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
他死死盯著車窗外那塊青灰色的路牌 —— 三個猩紅大字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光，
"黃泉路"。車廂里突然爆發(fā)出一陣咒罵，鄰座的中年男人指著他鼻子，
唾沫星子濺在他夾克上："你個烏鴉嘴！剛念叨完黃泉路，路牌就冒出來了！""就是！
晦氣！" 后排的年輕女孩抱著雙肩包往旁邊縮了縮，眼影在顛簸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慘白。
陳默的喉嚨像被砂紙磨過，他想解釋這不是巧合，上周三他在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大巴上，
親眼看著這輛車被對向的貨車撞得側(cè)翻爆炸。掌心的冷汗?jié)B進牛仔褲口袋，
摸到那枚女兒小雪送的平安符 —— 塑料小熊已經(jīng)被捏得變了形。"都別吵了！
" 司機老王從后視鏡里剜了陳默一眼，方向盤上的老繭蹭得真皮把套沙沙響，
"還有四分鐘到四點四十四，都坐穩(wěn)了！"這句話像冰錐扎進陳默太陽穴。他猛地站起來，
膝蓋撞在前面座椅上，發(fā)出 "咚" 的悶響。"停車！必須現(xiàn)在停車！
" 他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顫抖，手指指向擋風(fēng)玻璃，"前面有貨車！會撞車！
""神經(jīng)病啊你！" 坐在斜前方的孕婦周雅捂著肚子站起來，
孕婦褲的松緊帶勒出明顯的紅印，"我老公張龍就在前面路口等我，
耽誤了產(chǎn)檢你負(fù)得起責(zé)嗎？" 她身后的婆婆立刻附和，銀鐲子在扶手上磕出清脆的響聲。
陳默的視線掃過車廂：穿校服的中學(xué)生低頭刷手機，
耳機線纏在手腕上；戴遮陽帽的老夫婦在分橘子，
橘皮掉在地板縫里；還有那個一直望著窗外的墨鏡男，
手指在膝蓋上敲著不成調(diào)的節(jié)奏 —— 和上周三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一模一樣。"爸，
你是不是發(fā)燒了？" 女兒小雪的聲音從角落傳來，她攥著陳默的衣角，粉色發(fā)卡歪在耳邊。
這個動作讓陳默渾身一震，上周他也是這樣被女兒拉住，眼睜睜看著貨車車燈刺破雨幕。
他突然蹲下來，抓住小雪的肩膀："寶貝，聽爸爸說，我們必須馬上下車！
" 指甲幾乎嵌進女兒單薄的肩胛骨，小雪嚇得嘴唇發(fā)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你弄疼孩子了！" 周雅沖過來推開陳默，孕婦的力氣意外地大，他踉蹌著撞在行李架上，
鋁制欄桿發(fā)出刺耳的響聲。"張龍！你看他干什么呢！" 她朝窗外大喊，
一個穿藍色工服的男人正拎著保溫桶往這邊跑。
陳默的目光死死鎖住儀表盤上的時間：四點四十一分。他扯開衣領(lǐng)，
脖頸上滲出的汗珠順著鎖骨往下淌。"還有三分鐘！" 他撲向駕駛座，
手指幾乎觸到老王的胳膊，"求你了師傅！就停一分鐘！"老王猛地打方向盤避開他，
大巴車在路面上劃出一道 S 形軌跡。"你再鬧我就報警了！" 他的吼聲里帶著怒意，
換擋桿被拍得 "哐當(dāng)" 響，"封城路段不能隨便停車，出了事兒你負(fù)責(zé)？
"車廂里爆發(fā)更大的騷動。戴遮陽帽的大爺抄起拐杖指著陳默："趕緊坐下！
別耽誤大伙兒趕路！" 中學(xué)生終于抬起頭，手機屏幕還亮著游戲界面："大叔，
你這劇情比我看的網(wǎng)文還離譜。"四點四十二分。陳默的視線掃過車窗，
遠處的彎道已經(jīng)隱約能看到車燈的光暈。他突然想起上周爆炸前那聲沉悶的鳴笛，
像來自地獄的號角。"我是重生的！" 這句話吼出來時，他自己都覺得荒謬。
但他顧不上了，抓住離他最近的墨鏡男手腕，"上周四這個時候，我們都死了！
被貨車撞死的！"墨鏡男突然笑了，摘下眼鏡露出一道猙獰的疤痕："哦？
那你還記得我當(dāng)時坐哪兒嗎？" 他的聲音帶著嘲諷，手腕輕輕一翻就掙脫了陳默的鉗制。
