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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帶著詩詞闖大唐 飄風(fēng)知 631000 字 2025-06-14 14:0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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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真觀的膳堂設(shè)在飛瀑旁的水榭,

膳堂木案上已布好素齋。

王之順目光掃過案上的菜肴~

碧綠的葵菜、幾片雪白的藕片、一小碟腌漬的脆瓜、三碗清澈見底的粥......

這就是工作餐?

一點油花都看不見??!

這…兔子看了都搖頭吧!

他看著那幾碟綠油油的菜....

嘶…這綠得也太耀眼了吧?

莫不是在暗示我腦門有點綠?

不對??!我連個對象都沒有,單身狗一條,綠從何來?

(馬車?yán)锏墓鞅亲右话W:阿嚏?。?/p>

賀知章不知王之順的內(nèi)心戲,他神色平靜地拿起筷子,示意道:

“用膳吧?!?/p>

張繼倒是覺得還不錯,恭敬地應(yīng)了聲“是”,也拿起筷子,小口地吃起來,姿態(tài)斯文。

王之順看著賀知章和張繼都開動了,只好也硬著頭皮拿起筷子。

他夾起一片藕,放進嘴里嚼了嚼。

嗯…脆是挺脆的,就是…淡出鳥來了!

公主殿下啊,咱這光靠光合作用怕是不行吧?

算了算了,就當(dāng)補充維生素了…希望唐朝沒打農(nóng)藥吧…

賀知章拍開酒壇泥封,琥珀色的玄霜酒傾入越窯青瓷盞:

“子安可知,這‘玄霜酒’原名‘忘憂’?”

“自開元二十五年張九齡罷相,老夫便改其名:玄霜~”

賀知章一嘆:

“玄霜,玄霜,朝堂如霜??!”

張繼夾箸(zhù)的手一頓:

“賀監(jiān)既已致仕,何不歸鄉(xiāng)......”

“歸鄉(xiāng)?”

賀知章面色悵然:

“去歲李林甫身死,朝堂少一奸相??扇缃駜?nèi)有李靜忠掌內(nèi)侍省稱內(nèi)相!”

“右有楊釗(玄宗賜名國忠)成了御史中丞稱右相!”

“這朝堂平白又多了兩個奸佞......”

他猛灌一口酒,

“你讓老夫如何歸得?!”

賀知章將酒盞重重磕在木案上,想起朝堂的腌臜事,眼底泛起怒火:

“當(dāng)年王忠嗣將軍死守烽燧,李林甫卻克扣三萬石(shí)軍糧!”

“到如今隴右軍屯田半數(shù)歸了楊氏,安西都護府的戰(zhàn)馬竟要問回紇賒買?!”

王之順輕輕抿了一口玄霜酒,其實他昨晚已經(jīng)喝過了,度數(shù)跟啤酒差不多,很好入口。

他放下酒盞,悠悠問道:

“聽聞朔方軍新制的明光鎧,甲片是用竹釘替代銅鉚?”

“何止??!”

賀知章從懷中掏出半片殘甲,

“這是去年范陽進貢的‘金紋鎧’~”

他猛地掰斷甲片,露出內(nèi)層腐木,

“安祿山用桐油泡朽木,刷層金漆便充作精甲進貢!”

張繼驚得箸上蕨菜掉落:

“圣人不察?”

“圣人眼里只有貴妃的霓裳羽衣!”

“去歲華清宮修繕,將作監(jiān)挪用隴右軍費三十萬貫,如今河西走廊的烽燧...”

賀知章醉眼通紅,他比出三指,

“三成已燃不起狼煙!”

張繼悠然嘆道:

“朝政何以至此?”

賀知章醉醺醺地扯過膳堂懸掛的《大唐六典》,指尖戳在“文部”二字上:

“去歲冬,楊釗那廝竟在私宅開南曹!”

“就在平康坊這煙花巷里,令史抱著選人檔案進出,知道的說是選官,不知道的還當(dāng)是狎(xiá)妓!”

張繼驚得張大嘴巴:

“按制該是三銓三注,過門下省審核......”

“三注?”

賀知章冷笑一聲:

“如今該是‘楊注’!”

“臘月三十那天,楊國忠召左相陳希烈并給事中到尚書都堂?!?/p>

“辰時開唱名,未時便放榜!三百選人官職,半日定奪!”

王之順想起現(xiàn)代公務(wù)員考試的嚴(yán)密,搖頭道:

“確實太快了。這比平康坊點花魁還快!”

好家伙!半天!三百個官帽子就發(fā)出去了?

這效率…比我那個還快...

他忍不住又補了一句,語氣帶著點現(xiàn)代人特有的“酸”:

“賀監(jiān),這…這‘楊注’的效率,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p>

他差點把“卷死我們這些考公狗了”給禿嚕出來,還好及時剎住了車。

賀知章重重哼了一聲:

“嘆為觀止?哼!是滑天下之大稽!國之重器,選賢任能,竟成了楊氏私邸里的兒戲!”

“半日…半日?。∪偃说那俺?,三百個關(guān)乎地方民生的職位,就在那煙花之地,如同兒戲般定了!”

“這大唐…這大唐的根基,就是這樣被蛀空的!”

王之順看著眼前這位須發(fā)皆白、醉眼通紅的老臣,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他輕嘆口氣,問出個明知故問的問題:

“賀監(jiān),晚輩愚鈍,如此這般…‘高效’選出來的官,他們…真能替老百姓著想嗎?”

臥槽!這還用問嗎?!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這選官流程比菜市場買菜還隨意!

指望這幫靠‘楊注’速成上崗的官老爺們能心系百姓?

那還不如指望眼前這盤綠油油的菜能自己長出肉來!

想到這些,一個更犀利的念頭冒了出來:

完了完了,大唐這艘豪華巨輪,眼瞅著是開到泰坦尼克號的航線上去了!

都到這份上了,連裝都懶得裝一下,臉都不要了!

腐敗得如此明目張膽、肆無忌憚…這…這也不怪將來黃巢要砸船啊!

賀知章聽了王之順的問題,像是被戳中了最痛處,

他愣了半晌,才發(fā)出一聲蒼涼的大笑:

“哈哈哈…替百姓著想?子安啊子安,你問得好!問得天真!”

“他們想的,是如何更快地刮地皮!如何更緊地抱住楊氏的大腿!”

“如何在這艘…這艘即將傾覆的破船上,多撈幾塊金磚!”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叮當(dāng)作響:

“百姓?百姓在他們眼里,不過是田里的韭菜!”

“割了一茬,還有一茬!誰管韭菜的死活?!”

張繼早已聽得面無人色,他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緩緩拽出懷中皺褶的投狀,展開斑駁的信紙:

“二位請看,這是某同鄉(xiāng)柳辰的遭際~明明武舉弓馬第一,卻被兵部郎中楊齊宣批作‘身長不足’!落了第!”

張繼重重嘆息:

“柳辰兄心灰意冷,便去投了范陽,某送他至灞橋臨別時,他對我說~

“寧死邊野,不事權(quán)奸!”

“后來他在范陽被安祿山募為捉生將,上月剛斬了契丹酋首!”

賀知章聽完,憤恨拍案,震翻酒盞:

“這便是‘楊注’落第的良家子??!”

王之順正端起自己那盞酒,剛湊到嘴邊想喝一口壓壓驚,

結(jié)果被這突如其來的“地震”嚇得手一抖,差點沒把自己這杯也灑了!

臥槽!老頭兒!您老悠著點??!這都第幾回了?!

我這酒還沒喝兩口呢!您那杯全貢獻給桌子了!

不過他轉(zhuǎn)念一想,也理解了這老頭...

想想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了一輩子的‘公司’,眼瞅著被蛀蟲們刷爆了KPI。

連‘大唐HR’(文部)都成了‘楊氏集團’的內(nèi)推群了!擱誰誰不氣?

這要是我,估計早就掀桌子罵娘了!

老頭兒能忍到現(xiàn)在才拍桌子,涵養(yǎng)已經(jīng)算很好了…雖然這涵養(yǎng)費酒!

賀知章轉(zhuǎn)頭望著飛瀑,兩行濁淚滑落:

“盛世饑骨,誰人聽啊?”

這一句充滿了悲天憫人的蒼涼,讓王之順有些失神......

他盯著案上酒漬蔓延,仿佛看見漁陽鐵騎攜來萬鈞仇恨踏破潼關(guān)的煙塵而來......

又想起網(wǎng)友調(diào)侃黃巢的那句:打進長安比考進長安更容易~

而就在此時,玉真公主的侍女婉怡疾步踏入膳堂:

“王校書,公主召見?!?/p>

領(lǐng)導(dǎo)召喚?!

這飯還沒扒拉兩口呢!唐朝也流行飯點抓人加班嗎?!

王之順雖然內(nèi)心瘋狂吐槽,但身體還是很誠實地立刻站了起來。

唉,算了算了,打工人嘛,在哪朝哪代不都一樣是牛馬?

領(lǐng)導(dǎo)喊你,你敢說半個‘不’字?

就算凌晨三點,工作群里消息叮咚一響,瞇著糊滿眼屎的眼睛,秒回那個該死的‘收到’?

別裝!屏幕前那位(對,就是你,正在摸魚看小說的那位?。愀颐夹恼f你不是?!社畜何苦笑話社畜?

王之順跟著侍女穿過九曲回廊,

新?lián)Q的淺青圓領(lǐng)袍非常襯王之順的清秀面容。

這一幕讓身前引路的侍女有些失神~

像!

太像了!

十三年前,也是這樣一個暮春時節(jié),水汽彌漫的午后。

她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也是這樣引著另一位王校書郎去見自家公主~

一樣的時節(jié)、一樣的青袍、一樣的名號

甚至連面容都同樣的清秀。

時光仿佛在這一刻重疊。

婉怡的心,泛起一陣陣酸澀。

她忍不住又悄悄回頭瞥了一眼身后的王之順。

他正微微低著頭,似乎還在為那頓沒吃飽的素齋和突如其來的“加班”而暗自嘀咕著什么,

神情帶著點現(xiàn)代人特有的、與這時代格格不入的鮮活和…嗯?一點點的委屈?

這細微的表情差異,讓婉怡從恍惚中驚醒。

他不是王維...

可公主殿下…為何偏偏又召來一位姓王的校書郎?

一個念頭,帶著深深的憂慮,不受控制地浮上婉怡的心頭:

“哎...公主啊……”

“您莫不是……又想走回頭路啊?”

即將穿過最后一重月洞門,思緒翻飛的侍女忽而駐足回首:

“王校書且整衣冠~”

她指尖掠過王之順肩頭并不存在的塵埃,

“公主最厭衣褶?!?/p>

王之順心中暗暗翻了個白眼...

毛病...你家公主莫不是處女座?潔癖這么大嗎?

怪不得和王維處不好,人家王摩詰是摩羯座潔癖更甚!

好嘛!處女對摩羯能過得好就怪事了!

腹誹歸腹誹,到底還是不敢說出來,畢竟現(xiàn)在指望人家賞一口軟飯。

用前世賣手機的羅老師話說:

如果是被包養(yǎng)了,就不要談什么獨立人格~

好嘛!羅老師也是對一位姓王的測評人說的,后來這位還真被某立的董小姐給拿下了....

唉~咱們老王家的男人啊,都這么受女同志歡迎嗎?

王之順心思亂飛跟著侍女來到一座古樸的三層木樓前。

“王校書,藏經(jīng)閣到了,公主殿下在頂層靜室?!?/p>

侍女婉怡停下腳步,側(cè)身輕聲說道,聲音柔和。

王之順抬頭望去,“藏經(jīng)閣”三個古樸的大字懸于門楣之上。

藏經(jīng)閣!

