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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虛蝕之繭 郗覓辰 87421 字 2025-06-15 12:5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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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繞過店員,在店內(nèi)緩步轉(zhuǎn)了一圈。目光掃過墻上懸掛的古畫,以及木架上陳列的奇石古玩,件件都顯價值不菲,奢靡之氣暗藏鋒芒。

“典當(dāng)行是不是什么都收?”他開口問道。

店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自然。不論出處,只要您敢遞來,我便敢接?!?/p>

衡心里一驚,這當(dāng)鋪竟敢黑白通吃,背后怕是有不小的勢力撐腰。也難怪這些貴重物件公然陳列,卻連基本的防盜措施都省了。

衡輕咳一聲:“我是說,既然你們什么都收,想必見多識廣,尋常物件總能認(rèn)個八九分吧?”

店員眉峰微挑,眼底掠過一絲疑惑:“怎么,您是有什么稀罕物件想出手?”

衡低笑一聲,從行囊里取出一枚金屬圓環(huán)在店員眼前晃了晃:“認(rèn)得這個?”

“這不是銅板么?”店員面露困惑,目光在圓環(huán)上打轉(zhuǎn)。

銅板?衡心中念頭閃過,指尖摩挲著圓環(huán)邊緣試探道:“不錯,若單論這枚銅板,你可知它的購買力究竟如何?”

“一枚銅板能值什么?”店員嗤笑一聲,“尋??蜅0胪矸垮X都不夠,頂多換支傳音簡蠟燭罷了?!?/p>

果然是貨幣體系的一環(huán),只是這銅板的價值比想象中更低。衡故作高深地點了點頭,指尖將圓環(huán)轉(zhuǎn)得簌簌作響:“一枚銅板自然微薄,但若我這物件的價值遠(yuǎn)超銅板……你且說說,這世上比銅板更貴重的貨幣,都有哪些形制?”

“大貨啊?!钡陠T眼睛驟然發(fā)亮,指尖搓了搓掌心,笑意比先前又熱絡(luò)幾分,“自然知道,這一千枚銅板兌一枚銀幣,十枚銀幣換一枚金幣,也就是說一枚金幣足抵萬枚銅板呢,這可是尋常百姓窮盡一生都攢不到的?!?/p>

衡指尖摩挲著金屬圓環(huán),挑眉瞥向?qū)Ψ剑骸澳氵@兒若有金幣銀幣,不妨拿出來開開眼,也好讓我瞧瞧貴行的底氣。”

店員低笑一聲,語氣帶了幾分恭維:“這類硬通貨自然在貴人手里打轉(zhuǎn),不過您放寬心,若真是了不得的物件,小的立馬通傳上頭來談?!闭f著身子往前傾了半寸,聲音壓得極低,“不如您先給個眼緣?也好讓我估摸估摸,該請幾層樓的主子下來接您這樁買賣?!?/p>

“嘶——”衡喉間逸出一聲尷尬的氣音,后頸微微發(fā)燙。牛皮吹得太滿,自己不過是初入此地的外來者,連市面都沒見全,哪有什么了不得的物件。

店員察言觀色,指尖虛虛指向內(nèi)間雕花木門:“若有不便,咱們里頭說話?”

正琢磨著怎么圓場開溜,衡指尖突然觸到行囊之中的砍柴刀,眼尾倏地亮起。他猛地抽出柴刀舉到對方面前,胡話脫口而出:“看!我家祖?zhèn)靼舜膶毜?!?jù)說幾百年前蝕序之劫那場大戰(zhàn)……咳咳,曾砍傷過神明!”

“公子竟有此等神兵?!”店員雙手顫巍巍接過柴刀,翻來覆去端詳,笑容卻漸漸僵在臉上,指尖摩挲著刀背缺口,時不時抬眼掃他,看得衡后頸直發(fā)毛。

“怎、怎么樣?收不收?不收我——”衡嗓音發(fā)顫,指尖發(fā)僵地去奪刀,“我還有事急著趕路……”

“收!當(dāng)然收!”店員慌忙后退半步,手掌在刀柄上按得死緊,笑容里多了幾分古怪,“此刀……咳,果然是品、品質(zhì)非凡?!彼讣鉄o意識劃過刃口缺角,喉結(jié)滾動兩下,“這樣,我出個價,您看可成?”

衡盯著店員豎起的五根手指,喉結(jié)滾動:“五百?”

店員指尖微蜷,眼皮一跳,忽然倚向身后木架,指腹敲了敲刀身:“公子說笑了?!彼粗侗习肴δp的布柄,刃口卷得像鋸齒在燭火下泛著鈍光,“就這把破柴刀,刀刃崩了七八處缺口,刀背還滲著樹膠,別說五百,五十枚銅板都嫌砸手里?!彼鋈恢逼鹕碜樱σ饫飺搅巳植荒?,“給你個公道價,五枚銅板,當(dāng)交個朋友。”

衡心頭無名火起,指甲掐進(jìn)掌心,這NPC什么態(tài)度,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敢這么對自己說話了??捎|到對方暗藏鋒芒的眼神,想起店內(nèi)那些明晃晃的古玩,又生生咽下怒氣:“五枚?新刀片都不止這個價!”他捏緊袖口,指節(jié)發(fā)白,“至少……至少翻一倍!”

店員臉上的笑紋突然繃直,隨即又堆起職業(yè)化的弧度:“行吧,開門生意圖個吉利?!彼D(zhuǎn)身拉開抽屜,十枚銅板在木柜上磕出清脆的響,“十枚,多的算我貼補您腳力?!痹捯粑绰?,刀已被他順手掃進(jìn)柜臺下層,布柄尾端的補丁在木縫里晃了晃,徹底沒了蹤影。

衡將銅板掃進(jìn)行囊,指尖捏緊布料時瞪了店員一眼。剛轉(zhuǎn)身要跨出門檻,身后又飄來那黏膩的嗓音:“公子當(dāng)真沒別的物件了?”

