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第一次注意到虞舟,是在高一開學的第一天。陽光透過窗戶斜斜照進來,
落在他后頸細密的絨毛上,他正低頭解著書包帶子,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
望舒的心跳漏了一拍,趕緊低下頭,假裝整理桌肚里的課本。她聽見旁邊的女生小聲議論,
說那是虞舟,開學考年級第一,初中就是學霸。望舒偷偷抬眼,看見他被幾個男生圍住,
笑著說話,側(cè)臉線條干凈利落,嘴角有個淺淺的梨渦。那一天,望舒的筆記本上,
第一次寫下“虞舟”兩個字,用鉛筆,輕輕的,寫完又用橡皮擦掉,留下淡淡的印子。
班里調(diào)座位,望舒被分到虞舟斜后方的位置,中間隔了一條過道。這讓她有些竊喜,
又有些緊張。她能清楚地看到他上課時的樣子,認真聽講時會微微蹙眉,走神時會轉(zhuǎn)著筆,
目光望向窗外。望舒總是假裝看黑板,余光卻忍不住飄向他。有一次數(shù)學課,
老師叫虞舟上去講題,他站在講臺上,聲音清朗,思路清晰,陽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
望舒看著他,手里的筆不知不覺停下,直到同桌戳了戳她,她才猛地回過神,臉頰發(fā)燙。
虞舟似乎察覺到什么,回頭看了一眼,望舒慌忙低下頭,心臟砰砰直跳,像做了壞事被抓住。
她以為他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目光,可他只是隨意掃了一圈,就轉(zhuǎn)了回去,繼續(xù)講題。
望舒松了口氣,又有些失落。他根本沒注意到她。杜涓是在高一上學期中段轉(zhuǎn)來的。
她長得很漂亮,性格也活潑,一來就和班里的同學打成一片。望舒注意到,
虞舟看杜涓的眼神,和看別人不一樣。那是一種望舒從未見過的溫柔。
杜涓會笑著問虞舟數(shù)學題,身體微微湊近,虞舟會耐心地給她講解,偶爾還會開個小玩笑,
逗得杜涓咯咯笑。望舒坐在后面,看著他們的互動,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悶悶的。
她也想問虞舟問題,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怕自己問的問題太簡單,被他笑話,
更怕他像對別人一樣,只是禮貌性地回答,而不是像對杜涓那樣,帶著笑意。
有一次上體育課,自由活動時,杜涓說想打羽毛球,虞舟立刻說陪她。望舒站在不遠處,
看著他們一來一回地打著球,虞舟會故意把球打得很低,讓杜涓容易接到,
然后笑著夸她打得好。杜涓跑起來的時候,頭發(fā)會被風吹起,
虞舟會自然地幫她把頭發(fā)別到耳后。望舒看得手指攥緊了衣角,指甲幾乎嵌進肉里。
她轉(zhuǎn)身走到操場邊的樹蔭下,背對著他們,
可耳朵里還是能聽到杜涓的笑聲和虞舟溫和的聲音。那天的陽光很暖,望舒卻覺得有些冷。
她從書包里拿出一本小說,想分散注意力,可書頁上的字一個也看不進去。
腦子里全是虞舟幫杜涓別頭發(fā)的畫面。放學值日,望舒和虞舟被分到一組。
教室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空氣有些安靜。望舒拿著掃帚,默默地掃著地面,心里有些緊張。
虞舟在擦黑板,他個子高,抬手就能擦到最高的地方。望舒偷偷看他,
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陽光照在他臉上,顯得格外好看?!巴?,”虞舟突然開口,
望舒嚇了一跳,差點把掃帚掉在地上?!澳隳沁厭咄炅藛??”他問,聲音很溫和。
“啊……快了?!蓖孚s緊低下頭,加快了掃地的速度。虞舟笑了笑,沒再說什么。
望舒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又移開了。她的心像小鹿亂撞,
不知道他剛才是不是看出了自己在看他。掃完地,望舒去倒垃圾,虞舟說他去提水桶。
走到樓梯口,遇到了杜涓。杜涓剛從辦公室回來,手里拿著幾本作業(yè)本?!坝葜郏?,
”杜涓笑著打招呼,“你們還在值日啊?”“嗯?!庇葜蹜艘宦?,
然后自然地接過杜涓手里的作業(yè)本,“我?guī)湍隳冒?。”“謝謝你啊?!倍配感Φ煤荛_心。
望舒提著垃圾桶,站在一旁,像個透明人。她看著虞舟和杜涓一起走在前面,
聽著他們說著話,虞舟的聲音里帶著她從未聽過的輕松。望舒低下頭,腳步放慢了些。
垃圾桶有些沉,她的手被勒得有些疼?;氐浇淌?,虞舟已經(jīng)把水桶提回來了,
杜涓也已經(jīng)走了。望舒把垃圾桶放好,拿起自己的書包?!白甙?。”虞舟說。
望舒“嗯”了一聲,跟著他走出教室。樓道里很安靜,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腳步聲。
望舒想問他剛才和杜涓說了什么,可話到嘴邊,又覺得自己沒資格問。走到校門口,