這名字一聽就很有學(xué)問!

王之順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萬一公主問《道德經(jīng)》或者《華嚴(yán)經(jīng)》怎么辦?

背背詩詞糊弄人還行,真要考教這些正經(jīng)典籍…我、我、我麻爪了??!

這工作怕不是要黃?

他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感覺喉嚨有點發(fā)干。

剛才在膳堂沒吃飽的胃,此刻似乎更空了,還伴隨著一種名為“知識恐慌”的抽搐。

婉怡看著王之順仰頭望著牌匾,這手足無措、強作鎮(zhèn)定的模樣,

與記憶中那位無論何時都從容自若、仿佛胸藏萬卷的王摩詰截然不同。

婉怡心中好笑,可想想自己主子,再次無聲嘆息:

“公主啊…您看看這位新來的王校書郎,這模樣…哪里像是能解您心結(jié)的人?”

“您這…到底在想什么?。俊?/p>

她收斂心神,臉上依舊是得體的平靜,微微躬身:

“王校書,請隨奴婢上樓。”

木樓梯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每一步都像是在敲打王之順緊繃的神經(jīng)。

他腦子里飛快地搜索著僅有的、可能派上用場的古文碎片,祈禱著公主殿下千萬別問太深奧的問題。

終于,來到了頂層靜室門前。

婉怡輕輕叩門,聲音恭敬而清晰:

“殿下,王校書到了?!?/p>

門內(nèi)傳來玉真公主清雅平和的聲音:

“進來吧。”

門扉輕啟,夕照穿過云母窗格,為王之順周身鍍上金邊。

玉真公主看向金光中的青年,執(zhí)卷的手微微一滯~

眼前人峨冠博帶的模樣,與十三年前初入長安的王維重疊。

那時的王摩詰也是這般,一襲白衣立于務(wù)本坊槐蔭下,連衣褶都透著終南山的煙霞。

“子安近前?!?/p>

公主的輕聲一喚,婉怡側(cè)身讓開。

王之順深吸一口氣,走到離矮榻幾步遠的地方,躬身行禮:

“下官王之順,參見公主殿下?!?/p>

玉真公主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復(fù)雜難辨,最終歸于平靜。

她微微頷首,算是回應(yīng)。

室內(nèi)一時安靜下來,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和樓下飛瀑隱隱的轟鳴。

玉真公主的目光轉(zhuǎn)向侍立在門邊的婉怡:

“婉怡,你先下去吧。”

婉怡聞言,心頭猛地一跳。

下去?

讓公主殿下與這位新來的王校書郎獨處一室?這…這...

公主…您這是要做什么?

難道真被這相似的皮相勾起了舊情?

萬一…萬一再像當(dāng)年那樣…

她臉上瞬間掠過深深的憂慮,向前挪了半步:

“可是公主……”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那雙望向公主的眼睛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擔(dān)憂!

有擔(dān)憂禮數(shù),更擔(dān)憂公主的心再次受傷...

玉真公主自然讀懂了婉怡眼中那份沉甸甸的關(guān)切。

她看著這個陪伴自己多年的侍女,看著她眼中那份幾乎要溢出來的心疼與不安,心頭一暖...

她明白婉怡在怕什么?

怕她重蹈覆轍,怕她再次陷入無望的情愫,怕她再經(jīng)歷一次心傷...

“無妨。”

公主的聲音輕柔:

“本宮…有些話,想單獨問問王校書。”

“去吧?!?/p>

去吧二字,溫柔,也堅定...

婉怡看著公主眼中的堅持,心知再勸也是徒勞。

她張了張嘴,最終將所有擔(dān)憂都咽了回去,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走時深深地看了王之順一眼,

那眼神復(fù)雜無比,有警告,有憂慮,也有懇求...

仿佛在說:“求你,莫要再讓公主傷心...”

“咔噠”一聲輕響,門扉合攏。

藏經(jīng)閣頂層的靜室里,只剩下玉真公主與王之順兩人。

窗外夕陽的金輝,將兩人的身影拉長,投在滿室的書卷之上。

空氣仿佛凝固,王之順站在那兒,感覺脊背發(fā)涼。

他偷偷抬眼,飛快地瞄了一眼端坐的公主。

玉真公主的目光,此刻已完全落在他身上,平靜,深邃,還有一些復(fù)雜...

公主打破了沉寂,聲音聽不出喜怒:

“王校書,坐吧?!?/p>

她指了指矮榻對面的一張蒲團。

王之順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真正的考問,似乎要開始了!

他趕緊依言在蒲團上坐下,腰桿挺得筆直,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膝蓋上,努力做出“我很靠譜”的樣子。

玉真公主看他這副正襟危坐的模樣,清雅的臉上浮現(xiàn)出玩味的笑意:

“王校書…本宮觀你,似是有些緊張?”

王之順心里“咯噔”一下!

來了來了!

領(lǐng)導(dǎo)開始觀察微表情了!穩(wěn)住!王之順!

他擠出一點笑容,試圖顯得從容:

“回殿下,下官…下官只是初見公主天顏,心中敬畏,不敢有絲毫怠慢?!?/p>

“哦?敬畏?”

玉真公主眉梢揚了揚,笑意更加戲謔:

“昨夜在馬車之中,王校書盯著本宮眉眼看,說什么‘天青色等煙雨’...”

“討酒題詩,還要本宮親自倒酒才肯動筆,說是要‘儀式感’…那時,倒不見你有半分敬畏?”

她的語氣不疾不徐,像是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卻讓王之順?biāo)查g感覺一股熱氣“騰”地沖上了腦門!

臥槽!社死現(xiàn)場!領(lǐng)導(dǎo)翻舊賬了!她怎么記得這么清楚?!

完了完了!昨晚那是還沒入職,抱著‘進了血賺,沒進不虧’的賭徒心態(tài)??!

現(xiàn)在可好!工牌(魚符)都算揣兜里了!

這要是因為‘調(diào)戲領(lǐng)導(dǎo)未遂’或者‘業(yè)務(wù)能力太菜’被當(dāng)場開除……

臉還要不要了?!長安城就這么大,以后還怎么在體制內(nèi)混?!

他臉上那點強裝的笑容瞬間僵住,感覺后背的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大腦飛速運轉(zhuǎn),CPU都快干燒了,終于憋出一個理由:

“呃…這個…殿下容稟!”

“昨夜…昨夜是下官初來乍到,又…又飲了些酒,一時忘形,唐突了殿下!”

“今日…今日沐浴更衣,正式拜見,才深感殿下威儀天成,如…如皓月當(dāng)空,令人不敢直視!”

“故而…故而心生敬畏,絕非…絕非怠慢!”

嘔~~~~!

王之順啊王之順!為了跪舔美女領(lǐng)導(dǎo),你臉都不要了??!

還‘皓月當(dāng)空’?你咋不說‘殿下您就是我的金太陽’呢?!

完了完了!這臉皮厚度,這跪舔姿勢…簡直得了王自如的真?zhèn)靼。?/p>

‘哪怕只是看著公主殿下開會,我都覺得是一種幸?!??

呸呸呸!打??!太羞恥了!

公主聽完馬屁沒有立刻說話,只是又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浮沫,仿佛在欣賞王之順此刻的表演。

我擦!領(lǐng)導(dǎo)!您老倒是喝上了!我呢?!

說了這么一大串,嗓子都冒煙了!

好歹發(fā)瓶礦泉水吧!

在王之順眼巴巴看公主喝茶之際,公主輕輕放下茶盞,聲音帶著調(diào)侃:

“王校書…你這敬畏之心,倒真是一日千里啊?!?/p>

王之順:“……”

領(lǐng)導(dǎo)您就別補刀了!給口水喝行不行?!

公主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在王之順驚愕的目光中,

她伸出纖纖玉指,將她自己剛剛喝過的那盞茶,輕輕推到了王之順面前:

“請吧?!?/p>

公主的聲音依舊清雅,但那雙平靜的眼眸里,此刻卻映出戲謔的笑意。

王之順的眼睛瞬間瞪圓!

臥槽?!啥意思?!

讓我喝你喝過的口水茶?!

這…這算不算間接接吻?!

領(lǐng)導(dǎo)!您這操作有點曖昧??!

唐朝也流行這種撩法嗎?!

這要是喝了,算不算坐實了‘調(diào)戲領(lǐng)導(dǎo)’?

王之順盯著那盞還殘留著淡淡唇印的青瓷茶盞,

感覺自己的臉皮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燙,手腳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玉真公主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這副窘迫的模樣,

看著他臉上那點紅暈迅速蔓延到耳根,看著他眼神飄忽就是不敢看那盞茶。

這份真實的、毫不作偽的慌亂,讓她心底那點戲謔的笑意更深了,

甚至…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想要繼續(xù)逗弄他的沖動。

她自己也有些微怔。

自己這是怎么了?

為何會對這個初次正式見面的年輕校書郎,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舉動?

讓他用自己用過的杯盞?

這絕非她平素待客之道。

可看著他,看著他與記憶中那人相似的輪廓下,那份截然不同的鮮活與笨拙,

心底就莫名地生出一絲親近,一絲想要打破那層“敬畏”外殼、看看他真實反應(yīng)的念頭。

這念頭來得突兀,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見王之順還在天人交戰(zhàn),一副“喝還是不喝,這是個問題”的糾結(jié)模樣,玉真公主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

她決定再推他一把,給他一個無法拒絕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王校書…本宮這茶,并非尋常解渴之物。”

公主的聲音恢復(fù)了慣有的清雅平和,仿佛剛才那個推杯的舉動再尋常不過。

王之順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她。

玉真公主的目光落在那盞茶上,語氣帶著點循循善誘的意味:

“此乃終南山新采的云霧,以玉泉山水煎煮,更添了幾分山野清氣。飲之,可滌煩襟,靜心神?!?/p>

她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回王之順臉上,語氣透著關(guān)心:

“本宮觀你心神不寧,氣息浮躁,想必是初入宮禁,又驟然面見本宮,心緒難平。此茶,正合你此刻所需?!?/p>

王之順:“......”

領(lǐng)導(dǎo)!道理我都懂!

可為啥非得是你喝過的這杯?!

就不能讓侍女姐姐或者隨便哪個小宮女,給我重新倒一杯新的嗎?!

這口水茶…啊不,靜心茶,它…它不衛(wèi)生??!

玉真公主仿佛能聽到他內(nèi)心的咆哮,指尖輕輕點了點那盞茶,輕輕開口:

“王校書可是在想…為何本宮不命人另取一盞新茶予你?”

王之順動作一僵,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臥槽!讀心術(shù)?!

領(lǐng)導(dǎo)您這技能點是不是點歪了?!

公主看著他瞬間瞪圓的眼睛,唇角微揚,慢條斯理地解釋道:

“其一,此乃本宮靜室,非待客正堂。茶具皆為本宮自用,并無多余備品?!?/p>

她頓了頓,她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再自然不過的規(guī)則:

“其二,王校書初入宮禁,職在藏經(jīng)閣,乃本宮屬官。本宮賜你清茶靜心,是體恤下屬,亦是恩典。”

“恩典當(dāng)前,若還挑剔杯盞新舊、是否為本宮所用…王校書,你覺得,這合乎‘敬畏’之心嗎?合乎…為臣為下之道嗎?”

我懂了!

這特么不就是前世的‘服從性測試’嗎?!

跟陪領(lǐng)導(dǎo)喝酒一個套路!

領(lǐng)導(dǎo)端杯抿一口說‘隨意’,你敢真隨意嗎?

那不得‘我干了您隨意’一口悶?

現(xiàn)在更絕!領(lǐng)導(dǎo)喝過的茶讓你喝,你還不能猶豫!

