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高考志愿那天,班花蔣小稚在講臺上哭哭啼啼,說不想和大家分開。“我們一起報北大吧,
小稚想永遠做大家的小女孩?!蓖瑢W(xué)們竟然紛紛響應(yīng)?!拔覀冎惶钜粋€北大!不成功就成仁!
”我們是個普通班,頂天也就在一本邊緣,只報北大,等于自毀前程。我勸一句理智填報,
就被她的護花使者們罵得狗血淋頭:“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配不上?
”“她就是嫉妒我們感情好,一點班級榮譽感都沒有。
”竹馬陳明宇更是對我冷臉:“小稚的干爹是全縣首富,我們上北大就是一句話的事。
”“何況,你這種人都能報北大,我們就不能報?”我沒再說話。但報完志愿后,
班主任求我?guī)腿喔闹驹?,改到正常能上的學(xué)校。我心軟了。錄取通知書下來后,
他們看著各個二本院校的通知書愣住了。蔣小稚指著我喊:“都是沈聽雨改了我們的志愿!
不讓我們上北大!”“她嫉妒我們,我們班怎么會有這么自私的人?
”我被憤怒的同學(xué)們推進河里淹死,尸體被撈起來喂了狗。我死得屈辱又荒唐。再次睜眼,
我回到了報志愿那天。當所有人都高呼“我們要并肩闖北大”的時候,我只是笑了笑。
這一次,我不攔,也不勸。你們想報哪兒,我都祝福。……1講臺上,蔣小稚抽泣著,
楚楚可憐地看著我:“聽雨,你也想和我們一起吧?”陳明宇回頭警告地看我:“沈聽雨,
我們是一個班的,集體榮譽感你知道吧?”后排另一個男生起來拍桌子:“對,
不能有害群之馬!”“你要是不一起報北大,就是看不起我們,就是在分裂班級!
”“我知道你是城里來的,和我們感情不深,現(xiàn)在就給你一個對我們表忠心的機會。
”“對啊,你只要對小稚好,我們肯定接納你?!蔽乙暰€掃了一圈這群人,熟悉得讓我惡心。
我笑了笑,點頭?!澳銈冋f得對?!薄拔矣X得,人要有夢想。都報北大挺好的。
”我走上講臺,主動拿起志愿書?!氨贝螅迦A,都挺好的?!薄斑€有人想去哈佛嗎?
也可以考慮下?!薄胺凑Y小稚干爹關(guān)系硬,沒問題的?!苯淌依锶巳硕荚谛?,
沒人覺得有什么問題。居然還真的開始討論起自己應(yīng)該上什么專業(yè)。一百五滿分,
考五十分的數(shù)學(xué)課代表說:“我數(shù)學(xué)不錯,就上北大數(shù)學(xué)系。
”每天抄心靈雞湯的語文課代表說:“老師說我寫詩像李白,我報北大中文系。
”他們越選越起勁。我越笑越真誠。陳明宇大笑起來:“沈聽雨,說讓你報你還真報?
自己什么水平不知道嗎?”他把一張專科學(xué)校宣傳單扔到我臉上。
“你只配得上去??茖W(xué)高鐵乘務(wù)!”他說完,全班哄堂大笑。笑聲中有人接腔:“對對對!
那咱們也填一個專科,陪沈聽雨一起圓高鐵乘務(wù)的夢?!薄鞍ィ且院笤蹅兌忌狭吮贝螅?/p>
就她去了??疲趺崔k???”“那就是實力問題了!哈哈哈哈……”“后悔不后悔?
害怕不害怕???你如果從現(xiàn)在開始對小稚表忠心,我們小稚說不定就和干爹打個招呼,
也讓你去北大呢?!标惷饔铧c頭贊同:“對,比如你看,小稚的鞋臟了,
你是不是得表現(xiàn)表現(xiàn)?”我看著他們,冷笑一聲?!吧馅s著給人當舔狗丫鬟,
還當出榮譽感來了。”陳明宇臉色一變。“你心眼怎么這么???你看看我們班,
誰不喜歡小稚?”“你自己不招人喜歡,就眼紅有人站在這里,就天生是團寵。
我們就愿意對她好,把所有東西都給她?!蔽倚α诵Γ骸澳阌惺裁礀|西啊?一套廉租房?
