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裳那句帶著看好戲腔調(diào)的“有趣了”話音未落,郭菲菲的世界卻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墻角冰冷油膩的觸感,鼻端濃重的血腥和污水的腥膻,遠處老白諂媚的告罪,莫霜冰冷的注視,趙小堂粗重的喘息…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潮水般退去,變得模糊而遙遠。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臉。
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被血污、汗水和冰冷的污水涂抹得狼狽不堪,凌亂的發(fā)絲黏在額角和臉頰,嘴角還殘留著未擦凈的暗紅血痕。那雙眼睛,因為劇痛而顯得渙散、虛弱,眼白甚至布滿了血絲,但瞳孔深處,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映著她此刻同樣沾染了污漬、微微泛紅的臉頰。
那眼神里有什么?
有被污水潑中的狼狽,有因虛弱而無法掩飾的痛苦,有對自己這近乎本能、又顯得如此笨拙的“擋水”舉動的懊惱…但最深處,那縷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詢問和關(guān)切,像一道無形的絲線,瞬間穿透了郭菲菲所有的防備,纏繞住了她怦然狂跳的心臟。
“你…沒事吧?”
這無聲的詢問,如同滾燙的烙鐵,狠狠燙在了郭菲菲的心尖上。從小到大,她是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是素女劍的傳人,金尊玉貴,何曾有人…會這樣?用自己如此污穢、如此不堪、甚至瀕臨崩潰的身體,去為她擋下一盆骯臟的冷水?這不是討好,不是算計,這是…一種深植于骨血里的本能!
一股前所未有的、洶涌澎湃的熱流,混合著酸澀、悸動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滾燙暖意,瞬間淹沒了她的心房。她甚至忘了呼吸,琥珀色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著呂落第虛弱卻執(zhí)著的眼神,仿佛要將這瞬間刻進靈魂深處。
“呵…”
一聲慵懶的、帶著清晰玩味和一絲不易察覺冷意的輕笑,如同淬了冰的針,驟然刺破了這短暫的、無聲的凝滯。
云霓裳不知何時已從條凳上盈盈起身。大紅金繡鸞鳳的宮裝逶迤拖地,纖塵不染,與周遭的污穢血腥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她那雙勾魂攝魄的鳳眸,此刻如同最精準的尺子,在墻角這對無聲對視的年輕男女身上丈量著,目光最終落在呂落第那張慘白虛弱的臉上。
“郎情妾意,倒是感人。”云霓裳的聲音依舊帶著獨特的慵懶尾音,紅唇邊的笑意卻多了幾分嘲弄和一絲居高臨下的冷漠,“可惜,本宮的時間,不是用來看你們演這出苦情戲的。”
她的目光轉(zhuǎn)向郭菲菲,帶著一種審視貨物的挑剔:“郭家的丫頭,看夠了?玩夠了?你爹的擎天劍,怕是已經(jīng)懸在青巖城頭了?,F(xiàn)在,讓開?!?/p>
最后三個字,輕飄飄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如同無形的寒潮,瞬間籠罩了郭菲菲!
郭菲菲只覺得一股沉重的壓力驟然降臨,讓她呼吸一窒,托著呂落第肩膀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下沉。她猛地從那種奇異的悸動中驚醒,琥珀色的眼眸瞬間燃起兩簇明亮的火焰!是憤怒,更是被冒犯的決絕!
她非但沒有讓開,反而身體向前微傾,用自己并不算寬闊的肩膀,更堅定地擋在了呂落第的身前!那只托著呂落第的手,也下意識地收攏,將他更穩(wěn)固地護在身后的方寸之地。
“不讓!”清脆的聲音帶著少女特有的倔強,如同出鞘的劍鋒,清越而堅定,在死寂的涮坊里清晰地響起,“他…他傷得很重!你…你不能帶走他!”
“哦?”云霓裳眉梢微挑,鳳眸中的玩味瞬間被一絲冰冷的訝異取代。她似乎沒想到這看起來嬌憨天真的郭家大小姐,竟敢如此直接地違逆她。“不能?”她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如同數(shù)九寒天的冰棱,“憑你?還是憑你腰間那把…尚未開鋒的‘素女劍’?”