公主把自己喝過的茶推過來,說‘請吧’,還扯一堆‘靜心’‘恩典’的大道理,

核心意思不就是——‘小王啊,這杯口水茶,你喝不喝?喝了,你就是自己人,懂規(guī)矩!不喝?呵呵……’

果然...

玉真公主那雙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眸,清晰地捕捉到了他臉上那點抗拒。

公主的眉梢?guī)撞豢刹斓貏恿艘幌隆?/p>

她看著王之順盯著那杯茶,眼神里充滿了對“間接接吻”的驚恐和對“職場潛規(guī)則”的悲憤,

就是沒有立刻感恩戴德地喝下去。

這遲疑,在她看來,已經(jīng)算不識抬舉了。

“王校書……”

“茶,涼了,滋味就差了...”

公主的聲音平和,語氣平淡,但王之順內(nèi)心已經(jīng)警鈴大作!

涼了?!涼了?!

茶涼了?還是我涼了?

領(lǐng)導(dǎo)在說:再不喝,這杯茶(這份工作)你就別想要了!

這輕飄飄的一句“茶涼了”,比之前所有的“靜心論”“恩典論”“猶豫論”加起來都更具殺傷力!

它沒有直接威脅,卻充滿了“后果自負(fù)”的潛臺詞,精準(zhǔn)地?fù)舸┝送踔樧詈蟮男睦矸谰€!

王之順心中悲鳴一聲,嘴上卻恭敬:

“殿下恕罪!是下官愚鈍!下官這就喝!絕不讓殿下的心意涼了!”

他去一把抓起那盞青瓷茶盞!

入手溫潤,還殘留著公主指尖的微熱和那淡淡的、若有似無的唇脂香氣?

算了算了!喝就喝吧!

但愿公主沒啥傳染?。?/p>

反正領(lǐng)導(dǎo)是絕世大美女,這波間接接吻…好像…好像我也不虧?!

他再不敢有半分猶豫!

仰起脖子,將杯中剩余的溫茶咕咚咕咚一口氣灌了下去!

動作迅猛,生怕慢一秒那茶就真的涼透,連累他的前程也跟著涼透!

溫?zé)岬牟铚牒韲档乃查g,王之順的動作頓住了!

一股清冽甘甜的滋味,帶著雨后山林般的清新氣息,瞬間在口腔里彌漫開來,甚至壓過了他之前腦補的“口水味”!

臥槽?!這茶…這么好喝?!

他下意識地咂了咂嘴,細細回味。

是茶本身就這么好?

還是…加了美女領(lǐng)導(dǎo)的‘獨家秘方’(口水)才這么好?

管他呢!反正…真香!

剛才還一副“英勇就義”表情的王之順,臉上的悲壯瞬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嗯,難以形容的、帶著點回味和享受的微妙表情。

他甚至不自覺地微微瞇起了眼睛,仿佛在細細品味那殘留的甘甜。

玉真公主一直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他的反應(yīng)。

看著他一開始視死如歸地灌下去,然后動作突然僵住,

臉上的表情從“痛苦面具”迅速切換成陶醉的享受?

尤其是他咂嘴回味、瞇起眼睛的樣子,哪里還有半分剛才的抗拒和悲憤?

活脫脫像只偷吃到美味小魚干的貓!

他…似乎很喜歡?

這個發(fā)現(xiàn),讓公主心底那點戲謔的笑意更深,還夾雜著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小小的得意和滿足?

仿佛是自己得到了認(rèn)可...

其實,公主讓他喝自己喝過的茶,哪里有什么深沉的“服從性測試”或者“職場PUA”的算計?

她貴為公主,心思雖玲瓏剔透,但在某些方面,尤其是面對這個讓她莫名覺得親近的年輕校書郎時,

她的行為動機,簡單得近乎幼稚!

就像小時候在八姐的道觀里,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會忍不住想用松子去逗弄它,看它著急忙慌又舍不得走的樣子。

或者,像小孩子對喜歡的小伙伴,不知道怎么表達親近,只好用“捉弄”的方式,笨拙地引起對方的注意。

此刻,看著王之順那鮮活多變的表情,看著他因為自己一個小小的戲弄就手足無措、臉紅心跳的樣子,

玉真公主心底就涌起一種單純的、想要繼續(xù)逗弄他的沖動。

她想看他更多真實的反應(yīng),想打破他那層因為身份差距而豎起的、名為“敬畏”的僵硬外殼。

讓他用自己的杯子喝茶?

這念頭冒出來時,她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合常理,有點…大膽?

甚至有點小小的、隱秘的、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期待?

為何…會對他如此?

她自己也說不明白。

反正就是想靠近、想觸碰、想吸引他的注意...

看著王之順從最初的驚恐抗拒,到現(xiàn)在的…嗯,回味享受?

公主眼底的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春水,一圈圈漾開,帶著惡作劇得逞般的愉悅。

“如何?這終南云霧,可還入得了王校書的口?”

她故意問道,想聽聽他此刻會怎么說。

王之順現(xiàn)在是什么心情呢?

來聽聽他的心聲:

完了!完了!這以后沒有公主口水還讓我怎么喝茶?

難道以后喝茶都得領(lǐng)導(dǎo)先喝一口給我‘開光’?!

而此刻聽到公主問話,王之順還沉浸在茶香里,咂咂嘴,腦子一抽,脫口而出:

“殿下!這茶…還有嗎?”

說完他就后悔了,恨不得把舌頭咬掉!

王之順你瘋啦?!跟領(lǐng)導(dǎo)要免費續(xù)杯?!

還是領(lǐng)導(dǎo)的口水茶?!你當(dāng)是雪蜜冰城呢?!

玉真公主被他這完全出乎意料的反應(yīng)弄懵了!

他…他居然問還有沒有?他難道不嫌棄嗎?

她看著王之順那副窘樣,再想想他剛才還一臉享受地咂嘴…

“噗嗤——”

公主這次是真的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這人…真是…太有意思了!

自己多久沒這樣毫無顧忌地笑過了?

然而,笑著笑著,一絲異樣的感覺悄然爬上心頭。

這笑聲……

生于深宮,長于皇家,她見過太多面孔。

比她位尊的,笑容里藏著算計與審視;

比她位卑的,眼神里只有惶恐與敬畏。

就連那些所謂的“親近”之人,也總隔著一層名為“身份”的厚厚紗幔。

她習(xí)慣了用清雅平和的面具示人,習(xí)慣了在規(guī)矩和距離中行走。

像此刻這般,因為一個人一句完全出乎意料、甚至有些“失禮”的話,

就笑得如此開懷,忘了儀態(tài),忘了身份…似乎…從未有過?

他似乎不一樣...

他面對自己,有敬畏,卻也有藏不住的鮮活情緒——驚恐、糾結(jié)、悲憤、享受、貪嘴、窘迫…每一種都那么真實,毫不作偽。

他敢在心里腹誹自己,敢對著自己喝過的茶杯胡思亂想,甚至敢脫口而出問“還有嗎?”這種在旁人看來簡直大不敬的話!

這份率真,這份在她面前不經(jīng)意流露的“人味兒”,像一道光,猝不及防地照進了她被規(guī)矩和孤高清冷包裹的世界。

原來…被人逗笑,是這種感覺?

不是出于奉承,不是出于討好,僅僅是因為…他這個人...

這份毫無負(fù)擔(dān)、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意,在這處處講究尊卑、充滿虛情假意的深宮之中,顯得如此珍貴。

李持盈臉上的笑意漸漸沉淀下來,化作眼底一抹復(fù)雜而柔軟的光。

她看著王之順,不再是帶著純粹的戲謔,而是多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注意的…珍惜。

“王校書,你真是個…妙人?!?/p>

這句評價,發(fā)自肺腑。

這片刻的輕松與歡笑,對她而言,比任何珍寶都更值得回味。

然而,那抹柔和的笑意如同被風(fēng)吹散的薄霧,很快從公主臉上褪去。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坐直了身體,

那雙剛剛還盛滿笑意的眼眸,瞬間恢復(fù)了慣有的清雅平和:

“茶也喝了,心也該靜了。”

公主的目光落在王之順身上,語氣平穩(wěn),卻帶著無形的壓力:

“王校書,本宮召你前來,是有正事要辦。”

王之順?biāo)查g宕機~

臥槽?!領(lǐng)導(dǎo)!您這變臉?biāo)俣纫蔡炝税???/p>

剛才還夸我是個妙人,笑得那么開心,轉(zhuǎn)頭就‘正事要辦’?!

王之順臉上的窘迫和殘留的“真香”回味瞬間凝固,變成了標(biāo)準(zhǔn)的職場“乖巧.jpg”。

他立刻躬身,聲音無比恭敬:

“殿下請吩咐!下官定當(dāng)竭盡全力!”

領(lǐng)導(dǎo)!求求了!

千萬別問我什么《道德經(jīng)》第幾章啥意思!我連第一章都背不全!

要是真問起來…要不…要不我給你表演個倒立?

或者現(xiàn)場背個九九乘法表?這總比露餡強吧?!

玉真公主對他的恭敬姿態(tài)似乎視若無睹。

她一手優(yōu)雅地拿起翡翠拂塵,另一手從一疊文書下,抽出一張染血黃麻紙。

那紙被輕輕推到躬身低頭的王之順面前。

“王校書,抬起頭來。”

公主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威嚴(yán)盡顯。

王之順依言抬頭,目光下意識地落在那張紙上——只一眼,他瞳孔驟然放大!

臥槽?!這不是…這不是早上我用張繼那倒霉蛋的血,忽悠樸南子‘留名青史’的詩嗎?!

那歪歪扭扭的字跡,那刺目的暗紅血跡,像一盆冰水澆在他頭上!

玉真公主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緊緊鎖住他瞬間蒼白的臉。

她手中的翡翠拂塵輕輕一掃,動作優(yōu)雅,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寒意。

“校書郎今晨題寫之詩,最后一句,是何?”

公主聲音中的暖意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的審視~

商女不知亡國恨……

她貴為公主,雖修道,卻也飽讀詩書,深知女子在這世道立足之艱難。

她欣賞他的鮮活有趣,但若他骨子里也如那些腐儒一般,視女子為玩物,為禍水,將亡國之責(zé)輕飄飄推給女子…

那這份“有趣”,便成了令她厭惡的偏見!

她可以容忍他的笨拙失禮,卻絕不能容忍他對女子的輕賤!

若他真是如此…那方才那片刻的歡愉,便如同鏡花水月,瞬間可破!

王之順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完了完了!踩雷了!踩大雷了!我怎么忘了這茬?!

杜牧老爺子!您害死我了!您好好的要寫這詩干嘛?

這詩放現(xiàn)代都有人吵,放這女權(quán)主義老祖面前,不是找死嗎?!

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一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冷汗瞬間浸濕了內(nèi)衫!

玉真公主見他默然不語,只是臉色慘白,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心中那點因他“有趣”而生的珍惜感,幾乎要被失望和冷意全部取代。

她微微傾身,那股屬于上位者的無形威壓驟然增強,仿佛連空氣都凝滯了幾分。

“嗯?”

一個單音,從她鼻間輕輕哼出,尾音微微上揚,帶著危險的意味。

領(lǐng)導(dǎo)!你又玩霸道女帝這一套!

沒辦法了,領(lǐng)導(dǎo)問話不答混不過去,王之順只能敷衍道:

“順...順還未想好最后一句......”

王之順的聲音細若蚊吶,頭埋得更低了。

這借口,連他自己都覺得假得離譜!

玉真公主沒有立刻說話。

靜室里,只剩下燭火偶爾爆出的輕微噼啪聲。

那股無形的威壓非但沒有散去,反而因為王之順這拙劣的搪塞而變得更加凝重。

公主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牢牢釘在王之順低垂的頭頂,

仿佛要穿透他的顱骨,看清他腦子里到底在轉(zhuǎn)著什么荒唐念頭?