你爸開的車都是我家的?!标惷饔畋晃乙痪湓捯?,臉漲得通紅。
蔣小稚拉住陳明宇的胳膊抽泣:“你們不要為了我吵架……都是我不好,聽雨一直不受歡迎,
你對我這樣好,會讓她更無地自容的……”聲音嬌滴滴,字字誅心。教室一下子炸了鍋,
同學(xué)們紛紛沖上來,讓我給蔣小稚道歉?!吧蚵犛辏愕降子袥]有心???小稚都哭了!
你怎么就這么冷血?”“如果你不道歉,你就自己上??疲覀兩媳贝?。以后什么都不帶你。
”“不重視友情的人,就要被社會淘汰?!薄耙贿@樣,你現(xiàn)在就和我們一樣去文身,
把全班同學(xué)的名字都文上,我們就考慮接受你?!彼麄円粋€個得意地看著我,
等著我鞠躬認錯。從他們身上,我再次明白了什么叫無知無畏。2我來到這所學(xué)校,
純屬意外。高二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獲得奧數(shù)金牌,提前保送北大。但高三剛開學(xué),
我意外得知,自己是被收養(yǎng)的孩子。養(yǎng)了我十幾年的爸媽,居然不是親爸媽。
親生父母在一個偏遠的鎮(zhèn)上,突然跑出來,哭著喊著要接我回來。養(yǎng)父母不忍心,
想給我一個選擇的機會。他們說:“去看一下吧,也許你想知道自己從哪來。
”陳明宇是我家司機的兒子,我的青梅竹馬,他自告奮勇陪我一起去。陳明宇性格樸實認真,
對我也好。我本來對他有些好感,真心想過畢業(yè)之后,能幫他一把,讓他生活得好一點。
后來他見到了我所謂的“親妹妹”蔣小稚后,一切就都變了。他開始無條件地護著她,
搶我的東西給她,我拿回去,他反而說我是偷東西的賊。上一世,
在河邊喊著要把我的尸體喂狗的人,也正是他。和這種人,再多說一句話都是我犯賤。
出了學(xué)校,我給養(yǎng)父母打了個電話?!鞍?,媽,我想回家了……這里不太適合我。
”但他們?nèi)嗽趪獬霾睿€要兩個月才能接我回去。養(yǎng)母心疼地安慰我:“寶貝,再忍忍,
咱們直接回來上大學(xué)?!蔽胰讨蹨I點頭。在這個地方不到一年,我徹底看清了人性。
這一年,我掃地、做飯、洗尿布、刷廁所……從前不干的事干了個遍。想想我是真有病。
放著千金大小姐不當,為了所謂的親情,來這鬼地方當奴隸了。果不其然,我剛回到家,
親媽就把一塊抹布扔到我臉上?!摆s緊擦灶臺,晚飯前給我擦得能照出人影來!