他頓住腳步,從衣襟里扯出那株從黑衣人身上搜來的蔫巴巴草莖,灰綠色葉片蜷曲如爪,莖稈頂端還沾著干涸的血痂?!斑@草收不收?”語氣里像是淬了冰。

店員湊過來掃了一眼,指尖摩挲著草莖突然干笑兩聲:“公子真愛開玩笑?!彼撕蟀氩?,袖口拂過柜臺邊沿,目光在草莖上逡巡時像在看個笑話:“若能湊足一籮筐這等……靈草,小的倒愿破費一枚銅板,也算是交個朋友增加一點咱們之間的小樂趣吧?!?/p>

樂你個大頭鬼,衡暗罵一句頭也不回地跨出門檻,布鞋碾過青石板的聲響混著身后布簾“啪”地合上的脆響,在微風(fēng)中蕩出幾絲怒意。

……

“便宜賣嘞——各位看官瞧一瞧嘞,世間難尋的奇珍異寶嘍!”

衡正閑步晃蕩在鎮(zhèn)上,忽聽得前頭傳來破鑼似的吆喝。“奇珍異寶”四字勾了興致,抬眼望去,見青石板上搭著塊灰撲撲的粗布,簡陋地攤上倒真似藏著千般妙物:嶙峋怪石堆成小山,幾株葉片泛著熒光的草藥斜倚竹簍,更有古舊畫帖邊角翻卷,半截銹跡斑斑的劍鞘露出青玉劍柄。

他信步湊近,目光掃過諸般物件,卻在角落一尊尺許高的雕塑上凝住了。日光漫過青銅表面,泛著幽沉的光澤,雕工粗獷卻隱隱透出玄奧紋路,像被歲月磨去棱角的古老神祇,靜靜蟄伏在時光里。

擺攤老漢見他駐足,忙不迭從草席上起身,佝僂著腰堆起滿臉褶子的笑意:“公子好眼力!這物件可是從一游商手里收的,您瞧這包漿——”他抬手虛虛劃過雕塑,袖口帶出淡淡霉味,“實打?qū)嵉睦衔锛瑪R在府上鎮(zhèn)宅,那可是連鬼邪都要繞道走的?!?/p>

衡正指尖微癢,抬眼時已帶了幾分鄭重:“老伯能否容我上手細(xì)觀?”

老漢搓了搓手,笑意里添了絲躊躇:“哎哎,自然使得,只是公子當(dāng)心些,這銅胎雖結(jié)實,到底經(jīng)不得磕碰?!闭f著雙手捧起雕塑,指尖在底座摩挲兩下,才小心翼翼遞了過去。

衡雙手托住雕塑,指腹觸到青銅表面的冷硬與斑駁銅銹,借著斜照的陽光細(xì)細(xì)端詳。龜形軀體蜷曲如蟄伏,背甲上陰刻的云雷紋深嵌肌理,可當(dāng)他掌心翻過雕塑底部,指腹突然在脖頸處的斷口處頓住——齊整的截面泛著新茬般的冷光,顯是人為截斷,唯余半截脖頸徒勞地?fù)P起,仿佛在時光里凝固成永遠(yuǎn)的張望。

他指尖摩挲著斷口,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挑。老漢察言觀色,渾濁眼珠轉(zhuǎn)了兩轉(zhuǎn),佝僂著腰往近湊了半寸:“公子瞧這龜甲,每道紋路都合著先天八卦呢!”他枯槁的手指敲了敲背甲,發(fā)出悶悶的鈍響,“龜首雖失,可這長壽之意半點沒損。您看這龜身蜷曲的架勢,像不像把福氣都攏在里頭?”

見衡垂眸不語,老漢又壓低聲音,袖口蹭過雕塑表面:“實不相瞞,這物件是從鎮(zhèn)北老墳里……咳,是正經(jīng)收來的老貨!”他搓了搓手,笑意里添了絲討好,“旁人來問我都要二十銅板,您給五枚銅板,權(quán)當(dāng)給老漢喝口茶的緣法錢?”

“老伯,您這龜?shù)駴]了頭——”衡指尖捏著雕塑突然頓住,嘴角扯出絲冷嘲,“難不成要我擺在家里招‘無頭’的彩頭?”他指腹碾過斷頸處的銅銹,眼底嫌惡翻涌,手指一松便將雕塑擱回粗布,青銅與布料相觸發(fā)出輕響。

老漢慌忙撲身按住即將翻倒的雕塑,沙啞嗓音里帶著急:“公子這話折煞老漢了!這、這龜首分明是早年戰(zhàn)亂時被流寇砍去……”他話未說完,衡已甩袖轉(zhuǎn)身,黑衣下擺掃過攤前竹簍,幾株熒光草藥的葉片簌簌顫動。

“四枚!四枚銅板拿走!”老漢的叫賣聲追著他的背影撞在青石板上,衡腳步未停,沿著蜿蜒街巷轉(zhuǎn)過兩個彎,眼前豁然現(xiàn)出斷墻殘垣,石齒鎮(zhèn)的盡頭竟是一片廢墟。

他指尖虛點眉心,識海深處浮起半透明的光膜。石齒鎮(zhèn)的輪廓已被淡金線條勾勒完整,可當(dāng)神識如絲線般往遠(yuǎn)處拉扯,代表滄瀾宗與石齒鎮(zhèn)的光點很快縮成綠豆大小,也不過是沉穢界的滄海一粟。衡望著光膜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自家宗門,喉間逸出聲低嘆,這沉穢界的地圖,簡直大得沒邊。


更新時間:2025-06-15 12:53: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