完了完了!領(lǐng)導(dǎo)不說話了!這比罵我還可怕!包吃包住要沒了!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公主那審視的目光,冰冷、銳利,帶著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冷汗順著他的鬢角滑落,滴在光潔的地板上,那細微的“嗒”聲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是煎熬。

就在王之順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無聲的壓力壓垮,準(zhǔn)備跪下請罪的時候——

“呵……”

一聲極輕、極短促的冷笑,從玉真公主的唇邊逸出。

這笑聲里沒有半分暖意,只有濃濃的嘲諷。

是的,公主被氣笑了...

公主的聲音響起,帶著冰冷的玩味:

“你膽子…很大?!?/p>

這幾個字,像冰珠子砸在王之順的心上。

王之順心里那個悔呀!早知道自己早上就不裝那個逼了!

裝作沒看見現(xiàn)在啥事沒有!結(jié)果做個好事把包吃包住給作沒了!

玉真公主看著眼前這個嚇得像鵪鶉一樣縮著脖子、連大氣都不敢喘的年輕校書郎,

再想想他剛才那“未想好”的拙劣借口,以及之前問“還有嗎”的莽撞……

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謬感襲來。

公主內(nèi)心氣極反笑:

“用張繼的血題詩,引得樸南子動容,最后一句卻‘未想好’?”

“面對本宮的質(zhì)問,竟敢用如此敷衍之詞搪塞?”

”這膽子……確實不??!”

可偏偏配上他這副慫得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樣子……

這強烈的反差,竟讓自己一時不知是該怒還是該笑。

那股冰冷的殺伐之氣,如同被戳破的氣球,悄然泄去大半,聲音清冷道:

“王校書,你這‘未想好’……是想讓本宮,替你續(xù)上么?”

王之順:“……”

他已經(jīng)在想下一步自己該去哪位公主府上豈食了...

“嗯?我為什么總是想被包養(yǎng)?王之順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正在王之順內(nèi)心自我PUA時,公主的嗓音似磬玉相擊:

“商女不知亡國恨......”

她隨意將案頭《樂府雜錄》攤開,翡翠拂塵的須尖正巧落在《玉樹后庭花》的工尺譜頁!

哎~有了!

王之順起身長揖到地,奉上馬屁:

“公主所作結(jié)句甚妙!順欽佩之至!”

“嗯?”

公主有些懵,自己作結(jié)句了嗎?

“您的拂塵已點出答案!”

王之順提醒得若有深意。

公主挑眉看向拂尖所處,拂塵紋絲未動。

“《玉樹后庭花》乃陳朝后主亡國之音,所以您所作最后一句甚妙!”

王之順繼續(xù)拍著公主馬屁。

“隔江猶唱后庭花......”

玉真公主若有所思得輕聲念道。

“這可是您自己說的啊,跟我沒有關(guān)系...”

王之順心里暗想。

公主目光從拂塵尖端的《玉樹后庭花》工尺譜上抬起,落在王之順身上。

她心里有點不是滋味,感覺自己又被他牽著鼻子走了一回。

公主內(nèi)心:可惡…這家伙,滑頭得很!看著慫,腦子轉(zhuǎn)得飛快!

那股被糊弄過去的不爽,加上對他真實想法的執(zhí)著,讓公主沒有打算輕易放過他。

“王校書,‘商女不知亡國恨’…這句詩,你作何解?”

“你心中是否當(dāng)真認(rèn)為,那些歌女伶人,便是‘不知’亡國之恨、該被指責(zé)的禍水?”

這才是她心頭那根刺!那片刻的歡笑有趣,若建立在對這些可憐女子的輕賤指責(zé)上,便一文不值!

王之順剛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來!

來了!領(lǐng)導(dǎo)揪著這句不放了!

他腦子飛速運轉(zhuǎn),必須把“鍋”甩得干凈徹底,還得讓領(lǐng)導(dǎo)滿意!

“殿下明鑒!”

王之順立刻躬身,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我冤枉啊”的急切,

“這句詩…這句詩的重點,絕不是在指責(zé)‘商女’?。 ?/p>

“哦?”

玉真公主挑眉,拂塵柄輕輕點在染血的黃麻紙上,

“那重點在何處?”

“重點在‘不知’二字!”

王之順豁出去了,語速飛快地解釋,

“她們‘不知’,是因為她們根本無從得知!”

“她們身處最底層,每日所思所想,不過是今日能否吃飽,能否有客點曲,能否不被鴇母責(zé)打!”

“國家興亡?朝堂風(fēng)云?這些消息,如何能傳到她們耳中?”

“就算傳到,她們又能如何?她們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如何去‘知’那遙不可及的‘亡國恨’?”

他越說越激動,帶著點替人鳴不平的憤慨:

“殿下!真正該‘知’亡國恨的,是誰?是那些高坐廟堂、手握權(quán)柄、享受著民脂民膏的袞袞諸公!”

“是那些在秦淮河上、在畫舫樓閣里,一邊聽著《后庭花》尋歡作樂,一邊對前線戰(zhàn)報充耳不聞的達官顯貴、豪商巨賈!”

他用力指向那張染血的紙,仿佛在控訴:

“是他們!是他們醉生夢死,是他們麻木不仁!

“是他們點著亡國之音,卻把亡國的帽子,扣在那些連字都不識幾個、只為一口飯而唱曲的可憐女子頭上!”

“這何其荒謬!何其不公?。 ?/p>

領(lǐng)導(dǎo)!核心思想就是:商女是背鍋的!該罵的是點曲兒的權(quán)貴!

靜室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王之順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玉真公主定定地看著他。他這番激烈的辯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她心頭那塊郁結(jié)的冰上。

公主內(nèi)心巨震:“無從得知”……“無法掌控”……“扣帽子”……

這些詞,如此直白,如此精準(zhǔn)!

將她心中那份為“商女”感到的不平與憤怒,徹底點燃,也徹底道破!

他并非指責(zé),而是…在為她們鳴冤!

那股冰冷的審視和怒意,如同被陽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

一絲真正的、帶著激賞的笑意,緩緩浮現(xiàn)在玉真公主的唇角。

然而公主還是不打算放過他,因為公主在懷疑他在拍馬屁!

玉真公主的唇角那抹笑意還未完全斂去,目光卻已轉(zhuǎn)向案頭的《陳書》。

她素手輕抬,隨意翻開書頁,指尖精準(zhǔn)地點在記載著陳后主寵妃張麗華的那一行:

“張麗華發(fā)長七尺,其光可鑒,性敏慧,有神采…”

她抬眼,目光帶著玩味,重新落回王之順身上:

“王校書,依你方才所言,那這陳朝滅亡,史書多言張麗華禍國……你,又以為如何?”

來了!終極歷史甩鍋學(xué)考題!

王之順精神一振,知道這是徹底扭轉(zhuǎn)領(lǐng)導(dǎo)印象的關(guān)鍵時刻!

歷史上叫“麗華”的皇后有好幾位,漢光武帝的白月光陰麗華、后周宣帝宇文赟的皇后,也是楊堅的女兒楊麗華。

而這張麗華就是陳后主陳叔寶的寵妃,人稱“芙蓉花神”!當(dāng)然,最后陳朝滅亡這位花神也成了背鍋俠。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嗤笑的表情,雖然極力克制,但那份不以為然還是透了出來:

“殿下!下官從小就覺得,這說法,簡直荒謬至極!無恥之尤!”

“荒謬?無恥?”

玉真公主挑眉,這個評價,比她預(yù)想的還要激烈。

“正是!”

“殿下您想,一個王朝的興衰,關(guān)乎朝政清明、軍備強弱、民生疾苦、君王賢愚!這千鈞重?fù)?dān),豈是一個深宮婦人能扛得動的?”

“盛世之時,她們是君王案頭的點綴,是文人墨客筆下的玩物!”

“可一旦大廈將傾,國破家亡,那些手握權(quán)柄、本該力挽狂瀾的袞袞諸公、那些昏聵無能的君王呢?”

“他們倒好,拍拍屁股,要么投降,要么殉國...還未必真有那個膽,最后史筆如刀,卻把亡國的滔天罪責(zé),一股腦兒地推給一個連朝堂都未必能踏足的女子!”

他用力指向那本攤開的《陳書》,仿佛在控訴那冰冷的文字:

“說什么‘紅顏禍水’?說什么‘妖妃誤國’?不過是那些史官懦夫!”

“他們不敢罵那龍椅上的朽木,不敢揭那廟堂里的蠹蟲!只敢把刀筆對準(zhǔn)那些毫無反抗之力、連為自己辯白都不能的可憐女子!”

“讓她們在青史之上,背負(fù)千古罵名,做那亡國的替罪羔羊!”

“這難道不是天底下最荒謬、最無恥的甩鍋嗎?!”

王之順一口氣說完,胸膛微微起伏,臉上因為激動而泛紅。

他這番話,不僅是在回答公主的問題,更像是在為歷史上所有被污名化的女性發(fā)出一聲怒吼!

這可不是裝的,因為他從來都覺得這種論調(diào)實在太過無恥!

靜室之內(nèi),落針可聞。

玉真公主徹底怔??!

她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校書郎,看著他因為激憤而明亮的眼睛,

聽著他這番石破天驚、徹底打敗她固有認(rèn)知的言論!

王之順這番話,不僅是在為張麗華鳴冤,更是點破了整個男權(quán)史觀下對女性最深的惡意與不公!

一股難以言喻的共鳴,如同洶涌的潮水,瞬間涌上玉真公主的心房!

她看著王之順,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認(rèn)同,更有一種仿佛找到了知音般的悸動。

良久,她才緩緩?fù)鲁鲆豢跉猓?/p>

“好…好一個‘盛世玩物,亂世替罪羊’!好一個‘史官懦夫,龍椅朽木’!”

玉真公主聽完王之順痛斥“紅顏禍水論”的驚人之語,心中震撼又激賞,看他的眼神都柔和了許多,甚至悄悄紅了臉。

這人…真特別!

可當(dāng)她目光掃過王之順面前那只空茶杯,就是之前那杯“有故事”的茶,一個調(diào)皮的念頭冒了出來。

呵…剛才他那喝茶的慫樣真有趣…再逗逗他!

公主忽然伸出手,動作優(yōu)雅地拿起那只二人喝過的青瓷茶盞。

王之順一愣:領(lǐng)導(dǎo)拿我杯子干嘛?

只見公主提起旁邊溫著的小銀壺,清澈的茶水注入杯中,裊裊熱氣升起。

然后,在王之順驚愕的目光中,公主竟將茶盞湊到自己唇邊,輕輕啜飲了一口!

王之順眼睛瞬間瞪圓:

臥槽?!這不是我剛喝過的杯子嗎?!當(dāng)然您也喝過...

可...這確定不會交叉感染嗎?!

更讓他頭皮發(fā)麻的還在后面——公主似乎覺得茶水溫度或口感不太滿意,

她竟微微側(cè)首,優(yōu)雅地、極其自然地…將一片小小的茶葉,吐回了杯中!

王之順:“……”

啊啊啊!領(lǐng)導(dǎo)!您這操作…太…太接地氣了吧?!

您的杯子!我的口水!還有您的…茶葉?!

他感覺自己的表情管理快要失控了。

玉真公主仿佛完全沒看到王之順那副見了鬼似的表情。

她神色自若,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然后,在王之順呆滯的目光注視下,她伸出纖纖玉指,

將那只盛著半盞溫茶、還被她吐了茶葉的青瓷杯,輕輕推到了王之順面前的案幾上。

“王校書,”

公主的聲音恢復(fù)了之前的清雅平和,甚至還有戲謔。

她看著王之順那張寫滿“我是誰我在哪發(fā)生了什么”的臉,唇角微揚,

“說了這許多,想必口干舌燥了。這盞茶,賞你?!?/p>

啊!??!?。?/p>

領(lǐng)導(dǎo)的口水……

我的口水……

還有這片…見證了一切的神奇茶葉……

這茶…它…它有故事?。?/p>

這…這怎么喝?!

