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泥身枷鎖
混沌！
冰冷！劇痛！污穢！
這便是黃小乙此刻全部的感知。它像是被無形的巨蟒緊緊勒住每一寸魂體，那來自趙老蔫身上的死亡惡果和趙神婆施咒的陰毒邪力，混合著它體內(nèi)尚未完全消化的駁雜香火，在它弱小的神魂內(nèi)瘋狂對沖、撕裂、污染！外界現(xiàn)實(shí)的破廟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盡的、翻滾著腥臭濁流和污濁念頭的黑暗泥濘空間。
它感覺自己正一點(diǎn)點(diǎn)被拖拽著下沉，沉向那散發(fā)出最濃郁惡意的深處。意識的火焰在污濁的侵蝕下急劇黯淡，如同風(fēng)中殘燭。
“…還我命來…都該死…”
“…小小黃畜…煉你成藥…”
“…餓…餓啊…”
無數(shù)混亂、怨毒、貪婪的意念碎片，如同帶刺的冰雹砸在它的魂體上，試圖將它同化、撕碎！
這便是那尊破敗山神像內(nèi)部的空間？一個被信徒遺忘、早已被自身腐朽、眾生惡念反噬污染的墮落之地？！這污穢泥潭，就是它這“野神”借尸還魂的棺?。?！
“不！吱——！”求生本能化作一聲嘶啞的魂嘯。它猛地昂頭（魂體形態(tài)），試圖掙扎，但污濁的泥濘立刻纏繞上來，如同跗骨之蛆，帶著腐蝕神魂的力量！劇痛讓它的意識幾乎渙散。
完了……剛起步的仙路，就要在這陰溝里徹底沉淪，成為這泥像內(nèi)部無數(shù)污穢意念的一部分？
就在意識徹底陷入混沌的前一瞬，一點(diǎn)極其微弱、卻純凈溫潤的“金意”突兀地在下方無盡污穢的深處閃過！
微弱，卻如暗夜寒星！
黃小乙瀕死的魂魄猛地一顫！一個近乎本能的念頭炸開——抓住它！那是唯一的生路！它放棄了徒勞的對抗，將所有殘余的、混亂不堪的魂力，全部孤注一擲地，朝著那下方黑暗中一閃而逝的“金意”沖去！
如同隕石撞向地面！劇烈的震蕩沖擊著它的魂體！痛苦幾乎將它徹底撕裂！但那冰冷沉重的觸碰感傳來——它“砸”中了！
一個堅硬的、冰冷的、但內(nèi)核里殘存著一絲極其微弱溫潤意志的“東西”！
污穢的泥濘發(fā)出刺耳的咆哮，瘋狂翻涌，試圖將它從這“異物”上剝離。無數(shù)怨毒的意念化作污濁的黑索，纏繞在它的魂體上，要把它重新拉回深淵！
但黃小乙死死“抱”住了身下這唯一的錨點(diǎn)！那“東西”沉甸甸的質(zhì)感無比真實(shí)，像一塊冰冷的金屬胎體！是它！就是昔日這野祠山神金身法像的根本核心！金鐵之胚！雖被歲月和香火惡念侵蝕得近乎朽壞，但那內(nèi)核深處，還有一絲天地造化賦予的、至堅至純的“金行源質(zhì)”！
神祇以金身像承載香火，塑形煉魂！金性堅固，最能鎮(zhèn)邪辟穢！
(二) 金行熔爐
“鎮(zhèn)?。〗o老子鎮(zhèn)住?。 鼻笊庵驹诨牦w中怒吼！體內(nèi)混亂暴走的香火之力（駁雜但蘊(yùn)含趙老蔫精純悲苦、村民驚恐、自身穿越意志等）、反噬的邪力、滲入的詛咒、以及身下金鐵胚體傳來的那一絲微弱卻堅韌無比的“金意”……在這一刻，于絕境的死亡壓力下，被強(qiáng)行攪合在一起！
轟隆！
黃小乙的魂體仿佛成了一個狂暴的熔爐！混亂的力量在金鐵胚體的核心鎮(zhèn)壓下，在它不屈求生意志的強(qiáng)行引導(dǎo)下，開始了最兇險、最原始、也最本能的“熔煉”！
