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山的晨霧被魔氣撕裂時,陳瀟瀟正用戰(zhàn)旗尖端挑起仙界密報。玉簡上的朱筆批注還帶著溫熱:「圣女失貞,魔種禍世,著令長青宗就地格殺」。他指尖碾過字跡,玉簡應聲碎成齏粉,黑紅色的魔氣順著指縫溢出,在青石板上灼出猙獰的修羅紋路。
「父親,母親的傷勢又加重了?!龟惡频穆曇魪纳砗髠鱽?,少年的衣擺上沾著新?lián)Q的藥汁,「清蓮咒的效力越來越弱,魔界的「血玉髓」也止不住她體內的仙魔之力對沖?!?/p>
陳瀟瀟沒有回頭,戰(zhàn)旗在晨風中發(fā)出低沉的嗡鳴,如同即將出鞘的魔刀在呼喚鮮血。他看著竹屋內洛清河蒼白的臉,想起昨夜她在昏迷中抓住他的手,輕聲呢喃「別殺太多」時,指尖的溫度比忘川水還要涼。
「去魔界血池取三滴「幽冥淚」。」他沉聲道,魔氣在腳下凝成骨刺,「若申時前未歸,就用你的混沌之力為她強行續(xù)命。」
陳浩欲言又止,最終點頭離去。陳瀟瀟轉身走進竹屋,洛清河的睫毛忽然顫動,像是感知到他的氣息。他在床畔坐下,用指尖輕輕拂去她額角的冷汗,觸到的皮膚燙得驚人——那是仙魔之力在體內同歸于盡的征兆。
「別去...」她的聲音微弱如絮,卻透著堅定,「仙界布下了「誅魔天網」,你若去了...」
「噓——」他按住她的唇,魔氣在掌心凝聚成冰蓮,輕輕貼在她心口,「千年前我能踏碎南天門,現(xiàn)在就能拆了他們的天網。」
洛清河搖頭,指尖攥緊他的衣袖:「我寧可死,也不想你再染血腥...」
陳瀟瀟忽然俯身,吻住她的唇。這個吻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像是要將千年的孤寂和十年的隱忍都融進其中。洛清河先是一怔,隨后感受到他顫抖的指尖,明白這是他告別的方式。
「等我回來?!顾驼Z,聲音里有壓抑的溫柔,「我會帶仙界長老的血,為你熬藥。」
話音未落,人已化作黑霧穿窗而去。洛清河掙扎著起身,卻被陳浩及時扶住。少年看著母親眼中的痛楚,忽然想起父親腰間的「將」字棋掛——那是用他的胎發(fā)和魔界赤鐵煉制,每次父親動殺念時,棋掛就會滲出黑血。
「母親,父親不會有事的。」他輕聲安慰,「您還記得他教我的「滅世刀意」嗎?那是能劈開時空的絕技?!?/p>
洛清河苦笑,指尖撫過陳浩眉角的鱗片胎記:「我擔心的不是他打不過,而是他打贏后,會變成千年前那個孤獨的魔尊。」
仙界中樞,「九重天闕」的金鐘剛剛敲響。陳瀟瀟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xiàn)在殿前,戰(zhàn)旗上的「衡」字圖騰此刻泛著血色,每一道紋路都在訴說著殺意。守殿的「金罡衛(wèi)」甚至來不及敲響警鐘,就被魔氣凝成的鎖鏈穿透咽喉。
「陳瀟瀟!你竟敢擅闖仙界中樞!」清昱長老的聲音從云層中傳來,老者手持「封魔詔書」,身后跟著十八位大乘期修士,「仙界已布下「周天星斗滅魔陣」,你今日插翅難飛!」
陳瀟瀟冷笑,抬頭看向天空中逐漸成型的星陣。那些號稱能困殺魔尊的星辰軌跡,在他眼中不過是孩童的積木。他抬手揮刀,戰(zhàn)旗化作巨大的鐮刀,竟將北斗七星的連線生生斬斷。
「星斗陣?」他踏碎階前的「伏魔印」,「千年前我能破一次,現(xiàn)在就能破十次?!?/p>
清昱臉色慘白,揮手祭出「誅魔劍」。那是用仙界三十六位長老的本命法寶煉制的殺器,劍身上刻滿「往生咒」,卻在觸及陳瀟瀟的魔氣時,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你以為用禁術煉制法寶,就能殺我?」陳瀟瀟指尖輕彈,劍刃應聲而碎,「告訴我,誰給洛清河下的情蠱?」
清昱后退半步,忽然捏碎懷中的玉簡。血霧中,星衍子的虛影浮現(xiàn),老者手中托著洛清河的「青蓮令」,令上染著斑駁的血跡。
「魔尊別來無恙,」星衍子輕笑,「洛清河的情蠱,是老夫親自所下。如何,看著自己的女人被情欲折磨,滋味可好?」
陳瀟瀟感覺胸腔中的魔氣幾乎要破體而出。他想起十年前那個清晨,洛清河在竹林里渾身顫抖的模樣,想起她眼底的屈辱和不甘,殺意如潮水般淹沒理智。
「我要你魂飛魄散?!顾蛔忠活D道,戰(zhàn)旗在身后凝成巨大的修羅虛影,「用你的血,為她洗去恥辱。」
星衍子卻不閃不避,任由魔氣穿透虛影:「殺了我,洛清河就永遠解不開情蠱的后招。你猜,她體內的「蝕心咒」何時會發(fā)作?」
陳瀟瀟的刀刃在離星衍子眉心三寸處頓住。他忽然想起洛清河每次毒發(fā)時,都會抓住他的手,指甲掐進他的皮肉,卻在清醒后哭著道歉。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他決不允許再發(fā)生第二次。