話音落下的瞬間,云霓裳那只染著鮮紅蔻丹的纖纖玉手,極其隨意地朝著郭菲菲的方向,凌空虛虛一拂!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仿佛只是美人慵懶地揮袖驅(qū)趕飛絮。
然而!
一股無形無質(zhì)、卻精微玄妙到極點的粉色霧氣,如同活物般驟然彌漫開來!那霧氣帶著一股甜膩到令人作嘔的濃郁花香,初聞令人心神搖曳,仿佛置身于無邊春色、極樂幻境之中,無數(shù)旖旎畫面、靡靡之音瞬間沖擊著心神!這正是七絕宮秘傳——**紅塵瘴**!惑人心智,亂人神魂!
粉色霧氣瞬間將郭菲菲籠罩!
“唔…”郭菲菲只覺得眼前猛地一花,無數(shù)光怪陸離、充滿誘惑的幻象如同潮水般涌入腦海!身體仿佛瞬間失去了重量,輕飄飄地要飛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慵懶和沉醉感從骨髓深處泛起,只想沉淪在這無邊無際的溫柔鄉(xiāng)里,什么守護,什么堅持,都變得模糊而遙遠。她托著呂落第的手下意識地松了幾分力道,眼神也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迷離。
“菲菲!守住本心!清露凝光!”墻角,呂落第虛弱的聲音帶著一絲焦灼,如同驚雷般在郭菲菲迷蒙的意識中炸響!
清露凝光!素女劍心法總綱!
這四個字如同冰水灌頂!郭菲菲迷離的琥珀色瞳孔猛地一清!一股源自血脈、源自劍心的清冽之氣瞬間從丹田升起,如同山澗清泉沖刷過四肢百?。∷嘏畡π姆ㄗ孕羞\轉(zhuǎn),那侵入心神的甜膩幻象如同遇到烈日的薄雪,瞬間消融潰散!
她眼中迷離盡褪,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澈和銳利!那是一種被徹底激怒、又被點燃了全部斗志的光芒!
“妖婦!休想惑我!”郭菲菲一聲清叱,如同鳳鳴九天!她一直捂在腰間的手猛地一扯!
嗤啦!
那身粗糙的藍布麻衣被她一把撕開!一抹璀璨到極致的銀色光華,如同暗夜中驟然升起的皎月,瞬間照亮了整個污穢血腥的涮坊!
**素女劍**,出鞘!
劍身并非尋常金屬的銀白,而是一種溫潤內(nèi)斂、卻又蘊含著無匹鋒芒的月華之色!長約三尺,劍身狹窄流暢,劍脊之上天然流淌著一道道如同水波般的清冷光暈。劍鍔處鑲嵌著一顆鴿卵大小、純凈無暇的淡青色寶石,此刻正隨著劍氣的激蕩,散發(fā)出柔和的、如同朝露般清新的靈光!
此劍一出,一股清冽、純凈、仿佛能滌蕩世間一切污穢的劍意瞬間彌漫開來!之前那令人作嘔的甜膩花香和殘留的“紅塵瘴”霧氣,如同遇到了克星,發(fā)出滋滋的微響,瞬間被驅(qū)散凈化!整個涮坊的空氣都為之一清!
“素女劍?!”趙小堂失聲驚呼,虎目圓睜!莫霜冰冷的瞳孔驟然收縮,按在劍柄上的手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緊繃!冰火魔廚眼中冰火光芒急速交替閃爍!老白更是嚇得魂飛魄散,直接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云霓裳鳳眸之中,第一次真正地掠過一絲凝重!她看著那柄清光流淌、靈韻自生的長劍,紅唇微抿:“郭巨俠倒是舍得!連鎮(zhèn)莊之寶都給了你!”
“少廢話!”郭菲菲嬌叱一聲,再無半分遲疑!她手腕一抖,素女劍發(fā)出一聲清越悠長的劍鳴!
嗡——!
劍光乍起!
沒有繁復(fù)的招式,沒有花哨的軌跡!只有一道!一道純粹到極致、凝聚到極致的清冷劍光!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一道月華匹練,又如同深谷幽泉迸射而出的一線激流!帶著斬斷紅塵、滌蕩妖氛的無匹銳氣,撕裂空氣,發(fā)出裂帛般的銳嘯,朝著云霓裳心口要害,直刺而去!
