曄乾半夜便走了。
這萬年以來,他每次都是這樣。
氣勢洶洶地來,發(fā)泄一番,再悄無聲息地走。
也有過醉得狠了的時候。
他把我緊緊抱在懷里,下巴不斷摩挲我前額。
“阿落,我好恨,你的父兄害我族人慘死,可是……”
“怎么辦,阿落,我該拿你怎么辦?!?/p>
他的愛意總在不經(jīng)意間泄露。
他醉酒時眼角的淚痕。
我被罰重傷后成堆涌入寢宮的藥。
還有無數(shù)個夜里,他以為我熟睡,從背后悄悄擁著我的克制。
那便是寒夜巡航時,海上懸著的一點燈火。
時隱時現(xiàn)。
每每我以為獨(dú)身一人迷失方向和希望,又現(xiàn)出一點光亮。
如此往復(fù),讓我愛不得也恨不得。
冰石窟浸過的寒毒在傍晚時分再度發(fā)作。
我縮在被子里,疼得滿身大汗,顫抖不止。
“娘娘,我們?nèi)デ笄笊窬伞!?/p>
我的陪嫁仙婢青桃跪在地上急得落淚。
“這寒毒連個身子康健的男上神都受不住,何況您被廢了修為,又才小產(chǎn)?!?/p>
每每與曄乾同房后,我都會悄悄喝上一碗避子湯藥。
唯獨(dú)被廢修為那日,我昏死了過去,事后就有了身孕。
還沒來得及將這事說與曄乾知曉,我便被毒打一番丟進(jìn)了冰石窟,當(dāng)日就落了胎。
我應(yīng)該是欣喜輕松的。
我與曄乾之間,隔著血海深仇,不可能育有后代。
可那一刻,我還是沒忍住哭了。
被挑斷手筋我沒哭。
被廢修為我沒哭。
我是將族后代,自小性子就磨得堅韌。
可那一日,看見身下流出來的淋漓鮮血,我卻哭得不能自已。
我受父兄教養(yǎng)庇護(hù),該為他們贖罪。
可我的孩子又做錯了什么呢?
“娘娘,您會疼死的?!?/p>
“奴婢去求神君,哪怕拼上這條命?!?/p>
青桃跪在地上朝著我重重磕頭道別。
我連喊她名字的氣力都沒有,眼睜睜看著她往外沖,臨近門口,被一股大力掀飛。
青桃撞在墻上,吐出口血來。
曄乾帶著森森寒氣闖進(jìn)來,看都沒看倒在地上的青桃一眼,徑直沖到我床前。
“歲落!”
他盯著我,眼神怨毒。
“你好大的膽子!”
我費(fèi)力撐起眼皮。
視線里,玉顏站在門口,滿面得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