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動不敢動,連咽口水都小心翼翼。只聽得近臣回稟道:“據(jù)回報是小型手雷引發(fā)的爆炸,爆炸現(xiàn)場有兩名禁軍被打暈過去。已經(jīng)增派人手去搜索了,目前還沒找到刺客的蹤跡?!?/p>
魏天卿和魏云熙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兩人此刻是同樣的心情:長明不在,一旦被發(fā)現(xiàn),她們必定會被當做刺王殺駕的刺客抓起來,而且難以脫身。
子睿聞言勃然大怒:“今日群臣上表逼朕封公加九錫,朕就看出他急不可耐。老賊想弒君篡位,朕也不會坐以待斃!張侍中,即刻擬一道旨,并將朕的玉佩夾在其中為信物,由李將軍帶出宮去,送往周王淮王。望他們以國家社稷為念,速速入京誅滅奸黨。”
李將軍急忙上前勸阻道:“陛下不可?;蕶?quán)旁落已久,老賊權(quán)尊勢重,且周、淮二王早有割據(jù)之心,定然不會奉詔。若貿(mào)然行事,一旦被察覺,恐授老賊以柄,于社稷不利?!?/p>
聽到這,子睿也瞬間冷靜下來,面色土灰地癱坐在客椅上,無力地嘆息:“朕身為大熠天子,卻只能如家奴一般供老賊使喚。眼下局勢危如累卵,朕的叔叔都不愿相助,還有誰能扶大廈將傾?難道大熠國祚竟要絕在朕的手中?”
說至傷心處,子睿失聲痛哭。張、李二人也羞至跪地,張侍中哽咽道:“主憂臣辱,主辱臣死。都是臣等無能,令陛下受如此屈辱。若老賊果真圖謀不軌,先讓他踩著老臣的尸身過去!”
李將軍急忙勸住二人激動的情緒:“陛下莫悲,侍中息怒,當心宮中有耳?!?/p>
子睿止住啼哭,擦了擦淚涕,問道:“事已至此,卿等還有何可行之策?”
張、李二人面面相覷,一時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
而躲在書柜后的二人,也將這一幕看在眼里。魏云熙久不出門,也不怎么了解外面的事,不知道皇帝口中的“老賊”乃是魏虎,自然也不明白為什么他們要哭??吹阶宇?薜倪@么慘,心中還念叨明明有什么事去找阿爹幫忙就好了。
而魏天卿卻是清楚,這皇帝從進屋起,句句都在謀劃著如何殺死老爹。所以他也知道,一旦自己和魏云熙被外面那三人發(fā)現(xiàn),必然是要抓去作為對付魏虎的把柄。
一想到這,方才還有些僥幸心的他一瞬間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但越是這種危急關(guān)頭,他也越是要冷靜對待,今夜無論皇帝想出怎樣的毒計,他都要一字一句的仔細記住并回報給老爹,哪怕會因為入宮而挨打。
念及于此,魏天卿頗有些后悔當時沒有堅定的讓魏云熙留在家里。現(xiàn)在長明暫時靠不上,為了魏云熙的安全,他不得不苦思一個萬全的脫身之策。
就在兩方都沉默思慮之時,屋外跑進來一個太監(jiān),對著子睿叩首道:“稟主子,機關(guān)的人來了?!?/p>
聽到“機關(guān)”二字,除了一無所知的魏云熙外,在場眾人皆是一愣,緊接著子睿問道:“是零號機關(guān)?”得到了了太監(jiān)肯定的答復。
張侍中疑惑道:“機關(guān)這么久都不曾聯(lián)系我們,怎么今日主動來了?”
“無論怎樣,想要使大熠幽而復明,目前也只能求助于他們了?!弊宇D贸鰸窠聿亮瞬聊槪缓笞搅酥髯?,正色道:“宣!”
子睿這一坐,正正好好擋住了書柜。接下來那所謂“零號機關(guān)”的使者究竟長什么模樣,書柜后的二人都是決計看不見的了?;实劬嚯x自己太近,魏天卿也不敢有什么大動作,只能繼續(xù)站在原地,心道反正只需要聽他們說什么就行。
沒過多久,便聽得外面走進來一個人,腳步聲聽起來穩(wěn)健有力,似乎是個軍人,亦或是習武之人。
“參見陛下?!睓C關(guān)使者朝子睿行了一禮。魏天卿聽他的聲音有些怪異,頗有一些失真的感覺。于是他斷定,這使者一定是戴了變聲器或者其他什么東西,以掩蓋本音。
“不必多禮,請上座?!弊宇V卑椎貑柕溃骸白园驳圪e天,機關(guān)與本朝已久不往來。如今貴使深夜冒雨來訪,不知有何要事?”