**素女劍訣·凝光一線**!
劍勢快!準!狠!劍意純粹!凜冽!一往無前!郭菲菲的身影與劍光幾乎融為一體,人隨劍走,劍即是人!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懵懂離家的大小姐,而是素女劍真正的傳人!
“好膽!”云霓裳眼中寒芒一閃,怒意升騰!她堂堂七絕宮主,竟被一個小丫頭片子主動搶攻?簡直奇恥大辱!
她玉手翻飛,動作快如鬼魅!大紅宮裝的廣袖如同流云般舞動,帶起層層疊疊、令人眼花繚亂的殘影!一股更加濃郁、更加粘稠、仿佛能浸透靈魂的粉色霧氣(**紅塵瘴·千絲縛**)從她袖中狂涌而出,不再是惑心,而是化作無數(shù)道堅韌無比、蘊含腐蝕之力的粉色氣絲,如同天羅地網(wǎng),朝著那道疾刺而來的清冷劍光纏繞而去!她要生生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連人帶劍,絞碎在這污穢之地!
嗤嗤嗤嗤——!
清冷劍光與粉色氣網(wǎng)瞬間碰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密集如雨打芭蕉的刺耳撕裂聲!那看似柔韌粘稠、能蝕金斷玉的粉色氣絲,在接觸到素女劍清冷劍光的剎那,竟如同遇到克星般,發(fā)出痛苦的滋滋聲,迅速變得黯淡、枯萎、斷裂!
凝光一線的劍勢,竟似蘊含著某種凈化萬邪的法則之力!一往無前,勢如破竹!
粉色氣網(wǎng)層層破碎!劍光距離云霓裳心口已不足三尺!那清冷的鋒芒,甚至刺激得她眉心肌膚隱隱刺痛!
云霓裳絕美的臉龐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驚色!她完全沒料到這郭家丫頭的劍意竟如此純粹凌厲,對七絕宮秘術(shù)的克制如此明顯!
“找死!”驚怒交加之下,云霓裳終于不再留手!她眼中厲色一閃,那只染著鮮紅蔻丹的右手食指與中指,瞬間并攏如劍!指尖之上,一點凝練到極致、散發(fā)出妖異桃紅色光芒的氣勁驟然凝聚!那光芒仿佛濃縮了世間一切情欲孽障、愛恨嗔癡,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墮落與沉淪氣息!
**七絕指·紅塵劫**!
指尖帶著洞穿虛空、引動心魔的邪異力量,無視了空間的距離,后發(fā)先至,如同毒蛇吐信,精準無比地點向素女劍那清冷劍光的側(cè)翼!她要一指破其劍勢,廢其手臂!
這一指,狠辣!刁鉆!蘊含的邪異力量更是直攻心神!乃是云霓裳壓箱底的殺招之一!
眼看那妖異的桃紅指芒就要點在劍身之上!
千鈞一發(fā)之際!
郭菲菲那雙清澈的琥珀色瞳孔之中,倒映著那點急速放大的、充滿墮落誘惑的桃紅光芒!她的心神,仿佛被那指芒中蘊含的無邊孽海、無盡嗔怨所沖擊!無數(shù)混亂的、充滿負面情緒的幻象再次試圖涌入腦海!
然而!
就在這心神即將失守的剎那,她的眼角的余光,瞥見了身后!
瞥見了那個依舊蜷縮在冰冷墻角、臉色慘白如紙、嘴角不斷溢出鮮血的身影!
呂落第!
他正艱難地抬起頭,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睛,因為虛弱而顯得格外幽暗,此刻正死死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緊緊盯著她!那眼神里有擔(dān)憂,有緊張,甚至有一絲…不顧一切的瘋狂!仿佛只要她受到傷害,他就會拖著這具殘破的身體撲上來!
轟——!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力量,如同沉寂的火山驟然噴發(fā)!瞬間沖垮了所有試圖侵入心神的邪念幻象!
守護!
守護身后那個人!