虞舟的媽媽開車來接他?!拔蚁茸吡??!庇葜蹖λf?!昂谩!蓖纥c點頭。
看著虞舟坐進車里,車子緩緩開走,望舒才轉(zhuǎn)過身,朝著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心里空落落的。她知道,虞舟和杜涓之間,
有種她無法介入的默契。這種感覺,讓她很難過。周末,望舒去圖書館看書。
剛找到一個位置坐下,就看到虞舟和杜涓也來了。他們一起選了書,
然后坐在了望舒斜對面的位置。望舒的心一緊,趕緊低下頭,假裝看書。
她能聽到他們小聲的交談,虞舟在給杜涓講一道物理題,杜涓時不時發(fā)出“哦”的聲音。
望舒握著書的手指收緊,眼睛盯著書頁,腦子里卻一片混亂。她覺得自己像個偷窺者,
躲在角落里,看著不屬于自己的幸福。坐了一會兒,望舒覺得再也待不下去了。她合上書,
站起身,準備離開。經(jīng)過虞舟他們座位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巴??
”虞舟叫住了她。望舒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臉上擠出一個笑容:“虞舟,杜涓,
你們也來看書啊。”“嗯,”虞舟點點頭,“你要走了嗎?”“是啊,家里還有事。
”望舒說。杜涓也對她笑了笑:“那你先走吧?!蓖妗班拧绷艘宦?,匆匆離開了圖書館。
走出圖書館,陽光有些刺眼,望舒瞇了瞇眼睛。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逃,
也許是怕看到他們在一起的樣子,心里更難受?;氐郊遥姘炎约宏P(guān)在房間里。
她拿出日記本,想寫點什么,可拿起筆,卻不知道該寫什么。
腦子里全是虞舟和杜涓在圖書館的樣子。她嘆了口氣,把筆放下,趴在桌子上。
暗戀真的好苦啊,望舒想。就像喝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苦得讓人難以下咽,可偏偏,
她還舍不得放下。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了,虞舟又是年級第一,杜涓第二,望舒在班里中游。
成績單貼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很多同學都圍在那里看。望舒也去看了,
她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找到了虞舟和杜涓,他們的名字緊緊挨著。然后,
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在下面好幾行。心里又泛起那種熟悉的失落感。她和他,
果然是兩個世界的人。放學路上,望舒看到虞舟和杜涓走在一起,
他們好像在討論考試的事情。望舒默默地跟在他們后面,保持著一段距離。
她聽到杜涓說自己有道題不該錯,虞舟在安慰她,說沒關(guān)系,下次仔細點就好了。
望舒看著他們的背影,覺得自己像個多余的人。她加快腳步,超過他們,
然后拐進了旁邊的一條小路。小路很安靜,只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望舒停下腳步,
靠在墻上,深深地吸了口氣。她不知道這樣的暗戀還要持續(xù)多久,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放下。也許,就這樣遠遠地看著他,也是一種幸福吧,
望舒苦笑了一下。只是,這種幸福里,摻雜了太多的苦澀。回到家,望舒接到了同桌的電話,
說周末班里要組織去公園燒烤,問她去不去。望舒有些猶豫,她知道虞舟和杜涓肯定也會去。
可同桌說大家都去,讓她一定要去。望舒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也許,多和大家在一起,
能讓自己不那么關(guān)注虞舟吧。掛了電話,望舒心里有些忐忑,她不知道周末的燒烤會,
又會發(fā)生什么。但她還是隱隱有些期待,期待能和虞舟有更多的交集,
哪怕只是作為普通同學。這種矛盾的心情,讓她整晚都沒睡好。周末燒烤那天,
望舒特意換了件淺藍色的T恤,站在公園入口時,手指反復絞著書包帶。
虞舟和杜涓是一起到的,杜涓手里拎著一袋水果,虞舟接過袋子時,指尖擦過她的手腕,
望舒垂下眼,盯著地上的石子。燒烤架支在湖邊,煙火氣混著食物香氣飄起來。
望舒蹲在角落穿烤串,竹簽戳破青椒時汁水濺到指尖,她低頭吹了吹,忽然有片陰影覆上來。
虞舟蹲在她旁邊,手里拿著幾串雞翅:“這個要多刷點油?!彼氖滞笈龅剿母觳?,
溫熱的觸感讓望舒猛地一顫?!拔摇⑽也惶珪蓖嫱罂s了縮,
虞舟已經(jīng)拿過她手里的刷子,油刷在雞翅上滋滋作響,他垂著眼,
睫毛在眼下投出淡影:“慢慢來,烤焦了我也吃?!彼曇艉茌p,像是怕驚飛什么,
望舒捏著竹簽的手指發(fā)僵。杜涓端著飲料走過來,笑著遞給虞舟一瓶:“望舒,你喝什么?