痛苦陡然攀升至頂點(diǎn)！魂體如同被千刀萬剮，又像被投入熔爐煅燒！污穢的孽力在掙扎嘶嚎，冰冷的詛咒在瘋狂侵蝕，駁雜的香火在左沖右突。唯有身下那一點(diǎn)金行本源，如同熔爐的鐵砧，死死定住核心，傳遞著“堅固”、“純粹”、“不朽”的意志！
絲絲縷縷的暗黑邪力被金行之力硬生生灼燒、剝離、湮滅；駁雜的香火也在劇痛中被強(qiáng)行提純，其中屬于趙老蔫的那份沉重悲苦和一絲微弱期待的意念，反而在金行鍛造下如雜質(zhì)褪去般變得凝實(shí)純凈了不少！
這不是修行，這是求生！是絕境下無路可退的瘋狂自救！過程簡單粗暴，兇險萬分，每一次力量碰撞都讓魂體幾近崩碎！
就在這種非人的痛苦和混亂達(dá)到極致時，一個意想不到的“援助”加入了！
嗡——！
破敗的廟宇之中，現(xiàn)實(shí)世界里，那尊半邊泥胎塌垮、露出內(nèi)里腐朽草胎和隱隱一丁點(diǎn)朽黑鐵塊的山神像，微微震動了一下！
殘破神臺之下，黃小乙蜷縮著的毛茸茸獸軀，劇烈地顫抖著，皮毛下隱隱有混亂的光和污穢的黑氣在掙扎涌動。而就在它身下，之前刨出“金豆”和破碗碎片（此刻那破碗碎片也亮起微光）的土坑，連同坑底那幾塊帶裂縫的石板縫里，無聲無息地滲出點(diǎn)點(diǎn)極其微弱、肉眼難辨，卻透著靈性溫潤的乳白色光芒——山根地脈的殘留靈性！
這一點(diǎn)點(diǎn)源于大地深處、近乎枯竭的、溫順而包容的地脈殘靈，仿佛是感知到了此地“核心”（山神像及依附其存在的黃小乙）遭遇的滅頂之災(zāi)，又或者說，是被那金鐵胚體和黃小乙魂體熔爐強(qiáng)行匯聚的力量漩渦所吸引，自發(fā)地從廟宇地基殘存的脈絡(luò)中滲出，絲絲縷縷，匯聚成一小股，溫順地融入黃小乙體內(nèi)！
這地脈殘靈微弱至極，性質(zhì)卻極為中正平和，溫潤滋養(yǎng)，如同給沸騰暴烈的熔爐注入了一劑溫和的冷卻劑和粘合劑！
(三) 孽力鎖枷
嗤——！
如同滾燙的烙鐵浸入冰水！狂暴混亂的熔爐被這地脈殘靈一激，非但沒有冷卻熄滅，反而像獲得了某種奇異的催化！
污穢的孽力和詛咒黑氣被地脈靈性包裹壓制！純化的悲苦期待香火在金行胚體鎮(zhèn)壓下變得堅韌！地脈靈性本身柔和的力量迅速彌合著魂體瀕臨崩潰的裂縫，并開始嘗試融入那純化的香火與金行力量中！
兇險萬分的魂體熔爐，在這一小股地脈殘靈的意外調(diào)和下，竟暫時穩(wěn)住了陣腳！無數(shù)能量在劇烈的碰撞、排斥、融合之后，形成了一種極為脆弱、但勉強(qiáng)維持著平衡的狀態(tài)！
黃小乙感覺魂體不再向污穢泥潭沉淪，但身上仿佛被套上了無數(shù)沉重冰冷的無形枷鎖！鎖鏈由精純的金行本源混合著提純的悲苦期盼香火構(gòu)成，死死纏繞著它混亂的魂力，將它這微弱神魂牢牢“焊”在了山神像內(nèi)那點(diǎn)金鐵胚體之上！無數(shù)污穢孽力和殘余詛咒如同無數(shù)條毒蛇，則被這金行香火地脈混合凝成的“枷鎖”死死鎖住，瘋狂扭動嘶嚎，掙扎著想要反噬！
這便是它在絕境中強(qiáng)行鑄造的“神位根基”？一個由駁雜香火、痛苦之力、金行胚體和微末地脈硬生生熔鑄而成的……“泥塑枷鎖”神位？
