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傾瀉在陳天青赤裸的上身。他雙臂平舉,擺出一個詭異的姿勢,《銅像功》中稱之為"銅人問天"。骨骼發(fā)出炒豆般的爆響,皮膚下似有無數(shù)小蟲蠕動。
"第三十六次。"陳天青咬牙計數(shù),汗珠滾落在地面上,已經(jīng)積成一小洼。
《銅像功》開篇明義:銅皮初成需百日苦修,每日完成九組"銅人九式",每組間隔不得超半刻鐘。而他僅一夜就已做到三十六組。
皮膚開始泛出詭異的淡黃色,在月光下竟隱隱有金屬光澤。陳天青伸手觸碰左臂,指尖傳來硬物相擊的"叮"聲。
"這就是銅皮初顯?"
他抓起桌上的匕首,猶豫片刻,對著左臂輕輕一劃。刀刃與皮膚相觸,竟發(fā)出金鐵交鳴之聲,只留下一道白痕,轉(zhuǎn)瞬即逝。
陳天青瞳孔微縮。這匕首雖非法器,卻也鋒利異常,往日稍不留神就會劃破皮膚。而現(xiàn)在...
"砰!"
他突然揮拳砸向墻壁。青石砌成的墻面凹陷下去,碎石飛濺,而他的手背僅微微泛紅。
"心臟又在發(fā)燙..."
陳天青按住心口,那里傳來一陣強過一陣的灼熱感。自從開始修煉《銅像功》,這枚神秘心臟就變得異?;钴S,尤其在月夜。他隱約感覺,自己的修煉速度與心臟跳動有種奇妙的同步。
窗外傳來腳步聲,陳天青迅速披上外衣。
"天青,還沒睡?"是父親陳任云的聲音。
"在溫習(xí)功法。"陳天青打開門,發(fā)現(xiàn)父親手中提著個包袱。
陳任云進屋后迅速關(guān)上門,將包袱放在桌上打開。里面是幾包藥材和一個小布袋。
"這是..."
"赤血藤、鐵骨草,還有三塊下品元石。"陳任云聲音壓得極低,"別聲張。"
陳天青喉結(jié)滾動。這些正是《銅像功》銅皮階段所需的主藥,雖不算珍貴,但在陳家也屬管制資源。
"父親,這..."
"你既選擇體修之路,這些總比沒有強。"陳任云目光復(fù)雜,"家主那邊...你別怨他。雪薇沖擊煉臟期在即,家族資源確實緊張。"
陳天青攥緊藥材,藥香鉆入鼻腔,卻壓不住心頭泛起的苦澀。胡雪薇,又是胡雪薇。這個憑空出現(xiàn)的"義女",竟能讓整個陳家傾其所有。
"我明白。"他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多謝父親。"
陳任云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拍了拍兒子肩膀。月光下,陳天青注意到父親鬢角新添的白發(fā),和眼中那抹藏不住的愧意。
父親離開后,陳天青立刻燒水熬藥。按照《銅像功》記載,銅皮小成需藥浴配合。本應(yīng)用"淬骨靈液",但他只有最基礎(chǔ)的"鐵骨湯"配方。
滾燙的藥湯泛著刺鼻的鐵銹味。陳天青脫去衣物,毫不猶豫地踏入木桶。
"嗤——"
皮膚接觸藥湯的瞬間,白煙騰起,劇痛如千萬根鋼針同時刺入。他悶哼一聲,額頭青筋暴起,卻堅持將全身浸入。
神秘心臟劇烈跳動,每一次搏動都帶動藥力瘋狂涌入四肢百骸。陳天青看到自己手臂上的銅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從雙臂蔓延到胸膛,再到雙腿...
劇痛中,他恍惚看到水中倒影——自己的瞳孔竟也泛起了銅色!
四天后的清晨,陳天青站在院中,迎著朝陽檢查修煉成果。全身皮膚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金屬光澤,如同一尊精心打磨的黃銅雕像。
"叮!叮!叮!"
他手持匕首,依次劃過手臂、胸膛、大腿。每一次都只留下轉(zhuǎn)瞬即逝的白痕,連最柔軟的腹部都堅硬如鐵。
"銅皮初成。"陳天青自語,"按功法記載,這該是三個月的進度。"
他嘗試運勁,肌肉頓時如銅塊般隆起。隨手一拳,碗口粗的樹干應(yīng)聲而斷。這等力量,已遠超通脈初期該有的水準。
"可惜藥方太低端。"陳天青看向所剩無幾的藥材。鐵骨草只能強化表皮,要想突破到銅筋層次,必須要有能滲透肌肉的"淬筋靈液"。
他決定去家族庫房碰運氣。
庫房位于陳家大宅西側(cè),由三長老陳任火掌管。陳天青剛到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鞒鰻幊陈暋?/p>
"...這批金髓丸必須給雪薇留著!她沖擊煉臟期就差臨門一腳!"
"可其他子弟的月例已經(jīng)拖欠兩月了,尤其是那些外姓弟子..."
"外姓弟子?哼,他們修煉十年也抵不上雪薇一日之功!"
