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的風波似乎真的過去了。許朝陽像是被那張粉色便利貼注入了新的能量，又或許是周雨晴那句精準的“診斷”和沉靜的陪伴驅(qū)散了失敗的陰霾。他不再逃避那些刺眼的紅叉，反而像是跟它們較上了勁。課間，他不再只是滾到周雨晴旁邊問問題，更多時候是抱著自己的錯題本和卷子，對照著周雨晴那本被奉為“寶典”的筆記，眉頭緊鎖，自己琢磨，實在卡殼了才會抬頭，眼神里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雨晴，這里，幫我看看？”
周雨晴看著他眼底重新燃起的、混合著求知欲和不服輸?shù)墓饷?，心里那點小小的成就感又悄然滋生。她喜歡看他這樣專注的樣子，褪去了玩世不恭的嬉笑，那份屬于少年人的、純粹的執(zhí)著顯得格外耀眼。講解時，他的目光追隨著她的筆尖，偶爾恍然大悟地“啊”一聲，那亮起的眼神，像暗夜里驟然點亮的星辰，總能讓她心跳漏跳一拍。
新的挑戰(zhàn)很快降臨。
班主任在班會課上宣布了本年度市級高中生物理競賽的消息，以及即將到來的秋季校運會報名事宜。兩個消息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教室里激起陣陣漣漪。
物理競賽？周雨晴的心弦被輕輕撥動了一下。她物理成績一直拔尖，對這門充滿邏輯美感的學科也有著天然的興趣。競賽……那意味著更高的平臺，更難的題目，更激烈的競爭。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放在腿上的手，指尖微微發(fā)涼。參賽嗎？她習慣性地把自己縮進安全的角落，評估著風險：萬一失利了呢？萬一準備競賽影響了常規(guī)學習呢？
就在她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之際，旁邊的許朝陽卻像是被點燃了引信的小炮仗，猛地一拍桌子，眼睛亮得驚人：“競賽！我要報名！老師，怎么報名？”
全班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連班主任都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第一個響應的會是這個月考剛在物理上栽了大跟頭的家伙。有同學忍不住小聲嘀咕：“朝陽，你物理不是……”
許朝陽毫不在意地咧嘴一笑，露出那口標志性的白牙，眼神卻異常堅定：“月考砸了才更要證明自己啊！而且，”他頓了頓，目光飛快地掃了一眼身邊微垂著頭的周雨晴，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期待，“雨晴肯定也參加吧？我們一起組隊啊！老師不是說可以團隊報名嗎？”
轟——！周雨晴感覺自己的臉瞬間燒了起來！他…他怎么能這么理所當然地把她也拖下水？還在全班面前！她猛地抬起頭，撞進許朝陽那雙盛滿了期待和興奮的眼睛里，拒絕的話在喉嚨里滾了又滾，卻在他那純粹又熱烈的目光注視下，怎么也說不出口。
“嗯…嗯?！彼貞艘宦?，聲音細若蚊吶，算是默認了。心里卻像揣了只兔子，砰砰亂跳。跟他一起…參加競賽？這完全超出了她給自己規(guī)劃的、安靜穩(wěn)妥的軌道。
許朝陽得到她模糊的肯定，臉上的笑容瞬間放大，仿佛已經(jīng)預見了勝利的曙光。他立刻轉(zhuǎn)向班主任，聲音洪亮：“老師！我和周雨晴報名團隊賽！”
班主任看著這對組合，一個沉穩(wěn)內(nèi)斂的學霸，一個剛剛受挫卻斗志昂揚的“潛力股”，倒是覺得有點意思，點了點頭：“好，記下了。團隊賽需要三個人，你們盡快找齊隊友，把名單報給我?！?/p>
班會繼續(xù)，話題轉(zhuǎn)向校運會。許朝陽自然是積極分子的頭號種子，毫不猶豫地報了拿手的籃球和短跑。當體育委員問到女子項目時，教室里出現(xiàn)了短暫的冷場。女生們大多靦腆，不太熱衷這些體力競技。
“周雨晴，”體育委員的目光忽然掃了過來，帶著點期待，“你報個名吧？跳高或者跳遠？你個子高，應該行！”
周雨晴瞬間僵住。運動？除了體育課勉強達標，她幾乎是個運動白癡！她下意識地搖頭，想把自己縮得更小。
“跳高好啊！”旁邊的許朝陽卻像是找到了新的樂子，立刻接話，聲音帶著明顯的慫恿和興奮，“雨晴，試試嘛！我看你那天三步上籃的起跳姿勢，很有潛力！而且跳高多帥??！唰一下飛過去！”他比劃著，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仿佛已經(jīng)看到她身輕如燕越過橫桿的樣子。
“我…我不行…”周雨晴臉頰發(fā)燙，連連擺手。
“怎么不行？試試才知道！”許朝陽像是沒看到她的窘迫，繼續(xù)“循循善誘”，“重在參與！而且有我呢！我可以當你的場外指導！保證比教你三步上籃靠譜！”他拍著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架勢。