「說,如何解咒。」他咬牙道,魔氣鎖鏈纏上星衍子的脖頸。
星衍子咳嗽著笑了:「想要解藥,就用你的本源魔氣,換洛清河的十年壽命。」他抬手拋出一個玉瓶,「瓶中是「忘憂散」,可壓制情蠱三月。至于永久解法...」老者的虛影逐漸消散,「除非你自廢魔元,否則永遠別想知道?!?/p>
陳瀟瀟接住玉瓶,指尖在瓶身刻下修羅紋。他知道這是星衍子的圈套,卻不得不跳——因為洛清河的生命,比他的魔元更重要。
「清昱,告訴仙界諸老,」他轉身時,戰(zhàn)旗掃過滿地尸骸,「從今日起,任何人敢動洛清河和陳浩一根手指,我必屠其滿門,雞犬不留?!?/p>
清昱顫抖著跪下,看著魔尊的身影消失在云層中,忽然想起千年前那場讓六界顫抖的「屠仙之戰(zhàn)」。那時的陳瀟瀟也是這樣的眼神,仿佛天地萬物,皆可踏碎。
蒼梧山的竹屋內,陳浩正用雙魚紋為洛清河疏導靈氣。少年忽然抬頭,看見父親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衣袍上染著新鮮的血跡,卻在看見洛清河時,眼底的殺意化作溫柔。
「喝藥?!龟悶t瀟將忘憂散溶于水中,扶起洛清河,「星衍子的圈套,我會慢慢破解。」
洛清河看著他鬢角的白發(fā),伸手撫過他眉心的紅痣:「值得嗎?為了我這樣一個...」
「沒有值不值得,」他打斷她的話,聲音低沉,「你是我的妻,是陳浩的母,是我陳瀟瀟認定的人?!?/p>
陳浩別過臉,感覺眼眶發(fā)酸。他忽然想起在魔界藏書閣看到的記載:「魔尊之妻,必受六界共妒。」那時的他不懂,現(xiàn)在卻明白,父母的愛情從來不是風花雪月,而是在刀山火海中開出的花。
「父親,母親,」他忽然開口,「我想回仙界一趟?!?/p>
陳瀟瀟皺眉:「你想干什么?」
「我想加入長青宗?!股倌晡站o拳頭,「以仙界弟子的身份,從內部瓦解激進派。」
洛清河驚呼:「不行!太危險了!」
陳浩搖頭:「母親,您曾說過,真正的強大不是征服,而是包容。我想用自己的方式,讓仙界接受我們這樣的「混血」存在。」
陳瀟瀟凝視著兒子的眼睛,忽然想起自己十歲那年,也是這樣固執(zhí)地想要證明自己。他抬手拍了拍陳浩的肩膀,戰(zhàn)旗上的「衡」字圖騰輕輕震動,像是在認可少年的決心。
「去吧,」他沉聲道,「但記住,你的安全比任何事都重要。若遇到危險,立刻捏碎這個?!顾f給陳浩一枚刻著修羅紋的玉簡,「我會在三息內趕到?!?/p>
洛清河看著父子二人,忽然感覺心口的疼痛減輕了幾分。她知道,陳浩的決定意味著新的挑戰(zhàn),但也可能是六界和平的轉機。或許,這就是命運,讓他們一家三口,以不同的方式,守護同一個信念。
三日后,陳浩換上仙界弟子的青衫,站在蒼梧山腳下。他回頭望去,父親和母親站在竹屋前,戰(zhàn)旗和清蓮在風中交織成畫。少年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仙界,袖口的雙魚紋若隱若現(xiàn),像是藏在心底的秘密。
「陳浩,」陳瀟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記住,你不是去妥協(xié),而是去改變。」
少年重重點頭,展開陰陽翼,化作流光飛向天際。洛清河靠在陳瀟瀟肩頭,看著兒子的背影消失在云層中,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個雨夜,她抱著襁褓中的他逃入蒼梧山的場景。
「我們的孩子,長大了?!顾p聲道。
陳瀟瀟攬住她的腰,看著天邊的彩虹,想起洛清河靈識回歸時的場景?;蛟S,六界的未來就像這彩虹,需要經歷風雨,才能綻放出最美麗的光彩。
「總有一天,」他低語,「我們會讓六界知道,仙與魔,也能開出并蒂蓮?!?/p>
洛清河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眼中的戾氣已化作柔光。她忽然明白,真正的無敵不是征服天下,而是能為了重要的人,放下手中的刀,拿起守護的盾。
竹屋內,未下完的「永恒」棋局在陽光下靜靜等待。陳瀟瀟落下黑子,洛清河補上白子,這次,棋子在棋盤中央形成「望」字,像是對未來的期許,又像是對團圓的守望。
風穿過梅林,帶來遠處六界坊市的喧囂。陳瀟瀟擁著洛清河,感覺懷中的溫暖比任何魔氣都要治愈。他知道,無論前方還有多少挑戰(zhàn),只要有她在身邊,就沒有跨不過的坎。
「等陳浩回來,」洛清河輕聲道,「我們一起去人界看花燈吧?!?/p>
陳瀟瀟輕笑,低頭吻了吻她的發(fā)頂:「好,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p>
(第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