“呃啊……”魂體深處傳來虛弱至極的低吟。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滯澀感充斥全身，仿佛動一下都要耗費(fèi)巨力。但幸運(yùn)的是，那股瀕死的崩潰感消失了。神魂穩(wěn)固下來，甚至……比之前更堅韌了一些？被強(qiáng)行提純了！
與此同時，破廟現(xiàn)實(shí)。黃小乙蜷縮的獸軀不再劇烈顫抖，呼吸漸漸平穩(wěn)，只是那小小的身體似乎愈發(fā)沉重了。身下土坑中滲出的地脈靈光也慢慢黯淡、消失。
那尊塌了一半的泥塑山神像內(nèi)部，腐朽黑暗依舊，但最核心處，一點(diǎn)幾乎看不見的、混合了土黃（地脈）、暗金（金行）和灰白（悲苦香火）的微光，如同風(fēng)中殘燭，在污穢中悄然亮起，微弱地定住了它的形體。
(四) 神婆發(fā)難
就在黃小乙經(jīng)歷魂體熔爐、于破廟中死里逃生時，李家村的混亂才剛剛開始。
天剛蒙蒙亮，趙老蔫那痛苦的嘶吼聲就被隔壁早起喂豬的張老三聽見了。踹開門一看，趙老蔫蜷在冰冷的土炕上，臉色灰敗青紫，口鼻溢出帶黑絲的涎沫，手死死揪著胸口，只有出氣沒進(jìn)氣了！
“快來人??！老蔫不行了！被黃大仙害了！”張老三嚇得魂飛魄散，扯著嗓子滿村嚎。
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尤其是聽到“黃大仙害人”這幾個字，聯(lián)想到前些日子的黑風(fēng)坳精怪流言，整個李家村像炸開了鍋！
村長李德田帶著幾個膽大的漢子趕到時，趙老蔫已經(jīng)氣若游絲。破屋子里彌漫著一股蛋腥氣和隱隱的惡臭。那豁口粗碗里殘留的一點(diǎn)蛋花湯散發(fā)著不祥的氣味。
“是被山精野怪下毒了！”一個滿臉麻子的漢子驚恐地喊，“跟張二狗（前幾章被逼瘋的村民）他爹之前吐綠水前一個樣！”
就在這時，一個干癟陰冷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讓讓！讓老身瞧瞧！”
人群唰地分開一條道。一身黑灰布衣、手里還捻著半串褪色念珠的趙神婆，在村里幾個虔誠信徒的簇?fù)硐伦吡诉M(jìn)來。她那雙三角眼毒蛇般掃過屋里的一切：只剩一口氣的趙老蔫、豁口碗里的殘湯、神龕下沾著泥土的雞蛋殼……最后，目光如錐子般釘在角落里那碗幾天前供奉出去、卻一粒米未少的糙米上！
她嘴角勾起一抹極快極冷的弧度。
“嘶——”她倒吸一口涼氣，一臉沉痛地對著驚惶的村民道：“造孽?。∴l(xiāng)親們看看！野神野鬼的東西，那是能隨便吃的么？！黃大仙記仇??！老蔫幾天前不知哪里得罪了它，它這是報復(fù)！變著法子害人性命！這碗未動的糙米，就是它拒絕和解，定要害命的證據(jù)！還有這蛋……”
她猛地一指那豁口粗碗，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和憤怒：“這蛋！老蔫自己哪里來的？昨夜他家有雞下蛋了么？分明就是那畜生從別人家偷來，下了邪法蠱毒再送來的‘催命符’??！黑風(fēng)坳的精怪，狠毒至此！害人還不算，還要禍亂人心！”
趙神婆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煽動人心的魔力，精準(zhǔn)地戳中了村民們對精怪的恐慌和對“異象”的迷信心理！尤其是聯(lián)系到之前瘋掉的張二狗爹，再看看趙老蔫的慘狀，恐懼迅速壓倒了理智！