使者回道:“奉上級之命,前來與陛下商討攘奸事宜。”
“哦?”子睿聽到攘奸,突然有些興奮起來:“不知貴使所說攘奸,是指何人?”
“當朝丞相,魏虎?!?/p>
聽到這里,無論是坐在椅子上的,還是椅子后面的人,心里都是一驚,魏天卿擔心魏云熙叫出來,趕緊捂住她的嘴。
子睿沒想到魏虎居然惹得零號機關(guān)親自出面;而魏天卿對于零號機關(guān)只是有所耳聞,并不十分了解;但直覺告訴他,老爹被這么一群人盯上,必然非常危險。
“若能如此,則再好不過。”子睿畢竟是稚嫩,有些沉不住氣,而一旁的張侍中見狀,便趕忙插上一嘴:“但不知貴使有何條件?”
“只有一個條件?!笔拐呔従徴f道:“留下魏虎的兒子魏天卿,并交給我們?!?/p>
聽到使者開出的條件,魏云熙又險些要叫出聲,幸好早就被魏天卿捂住了嘴,并沒有驚動外面的人。而魏天卿此刻心里既感到害怕,又感到疑惑。自己怎么也被這機關(guān)惦記上了?而且還要活口?
“僅此而已?”張侍中問道。
“僅此而已?!笔拐叽饛偷溃骸拔覀冊缭诎雮€月前就已安插了一批暗哨在魏府周圍活動。一來進行監(jiān)視,二來方便動手;所以魏家的滅門行動最好由機關(guān)來執(zhí)行,避免誤殺,也防止逃跑?!?/p>
聽著他說的話,魏天卿冷汗涔涔。他一直以為那暗哨是老爹布置下的,沒想到那竟是機關(guān)安插進來用以監(jiān)視和執(zhí)行滅門的!
一想到這,魏天卿既慶幸又擔憂。慶幸的是今晚將帶魏云熙帶了出來,不至于讓她處于那極度危險的境地,擔憂的是還在魏府中的夏伯等人,那怎么說也是他半個家人。
所以無論如何,今夜都要趕緊去給老爹稟告這事,晚了就來不及了。
可眼下,他也不能著急,必須要聽完他們的計劃,以及找準逃跑的時機才行。只需要跑出這個房間,找到夏長明,就萬事大吉。
正計劃著,外面的子睿又發(fā)話了:“但不知機關(guān)是否有周全的計劃?老賊在朝中經(jīng)營多年,黨羽眾多,根深蒂固。一旦計劃有失,便是萬劫不復?!?/p>
“在下已有謀劃,只是……”
見使者欲言又止,子睿迫不及待地說道:“貴使放心,這里都是朕的心腹,但說無妨?!?/p>
“嘿嘿……”卻聽使者詭異一笑:“梁上君子也是陛下的心腹嗎?”
聽到這,魏天卿倒吸一口涼氣,心跳劇烈到幾乎要蹦出來。還不給他任何反應(yīng)的機會,屋內(nèi)忽然一聲巨響,緊接著便是什么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
“好君子,自己跳出來了?!?/p>
遭此突變,張、李二臣與太監(jiān)急忙跑到主座前護住子睿,反而徹底把書柜遮了個嚴嚴實實。
見到這使者不是沖著自己來,兩位“柜后君子”松了一口氣,魏云熙將頭整個埋入魏天卿的懷里,緊緊地抱著他的腰,強忍著懼意不哭出來。魏天卿趁著外面亂成一團,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總算是讓心跳不是這么激烈,情緒也逐漸緩和。
“真沒想到丞相還有豢養(yǎng)死士的愛好,連府上的小奴都派來做刺客。”使者不禁冷笑道。
府上的小奴?魏天卿心里正暗叫不好,便聽刺客對著子睿質(zhì)問道:“魏公功存社稷,陛下何意謀反?”
聽到夏長明這熟悉的聲音,魏天卿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本來他還盤算夏長明能接應(yīng)自己,直接逃出皇宮,但現(xiàn)在夏長明暴露,只能再想其他辦法了。
“魏黨大逆不道,妄圖弒君,竟還反誣朕是謀反?”這一番怪話引得子睿勃然大怒,緊接著對使者道:“望貴使為國除害,朕與你重賞!”