剛才自己才說以后喝茶都讓公主先開光,這愿望實現(xiàn)得也太快了吧?!

王之順的目光呆呆得盯住那杯茶,準(zhǔn)確地說,是盯住那片在茶湯里載沉載浮的茶葉。

方才覺得能接受公主喝過的茶水已是極限,如今這杯茶里竟還多了一片被公主吐回的茶葉!

這簡直打敗了他對“皇家儀態(tài)”和“衛(wèi)生習(xí)慣”的所有認(rèn)知。

他僵硬地抬起頭,看向公主。

公主正靜靜地看著他,那雙清雅的眼眸里,清晰地映著他此刻呆若木雞的臉龐,

嘴角逗弄的笑意根本壓不住...

呵…看你這次還能如何滑頭?這盞“恩茶”,你喝是不喝?

喝?還是不喝?

王之順?biāo)悬c選嗎?

為了包吃包住,可憐的王子安同學(xué)選擇的是一飲而盡!

甚至還嚼碎了那片公主吐回來的茶葉...當(dāng)然,完事又拍了幾道彩虹屁...

玉真公主很滿意他的反應(yīng),唇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些。

這人,真是…總能出乎意料地逗樂她。

不過,逗歸逗,正事還沒完。

她指尖輕輕敲了敲憑幾,那點戲謔的笑意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探究。

她身體微微前傾,目光清亮鎖住王之順:

“王校書,你方才為女子鳴不平,見解倒是頗為新奇?!?/p>

她頓了頓,語氣平穩(wěn)卻不容回避:

“那么,本宮再問你最后一個問題?!?/p>

王之順剛因為“喝仙茶”而稍微放松的神經(jīng)瞬間又繃緊了!

還有?!領(lǐng)導(dǎo)您的問題怎么跟俄羅斯套娃似的,一層又一層?!

“殿下請講!”

他立刻挺直腰板,做洗耳恭聽狀,心里瘋狂祈禱:千萬別問《道德經(jīng)》!千萬別問《道德經(jīng)》!

玉真公主看著他瞬間切換的“乖巧”模式,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卻也不點破,只是緩緩問道:

“你…如何看待女子?”

這個問題,比之前更宏大,也更核心。

它不再局限于某個群體,而是直指他對整個女性性別的根本看法。

王之順心里咯噔一下!

女權(quán)主義老祖的價值觀終極考核!

他深吸一口氣,知道這是決定“包吃包住”能否長久的關(guān)鍵時刻!

必須拿出點真東西了!

他努力回憶著現(xiàn)代社會的平等觀念,組織著能讓這位大唐公主殿下滿意的語言:

“殿下!”

王之順的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

“下官以為,天地生人,陰陽并濟,本無高下之分!”

“女子,亦是堂堂正正的人!她們有血有肉,有情有義,有智慧,有擔(dān)當(dāng)!絕非男子之附庸,更非玩物!”

“下官斗膽直言,這天下,非獨男子可撐!女子亦可頂門立戶,亦可建功立業(yè)!古有婦好將軍征戰(zhàn)四方,今有武……呃,今有無數(shù)巾幗不讓須眉!”

他差點把武則天說出來,幸好及時剎住車,趕緊舉例更安全的:

“商朝婦好率萬人征鬼方,前隋嶺南冼夫人八十歲披甲平叛亂,本朝平陽昭公主娘子軍血戰(zhàn)葦澤關(guān)!誰說女子不如男?”

此時在玉真公主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她端坐于憑幾之后,身體看似未動,但那雙清雅的眼眸卻驟然亮得驚人,仿佛有星辰在其中燃燒!

平陽昭公主!李秀寧!

那是她李唐皇室血脈中引以為傲的先祖!

是開國時便以赫赫戰(zhàn)功證明女子亦可馳騁疆場、不遜須眉的巾幗傳奇!

是深藏于每一位李唐公主心底的、無聲的榜樣與榮光!

王之順竟然在此刻、在她面前,如此鏗鏘有力地提起這位先祖!

這例子舉得……太精準(zhǔn),太有力了!

直接戳中了她心底最深處那份身為李唐皇室公主的驕傲與認(rèn)同!

哎!她反應(yīng)還不錯!馬屁還得繼續(xù)拍!

王之順繼續(xù)說:

“殿下您看,女子可為慈母,養(yǎng)育英才;可為賢妻,輔佐良人;可為良醫(yī),懸壺濟世;”

“可為巧匠,織就錦繡;可為才女,詩書傳世……其能其德,何曾遜于男子半分?”

“下官以為,評判一人,當(dāng)觀其德行、才學(xué)、能力,而非其是男是女!”

“若給女子以同樣的機會——讀書、習(xí)藝、施展抱負(fù)的機會——她們定能在這天地間,撐起屬于自己的‘半邊天’!”

玉真公主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校書郎,看著他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臉頰,看著他眼中那份毫不作偽的真誠。

半邊天……誰說女子不如男……

這些話語,如此直白,如此有力,可卻瞬間打開了她內(nèi)心深處那扇被禮法、身份和孤高清冷長久的封鎖!

她貴為公主,修道多年,看似超然,但那份身為女子,對世間不公的敏銳感知,對才華抱負(fù)無法盡情施展的隱隱不甘,從未真正消失過。

王之順的話,精準(zhǔn)地戳中了這份深藏的心緒,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被理解的震撼!

這不僅僅是認(rèn)同,更是一種靈魂深處的共鳴!

她看著王之順,目光變得極其復(fù)雜。

之前的審視、戲謔、探究,在這一刻統(tǒng)統(tǒng)消散殆盡。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新的、連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情緒在悄然滋生。

此人……

他看似滑頭慫包,遇事總想著糊弄搪塞,卻能在關(guān)鍵時刻,說出這般振聾發(fā)聵、直指本心的話語。

他面對自己,有敬畏卻不失鮮活,有窘迫卻敢于直言。

他欣賞女子,不是出于奉承,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認(rèn)同她們的價值與力量……

這份率真,這份膽識,這份與眾不同的見識,像一道獨特的光,猝不及防地照進了她清冷孤寂的世界。

一絲極淡、卻無比真實的紅暈,極其罕見地、悄然爬上了玉真公主那如玉般光潔的臉頰。

她下意識地微微垂眸,避開了王之順那過于明亮熱切的目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溫潤的翡翠拂塵柄,仿佛在掩飾內(nèi)心那瞬間的悸動。

而就在公主內(nèi)心悸動,對他情愫暗生之際...

王之順卻動了!

他像是被自己剛才那番豪言壯語點燃了某種“表演欲”,又像是覺得光說不練不夠勁兒,

竟霍然起身,大步走到窗欞旁那張專門用來題詩的矮幾前!

玉真公主愕然抬頭,只見王之順一把抓起案頭那支蘸飽了墨的紫毫筆!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強行變得豪邁,手腕懸空,對著那扇古樸的窗欞,筆走龍蛇!

唰!唰!唰!

墨跡淋漓,字字如槍似戟,帶著一股撲面而來的銳氣:

颯爽英姿五尺槍,

曙光初照演兵場。

大唐兒女多奇志,

不愛紅裝愛武裝!

最后一筆“裝”字落下,王之順瀟灑將手中紫毫筆往身后一擲!

“啪嗒!” 筆桿精準(zhǔn)地落回筆洗,濺起幾點墨花。

他負(fù)手而立,下巴微抬,目光望向窗外遠山,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裝逼姿態(tài)!

可惡!這波逼又被他裝到了!

王之順此時心中瘋狂刷屏:

帥不帥?就問你這波帥不帥?!

領(lǐng)導(dǎo)!看到?jīng)]!這才叫格局!這才叫氣魄!包吃包住穩(wěn)上加穩(wěn)!

不過手好像有點抖…剛才那筆扔得準(zhǔn)不準(zhǔn)?千萬別掉公主身上!

靜!

死一般的寂靜!

玉真公主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那雙清雅的眼眸,死死地釘在窗欞上那四行墨跡未干的詩句上!

“颯爽英姿五尺槍…曙光初照演兵場…”

眼前仿佛真的浮現(xiàn)出黎明時分,演武場上,女子持槍挺立、英姿勃發(fā)的景象!

“大唐兒女多奇志…”

一股身為大唐公主的驕傲感油然而生!

“不愛紅裝愛武裝!”

這最后一句,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劈進了玉真公主的心坎!

不愛紅裝…愛武裝?!

這…這簡直是石破天驚!驚世駭俗!卻又…如此酣暢淋漓!如此直抒胸臆!

將她心底那份身為女子、對力量與價值的渴望,對超越世俗桎梏的向往,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充滿力量與美感的方式,徹底點燃了!

這…這詩…這氣魄…這膽識!

他…他竟敢!竟敢寫出這樣的句子!

竟敢將女子習(xí)武、從軍、追求力量與志向的渴望,如此光明正大、如此豪氣干云地寫出來!

還題在了她玉真觀的窗欞之上!

這強烈的沖擊,讓她腦中一片空白!

“當(dāng)啷!”

一聲清脆的玉器墜地聲打破了死寂!

玉真公主手中那柄翡翠拂塵,因她心神劇震、手指失力,直直地掉落在地板上!

她渾然未覺!只緩緩起身,如同夢游般,一步步走向窗欞。

如玉般的手指,虔誠得撫過那濕潤的墨跡,在“不愛紅裝愛武裝”那七個字上,一遍又一遍,癡迷地摩挲著。

她的聲音很輕,卻又蘊含著巨大的情感波瀾:

“十年前…有人在此題‘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當(dāng)時本宮以為…再無人能寫出如此氣魄…”

“而今看來…那一句…尚不及此句三分肝膽!”

呵呵~那當(dāng)然!

這詩是誰寫的?毛主席啊,跟他老人家比豪情?他王維比得著嗎?

玉真公主的指尖仍在“不愛紅裝愛武裝”那七個字上流連,仿佛能觸摸到其中蘊含的滾燙力量與不羈靈魂。

她緩緩轉(zhuǎn)過身,那雙清雅的眼眸深深地、癡癡地,落在了王之順身上。

那目光,不再有公主的威儀,不再有道者的清冷,只剩下一種被徹底點燃、被深深理解的震撼與難以言喻的悸動。

她看著王之順,看著他因為剛才那番“豪擲毛筆”的裝逼行為而略顯緊張的臉,看著他眼中那份尚未完全褪去的熱切。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前所未有的情愫:

“滿長安…都說我性情古怪…”

“皆言我玉真修道…是為避婚…”

她的目光緊緊鎖住王之順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的靈魂,

聲音陡然拔高了一絲,帶著一絲委屈:

“你卻…你卻看出,我其實根本看不上那群…視女子如玩物、如附庸、如點綴的男人!”

這句話,如同壓抑了許久的火山,終于找到了噴發(fā)的出口!

不再是“本宮”,而是“我”!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是一個終于找到知音、傾訴內(nèi)心真實想法的女子!

那份長久以來被誤解、被非議的孤寂與不甘,那份對世俗男子庸俗眼光的深深厭惡,

在這一刻,對著眼前這個看似滑頭、卻有著驚世駭俗見解的年輕人,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

他趕緊低下頭,做出一副“受寵若驚”、“誠惶誠恐”的模樣,心里瘋狂默念:

領(lǐng)導(dǎo)您冷靜!我就是個想混飯吃的!別這樣!