四點三十七分？不，不對，是四點三十七分？陳默猛地看向儀表盤 —— 時間怎么倒退了？
他揉了揉眼睛，數(shù)字清晰地顯示著四點三十七分。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他意識到自己陷入了更可怕的循環(huán)。"爸，你看那個叔叔的手。" 小雪的聲音帶著哭腔。
陳默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墨鏡男的手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暗紅色的印記，像燒焦的紋路，
形狀赫然是個扭曲的 "4"。大巴車在顛簸中駛?cè)霃澋?，陳默的視線被那道印記牢牢吸住。
墨鏡男似乎察覺到他的注視，迅速拉了拉袖口遮住手背，
但陳默已經(jīng)看清了那詭異的紋路 —— 和他上周在燒焦的尸體上看到的標(biāo)記一模一樣。
"還有七分鐘！" 他嘶啞著嗓子提醒，手指顫抖著指向窗外，"貨車會從那個彎道沖出來！
""夠了！" 周雅的婆婆突然站起來，手里的橘子掉在地上滾出老遠，"你再胡說八道，
我就用拐杖敲斷你的腿！" 她的拐杖重重杵在地板上，發(fā)出 "篤" 的聲響。
陳默的目光掃過車廂，每個人的手背上都若隱若現(xiàn)著淡紅色的印記，
形狀各異：周雅手背上是個模糊的 "0"，老王的虎口處是扭曲的 "7"，
就連小雪的手腕上都有個淡淡的 "3"。這些印記像活物一樣微微跳動，
顏色隨著時間推移逐漸變深。"他們手上都有標(biāo)記！" 陳默抓住離他最近的中學(xué)生胳膊，
對方穿著短袖校服，小臂上有個清晰的 "5"。中學(xué)生猛地甩開他，
手機 "啪" 地掉在地上："你有病??！耍流氓是不是！" 他的臉漲得通紅，
撿起手機時屏幕已經(jīng)裂了道縫。四點四十分。彎道處的車燈越來越亮，
引擎的轟鳴聲隱約可聞。陳默突然想起什么，撲向行李架去夠自己的背包。
拉鏈被扯得嘩啦作響，他翻出里面的平安符 —— 那是小雪去年在廟會上求的，
此刻塑料小熊的眼睛處竟然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像兩行血淚。"都下車！快！
" 他把平安符塞進小雪手里，轉(zhuǎn)身去拉車門應(yīng)急開關(guān)。金屬拉桿被他攥得變了形，
卻怎么也拉不動。"車門被鎖死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絕望，回頭看向司機，"老王！
快開車門！"老王正在專注地開車，聞言頭也不回："封城路段禁止中途下車，
這是公司規(guī)定！" 他腳下的油門踩得更狠，發(fā)動機發(fā)出刺耳的轟鳴。周雅突然尖叫起來，
她指著自己的手背，那里的 "0" 已經(jīng)變成深紫色，像一塊凝固的血痂。"這是什么？
"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撲向身邊的張龍。張龍剛從車窗外爬進來，手里還拎著保溫桶。
"別怕，老婆，" 他把保溫桶塞給母親，伸手去看周雅的手背，"可能是過敏了。
" 但他自己的手背上，一個模糊的 "4" 正在迅速加深。陳默的心臟狂跳起來，
他終于明白這些印記的含義 —— 那是每個人距離死亡的分鐘數(shù)。他看向自己的手背，
那里有個清晰的 "0"，和周雅的一樣。"轟 ——"一聲巨響從前方傳來，
貨車的車頭像一頭失控的野獸沖出彎道，車燈刺得人睜不開眼。陳默下意識把小雪護在身下，
感覺車身猛地一震，金屬扭曲的聲音和乘客的尖叫混雜在一起。
他想起上周爆炸前的最后一幕：墨鏡男手背上的 "4" 突然變成血色，
然后整個車廂就被火光吞噬。意識消失前，他似乎看到那些印記連成了一串?dāng)?shù)字：444。
再次睜開眼時，陳默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大巴車的座椅上，陽光透過車窗灑在臉上，暖洋洋的。
他猛地坐起來，
心臟狂跳 —— 眼前的一切和半小時前一模一樣：穿校服的中學(xué)生在打游戲，