這個念頭,如同最熾熱的熔巖,點燃了她所有的劍意!點燃了素女劍中那沉寂已久的、屬于初代素女開山辟道、滌蕩群魔的無上鋒芒!
“給我——破?。?!”
一聲清越到極致、也決絕到極致的嬌叱,如同鳳翔九天,響徹云霄!
郭菲菲體內(nèi)的素女劍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zhuǎn)!劍心通明,靈臺一片澄澈!她手中的素女劍發(fā)出一聲前所未有的、高亢入云的震鳴!劍身上流淌的清冷光暈瞬間暴漲!那道原本凝練一線的劍光,驟然分化!
不!不是分化!是…升華!
一道更加純粹、更加凝練、仿佛能斬斷世間一切虛妄與束縛的**終極凝光**,自劍尖迸發(fā)!不再是匹練,而是一點!一點凝聚了郭菲菲全部心神、全部意志、全部守護信念的極致劍芒!
這一點劍芒,后發(fā)而先至!無視了云霓裳那妖異狠辣的“紅塵劫”指芒!如同洞穿了空間的界限!在云霓裳驚駭欲絕的目光中,精準無比地、無聲無息地點在了她并攏如劍的食指與中指的指根連接處!
噗!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無比的穿透聲!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血肉橫飛的慘烈。
只有一點細微的血珠,如同最上等的紅珊瑚珠,從云霓裳那白皙如玉、染著鮮紅蔻丹的指尖,悄然滲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云霓裳保持著并指點出的姿勢,絕美的臉龐上,所有的慵懶、玩味、憤怒、驚駭…種種表情瞬間僵住!那雙勾魂攝魄的鳳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難以置信的愕然!她緩緩地、極其僵硬地低下頭,看向自己并攏的指尖。
那一點細小的血珠,正沿著她光滑的指甲邊緣,緩緩滾落,在她鮮紅的蔻丹上,留下一道極其刺眼的、新鮮的血痕。
指尖處,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卻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刺痛。那痛感很輕,卻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更可怕的是,一股極其精純、極其凜冽、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清冷劍氣,正順著那一點細微的傷口,蠻橫地鉆入她的經(jīng)脈之中!所過之處,她引以為傲的七絕宮陰柔內(nèi)力,竟如同遇到烈陽的冰雪,發(fā)出滋滋的消融之聲!
她…她的七絕指…她引以為傲的護體真氣…竟然…被破了?!
被一個初出茅廬、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用劍點破了指尖?!
這怎么可能?!
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謬感和冰冷的屈辱,如同毒蛇般瞬間噬咬了云霓裳的心臟!她猛地抬頭,鳳眸之中,第一次燃起了無法遏制的、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暴怒火焰!那火焰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將眼前這個膽大包天的小丫頭徹底焚燒成灰!
然而,就在她怒火即將徹底爆發(fā)、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郭菲菲碾碎的剎那——
郭菲菲卻先動了!
她一劍點破云霓裳指尖,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去看對方那驚愕暴怒的表情!她的身影如同受驚的云雀,借著那一點反震之力,瞬間倒掠而回!動作快如閃電,卻又帶著一種行云流水般的自然!
在所有人,包括暴怒的云霓裳都沒反應(yīng)過來的瞬間,郭菲菲已經(jīng)回到了墻角!
她沒有絲毫猶豫,一把抄起地上那個虛弱得幾乎失去意識的呂落第!動作看似粗魯,實則極其小心地避開了他受傷的肋下。她將那沾染了血污和污水的、冰冷單薄的身體,緊緊地、牢牢地護在自己并不算寬闊、卻異常堅定的懷抱里!
呂落第的身體冰冷而沉重,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污水的腥氣撲面而來。他虛弱地睜開眼,視線模糊,只看到一個線條清晰、帶著決絕弧度的下巴,和幾縷散落下來的、帶著陽光味道的烏黑發(fā)絲。
“抱緊!”郭菲菲清脆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在他耳邊響起,氣息因為剛才的爆發(fā)而微微急促。
然后,在云霓裳那足以焚山煮海的暴怒目光鎖定她之前——
郭菲菲腳下猛地一蹬!青石地面被她灌注了素女劍氣的腳尖踏出一個淺淺的凹坑!