“砸了那野祠！”
“燒死黃皮子精！”
“不能讓它在黑風(fēng)坳作妖了！今天它能毒死老蔫，明天就能害咱們！”
“殺了它！給老蔫報仇！”
憤怒和恐懼點(diǎn)燃了人群。幾個年輕氣盛的后生已經(jīng)抄起了鋤頭和柴刀，眼睛噴火！
趙神婆眼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旋即換上一副悲天憫人的肅穆表情，沉聲道：“此獠已成氣候，盤踞在黑風(fēng)坳那破廟，吸山根靈氣，滋長邪祟！若不除之，我們李家村永無寧日！老身不才，愿為鄉(xiāng)親們除此禍患！但需人手，帶上火把、香灰（能克制陰邪），隨我上山！搗毀妖巢，捉拿妖孽！還李家村一個清凈！”
“對！上山！”
“聽神婆的！”
“搗毀妖巢！”
群情激憤！村民們紅著眼，紛紛回家取火把、抓香灰！殺氣和恐懼混雜在一起，如同點(diǎn)燃的干柴。通往黑風(fēng)坳的山路，注定要被這洶涌的人流踏響！
(五) 窮漢絕唱
就在這混亂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氣若游絲的趙老蔫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他那被劇毒和恐懼折磨得幾乎潰散的意識深處，那碗蛋花湯帶來的極致痛苦中，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強(qiáng)烈的“悔恨”念頭猛地炸開！
“蛋…神給…的蛋……是…神……”
“我…供了…米……神…沒…收…米…”
“神…沒…毒……害我的…不…是……”
他渾濁的眼睛努力地轉(zhuǎn)向人群中振臂高呼、一身“正氣”的趙神婆，一絲源自骨子里的、瀕死者最后的明悟和驚悸刺穿了他：“她……是……”
他想?yún)群埃敫嬖V所有人！但劇毒早已麻痹了他的喉嚨，他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氣音，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
混亂中，只有趙神婆仿佛有所感應(yīng)，三角眼猛地掃過炕上掙扎的趙老蔫，眼底閃過一絲濃烈如實(shí)質(zhì)的殺機(jī)！不能讓他開口！絕對不行！
她飛快地從袖中又摸出一粒沾染著黑氣的藥丸，想趁著混亂上前，假借“救命”徹底結(jié)束這個麻煩！
“老蔫不行了！快！把這護(hù)心丹給他服下！”她尖利的聲音蓋過混亂，拿著毒丸就要靠近！
“爹——?。?！”一聲凄厲到撕心裂肺的少女哭喊突兀地從門口炸響！
人群一靜！只見一個穿著打滿補(bǔ)丁、漿洗發(fā)白衣衫，梳著兩條枯黃發(fā)辮的小丫頭瘋了一樣從門外沖了進(jìn)來，直接撲倒在趙老蔫身上！是趙小丫！不知何時回來的！
小丫頭看著爹爹青紫的臉，口鼻的黑沫，那豁口碗里的腥湯，還有炕頭那來自她珍愛母雞“小蘆花”的蛋殼……瞬間明白了一切！
巨大的悲傷、失去的恐懼、被愚弄的憤怒……還有，在那絕望的深淵里，從爹昨晚偷偷告訴她“山上…神……或許……善”時，在她心底埋下的、對黑風(fēng)坳那未知存在的一點(diǎn)點(diǎn)……“信”！