老夫婦在分橘子，周雅正摸著肚子跟婆婆說話。他顫抖著抬起手，手背上什么都沒有。"爸，
你醒啦？" 小雪遞過來一瓶礦泉水，瓶蓋已經(jīng)擰開了，"你剛才睡著了，還說夢話呢。
"陳默接過水，瓶身的涼意讓他稍微清醒了些。他看向窗外，路牌上寫著 "清風(fēng)路"，
陽光明媚，一切都顯得那么不真實。"現(xiàn)在幾點了？" 他的聲音還帶著睡意。
"四點十分呀，" 小雪看了看手機，"還有半小時就到封城了。"陳默的心臟猛地一沉。
他記得清楚，上周第一次循環(huán)開始的時間就是四點十分。他深吸一口氣，
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這一次，他必須找到打破循環(huán)的方法。
他開始仔細觀察車廂里的每個人：老王開車時總是習(xí)慣性地摸鼻子，
周雅的婆婆每隔五分鐘就會數(shù)一次橘子，墨鏡男依舊望著窗外，手指在膝蓋上敲著節(jié)奏。
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樣，除了...他看向小雪的手腕，那里有個淡淡的印記，
像剛畫上去的鉛筆痕，形狀是個 "3"。"寶貝，你的手腕怎么了？
" 陳默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伸手想去摸。小雪趕緊把手縮回去："不知道呀，
剛才好像被蚊子咬了。" 她嘻嘻笑著撓了撓手腕，印記卻沒有消失。陳默的心沉了下去。
看來無論怎么循環(huán)，死亡的印記都會出現(xiàn)。他必須在四點四十四分之前找到突破口。
他開始回憶上周兩次循環(huán)的細節(jié)：第一次他試圖說服所有人，
結(jié)果被當(dāng)成瘋子；第二次他想搶方向盤，卻被乘客制服。兩次都在四點四十四分發(fā)生車禍，
然后重新回到四點十分。"也許問題不在車禍本身，" 他喃喃自語，
"而在于我們?yōu)槭裁磿萑胙h(huán)。"他看向墨鏡男，對方似乎察覺到他的注視，轉(zhuǎn)過頭來。
這一次，陳默看清了他藏在墨鏡后的眼睛 —— 那是一雙毫無生氣的瞳孔，像兩潭死水。
"你在看什么？" 墨鏡男的聲音冷冰冰的。"我... 我覺得你很面熟，
" 陳默臨時編了個理由，"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墨鏡男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也許吧，在另一個世界。"這句話讓陳默脊背發(fā)涼。
難道他也知道循環(huán)的事？"師傅，前面能停一下嗎？" 陳默突然站起來，
"我女兒想上廁所。"老王從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封城路段不能停車，忍忍吧。
""可是孩子憋不住了呀，" 陳默故意提高音量，"萬一尿在車上多不好。
"周雅的婆婆立刻皺起眉頭："就是，小孩子嘛，理解一下。"老王猶豫了一下，
最終還是把車停在路邊。"快去快回！" 他叮囑道。陳默拉著小雪下車，
陽光照在身上卻感覺不到暖意。他環(huán)顧四周，這是一段偏僻的國道，兩邊是茂密的樹林。
"爸，我們真的要上廁所嗎？" 小雪疑惑地問。"不是，" 陳默蹲下來，
認(rèn)真地看著女兒的眼睛，"小雪，爸爸需要你幫個忙。你仔細看看車上的人，
有沒有覺得哪里不一樣？"小雪歪著頭想了想："那個戴墨鏡的叔叔好像總在看你，
還有那個阿姨的肚子好像比剛才大了點。"陳默心里一動。周雅是孕婦，肚子每天都會變大，
這在循環(huán)里應(yīng)該是不變的才對。難道...他突然想到一個可能：也許循環(huán)并不是完全重復(fù)，
而是每次都有細微的變化。這些變化可能就是打破循環(huán)的關(guān)鍵。"我們回車?yán)锶ィ?/p>
" 陳默拉著小雪的手，"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都要待在爸爸身邊。"回到車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