她看著他這副“誠惶誠恐”卻又掩不住鮮活氣息的模樣,心中那份悸動非但沒有平息,反而化作一股更深的贊許。

他…和那些人不一樣。他不怕我,不笑我,更不是為了功名爵祿才靠近我…他只是…說了真心話。

這個認(rèn)知,讓她心底最后一絲防備也悄然融化。

她輕輕吸了口氣,聲音帶著一種歷經(jīng)世事的蒼涼與自嘲:

“三十年了…那些男人…要么怕我,要么笑我,要么…只想拿我這公主的身份,去換他們的功名富貴!”

“子安…”

這聲親昵的稱呼脫口而出,連她自己都微微一愣,但隨即被更強烈的情緒淹沒。

她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輕輕捧住了王之順那因為震驚而僵住的臉頰!

溫潤如玉的指尖觸碰到皮膚,王之順渾身汗毛都炸起來了!

公主強迫他抬起頭,那雙清亮得驚人的眼眸,直直地望進他眼底深處:

“你呢?”

兩個字,輕飄飄的,卻重若千鈞!

帶著一個女子放下所有身份壁壘后,最直接、最核心的疑問!

王之順此時已經(jīng)呆若木雞!

臥槽槽槽槽槽?。?!

領(lǐng)導(dǎo)你啥意思?!怎還上手了?!

捧臉殺?!

這劇本不對??!

說好的包吃包住職場奮斗劇呢?!怎么突然變言情頻道了?!

可是羞恥歸羞恥,領(lǐng)導(dǎo)潛規(guī)則也沒辦法,領(lǐng)導(dǎo)問的問題還必須要回答。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狂跳的心臟,眼神瞬間切換,竟透出一種看破紅塵般的深邃。

自從穿越以后,自己這演技是越來越好了。

他輕輕握住公主捧著他臉頰的手腕(動作輕柔但堅定地示意她放下),聲音帶著一絲縹緲:

“殿下…”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望向虛空,

“子安…曾問佛…”

玉真公主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折弄得一愣,捧著他臉的手下意識地松開了些,被他引導(dǎo)著放下。

她眼中帶著困惑,下意識地追問:

“問佛?問佛何事?”

王之順的目光依舊悠遠,仿佛沉浸在某種哲思中,輕輕一嘆:

“我問佛:為何兩個沒有結(jié)果的人,還會相遇?”

公主的心弦仿佛被輕輕撥動了一下,她屏住呼吸,追問道:

“佛…佛怎么說?”

王之順緩緩收回目光,看向公主,眼神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悲憫(裝的):

“佛說:并非沒有結(jié)果,只是那結(jié)果…不如你所愿罷了。”

“經(jīng)過,便是結(jié)果。 白頭偕老與風(fēng)流云散,并無本質(zhì)不同,不過是…停留的時間長短各異罷了?!?/p>

王之順看出了公主對自己的情愫,是想用佛理勸慰公主不要為情所困,點明自己不過是個匆匆過客,配不上公主的期許,只求安穩(wěn)度日(保住包吃包住的工作)。

而此時玉真公主此刻心中卻漣漪激蕩!

她捧著王之順臉頰的手并未因他的話語而立刻滑落,反而微微收緊了指尖。

那雙清亮的眼眸中,燃起了一種更加復(fù)雜、更加熾熱的光芒!

他…竟看得如此通透?如此超然?

這“不如所愿”的結(jié)局預(yù)言,讓公主更加清晰地看到了眼前這個人的與眾不同!

他不沉溺于情愛幻想,他清醒地看到了現(xiàn)實的藩籬與可能的結(jié)局…

這份清醒,這份面對注定“不如所愿”的相遇依然能說出“經(jīng)過便是結(jié)果”的坦然…

讓公主心頭那團火,燒得更旺了!

“原來如此…經(jīng)過…便是結(jié)果…”

她重復(fù)著,眼神卻更加灼熱地鎖住他,

“那…子安,你既知結(jié)果不如所愿,為何還要說出那‘不愛紅裝愛武裝’?為何還要點破我的心事?”

臥槽!領(lǐng)導(dǎo)不按套路出牌!雞湯沒澆滅反而添柴了?!

他硬著頭皮,繼續(xù)凹他的“深邃哲人”人設(shè),嘆息道:

“是啊…子安也曾困惑,又問佛:那…來了又走,豈不是更令人難過嗎?”

公主的心被這句話狠狠揪住,但她此刻的情緒已不是單純的尋求安慰,而是偏執(zhí)得想要抓住這份“不如所愿”之緣的沖動!

她捧著他臉的手微微用力,迫使他更近地看著自己,聲音里是強烈的追問:

“佛…佛又怎么說?!”

她需要一個答案,一個能讓她在這“注定”的結(jié)局中,找到一絲慰藉或…一絲希望的理由!

王之順感受到臉頰上那不容忽視的力道和公主眼中幾乎要將他吞噬的火焰,

后背冷汗涔涔,只能硬著頭皮,將“佛系雞湯”進行到底,聲音努力維持著那份“悲憫”:

“佛說:這世間最大的遺憾,并非失去,而是擁有之時…未曾好好珍惜?!?/p>

“你怎知,今生的相遇,不是為了彌補前世的遺憾?”

“又怎知,這短暫的相逢,不是你前世…磕破了頭,苦苦求來的呢?”

王之順硬著頭皮念完那句“前世磕破了頭苦苦求來”的雞湯,話一出口,他自己就懵了!

臥槽!我在說什么?!這哪是勸退?!這聽著怎么像在說‘咱倆是命定的緣分’?!

果然,玉真公主聽完,那雙清亮的眼眸“唰”地一下亮得驚人!仿佛有星辰墜入其中!

她捧著他臉頰的手收得更緊了,指尖微微發(fā)燙,指腹開始描摹他下頜的線條。

原來如此!

他竟將我們的相遇看得如此之重!

是前世求來的緣分?是彌補遺憾的契機?

這份認(rèn)知,這份宿命感,讓她心中那份悸動瞬間化作了滔天巨浪!

他不僅懂自己,更將他們之間這看似不可能的相遇,賦予了如此深刻的意義!

這份清醒中的深情(她腦補的),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讓她心折!

她目光灼灼地鎖住王之順,一聲呼喚似是從心尖上滾出來的,

“子安…你…你打算…”

她沒說完,但那灼熱的目光和未盡的話語,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你既然說我們是前世求來的緣分,那你打算…怎么辦?如何對待這份“命定”?

王之順此刻心中一片混亂。

他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么會鬼使神差地說出那么煽情的話!

明明只想當(dāng)咸魚保工作啊!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這哪是在婉拒,分明是在火上澆油!

可話已出口,覆水難收。

或許,在他內(nèi)心深處,面對這位美麗、聰慧又與眾不同的公主,那份悄然滋生的好感,終究是瞞不過自己的心,才在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理智告訴他必須拒絕,可身體和嘴巴卻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

這下算是徹底說不清了!

…等等…其實…公主殿下確實很美,氣質(zhì)獨特,還這么欣賞我…

他偷偷瞄了一眼近在咫尺、眼神熾熱的玉真公主…

...而且,這可是大唐公主??!真得罪了,別說包吃包住,腦袋搬家都有可能!

…不如…不如就從了吧?

反正我也確實有點…咳…欣賞她?

對!這叫…順應(yīng)本心!

嗯!就是這樣!

他內(nèi)心飛快地給自己找好了臺階,那份“咸魚保命”的焦慮和對公主的微妙好感,在“順應(yīng)本心”的大旗下奇異地達成了和解。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狂跳的心臟(其實是放棄治療),聲音帶上深情:

“所以…這一生,無論我遇見誰,都是我生命中…該遇見的人。”

“情出自愿,事過無悔。不談虧欠,不負(fù)遇見?!?/p>

他微微前傾,目光深深地看著玉真公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

“所以,公主殿下…您明白子安之心了嗎?”

玉真公主的身體猛地一顫!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

她那雙清亮的眼眸,在聽到“該遇見”、“情出自愿”、“不負(fù)遇見”的瞬間,驟然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足以灼傷人的光芒!

那光芒里,是積壓了三十年的孤寂被瞬間點燃的狂喜,是靈魂深處最隱秘的渴望被精準(zhǔn)擊中的震撼,是終于找到那個“對的人”的后近乎眩暈的激動!

“你…你…”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巨大的情感洪流在她胸腔里瘋狂沖撞,讓她幾乎窒息!

他懂了!他真的懂了!

他不僅看透了我的不甘,更看透了我靈魂深處那份對真正知己的渴望!

他明知前路艱難,結(jié)局可能不如人意,卻依然選擇“無悔”地珍惜這份相遇!

這份勇氣,這份坦蕩,這份仿佛跨越了前世今生才得來的“懂得”…

這遲來的、卻無比契合她靈魂的回應(yīng),徹底擊潰了她所有的防線!

“嗚…”

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巨大喜悅和更深沉痛苦的嗚咽,猛地從她喉間溢出!

晶瑩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洶涌而出,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順著她光潔卻已不再年輕的臉頰瘋狂滾落。

她再也無法思考,無法矜持!

身體被巨大的情感驅(qū)使著,帶著想要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力道,猛地向前撲去,狠狠撞進了王之順的懷里!

“子安——!”

溫香軟玉帶著巨大的沖擊力撞進懷里,王之順被撞得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wěn)!

大腦徹底宕機!

臥槽?!

真·投懷送抱?!

我...我這就被拿下了?!

還沒等他從那溫軟觸感和撲鼻馨香帶來的巨大沖擊中回神,

就感覺胸前的衣襟被一雙顫抖的手死死攥住,

懷中的人兒將臉深深埋在他胸前,肩膀劇烈地聳動著,發(fā)出壓抑不住的哽咽:

“可是子安!你…你為何…為何來得這樣晚啊!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這聲帶著巨大痛苦和絕望的“對不起”和“來晚了”,如同冰水澆頭,

瞬間把王之順從“領(lǐng)導(dǎo)投懷送抱”的眩暈感中澆醒了!

他下意識地扶住懷中顫抖得如同風(fēng)中落葉的嬌軀,滿頭的問號???!

來晚了?什么來晚了?對不起什么?!

他瞬間有點恐慌,雖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么?

便抓住撲倒懷中的公主肩膀搖晃,問道:

“殿下?!您說什么?什么…來晚了?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臥槽槽槽!領(lǐng)導(dǎo)你別哭??!

什么叫來晚了?!難道…難道公主您已經(jīng)…嫁人了?!

那我剛才那番話豈不是…在調(diào)戲有夫之婦?!還是皇家公主?!

完了完了!這下不是包吃包住的問題了!

是九族消消樂要啟動了啊啊?。。?!

玉真公主抬起淚眼朦朧的臉,那眼神里充滿了絕望,聲音哽咽:

“三日后曲江宴…皇兄要我…嫁楊國忠之子楊暄!”

“只因其父楊國忠說…‘公主三十有五,該為天下女子守禮表率’…嗚…”

楊國忠?!楊暄?!

王之順腦子里“嗡”的一聲!

臥槽!大唐第一奸臣!

還是他那個據(jù)說只會斗雞走狗的草包兒子?!

這哪是嫁人?這是把公主往火坑里推??!難怪公主說“來晚了”!

一股莫名的怒火和…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強烈心疼,瞬間沖上心頭!

他脫口而出,聲音帶著急切:

“還能挽回嗎?!殿下!難道就沒辦法了嗎?!”

玉真公主看著他眼中那份毫不作偽的震驚、憤怒和…心疼?!

這份真切的心疼,像一道暖流,瞬間擊中了她冰冷絕望的心!

他在意我!他真的在意我!

他不僅懂我,更心疼我的處境!