陳天青在門外攥緊拳頭。金髓丸是突破煉臟期的關(guān)鍵丹藥,一顆就價值五十元石。而自己上次申請三塊元石購買淬筋靈液材料,卻被以"浪費資源"為由拒絕。
他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廳內(nèi)頓時安靜。三長老陳任火坐在主位,兩側(cè)站著幾位執(zhí)事,地上堆滿貼著紅紙的禮盒——那是準備送往水月派的資源。
"天青?"陳任火皺眉,"有事?"
"弟子想申請一份淬筋靈液的材料。"陳天青直接道明來意,"《銅像功》已到銅皮圓滿,需要..."
"《銅像功》?"陳任火打斷他,面露譏諷,"那破爛體修功法?天青,不是三叔打擊你,半靈體走體修之路是死胡同!銅皮層次就到頭了!"
陳天青沉默地卷起袖子,露出泛著銅光的手臂。然后,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他拿起桌上的裁紙刀,對著手臂狠狠劃下。
"鐺!"
刀刃崩開一個缺口,手臂完好無損。
廳內(nèi)一片死寂。
"這...這怎么可能..."一位執(zhí)事喃喃道,"銅皮小成?至少需要..."
"七日。"陳天青平靜道,"我只用了七日。"
陳任火臉色陰晴不定,最終嘆了口氣:"天青,你確實讓三叔意外。但家族現(xiàn)在資源緊張,雪薇沖擊煉臟期是頭等大事。這樣吧..."他從抽屜取出個木牌,"憑此去賬房支取五塊元石,再多真的不行了。"
五塊元石。陳天青心中冷笑,連半份淬筋靈液都配不齊。而地上那些禮盒里的資源,價值何止千塊元石?
"多謝三叔。"他接過木牌,轉(zhuǎn)身離去。身后傳來壓低聲音的議論:
"七日銅皮小成?這速度比當年胡雪薇還..."
"噓!小點聲!別忘了家主交代的..."
走出庫房,陳天青拐進一條僻靜小路。突然,他停下腳步,全身肌肉繃緊。
空氣中飄來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是胡雪薇身上的"寒梅香"。
"天青哥哥好敏銳呢。"假山后轉(zhuǎn)出一個月白身影,正是胡雪薇。她比宴會那日更加明艷動人,眉心的水月派印記泛著淡淡藍光。
陳天青暗自警惕。這少女何時來的?竟能悄無聲息地接近到如此距離。
"雪薇妹妹有事?"他保持距離,注意到胡雪薇的目光在自己銅化的手臂上停留了片刻。
"聽說哥哥在修煉《銅像功》?"胡雪薇笑意盈盈,"正巧水月派藏書閣有部《銀身訣》,比《銅像功》高明許多。哥哥若有興趣,雪薇可代為求取。"
陳天青心中一凜。無事獻殷勤,這少女在打什么主意?
"多謝好意,不過我習(xí)慣了一樣一樣來。"
胡雪薇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又恢復(fù)天真模樣:"哥哥真是踏實呢。對了..."她突然湊近,聲音壓低,"你心口那東西,最近還疼嗎?"
陳天青渾身一僵。她怎么知道心臟的事?
"什么心口?妹妹怕是記錯了。"
胡雪薇笑而不語,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離去。走出十余步,忽然回頭:"忘了告訴哥哥,我三日后就要閉關(guān)沖擊煉臟期了。出關(guān)后...或許能幫哥哥解決一些煩惱呢。"
直到胡雪薇的身影消失,陳天青才長舒一口氣。他這才發(fā)現(xiàn),背心已被冷汗浸透。方才那一瞬,他分明從少女眼中看到了一抹不屬于她這個年齡的深邃與...貪婪?
回到小院,陳天青立刻檢查了所有物品。沒有被動過的痕跡,但他確信胡雪薇一定來過?;蛟S就在他修煉時,那少女就站在某個陰影處,靜靜觀察...
這個念頭讓他毛骨悚然。
當晚,陳天青加倍小心。他將父親給的藥材全部用完,熬制了一大桶濃度翻倍的鐵骨湯。藥湯漆黑如墨,散發(fā)著刺鼻的腥氣。
"嘶——"
入水的瞬間,劇痛遠超以往。皮膚肉眼可見地開裂,又在心臟涌出的熱流中迅速愈合。陳天青咬緊牙關(guān),強迫自己保持清醒。銅色從表皮向肌肉層滲透,這是向銅筋層次過渡的標志。
月過中天時,藥力終于耗盡。陳天青爬出木桶,全身皮膚如古銅般厚重,舉手投足間竟有金屬摩擦聲。最驚人的是,他心口處浮現(xiàn)出了一道奇特的紋路——像是一枚被鎖鏈纏繞的心臟。
"這是..."
他觸碰那紋路,突然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秀遍g,看到了一幅模糊畫面:無盡黑暗中,九條鎖鏈鎖著一顆跳動的心臟。鎖鏈已有三條斷裂,剩下的六條中,有一條正在劇烈顫動...
"砰!"
院門被撞開的聲響將陳天青拉回現(xiàn)實。他迅速披衣沖出,只見一道黑影消失在墻頭,地上留著一張字條:
"小心月光"
落款處畫著一枚被鎖鏈纏繞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