她的身影,抱著昏迷的呂落第,化作一道迅疾無比的流光!不是沖向門口,而是撞向了涮坊側(cè)面那扇緊閉的、糊著厚厚油紙的窗戶!
轟隆?。?!
木屑紛飛!油紙破碎!
郭菲菲抱著呂落第,如同穿云的燕子,瞬間撞破了窗戶,消失在窗外刺目的陽光和喧囂的市井人聲之中!只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和滿室飛揚的木屑、灰塵!
整個涮坊,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破碎的窗欞在風(fēng)中發(fā)出吱呀的哀鳴,還有老白昏迷中無意識的呻吟。
云霓裳依舊僵立在原地。她緩緩抬起那只被點破指尖的手,看著那一點刺目的猩紅血珠在白膩的指尖和鮮紅的蔻丹上緩緩滾動。指尖傳來的那絲微弱卻跗骨般的清冷刺痛,以及經(jīng)脈中那股正在被自己雄厚內(nèi)力強行鎮(zhèn)壓、卻依舊頑固不化的素女劍氣,如同最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高傲無比的臉上。
暴怒的火焰在她鳳眸中瘋狂燃燒,幾乎要噴薄而出!她的氣息變得極其危險,周圍的空間都仿佛在扭曲,無形的壓力讓趙小堂和莫霜都感到窒息!
然而,就在這暴怒即將徹底失控的臨界點——
云霓裳眼中的滔天怒火,竟如同被一盆冰水澆下,瞬間熄滅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fù)雜、極其深沉的…玩味和審視。那怒火并未消失,只是被強行壓了下去,沉淀為眼底最深處的一抹冰冷寒芒。
她緩緩放下手,指尖那點血珠被她用一方雪白絲帕極其優(yōu)雅地、卻又帶著一絲狠戾地擦拭干凈。紅唇邊,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再次浮現(xiàn),只是這一次,冰冷得如同萬載玄冰。
“素女凝光…清露含鋒…”她低聲自語,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目光穿透破碎的窗戶,投向郭菲菲消失的方向,又仿佛穿透了時空,看到了更遙遠的地方?!肮迋b…倒是生了個…了不得的好女兒?!?/p>
她的目光最后掃過墻角那灘呂落第留下的、尚未干涸的血跡,以及地上那塊被隨意丟棄、依舊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染血桌布。鳳眸深處,一絲志在必得的精光一閃而逝。
“神筆書生…呂落第…”她紅唇微啟,無聲地念出這個名字,如同在品味一枚奇異的果實。“跑?呵…本宮看上的東西,還沒有能跑掉的?!?/p>
話音落下,云霓裳不再看任何人。她優(yōu)雅地拂了拂大紅宮裝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仿佛剛才那場短暫卻驚心動魄的交鋒從未發(fā)生。她轉(zhuǎn)身,身姿搖曳,如同最華貴的牡丹,徑直朝著涮坊那油膩膩的正門走去。
門口,不知何時,一架由四匹通體雪白、神駿非凡的異獸拉著的華麗鳳輦,已經(jīng)靜靜地停在那里。珠簾低垂,流蘇搖曳,散發(fā)著淡淡的異香。
云霓裳的身影消失在珠簾之后。
“回宮?!币粋€慵懶卻冰冷的聲音從鳳輦內(nèi)傳出。
鳳輦無聲啟動,四匹雪白異獸邁開優(yōu)雅的步伐,載著那位心思難測的七絕宮主,消失在青巖城喧囂的街巷深處。
只留下滿地狼藉、死寂無聲的老白涮坊,以及神情各異的眾人。趙小堂臉色鐵青,握刀的手微微顫抖,眼神復(fù)雜地盯著破碎的窗戶。莫霜按劍的手緩緩松開,冰冷的眼底深處,第一次浮現(xiàn)出深深的忌憚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震動。冰火魔廚默默走到自己那口依舊冰火分明的銅鍋旁,拿起長筷,夾起一片薄如蟬翼的羊肉,動作依舊穩(wěn)定,只是那雙冰火異瞳之中,光芒明滅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