“在下不需賞賜。如今事態(tài)有變,在下要施行備用計劃,需陛下借臣一物?!笔拐呗犉饋聿⒉话严拈L明當回事,而是先不慌不忙地商議條件。
但子睿就顯得沒這么鎮(zhèn)定了,有些慌亂地對使者說道:“但有所需,朕無不應(yīng)允!大敵當前,貴使先除刺客,再談不遲?!?/p>
“陛下答應(yīng)就好。”使者話音剛落,整個屋內(nèi)便是一陣響動,緊接著是拳腳相搏的聲音。毫無疑問,使者已經(jīng)和夏長明動起手來。夏長明這次出來沒有帶武器魏天卿是知道的,但沒想到這使者也沒有帶防身武器。
只能聽到外面各種桌椅倒下、花瓶砸碎的聲音,卻分辨不出究竟誰在挨打,誰在進攻。無法辨明情況的不安,夾雜外面時不時傳來的炸雷聲,以及懷里顫抖著的魏云熙,都在一刻不停地折磨著魏天卿的內(nèi)心。
外面打斗聲愈發(fā)激烈,就在此時,外面打下一道極為接近的雷,不知是劈到了哪里,整個后殿一瞬間燈光全滅,陷入黑暗。書柜前的君臣驚恐地大聲叫嚷著,魏天卿見狀大喜,心道天賜良機!當下抱緊魏云熙,慢慢挪出書柜,然后鉚足力氣,沖著那扇未關(guān)緊的窗戶直接撞了出去。
顧不上拾取雨衣,魏天卿一邊冒著大雨向前沒命的奔跑,一邊暗暗祈求著夏長明平安無事。
剛跑沒多遠,魏天卿突然感覺手一沉,回頭看去,發(fā)現(xiàn)魏云熙面朝下摔倒在了地上,于是趕緊將她拉起,急切地問道:“熙兒!熙兒!沒事吧?”
“唔……熙兒頭好暈,腳也好疼,熙兒跑不動了?!?/p>
魏天卿急忙把魏云熙抱到旁邊的屋檐下,仔細摸了摸魏云熙的頭,很燙,看起來是發(fā)燒了。而且剛才從窗戶撞出來,魏云熙很可能也崴了腳。
以魏天卿的體力,背著魏云熙根本跑不了多遠,而且再淋一會雨,保不齊魏云熙的病情會加重。
沒辦法了,魏天卿從懷里掏出那枚小型手雷,想著制造點動靜把禁軍引過來??砂伍_保險等了半天也不見響,魏天卿暗道倒霉,看樣子是啞火了。
魏天卿將保險插了回去,揣回懷里,心道或許還能有用,然后扶著魏云熙在淋不到雨的暗處坐下來,柔聲說道:“熙兒,你在這等一會兒,我去找禁軍幫忙?!?/p>
魏云熙虛弱地點了點頭,再沒力氣回話。魏天卿向前跑了幾步,便看到了不遠處的背對著他的兩名禁軍。魏天卿大喊道:“喂!快來!快來幫忙!”
那兩名禁軍聽到呼喊后,轉(zhuǎn)身朝著魏天卿慢慢走了過來,魏天卿站住腳喘了兩口氣,緊接著亮出腰牌說道:“我是魏公的長子魏天卿。今晚有人要謀害魏公,你們速速派人去稟報他,再加派幾個人跟我去幫忙!”
兩名禁軍仔細看著腰牌,卻絲毫沒有要馬上行動的意思。魏天卿卻等不了,直接把腰牌摘下來扔給禁軍說道:“要檢查就快點?!?/p>
“是不是真的?”其中一名刀疤臉禁軍問道。
“我見過魏虎身上那塊兒,花紋是一樣的,錯不了?!绷硪粋€瞎了一只眼的禁軍回道。
為何這禁軍直呼老爹名字?魏天卿顧不得多想,大聲呵斥道:“快點,晚了就來不及了!”
卻沒想到,面前這兩個禁軍依舊不為所動,反倒是把腰牌收了起來。
“你……你們……”魏天卿直到此時才終于發(fā)現(xiàn)不對勁,但在他剛才亮出身份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晚了。
“既然是從后殿出來的,想必臨幽先生的話你們都有偷聽,那我們也不用作自我介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