”我怔了一秒,還沒說話,她已經(jīng)叉著腰罵開了:“你來我們家,吃我的喝我的,
不干活想當祖宗?養(yǎng)你就是干活的!”我拿起抹布,剛擦了兩下,親爸端著個茶缸子晃進來。
“聽雨啊,你也十八了,村里老董看上你了?!薄八昙o是大了點,但有車有房,
你就從了吧,趁著年輕多生幾個孩子?!蔽也桓抑眯诺乜粗?。那老董四十多歲,
是個流著哈喇子在村口罵街的老光棍。我親爸竟要把我嫁給他?我咬牙道:“我得讀書,
我要上大學(xué)?!庇H媽冷笑:“大學(xué)?你看看你那熊樣,小稚才是上大學(xué)的料。她干爹說了,
帶她全班一起上北大。你配嗎?”我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轉(zhuǎn)頭回臥室。結(jié)果一開門,
一條大黑狗睡在我床上。蔣小稚笑瞇瞇地說:“聽雨姐,我看你不在,
就讓小黑在你床上睡了一會。你不介意吧?”我沒說話,她又拿出了一張志愿表,晃了晃。
那上面寫著我的名字。而第一志愿,赫然就是那所護理大專。
蔣小稚天真地笑:“我和明宇商量了一下,我們不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學(xué)。
”“就沒給你報北大,只報了那所??频母哞F乘務(wù),離家近,將來嫁人也方便。
”“你別生氣嘛,我們也是為你好。你天資一般,又不喜歡交朋友,去了北大也不會開心的。
”我只覺得好笑。我的檔案早就進了北大,只等著那份錄取通知書而已。而這張志愿表,
不過是我打算體驗一下生活,填著玩的。3至于他們篤定我只能上??疲且驗槲曳笐?,
小考時簡單的題都不想寫,導(dǎo)致每次只拿了大題的分數(shù)。她居然還真以為,我能任她拿捏。
她像是怕我搶一樣,哼著歌收起志愿表。又從我的衣柜里又翻出幾件衣服,
塞進包里揚長而去。我來了不到一年,幾乎所有的衣服和文具都成了她的。晚上,
我從朋友圈看到同學(xué)們在度假山莊團建的照片。文案還在陰陽怪氣地諷刺我,
是故意發(fā)給我看的。我想到高三剛開學(xué),我還傻傻地和大家打招呼,
努力想記住每個人的名字。我想融入他們。我?guī)退麄冏鰯?shù)學(xué)題,教他們口語,
把國外的糖帶給他們吃。他們卻說我的奢侈品衣服老土,
說穿著夜市十塊錢三件的露臍裝的蔣小稚最時尚。我早就該知道,他們的團結(jié),
是把同一種膚淺當作榮耀。不多時,我收到一條蔣小稚發(fā)來的視頻。他們圍著篝火,
正在展望自己從北大畢業(yè)后要干什么。一個男生說:“我要娶五個老婆!
”另一個女生說:“我要出國,去洛杉磯第一人民醫(yī)院上班。
”陳明宇若有所思:“我將來要娶蔣小稚當老婆。”蔣小稚假惺惺地拍了他一下:“哎呀,
你好討厭哦。”一個男生說:“哎,當初你不是沈聽雨一起轉(zhuǎn)來的嗎,我還以為你喜歡她呢。
”陳明宇不屑地笑:“她?她一直舔我,我不好意思踹了她而已?!薄暗钦嫦矚g我,
我就把她也一起娶了。她是小的,小稚是正宮?!薄八€以為她有多了不起了。
小稚的干爹可是縣城首富,退休金一個月三千五!”他爸在我家打工,
我養(yǎng)父母給他每月開三萬。我知道他從小零花受限,可他居然把三千五當天文數(shù)字。人啊,
眼界局限了一切。他那點樸實和認真,只是在我還是“大小姐”的時候,寄人籬下的本分。
而我來到鎮(zhèn)上,他還以為我被養(yǎng)父母拋棄,嘗到了碾壓我的快感。視頻里,他染著黃毛,
灌著啤酒,含糊不清地大喊:“到時候,沈聽雨就是我陳明宇的妾!”我關(guān)上了視頻,
手指都在抖。這樣的人,還配得上“人”這個字嗎?很快,
就是各大院校發(fā)送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北大的通知書已經(jīng)寄到了我的養(yǎng)父母家,
網(wǎng)上拿到第一批次錄取通知的人也紛紛在曬。而我們班一個都沒動靜。
他們坐不住了:“難道我們沒錄上?”“蔣小稚,你干爹到底靠不靠譜?”“別急別急,
也許是走的特殊渠道,系統(tǒng)還沒同步?!币粋€女生快急哭了:“我讀這一年高三,
家里賣了三只羊,還拿了奶奶的救命藥錢?!薄拔野终f我的成績能上二本,
早知道不聽小稚的,多報幾個大學(xué)了。如果落榜,我就只能嫁人了啊……”蔣小稚也慌了,
連忙給干爹打電話。對面喝得直說胡話,卻滿口應(yīng)允沒問題。結(jié)果,他們又等了一個月,
終于拿到了錄取通知書。是那所??频母哞F乘務(wù)專業(yè)。所有本來可以上一本二本的同學(xué)們,
全都滑檔進了同一所專科。4所有人都愣住了。因為報志愿的時候,
他們真的只填了北大和那所??啤J鞘Y小稚強烈要求這樣的,她說這樣帥氣。現(xiàn)在帥氣完了,
可以集體留在鎮(zhèn)上上專科了。數(shù)學(xué)課代表直接崩潰大哭:“我媽讓我不聽你們的,
報個保險的師范,我沒聽!我就是聽了你們的集體榮譽,現(xiàn)在連個本科都沒了!
