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出房間，站在甬道里。
馬修笑道：
“你小子有福氣，齊風(fēng)讓我告訴你，他們藥鋪現(xiàn)在缺一個人，他推薦你去。
來，這是信，你明天收拾收拾，和我去給李管事說聲，你就可以離開了?！?/p>
接過信，沈政恒表面笑著，心里卻重重一顫。
今天三小姐來試探自己，他自認(rèn)為自己表現(xiàn)，完全符合人設(shè)。
現(xiàn)在，馬修又拿藥童的高月俸給自己，幾個意思？
“馬頭，還是讓院里其他人去吧，你知道的，我膽小?！?/p>
“誒，你這?！瘪R修嘆氣搖頭：“行吧，反正我話帶到。”
倒沒有拖泥帶水，馬修拍了拍他肩膀，轉(zhuǎn)身離去。
月光在地上投下淡漠影子，望著漸行漸遠(yuǎn)馬修。
沈政恒皺起眉頭，難道，自己猜錯了？
回屋拆開信看，好家伙。
齊風(fēng)這家伙，連青樓都逛上，雖然沒有“紅刀子進，白刀子出，”卻也跟著煉丹師，喝了兩場花酒，好不快活。
信里強烈要求沈政恒出來做事，還說自己剛好從煉丹師嘴里聽到消息，李家要有大動作擴招。
沈政恒微微一笑，風(fēng)光時而不忘提攜舊友，這小子不錯。
現(xiàn)在每天鍛煉神念，修煉穩(wěn)中有進，抄書賺錢，也有了眉頭。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不是自己想要的，外人眼中再好，他也絕對不取。
夜，沈政恒和往常一樣鋪開神念，直到疲憊才入定，待神念恢復(fù)，再次鋪開，如此反復(fù)，鍛煉神念增長。
嗯？
在他感知中，一個人影輕手輕腳掀開被子，生怕發(fā)出聲音，干脆用腳掌撐著身子，緩緩朝他方向走來。
沈政恒嘟囔一聲翻身，嚇得人影定住不動。
待左手握上匕首，他的呼吸再次穩(wěn)定，恢復(fù)“睡眠”。
人影手里拿著一個方正盒子，走到他床前，輕輕蹲下，隨后趴下身子，將手里盒子往他床下推。
人影推得輕柔，一點點往里送，足足三十息，把木盒推到頂點后，伸手把他鞋邊痕跡清除，才起身回床上睡覺。
擔(dān)心對方又使什么幺蛾子，沈政恒整夜未眠，神經(jīng)一直繃緊。
直到天亮，公雞打鳴，對方一點動靜沒有，他才松口氣。
“今天管事要來書院檢查衛(wèi)生，都給老子趕緊起床！”馬修聲音在門外響起，眾人紛紛起身。
沈政恒沒有去動床下東西，簡單洗漱完，跟著大部隊去書樓。
到了工房前，簽完字，他拱手道：
“馬頭兒，我昨天寫的字，還在書室沒拿，我待會想找管事說抄書的事，您等我一下?！?/p>
“快去，你小子這次要能趕上抄書，也算運氣好?！瘪R修笑罵一聲。
推開書室大門，天光從窗戶邊射進。
說書室，不過是一間擺有桌椅的空房。
兩排齊整的桌子貼在一起，最角落處，放著廉價文房四寶，一案宣紙在微風(fēng)中嘩嘩翻動。
半晌，沈政恒從里面出來，手里提著三張宣紙。
“干什么？”
拿著長戟的黑衣護院吼著，勁風(fēng)襲來，兩個護院殺到沈政恒面前。
鋒利槍芒指著他喉嚨，仿佛下一刻就要戳進脖子。
“莊隊長，是我啊，沈政恒，我來拿我寫的字，待會要給李管事看呢！”
巡邏莊隊長朝手下招手，另外一個護院進屋探查，他則拿起沈政恒手里的紙看。
半晌， 護院來報。
“頭兒，里面什么都沒有，就多了套文墨?！?/p>
“哼！不知道當(dāng)值不能亂跑嗎！”莊隊長提起沈政恒衣領(lǐng)，惡狠狠威脅：
“下次要是再看見你亂跑，我們護院的槍，可不長眼！”
說完，一手把沈政恒甩開，帶著手下離開。
拿著畫卷到工房前點卯簽字，自己已經(jīng)是最后一個，其他人都去了。
“今天，我可給你謀了個好位置?！瘪R修神秘兮兮把簽字單推過來，今天沈政恒要打掃的位置是二樓，甲丙丁三科——存放修煉秘籍的地兒！
雖然說打掃衛(wèi)生的人，特別是修煉秘籍，不能看，可書在自己手里，偷偷看上一點，只要不被發(fā)現(xiàn)，無所謂！
“謝謝馬頭！”沈政恒興奮簽完字，把手里的紙卷上，問道：
“李管事還沒來嗎，我想給他說——”
話音未落，一道冷淡反問在身后響起：