這份認(rèn)知,讓她在絕望的深淵里,猛地抓住了一絲微光!

她止住哭泣,抬起淚痕斑駁的臉,那雙鳳目鎖住住王之順,孤注一擲道:

“有!”

“我要你!奪下三日后曲江詩會的頭名!”

“用他們從未見過的、足以驚世駭俗的絕句!來救我!”

“用你的才華,去堵住楊國忠的嘴!讓皇兄…無話可說!”

王之順:“……”

他整個人都石化了。

詩會頭名?驚世絕句?救人?

就…就靠寫詩?!

這操作也太…太兒戲了吧?!這能行?!

怪不得招我入職,搞半天是讓我去參加詩詞大會當(dāng)槍手?!

玉真公主見他神情猶豫,眼神瞬間黯淡下去,以為他畏難退縮,心中那點剛?cè)计鸬南M鹩謸u曳欲熄。

她凄然一嘆,嘆息聲里是無盡的悲涼:

“我知道…這很難…難于登天…”

她緊緊抓住王之順的手臂,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可是子安…我真的走投無路了!你可知那楊暄是何等腌臜貨色?!”

“他仗著其父權(quán)勢,在長安城橫行無忌!府中稍有姿色的婢女,無一能逃過他的魔爪!”

“這也就罷了…他竟連清修的道姑、尼姑、五姓女、待嫁新婦…但凡被他看上,都難逃被他強行擄入府中,充作玩物!”

“平康坊更是他夜夜笙歌、醉生夢死的銷金窟!他…他就是個徹頭徹尾、不知廉恥的色中餓鬼!”

她仰起滿是淚痕卻依舊帶著皇家驕傲的臉,眼中是刻骨的屈辱:

“子安…你告訴我…我玉真,堂堂大唐公主,金枝玉葉之身…難道…難道要委身于這等污濁不堪、人盡可夫的禽獸嗎?!我的鳳體…豈容這等污濁玷辱?!”

“更何況…”

她目光望向王之順,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帶著深深的遺憾:

“我們…我們才剛剛明白彼此的心意…難道…難道就要這樣…帶著這‘不如所愿’的遺憾…生生錯過,眼睜睜看著我跳入那火坑嗎?!你甘心嗎?!”

王之順:“……”

她好像在給我畫餅...

不過那個楊暄確實離譜...

這是行走的泰迪精+人形自走炮啊!還是專挑禁忌下手的變態(tài)!

玉真公主見他沉默(其實是在瘋狂吐槽楊暄),以為他仍在猶豫,心中那點微弱的希望幾乎要熄滅。

她猛地抓住他的雙臂,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里,那雙含淚的鳳目死死盯著他,聲音近乎崩潰:

“子安!看著我!”

“你告訴我!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我嫁與他人,成為那楊暄的枕邊人?!”

“眼睜睜看著我…夜夜承歡于那等禽獸身下?!被他肆意玩弄,如同那些被他糟蹋的可憐女子一般?!”

“眼睜睜看著我…為他人生兒育女?!讓我的骨血…流淌著那等污濁之人的血脈?!”

“眼睜睜看著你心中的李持盈…那個剛剛與你心意相通的李持盈…永遠被埋入塵土,只在午夜夢回時…化作你心頭一道永遠無法愈合、隱隱作痛的舊傷疤?!”

她幾乎是嘶吼出來,淚水洶涌而下,帶著毀天滅地的屈辱:

“子安!你告訴持盈!你…真的甘心嗎?!你甘心就這樣…看著這一切發(fā)生嗎?!”

王之順:“?。?!”

這段話,每一個字,每一個畫面,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王之順的神經(jīng)上!

“夜夜承歡于禽獸身下”…

“為他人生兒育女”…

“李持盈被埋入塵土”…

“午夜夢回的舊傷疤”…

這些赤裸裸、血淋淋的想象,瞬間點燃了他心底最原始的怒火、嫉妒、和狂暴的占有欲!

什么咸魚保命,什么九族消消樂,在這一刻統(tǒng)統(tǒng)被炸得粉碎!

甘你娘的心!??!

老子的領(lǐng)導(dǎo),哦不,女人?。?!也敢碰?!

還想讓她給你生孩子?!

楊暄!老子跟你拼了?。?!

他再也忍不住了!

一股熱血直沖天靈蓋,所有的理智、顧慮都被這滔天的怒火以及“我的持盈要被豬拱了”的恐慌燒成了灰燼!

他一把將公主狠狠摟進懷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揉碎!

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嘶啞變形:

“不甘心!??!”

“我王之順!死也不甘心?。?!”

他捧起公主淚痕斑駁的臉,目光灼灼,仿佛燃燒著火焰,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李持盈!你聽著!”

“三日后曲江宴!那詩會頭名,老子拿定了!”

“楊國忠?楊暄?還有那狗屁的‘守禮表率’?!”

“老子要用他們聽都沒聽過的驚世絕句,砸爛他們的如意算盤!”

“想動你?除非從我王之順的尸體上踏過去!”

“你的鳳體,只能由我來守護!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我說的!”

現(xiàn)在輪到玉真公主愣了

他…他喊了我的名字!李持盈!

他要為我...與當(dāng)朝第一權(quán)貴父子硬撼!

他…他竟為我至此!這份情意…這份擔(dān)當(dāng)…這份不顧一切的勇氣…我李持盈…此生何幸?!

值了!就算最終…最終仍是‘不如所愿’,有他今日這番話,有他這份心…我李持盈…死而無憾了!

這份將她視若珍寶、不容他人染指的強烈占有欲!

瞬間將她心中積壓了三十五年的孤寂、絕望和冰冷徹底融化、焚毀!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到幾乎讓她眩暈的安全感,澎湃地朝她涌來!

巨大的感動與狂喜,讓她渾身都微微顫抖起來,淚水再次洶涌而出,但這一次,是滾燙的、充滿希望和幸福的淚水!

她緊緊抱住他,仿佛抱住了整個世界,聲音哽咽:

“子安…子安!我信你!我信你!”

方才熱血上頭的王之順此刻似乎有些清醒過來...

這領(lǐng)導(dǎo)…這公主…也太會了吧?!

這情緒拉扯!這PUA話術(shù)!這精準(zhǔn)打擊痛點!

該不會是銷冠穿越過來的吧?!

這揉搓人心的手段…簡直爐火純青?。?/p>

他低頭看著懷里哭得梨花帶雨、卻又滿眼依賴的公主,心里那點“老子要開無雙”的悲壯感,微妙地?fù)诫s進了一絲“好像被套路了”的哭笑不得。

算了算了…被海王拿下了就被拿下了吧…誰讓領(lǐng)導(dǎo)…咳…誰讓持盈這么美,這么慘,還這么會撩呢…

反正…我就談?wù)剳賽?,又不娶她?/p>

主要是…我這身份,一個沒背景的現(xiàn)代穿越窮酸書生,想明媒正娶大唐公主?做夢呢!

不被皇帝老兒砍了腦袋就不錯了!能保住小命,包吃包住,順便…咳…和公主談個甜甜的戀愛(雖然可能有點燙嘴),已經(jīng)是祖墳冒青煙了!

這么一想,王之順?biāo)查g覺得壓力小了很多,甚至有點…美滋滋?

他輕輕拍著公主的背,聲音努力維持著剛才的“英雄氣概”,但內(nèi)心已經(jīng)切換成了“茍住就是勝利”的咸魚模式:

“好了好了,持盈,別哭了。相信我,一切有我!”

不就是抄詩嗎?小意思!

杜牧大大,白居易大大,辛棄疾大大,對不住了!

小弟我借你們的詩,談個戀愛,順便救個公主,不過分吧?嘿嘿…

王之順輕輕拍著公主的背,感受著她漸漸平復(fù)的顫抖,心里那點“茍住戀愛”的小算盤正打得噼啪響。

忽然,一個極其現(xiàn)實的問題如同冷水般澆了下來,讓他瞬間清醒了不少。

他扶著公主的肩膀,稍稍拉開一點距離,看著她的眼睛,語氣帶著不確定:

“等等…持盈…”

他斟酌著用詞,

“那個…我要是真奪了那詩會頭名…你就真的不用嫁了?這…這靠譜嗎?”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眉頭皺了起來:

“皇家賜婚??!那可是皇帝金口玉言!總不能…總不能跟那話本里的比武招親似的,誰贏了詩會誰就能娶公主吧?”

“這也太兒戲了!楊國忠能答應(yīng)?皇帝能答應(yīng)?”

玉真公主抬起淚痕未干的臉,她深吸一口氣,眼神決絕:

“自然不是那般簡單。但…這是唯一的生機!”

她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你若勝了,我便當(dāng)著皇兄、當(dāng)著滿朝文武、當(dāng)著楊國忠父子的面說——”

“能配我李持盈者,當(dāng)有裂帛之才、擎天之志!楊暄?他算什么東西!也配?!”

她看著王之順,眼中是破釜沉舟的決心:

“我要用你的才華,堵住悠悠眾口!讓皇兄…至少…有理由猶豫!有理由…重新考量!”

王之順:“……”

他嘴角抽了抽,心里那點僥幸瞬間涼了半截。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贏了也只是有希望能退婚,還不保熟!

這餅畫得…又大又圓還帶風(fēng)險提示!領(lǐng)導(dǎo)不愧是領(lǐng)導(dǎo)!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語氣有點無奈:

“所以…說到底,贏了也只是…爭取一個機會?還不一定能成?”

玉真公主看著他,眼神復(fù)雜,最終化作一聲悠長的嘆息,那嘆息里包含了太多無奈:

“若敗了…”

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緩緩地、極其鄭重地抬起手,拔下了發(fā)髻上那支流光溢彩、鑲嵌著東珠的金步搖。

王之順的目光瞬間被那支華貴的金步搖吸引住了。

嚯!金步搖!純金的吧?還鑲這么大顆珍珠!這得值多少錢?!

領(lǐng)導(dǎo)這是…要送我當(dāng)定情信物?這…這也太貴重了吧?!

雖然很想要…但收了會不會不太好?

“子安…伸手…”

玉真公主的聲音有些飄渺。

王之順雖然滿腦子問號,但還是下意識地、帶著點小期待地伸出了左手。

公主冰涼柔軟的手,輕輕托住了他的手背。她的動作很輕柔,眼神卻專注得可怕。

公主握著那支金步搖的簪尾,用那尖銳無比的金簪尖端,

輕柔地,緩緩地、帶著眷戀地在王之順攤開的左手掌心上,畫著圈...

冰涼的金屬尖端劃過敏感的掌心皮膚,帶來一陣陣酥麻...

王之順:“???”

這…這畫圈圈又是什么新花樣?

領(lǐng)導(dǎo)的手…還挺會撩?

然而,這輕柔的、帶著點曖昧的觸碰,僅僅持續(xù)了一瞬!

就在王之順被那掌心的酥麻感弄得心神一蕩,甚至有點想入非非的剎那——

公主眼中那點眷戀瞬間被玉石俱焚的瘋狂取代!

她握著金簪的手猛地發(fā)力,帶著同歸于盡般的狠絕,將那尖銳的金簪,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皮肉被穿透的悶響!

那支金簪瞬間洞穿了王之順的左手掌心!

并且去勢不減,在穿透王之順手掌的瞬間,又狠狠刺入了玉真公主自己托著王之順手背的右手掌心!

“呃——?。?!”

鉆心刺骨的劇痛如同高壓電流瞬間擊穿全身!

王之順眼前猛地一黑,巨大的痛楚讓他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如鐵,嘴巴不受控制地張開,那聲凄厲的慘叫就要沖破喉嚨噴薄而出!

然而,就在那聲慘嚎即將出口之際——

一只溫軟如玉的手,帶著不容抗拒的速度,猛地捂住了他的嘴!