周圍的同學開始起哄：“對啊，周雨晴，試試嘛！”“許朝陽都當教練了！”“報一個報一個！”
周雨晴被架在火上烤，看著許朝陽那張寫滿“相信我”的燦爛笑臉，聽著周圍同學的起哄，拒絕的話被徹底堵死。一種被“趕鴨子上架”的無奈和一絲…被他如此篤定信任著的奇異感覺交織在一起。最終，在體育委員殷切的目光和許朝陽持續(xù)的“眼神攻勢”下，她幾乎是閉著眼，在女子跳高那一欄后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筆尖落下的一刻，她感覺像是簽了一份“賣身契”。
班會結(jié)束，許朝陽立刻湊過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看吧，我就說你能行！跳高小能手！競賽黃金搭檔！咱們這是雙喜臨門??！”
周雨晴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樣子，又氣又好笑，忍不住小聲嗔怪：“許朝陽！你…你真是……” “真是”什么？她卡殼了，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他這種不由分說把她拉進他熱鬧世界的霸道行徑。
“真是什么？慧眼識珠？知人善任？”許朝陽笑嘻嘻地替她補充，湊得更近了一點，壓低聲音，帶著點哄騙的意味，“放心啦，競賽有我呢！雖然我物理沒你好，但我可以負責打探消息、搞后勤、加油助威！絕對不拖你后腿！至于跳高嘛……”他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眼神坦蕩卻讓周雨晴莫名心慌，“你這身高腿長，天生優(yōu)勢！周末我教你點技巧，包你輕松過桿！”
他的氣息很近，帶著少年特有的清爽熱意，拂過她的耳廓。周雨晴的心跳又不爭氣地加速了。她瞪了他一眼，想板起臉，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生不起氣來。他那份毫無保留的熱情和篤信，像帶著魔力，讓她心底那點抗拒和退縮，不知不覺就被融化了。
“誰要你教…”她小聲嘟囔著，別開臉，卻也沒再反駁。
物理競賽和校運會跳高，兩座突如其來的“大山”壓在了周雨晴原本規(guī)劃清晰的學業(yè)道路上。換作以前，她大概會焦慮得寢食難安。但此刻，看著身邊那個已經(jīng)開始興致勃勃地規(guī)劃周末“跳高特訓”和競賽“戰(zhàn)略部署”的許朝陽，看著他眼里那永不熄滅的光，一種奇異的、混合著忐忑和期待的暖流，悄然取代了那份沉重的壓力。
放學后，兩人一起去找物理競賽的第三名隊友。許朝陽目標明確地“拐帶”了一個同樣物理不錯、但性格比周雨晴還悶的眼鏡男生和一個邏輯思維超強但有點社恐的蘑菇頭女生。他用他那套“跟著周雨晴學神有肉吃”、“團隊合作力量大”、“為校爭光義不容辭”的歪理邪說（外加承諾幫忙搞定部分數(shù)學作業(yè)），居然真把兩人說服了。
小團隊第一次碰頭，約在圖書館僻靜的角落。許朝陽儼然成了氣氛擔當和“外交官”，努力調(diào)動著兩個內(nèi)向成員的情緒。周雨晴則拿出了準備好的競賽大綱和歷年真題，沉靜地開始分析題型和分工。她條理清晰、邏輯嚴密的講解，很快讓眼鏡男和蘑菇頭女生進入了狀態(tài)。
許朝陽坐在周雨晴旁邊，看著她專注的側(cè)臉，聽著她清冷而篤定的聲音，眼神里除了慣有的欣賞，更多了一層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著迷的光彩。她像一塊沉靜的磁石，總能輕易地將周圍散亂的能量聚攏、理順。他忍不住悄悄在桌子底下，用膝蓋輕輕碰了碰她的膝蓋。
周雨晴講解的聲音頓了一下，沒看他，只是放在桌下的手，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耳根悄悄染上一點粉。她不動聲色地繼續(xù)講著，只是語速似乎快了一點點。
許朝陽看著她微紅的耳尖，嘴角無聲地彎起一個得逞的弧度。他收回腿，正襟危坐，重新投入“團隊建設(shè)”中，只是心里某個角落，像是被羽毛輕輕搔過，癢癢的，暖暖的。
競賽的征途和跳高的“噩夢”才剛剛開始。前方是未知的挑戰(zhàn)，是可能再次跌倒的風險。但此刻，看著身邊這個因為組隊成功而興奮得像個孩子的少年，感受著膝蓋上殘留的那一絲微妙的、帶著點悸動的觸感，周雨晴忽然覺得，就算前路有山，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因為有個人，會不由分說地拉著她一起翻過去，還會在翻山的過程中，時不時地，用他的方式，輕輕碰碰她，提醒她：嘿，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