“你找老夫？”
扭頭看去，穿著藏青綢緞，鐵塔一般的李問站在身后院子里。
“李管事！”
兩人齊拱手。
“說吧，什么事。”冷著臉，李問走到跟前，明明什么都沒做，壓迫感還是如山岳般壓來。
沈政恒呼吸不由得緊促三分，遞出手里畫卷，低頭道：“李管事，小的最近練字，想閑暇做抄書的活，還望您批準(zhǔn)?！?/p>
李問接過一沓紙，一一翻開，看完，眉頭皺起。
窸窣-窸窣——
只見李問兩手把紙揉成團，一朵火焰在掌心燃起，把紙張燒盡。
“寫的太差，去上值吧！”
“是?！鄙蛘阏J(rèn)命點頭，拿著上班工具，一路小跑出工房。
待人離開后，馬修小聲道：
“李管事，上次你說了以后，我就特意關(guān)注他，我發(fā)現(xiàn)，這小子確實有點不一樣。”
“怎么說？”
“……”
兩人邊走邊說，走到書樓院壩大門時，十個衣著深青的族衛(wèi)，站在門口。
見人來，眾人齊拱手：
“參見九長老！”
看見深青族衛(wèi)，馬修眼里閃過驚訝。
族衛(wèi)出動不多，地位遠(yuǎn)高于護院，這可是李家，真正護衛(wèi)力量。
臉色堅毅，目光炯炯，腰別玄鐵長劍，清一色的，全是鍛骨境境，肅殺氣息撲面而來。
在引天地靈氣之前，要經(jīng)歷體境。
體境有四，氣血、淬皮、煉肉、鍛骨。
到了鍛骨境，每個人動手，最少也有兩千斤巨力，更別提催動體內(nèi)氣血，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反應(yīng)，都會全方位再提高！
“準(zhǔn)備好了就出發(fā)，我倒要看看，藏在我李家的老鼠，骨頭有多硬！”
李問不咸不淡走在前面，族衛(wèi)緊緊跟上。
眾人走到書童住的長巷，打開門，一間間屋子搜。
地磚、床下、屋檐，甚至茅房也不落下，凡是可能藏東西的地方，絕不放過。
“九長老！這兒有東西！”
一聲大喝響起。
鬼魅般閃動身子，李問竄到族衛(wèi)旁邊。
拿起手里盒子，李問打開，里面躺著一本秘籍《乾元雷爪功》，這是李家秘藏功法，絕非一般人能有。
“這是誰的床？”
馬修瞪大眼：“這……這是沈政恒的床?！?/p>
“你確定？”李問眼里冒出凌厲殺意，明明是夏天，屋里溫度卻宛如寒冬，凍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我……我昨晚給他送過信，所以小的確定，就……就是他的床?！崩淠葡拢R修顫抖著，連話也結(jié)巴起來。
“哼！”
李問把床鋪掀開，從枕頭下找到一柄短匕。
有書又有刀，罪加一等。
“啪！”
馬修一記耳光，狠狠抽到自己臉上，巨大回聲在屋里蕩漾，眾人看向他，只見臉龐瞬間紅腫凸起。
“九長老，之前是小的豬油蒙了心，若非您眼光老辣，我們都被他騙了，小的有錯，望您責(zé)罰！”
“人贓并獲，今天他是打掃二樓對吧？”
“對！”
啪！馬修又是一耳光抽過來。
“小的沒安排好工作，是小的錯！”
“那就走吧，直接拿下！”
拿著贓物，一行人離開巷子。
書樓越往高，書越少，反之越多，沈政恒所在的二樓。
從拳譜到暗器調(diào)配，從身法到引氣口訣，應(yīng)有盡有，幾乎存放了李家七成秘籍。
一個早上，沈政恒給十二個李家人找過書，其中只有兩位得到手令，批準(zhǔn)抄錄。
李家獎賞族人的東西之一，就有到書樓待的時間，特別是有功法的二樓。
不只是看的類目，還有時間限制。
有的人只能看甲字科一個時辰，有的人卻能看一層樓，乃至于可以抄錄。
所以，比起其他樓層，二樓是最忙的。
不但要隨時注意，把超時人喊走、找書。
還要對每本看過的書做破損核定，以免有人悄悄撕書帶走，繁瑣得緊。
到點吃飯，沈政恒才吃了兩口，書樓老護院伯老就到面前。
“小沈，李管事叫你呢，說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見你。”
“好，我吃完飯就來?！?/p>
“行，那我在樓下等你?！?/p>
沈政恒眸子深沉，淡淡硝煙鉆進鼻腔。
這么快開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