將他的痛呼死死地堵在了喉嚨里!

“唔——!?。 ?/p>

王之順只能發(fā)出沉悶至極的嗚咽!

劇痛和窒息感雙重襲來,他痛得渾身劇烈抽搐,眼球都因為劇痛和缺氧而暴突!

眼淚瞬間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唔!”

玉真公主自己也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哼,臉色瞬間慘白如金紙,額頭冷汗如同瀑布般滾落,身體因為劇痛而痙攣!

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硬生生將那痛呼咽了回去,捂住王之順嘴的手更是用盡了全力,沒有絲毫松動!

兩人的手掌,被同一支金簪,如同糖葫蘆般,殘忍地貫穿、釘在了一起!

滾燙的鮮血,從兩個穿透的傷口中汩汩涌出,順著冰冷的金簪蜿蜒流下,迅速交融在一起,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暈開刺目的紅!

王之順痛得魂飛天外,感覺自己的手掌和頭都要炸開了!

他只能徒勞地發(fā)出“嗚嗚”的悶哼,眼淚流了一臉,用那雙因為劇痛而瞪得溜圓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公主!

玉真公主的臉同樣因為劇痛而扭曲,卻帶著令人心悸的、玉石俱焚的決絕!

她的眼神亮得如同烈陽,死死盯著王之順的眼睛,聲音喘息,卻字字如刀:

“若…敗…了…”

“戌時三刻…太液池畔…”

“本宮…將用此簪…羽化…”

“我李持盈…寧可自戕在冰冷的池水中…魂歸碧落…”

“也絕不做那金絲籠里…供人褻玩的…玉真主!”

說完,她眼中厲色一閃,猛地抽回了捂住王之順嘴的手!

也同時…用盡全身力氣,將那支貫穿兩人手掌、沾滿兩人鮮血的金簪,狠狠拔了出來!

“呃——?。?!”

手掌被撕裂的劇痛再次如同巨錘砸下!

王之順身體猛地一弓,嘴巴再次不受控制地張開,第二聲更凄厲的慘叫眼看就要脫口而出!

然而,這一次——

就在聲音即將沖出的瞬間,王之順的目光死死釘在了玉真公主身上!

她剛剛拔出了金簪!她的右手掌心同樣被洞穿,鮮血淋漓!

那張絕美的臉因為劇痛而慘白扭曲,冷汗如雨,下唇被咬破的地方滲著血珠!

但是!

她依舊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

那雙燃燒著瘋狂火焰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

那眼神里,除了決絕,似乎還帶著挑戰(zhàn)!

臥槽?。?!她…她居然還是沒叫?!

她一個公主!金枝玉葉!被扎穿又拔出來都一聲不吭?!

我王之順一個大老爺們!剛才被捂嘴就算了,現(xiàn)在要是再嚎出來…這臉往哪擱?!

以后在領(lǐng)導(dǎo)面前還怎么混?!

不行!憋回去!死也得憋回去?。。?/p>

一股強烈的羞恥感和“絕不能輸給一個女人”的雄性自尊,如同第二道鐵鉗,再次狠狠扼住了他的喉嚨!

那聲已經(jīng)沖到嘴邊的慘叫,被他用比剛才更慘烈、更決絕的意志力,硬生生、極其痛苦地憋了回去!

只化作一聲沉悶、壓抑的“嗬嗬…”聲從鼻腔里擠出!

領(lǐng)導(dǎo)!??!您這…這…太狠了!??!

畫圈是假!穿手是真!痛死我了?。?!

自戕就自戕…干嘛非要拉我一起穿糖葫蘆?。?!

我的爪子?。。?!

玉真公主那雙鳳目里,看著王之順滿是愛意。

是的!她很滿意!

他很痛!但沒有喊!

“子安…”

她喘息著,輕喚了一聲。

隨后抬起自己鮮血淋漓的右手,又指了指王之順同樣慘不忍睹的左手。

“你…你可知…這支金簪…它刺穿了你我的掌心…也…也刺穿了我的心…”

她的聲音帶著痛楚,卻努力維持著溫柔。

“這傷…會留下疤…”

“若…若事成了…這疤…便是你我定情的信物…”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帶著羞澀:

“你…你每每看到它…便會想起今日…想起我…”

“若…若事敗了…”

玉真公主踉蹌著向前一步,緩緩抬起了自己那還在汩汩冒血的纖纖玉手,帶著滾燙的溫度和粘稠的觸感,按在了王之順的心口!

噗!

溫?zé)岬孽r血瞬間浸透了王之順青色的圓領(lǐng)袍前襟,暈開一大片刺目驚心的紅!

她的目光如同最纏綿的絲線,緊緊纏繞著王之順痛到扭曲的臉:

“若事敗了…你掌中的這道疤…便是…便是我留給你的念想…”

“你看…我們的血…已經(jīng)交融在一起了…”

“這支簪…也曾…也曾同時在你我的身體里停留過…”

“如此…便不算…不算辜負(fù)了這場相遇…”

“縱使…縱使陰陽兩隔…你掌心的印記里…也永遠…永遠有我的一滴血…一縷魂…”

“如此…便…便沒那么遺憾了…”

她說完,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著王之順,仿佛要將他的樣子刻進靈魂深處。

王之順的心還在狂跳,手上的劇痛和心口的灼熱交織在一起,讓他腦子嗡嗡作響。

他看著公主慘白卻依舊絕美的臉,看著她那只同樣鮮血淋漓的手,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猛地沖了上來,壓過了那鉆心的疼痛。

是的!他的心被打動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的心也是肉長的。

公主那帶著血腥味的、玉石俱焚般的告白,那“血交融過”、“簪入過身體”、“留疤做念想”的硬核浪漫,

還有此刻她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帶著痛楚與瘋狂的深情…

像一把重錘,狠狠砸開了他作為現(xiàn)代人那層習(xí)慣性插科打諢、明哲保身的堅硬外殼。

縱然這公主歲數(shù)比他大些,縱然這公主也曾有過刻骨銘心的過往…可此時此刻,這些世俗的考量,這些理性的權(quán)衡,還重要嗎?

重要個屁??!

他看著眼前這個為了尊嚴(yán)和自由,不惜以最慘烈的方式在他身上刻下印記、甚至準(zhǔn)備隨時赴死的女人。

看著她眼中那份孤注一擲的瘋狂下,掩藏著的、對他這個“看中的男人”的信任與托付…

一股前所未有的沖動和責(zé)任感,混雜著那該死的、不受控制的心疼,猛地沖上心頭!

愛情…真特么是個不講道理的東西!

它來了,管你是王侯將相還是平頭百姓,管你清醒理智還是裝傻充愣…

它就那么蠻橫地、不講道理地撞進來!

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山洪,沖垮你精心構(gòu)筑的堤壩;

像一把摻了蜜的毒酒,明知危險,卻讓你甘之如飴地飲下…

它能讓你忘記年齡的鴻溝,忽略過往的云煙…

只因為眼前這個人,這一刻的眼神,這一句帶著血淚的“子安”…

就足以讓你心甘情愿地…陪她一起瘋!一起賭!哪怕前面是火海刀山,是深淵萬丈!

去他媽的歲數(shù)!去他媽的前任!

她現(xiàn)在需要我!

她把她最脆弱也最瘋狂的一面,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在我面前!

她把她的命,她的尊嚴(yán),她的念想…都押在了我身上!

就沖這份信任,這份決絕…

我王之順…認(rèn)了!

他看向公主的眼神,已經(jīng)徹底變了。

那里面沒有了最初的懵逼、吐槽,取而代之的是心疼與守護。

他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喉嚨的干澀和掌心的劇痛,聲音嘶?。?/p>

“領(lǐng)導(dǎo)...哦不,持盈…”

“池水太冷…咱…不去!”

公主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設(shè)想過他可能會恐懼、會退縮、會勸解,甚至可能會用大道理來反駁她…

但她萬萬沒想到,他會用這樣一句簡單、直接、甚至帶著點市井氣息的話,直擊她內(nèi)心深處最脆弱、最恐懼的角落——那冰冷的、象征著死亡和絕望的太液池水!

“子安…你…”

她嘴唇翕動,卻發(fā)不出完整的聲音,只覺得一股巨大的酸楚沖上眼眶,視線瞬間模糊。

王之順沒有給她太多反應(yīng)的時間。

他忍著左手撕裂般的劇痛,輕輕伸出自己那只還在汩汩冒血的左手!

在玉真公主依舊震驚茫然的目光中,他牽起公主同樣冒血的手掌十指相扣。

“嘶——!” 兩人同時倒抽一口冷氣!傷口相碰,劇痛加倍!

兩個被金簪洞穿的、血肉模糊的傷口,瞬間嚴(yán)絲合縫地貼在了一起!

滾燙的鮮血再次交融,順著兩人緊貼的掌緣滴落。

“呃!”

玉真公主痛得身體一顫,王之順疼得齜牙咧嘴,但兩人誰也沒有抽回手!

王之順忍著劇痛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仿佛在陳述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

“傷疤…是種子…”

“種在肉里…也種在心里…”

“會長成…忘不掉的東西!”

這句話很短,沒有華麗的辭藻,甚至因為劇痛而斷斷續(xù)續(xù),

卻像一道驚雷,再次狠狠劈進了玉真公主的心湖!

傷疤…是種子…會長成忘不掉的東西… 這不正是最殘酷、也最深刻的“種子”嗎?!

它會長成什么?是刻骨的痛?還是…永不磨滅的愛與記憶?

“子安…”

她哽咽著,聲音破碎,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旁邊矮幾上散落的幾顆吃剩的荔枝核。

一個更加瘋狂的念頭,從她的心頭泛起!

這念頭比之前的血誓更加熾熱,更加…充滿生機!

玉真公主伸手從矮幾上顫抖著、卻異常精準(zhǔn)地抓起一粒最大、最飽滿的荔枝核!

“你…!”

王之順痛得眼前發(fā)黑,完全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玉真公主沒有理他,眼神亮得驚人,帶著獻祭般的瘋狂!

然后,在王之順驚恐萬分的目光中!

將那粒堅硬的荔枝核,狠狠地、用盡全力地按進了兩人掌心緊貼的、剛剛交融過鮮血的血洞之中!

“呃啊——?。?!”

這一次,王之順再也忍不住了!那是一種比金簪刺穿還要難以形容的劇痛!

異物強行塞入新鮮傷口的鈍痛和摩擦感,讓他眼前一黑,靈魂仿佛都要被撕裂!

他感覺那核像是被硬生生楔進了骨頭縫里!

“唔!”

玉真公主自己也痛得渾身痙攣,臉色慘白如鬼,

但她死死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用拇指狠狠地將那粒荔枝核往傷口深處又按了按!

鮮血瞬間涌出,將那深褐色的核完全浸透,染得一片暗紅!

做完這一切,她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

但她依舊死死抓著王之順的手腕,不讓他掙脫。

她抬起頭,那張因劇痛而扭曲的臉上,綻放出一個極其凄美的笑容:

“待它…發(fā)芽時…”

說完這五個字,她猛地松開手,捂著同樣劇痛流血的手,踉蹌著、頭也不回地沖出了閣門,

只留下一個痛到靈魂出竅、掌心嵌著一顆染血荔枝核、徹底石化在原地的王之順。

待…待它發(fā)芽時?!

發(fā)芽?!荔枝核?!

塞我倆傷口里?!還…還往里按?!

領(lǐng)導(dǎo)?。?!您…您這浪漫…硬核過頭了吧?!

這玩意兒能發(fā)芽?!

痛死我了?。。。∥业淖ψ印杏X要廢了?。?!

----結(jié)尾有玉真公主李持盈像---


更新時間:2025-06-14 14:00: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