都瞪圓了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小子……神了!”章隊長接過紫貂,仔細(xì)捏了捏皮毛,又翻看了一下傷口,眼底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精光。
“好家伙!特等品相!皮子一點沒破!”
他咂咂嘴,“這要是拿到外貿(mào)收購站,少說也得值個一百三四十塊!”
“乖乖,咱們老局長一個月工資才九十二塊,你這一彈弓就頂他快倆月工資了!”
王小栓一聽這價格,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他每月工資才三十六塊,這小畜生的皮,竟然能賣到這么多錢!
對撒大斌的看法頓時不一樣了,這哪是傻大個,這簡直是行走的錢串子??!
“草!”他啐了口唾沫,落在雪地里燙出個黑窟窿。
撒大斌也故作驚訝:“這么值錢?”
章隊長把紫貂遞還給撒大斌,解釋道:“那可不!一般獵人用獵槍打的,身上都是窟窿,皮張容易壞。尤其是紫貂、狐貍這種吃皮子的貨,槍打的和囫圇個兒的,收購價能差好幾倍?!?/p>
他咂咂嘴,又摸了摸自己癟癟的棉襖兜:“這玩意兒主要是出口創(chuàng)匯,緊俏得很!市面兒上都看不著。不過現(xiàn)在國家管得嚴(yán)了,前兩年還能私下倒騰點兒,今年開始就咔嚓一刀,不讓了,都得進國營收購站了?!?/p>
王小栓還在回味剛才的價格,他看著撒大斌,眼神復(fù)雜,又帶著點想套近乎的意思,“斌子,你這彈弓使得也太神了!跟長了眼似的!回頭教教我唄?我拿我家老頭子的獵槍打兔子都費勁?!?/p>
撒大斌笑了笑,說:“這玩意兒得練,等你不上班了,你拿砂槍過來,咱倆互相練練手?!?/p>
章隊長擺擺手:“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找個地方,休息吃飯。”章隊長看了看天色,招呼道。
時近中午,三人在一處背風(fēng)向陽的山坡地上停下來休息。雪被陽光照得有些刺眼。
章隊長和王小栓放下工具,準(zhǔn)備像往常一樣,敲些枯枝敗葉,生一小堆火,燒點熱水,把凍得邦邦硬的干糧烤軟了吃。
“隊長,栓子哥,生火的事我來吧?!比龃蟊髷r住了他們。
他四下看了看,很快找到一截直徑約有二十公分、半米來長的枯死松木。
他用砍刀,在相對平整的木頭頂端砍出十字交叉的深口,一直劈到接近底部。
然后向王小栓要來一些干燥的樺樹皮茸和細(xì)小的松樹明子,小心地塞進劈開的縫隙里,“刺啦”一聲,用火柴點燃。
章隊長看著撒大斌的動作,好奇地問:“斌子,你這弄的啥玩意兒?火還能這么生?”
撒大斌一邊往縫隙里添加引火物,一邊頭也不抬地解釋道:“隊長,這叫‘老毛子火炬’,火焰旺,火頭穩(wěn),不容易滅,能燒小半天呢?!彼麤]說這玩意其實叫“瑞典火炬”,這年頭人們只相信老毛子能發(fā)明厲害玩意,畢竟未解體的老毛子和美帝并稱第一世界的雙霸,咱們是第三世界的領(lǐng)頭羊,其他國家都是小卡拉米。
不一會兒,這截粗大的松木樁就像一根巨大的蠟燭,開始從內(nèi)部穩(wěn)定地燃燒起來,火焰集中在頂部的十字開口處,熱量很足,而且?guī)缀鯖]什么煙。
王小栓看明白了,嘿嘿一笑,砍了幾根粗細(xì)合適的樹枝,麻利地搭了個簡易的三角木架,將他那軍用水壺掛在火炬上方燒水。
章隊長從懷里掏出凍得如同石塊的玉米餅子,湊到火邊烤著,又拿出鋁飯盒,準(zhǔn)備熱點昨晚的剩飯。
這邊,撒大斌已經(jīng)開始麻利地處理紫貂了。
他手法熟練地先將貂皮完整地剝下來,小心翼翼地攤開,晾在旁邊一棵黃菠蘿樹的枝杈上。
然后開膛破肚,將內(nèi)臟掏出,遠(yuǎn)遠(yuǎn)地扔到雪地深處,免得招來別的野物。
他向章隊長和王小栓要鹽,兩人都搖搖頭表示沒帶那玩意兒。
撒大斌也不在意,拿出王小栓帶來的一罐大醬,又從章隊長的咸菜袋子里摳了點咸菜疙瘩,摻和在一起,胡亂地涂抹在貂肉的里里外外。
隨后,他削了一根手指粗細(xì)、溜光水滑的樺木棍,將處理好的貂肉整個穿起來,架在王小栓搭的木架旁邊,借著“火炬”的熱量慢慢轉(zhuǎn)動著烤。
油脂滴落在燃燒的木樁上,發(fā)出“噼啪”的爆響,松木燃燒特有的焦苦味與貂肉油脂的香氣混合在一起,在寒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饞得人直流口水。
很快,貂肉表面就被烤得焦黃油亮。
三人也不講究,就著烤軟了的玉米餅子和熱乎乎的飯菜,撕扯著滾燙的貂肉,大快朵頤。
“嗯……這肉有點柴,還有點淡,沒狍子肉好吃,不過是真香!”王小栓啃著一條貂腿,含糊不清地說道,滿嘴流油。
三人吃完了烤貂肉和干糧,肚子里總算有了點熱乎氣兒,驅(qū)散了不少寒意。
章隊長抹了把油嘴,從褲兜里掏出皺巴巴的大生產(chǎn)煙盒,“飯后一根煙賽過活神仙?!?/p>
說著,手指捻開錫紙,帶出沙沙聲。
他彈了根煙給撒大斌,自己叼上一根,又轉(zhuǎn)頭朝王小栓扔過煙盒:“剩的歸你。”
王小栓接過:“空的”一臉沮喪。
撒大斌將煙卷遞給王小栓,說:“不抽。”
前世煙鬼的他,得喉癌餓死,重生后便下定決心非必要不再吸了。
王小栓接過煙,“哎呦喂,這煙絲兒可帶勁!”
王小栓湊近隊長,給他先點燃,火星子燎得章隊長瞇眼。
章隊長深吸一口,青煙從他下頜須縫里鉆出來。
他有興趣地對撒大斌說,“林場人給你起個傻大憨外號,也不對啊,你小子精明著呢!”
撒大斌沒接話,只低頭繼續(xù)啃著肉,借著咀嚼的動作,目光再次若有若無地掃過不遠(yuǎn)處的雪地。
剛才狩獵紫貂時,那里還有一些其他的、更細(xì)微的痕跡,但他什么也沒說,只等晚點仔細(xì)查看。
三人吃完烤貂肉和自帶的干糧,熱乎乎的湯水下肚,凍得有點僵的身子也緩了過來。
日頭偏到西南邊樹杈子時,章隊長拿雪搓了搓油手,起身跺掉褲腿沾的松針,雪粒子撲簌簌往下掉。
“行了,歇夠了,該動彈了。”章隊長看了看天色,又掃了眼手里的地圖,“下午咱們不去那邊抬號了?!?/p>
他指了指南邊偏西的方向,“那邊前陣子三隊伐過一趟,據(jù)說界限有點不清,咱們過去看看有沒有過界采伐的跡象,順便重新釘幾個界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