“爹啊——！”小丫頭的眼淚如同決堤洪水般洶涌而出，她死死抱住抽搐的趙老蔫，仿佛要將自己的生命渡過去！她猛地抬起頭，小臉扭曲著淚水和憤怒，用盡全身力氣發(fā)出泣血般的哭喊：
“不是黃大仙！是壞……”
后面的話被硬生生打斷！但一股濃烈到極致、包含無盡悲傷、憤怒、祈求和微弱“信任”的巨大意念，如同無形的火山，猛地從這對瀕死的父女身上爆發(fā)出來！
轟——！
這股意念無比純粹、強(qiáng)烈、凝聚！它沖破了趙老蔫劇毒的封鎖，沖破了小丫頭貧賤身軀的限制，如同無形的驚雷，直刺向黑風(fēng)坳的方向！目標(biāo)，精準(zhǔn)鎖定那尊泥像核心！
(六) 焚香驅(qū)邪
嗡——！
破廟之中，黃小乙如同泥塑的神魂猛地一震！那沉重的金行香火地脈“枷鎖”上，瘋狂扭動的污穢孽力如同被澆上滾油，瞬間發(fā)出無聲的慘烈嘶嚎！無數(shù)糾纏在趙老蔫身上、順著香火聯(lián)系污染它的因果毒瘴與詛咒邪力，被這突如其來的、包含父女連心、悲憤至極、又帶有一縷絕境之中萌芽“信”力的意念，猛烈地沖擊！
咔嚓！仿佛無形的桎梏被轟出了裂痕！
黃小乙感覺魂體陡然一輕！那壓得它喘不過氣的沉重枷鎖并未消失，但對它自身的束縛似乎松動了一絲！一股磅礴的、溫暖的、足以撼動枷鎖的力量正從李家村瘋狂涌來！它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意念的源頭——瀕死的趙老蔫和抱著他哭嚎的小丫頭！
是小丫！還有老蔫！他們……在幫我？！他們在對抗神婆的污蔑？！
巨大的沖擊讓黃小乙魂體的熔爐再次轟鳴！那屬于趙老蔫的、被提純過的悲苦香火，與這股新鮮的、來自他父女的絕望“信”念同源！它們瘋狂震動共鳴！纏繞束縛在它身上的“鎖鏈”上，屬于它自身煉化提純的部分香火之力被猛地激活、沸騰！
滋啦——！
一股無形的熱流，混合著金行鎮(zhèn)壓力、悲苦期盼香火、地脈殘存的溫和滋養(yǎng)，以及這新生的龐大悲憤意念，順著那無形的香火聯(lián)系，逆流而回！如同決堤的洪流，狠狠沖刷向李家村那間破茅屋！
目標(biāo)，并非殺敵，而是——驅(qū)邪！斬斷聯(lián)系！凈化詛咒毒瘴！
破茅屋內(nèi)，正想上前“喂藥”殺人的趙神婆猛地捂住了心口！臉色瞬間煞白如金紙！
“噗！”她竟不受控制地噴出一小口腥臭的黑血！
那沖進(jìn)她體內(nèi)的反擊力量太正、太純！蘊(yùn)含著一股破滅邪祟污濁的意志，如同滾燙的金針刺入了污穢的陰溝！她施加在趙老蔫身上的邪術(shù)詛咒瞬間遭受重創(chuàng)反噬！
更可怕的是，她感覺一股極其宏大的“注視感”如同冰冷的山岳，隔著虛空鎖定了他！帶著一絲天地肅殺、金鐵般的審判意味！那是……黑風(fēng)坳那東西？！
“什么？！怎么可能？！那小畜生竟……”她三角眼中爆射出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怨毒！再無半分方才的悲憫和從容！
而炕上，原本氣若游絲、抽搐不止的趙老蔫身體猛地一震！口鼻間溢出的黑沫明顯一滯！他那灰敗的臉上，一絲極其微弱的生命跡象似乎……止住了潰散的勢頭？纏繞在他身上那股陰冷污穢的死亡氣息，被沖淡了許多！
抱著他的趙小丫只覺得一股說不清的暖流順著爹的身體涌來，沖散了她的一部分恐懼和絕望。她淚眼朦朧，仿佛聽到風(fēng)中傳來若有若無的低語：“……香……”
