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四周古木參天,濃重的霧氣在水面盤旋不散。
項云澈抱著焦尾琴,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琴身上那些古老的紋路。
姚依依化作的白貓蹲在他腳邊,尾巴不安地掃動,金色豎瞳死死盯著平靜得有些詭異的潭面。
“這琴...”項云澈低聲道,“從剛才開始就在發(fā)燙?!?/p>
姚依依耳朵突然豎起:“來了!”
水面轟然炸裂,一道三十余丈長的黑影沖天而起。
黑蛟現(xiàn)身的瞬間,方圓百丈的空氣驟然凝固,仿佛連時間都為之停滯。
它盤踞在半空中,每一片逆鱗都泛著幽冷的金屬光澤。
腹部那道觸目驚心的劍傷滲出絲絲黑血,在陽光下蒸騰成腥臭的霧氣。
項云澈只覺得雙腿一軟,五臟六腑都被無形的壓力擠壓得生疼。
那滔天妖氣如有實質(zhì),壓得他連呼吸都困難。
懷中的焦尾琴突然變得滾燙,琴弦無風(fēng)自動,發(fā)出錚錚劍鳴。
“凡人?”
黑蛟的聲音像是千萬把鈍刀刮擦鐵板,豎瞳中閃爍著殘忍的光芒,“那老道竟派個凡人來殺我?哈哈哈...”
它的笑聲震得四周樹木簌簌發(fā)抖,“也好,本君已有三百年未嘗過新鮮血肉了?!?/p>
姚依依瞬間化作半妖真身,雪白長尾如鋼鞭般甩動,卻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擋在項云澈身前,利爪深深陷入地面:“夫...夫君快走...這蛟龍至少有千年道行...我不是對手...”
項云澈咬破舌尖,鮮血的腥氣讓他勉強保持清醒。
他看著姚依依顫抖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
修行之路就在眼前,他如何能棄而不顧!
目光炯炯,死死盯著黑蛟腹部的劍傷。
那傷口邊緣泛著青光,分明是某種凌厲劍意殘留所致。
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腦海!
“依依,”他嘶啞著嗓子,“攻它傷口!”
十指按上焦尾琴的剎那,琴身突然爆發(fā)出刺目金光。
那些古老的紋路活了過來,化作一道道劍形符文流轉(zhuǎn)。
項云澈福至心靈,錚然撥動琴弦: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琴音化作有形劍氣,撕裂凝固的空氣,直取黑蛟舊傷。
姚依依聞聲而動,身形如電,利爪帶起三道寒芒。
“螻蟻安敢!”
黑蛟怒吼,腹部傷口突然迸裂。
它甩尾掃向姚依依,卻被琴音所化的劍氣所阻。
姚依依趁機欺近,一爪撕開傷口,黑血如瀑噴涌。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第二句詩出口,焦尾琴上的金光更盛。
項云澈十指滲血,卻渾然不覺。
他仿佛看見一位白衣劍客在琴弦上舞劍,每一式都直指黑蛟要害。
琴音如潮,劍氣縱橫,在潭邊梨樹上刻下深深劍痕。
黑蛟徹底暴怒,張口噴出毒霧。
那霧氣漆黑如墨,所過之處草木瞬間枯萎。姚依依長尾急旋,帶起的旋風(fēng)卻只吹散半數(shù)毒霧。
剩余毒霧眼看就要將二人吞噬——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千鈞一發(fā)之際,最后一句詩伴著裂帛般的琴音炸響。
焦尾琴上所有符文離弦而出,化作一柄金色光劍,以雷霆之勢刺入黑蛟傷口。
“吼——!”
黑蛟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慘嚎,整個寒潭為之沸騰。
它瘋狂扭動身軀,潭水掀起數(shù)丈高的浪濤。
突然,它噴出一口精血。血霧中,一道黑光如毒蛇般竄出,瞬間沒入項云澈眉心。
“夫君!”姚依依凄厲呼喊,卻見項云澈雙目驟然變得血紅。
眉心浮現(xiàn)出詭異的黑色紋路,如同活物般緩緩蔓延。
黑蛟趁機沉入潭底,怨毒的聲音回蕩在山谷:“好好享受本君送你的禮物吧...它會慢慢啃食你的魂魄...讓你在瘋狂中消亡...”
姚依依正要追擊,天際突然傳來一聲怒喝:“孽畜敢爾!”
青冥先生持劍破空而來,衣袍獵獵作響。
他手中利劍化作百丈青光,如天外流星般劈入潭中。
“轟”的一聲巨響,整座寒潭被一分為二,露出潭底瘋狂逃竄的黑蛟。
那蛟龍見勢不妙,化作一道黑光遁入潭底暗流。
老人正要再出一擊,突然瞥見項云澈的狀態(tài),頓時面色大變。
“蛟魂咒?!”他閃身來到項云澈身前,枯瘦的手指按在其眉心,臉色越來越難看,“這孽畜竟將一縷本命精魂煉入咒中...此咒會如附骨之疽,慢慢侵蝕神智...”
姚依依跪倒在地,聲音發(fā)抖:“求前輩救我夫君!”
青冥先生長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枚青玉劍符貼在項云澈額頭。
劍符入肉的瞬間,項云澈眼中的血色褪去少許,但眉心的黑紋仍在緩緩擴散。
“此符可暫緩詛咒侵蝕?!崩先松裆?,“但要徹底化解...”他看向遠處云霧繚繞的山峰,“半月后升仙大會,你需拜入劍陽宗。宗內(nèi)有一陽池,乃上古劍仙所留,可凈化此咒?!?/p>
說著將一塊劍形玉簡塞入項云澈手中:“此物可保你一月無恙。若一月內(nèi)未能入宗...”話未說完,又是一聲嘆息。
項云澈掙扎著起身,將焦尾琴雙手奉還:“多謝前輩...晚輩定當全力以赴?!?/p>
青冥先生卻未接琴,反而并指為劍,在琴身上刻下一道繁復(fù)符文:“此琴既認你為主,便是緣分。”
符文完成的瞬間,琴身金光大盛,“也算是彌補一些...老夫?qū)δ愕奶澢贰!?/p>
老人望向重歸平靜的寒潭,沉聲道:“老夫還要鎮(zhèn)守此蛟,不能遠送。待你入劍陽宗時,因靈根不得入宗,提及老夫之名,他們自會給予方便。”
說罷化作劍光遠去,只余一聲嘆息回蕩在山谷。
姚依依緊緊抱住項云澈,發(fā)現(xiàn)他的體溫低得嚇人。
更可怕的是,那些黑紋仍在緩慢蔓延,如同活物般蠕動。
“我們走,”她擦去眼淚,聲音堅定,“去劍陽宗!”
項云澈低頭看著懷中的焦尾琴,琴弦上還沾著他的鮮血。
恍惚間,他似乎聽見一個清越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持此琴,入劍陽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