”“我爸為了我讀高三賣了拖拉機,連家里的羊都賣了……我要是告訴他我上了護理專科,
他能拿鋤頭把我打死!”“蔣小稚,都怪你!你說好讓我們一起上北大的呢?”“對??!
我早說我們上不了北大,你還說我沒夢想!”質(zhì)問聲四起,蔣小稚終于繃不住了,
指著我:“都是沈聽雨!一定是她改了大家的志愿!為了讓大家陪她上專科!
”“沈聽雨的專科錄取通知書沒有嗎?”“直接查她的錄取通知??!
”他們打開錄取查詢界面,屏幕上赫然顯示:沈聽雨,北大數(shù)學(xué)系。他們沉默片刻,
接著炸了。陳明宇沖上來按住我肩膀:“你說清楚,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是你上了北大?
怎么你沒滑檔?”“我們不管!肯定是你動了手腳!”“你毀了我們一生,你不給個說法?
”有男生直接拿著繩子過來,把我捆了起來。我掙扎著:“你們瘋了嗎?
”陳明宇怒吼:“是你逼我們的!”“既然你都能上北大,那你就得帶我們一起復(fù)讀!
”“復(fù)讀費也要你出!再給我們每個人十萬零花錢!不然,我們就把你推進河里!”這一瞬,
我全身發(fā)冷。難道重活一世,我還是逃不過一死?我拼命掙扎起來,他們發(fā)現(xiàn)我怕了,
笑得更加恣意。幾個男生七手八腳將我往校門外拖。陳明宇拽住我后領(lǐng),
把我塞進了一輛破三輪車里。他朝著騎車的男生怒吼,“拉她去后山水庫,
咱們今天就跟她談個明白!”“快點,別磨蹭!她再掙扎,一腳踹暈她!”“對,
把手機搜出來!別讓她報警!”而這時,一聲刺耳的急剎響起。
一輛黑色邁巴赫橫插在三輪車前方?!安?,哪個不長眼的……”陳明宇破口大罵。
但邁巴赫車門被推開,下車的是我養(yǎng)母。
我費力從三輪車里探出半個身子:“媽……”我嗓子啞了,眼淚瞬間決堤。緊接著,
車后門也緩緩打開,一個身穿筆挺西裝的男人走了下來。那是我養(yǎng)父。他臉色冷得可怕,
一步步走向陳明宇?!澳阍谧鍪裁矗俊标惷饔钜幌伦鱼蹲×?。他根本沒想到,
我的養(yǎng)父母竟然會出現(xiàn)在這里。他下意識想躲,腳一動,結(jié)果被三輪車絆了一下,
摔了個狗啃泥。我埋在養(yǎng)母的懷里哭訴:“爸,媽……他們綁我,
要把我推進水庫……”這時,邁巴赫的司機,也就是陳明宇的爸爸,
跌跌撞撞地從車上跑下來。看到自己的兒子,他一巴掌扇了過去,
劈頭蓋臉地怒吼:“你個畜生!她是你能動的人嗎?你是想害死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