香？
小丫猛地抬頭！血紅的淚眼死死盯住屋角那早就廢棄的土地神龕！那龕下的供碗里，不正有爹奉上的、被那“山神”拒絕卻又返還了一顆蛋……最后證明了清白的糙米嗎？！
“爹！爹你撐??！神仙顯靈了！神仙不收米！還了咱蛋！是好的！神仙是好的！神仙不收米??！”小丫頭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語無倫次地哭喊著。她猛地跳下炕，沖到神龕前，捧起那只豁口粗碗！
(七) 神龕點(diǎn)香
破廟中，魂體被枷鎖鎖住的黃小乙意識猛地拔高！它清晰地“看”到：
趙小丫捧著豁口粗碗（殘留悲苦香火和純凈米粒），踉蹌跑到灶臺邊！
她踮腳，費(fèi)力拉開那個搖搖欲墜、滿是灰塵的破舊碗櫥！
摸索著，掏出一個用油紙小心包了好幾層的、比銅錢大些的小布包！
打開！里面是——一把焦黑、干癟、卻異常完整的……玉米粒！
是陳年珍藏的爆米花？（北方農(nóng)村稱為“玉米花”，過去也是珍貴零食或祭祀用）
小丫頭臉上帶著淚痕，眼神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虔誠的光！她猛地跪下，對著那空無一物的神龕（也是對著冥冥中的山神），用火鐮拼命摩擦著火花！
嚓！嚓！嚓！
火星濺落到碗里一點(diǎn)點(diǎn)干燥的草屑上（她剛才慌亂中抓來的），引燃了草屑！
小火苗騰起！
趙小丫毫不猶豫地將那把珍藏了不知多久、干癟焦黑的爆米花，連同豁口粗碗里的糙米，一起投入了那微弱的火苗中！
呼——！
一小捧火焰猛地竄起！混合著糙米和玉米粒被炙烤的微弱焦香！沒有名貴的檀香，沒有潔凈的貢盤，只有泥土、焦味、煙霧……和一個貧賤村姑在最深的絕望中，用她能找到的一切，點(diǎn)燃的、最卑微的“信香”！
青煙裊裊，混合著米的微焦氣和爆米花奇特的糊香，扭曲上升，穿過廢棄的屋頂破洞，融入清晨的微光里，向著黑風(fēng)坳的方向，飄散開去！
黃小乙神魂上的沉重枷鎖，猛地一顫！
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純凈虔誠的信仰之力，順著那裊裊青煙，穿透空間，跨越了神龕的阻隔，無視了污穢的侵蝕，精準(zhǔn)地注入它魂體之中！
它像是久旱龜裂的大地迎來一滴沁入靈魂深處的甘泉！
雖只有一滴！卻……清澈！滾燙！充滿了生的渴望和“信”的執(zhí)著！
破廟之中，那尊殘破的山神像內(nèi)部核心，那點(diǎn)混合了土黃、暗金、灰白的微光，微微一閃，似乎又凝實(shí)了一點(diǎn)點(diǎn)。
而李家村的喧鬧并未停止。
“燒死妖孽！” “上山！” 村民們手持火把、撒著香灰，在趙神婆怨毒目光（她已擦掉嘴角黑血，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注視下，浩浩蕩蕩涌出了村子，殺氣騰騰地?fù)湎蛄撕陲L(fēng)坳！
黑風(fēng)漫卷，兇戾的人聲逼近！剛剛承受了香火枷鎖束縛、又接收了小丫點(diǎn)香、處于最奇特也最虛弱狀態(tài)的黃小乙，它的破廟“巢穴”正面臨最直接的物理毀滅危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