”望舒起身去拿,指尖剛碰到瓶身,虞舟忽然伸手,
把自己那瓶遞過來:“她好像不喜歡甜的?!倍配搞读艘幌?,望舒接過虞舟手里的礦泉水,
瓶身還帶著他掌心的溫度。炭火漸旺,望舒烤的玉米糊了半邊,她懊惱地想扔掉,
虞舟卻伸手拿過去,掰下沒焦的部分:“這邊能吃?!彼Я艘豢?,嘴角沾了點玉米須,
望舒下意識想伸手幫他擦掉,指尖剛抬起就僵在半空,虞舟已經(jīng)自己抹掉了,
對她笑了笑:“有點甜?!焙吰痫L時,望舒打了個噴嚏。虞舟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
搭在她肩上:“去那邊坐會兒,別吹著風。”外套上有淡淡的皂角味,望舒裹緊衣服,
看見杜涓站在不遠處,手里拿著虞舟的水杯,眼神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有人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酒瓶轉(zhuǎn)到望舒時,她心跳如鼓。“有沒有喜歡的人?
”同班男生起哄。望舒攥緊衣角,余光瞥見虞舟正盯著她,目光沉沉。她低下頭,
聲音細若蚊蚋:“沒有?!庇葜酆鋈婚_口:“喝飲料吧,她不能喝酒。
”他替她拿起面前的果汁,瓶身碰到她嘴唇時,她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甜。游戲繼續(xù),
酒瓶停在虞舟面前。杜涓笑著問:“那你呢,有沒有喜歡的人?”空氣瞬間安靜,
望舒攥緊外套下擺,指甲幾乎嵌進肉里。虞舟沉默了幾秒,忽然看向望舒,
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兩秒,又轉(zhuǎn)開:“秘密。”他拿起酒瓶喝了口啤酒,喉結(jié)滾動時,
望舒覺得喉嚨也跟著發(fā)緊。中途望舒去洗手間,回來時在小徑上遇見虞舟。他靠在樹旁,
手里夾著根煙,看見她時愣了一下,迅速把煙掐滅:“怎么才回來?
”月光透過樹葉灑在他臉上,半邊明半邊暗。望舒搖頭,想從他身邊走過,他忽然伸手,
抓住她的手腕:“剛才的問題,你沒說實話。”望舒的心猛地一跳,手腕被他握得發(fā)燙。
“我……”她想掙脫,他卻握得更緊,指腹蹭過她手腕的脈搏:“看著我?!蓖姹黄忍ь^,
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睛里,那里面有她看不懂的情緒,像漩渦要把她吸進去。
遠處傳來同學的笑鬧聲,他忽然松開手,后退一步:“快回去吧,該走了?!被厝サ穆飞?,
望舒坐在大巴最后一排,虞舟坐在她斜前方。杜涓靠在他肩上睡著,他小心翼翼地調(diào)整坐姿,
讓她睡得更舒服。望舒看著他的背影,把臉埋進膝蓋,外套上的皂角味漸漸淡了,
像一場抓不住的夢。周一放學,望舒被數(shù)學老師留下改錯題。辦公室只剩她和虞舟時,
窗外下起了雨。“這道輔助線……”虞舟站在她身后,俯身指著試卷,他的呼吸落在她頸后,
帶著薄荷牙膏的味道。望舒握筆的手發(fā)抖,筆尖在紙上戳出個墨點。“緊張什么?
”他輕笑一聲,指尖點在她手背上,“這樣連。”他的手覆上來,帶著微涼的濕意,
望舒能感覺到他指腹的紋路。雨越下越大,敲在玻璃上噼啪作響,
她忽然聞到他頭發(fā)上的濕氣,和那天燒烤時的皂角味混在一起,讓她頭暈目眩。
改完題走出辦公樓,雨幕連成一片。望舒沒帶傘,正猶豫要不要沖進雨里,
一把黑色的傘撐在了她頭頂。虞舟把傘柄塞進她手里:“我家近?!彼D(zhuǎn)身就要沖進雨里,
望舒下意識抓住他的袖子:“一起走……”話出口就后悔了,臉頰燒得滾燙。虞舟頓住腳步,
回頭看她。雨水順著他發(fā)梢滴落,砸在他鎖骨上。他接過傘柄,往她那邊傾了傾:“嗯。
”兩人并肩走在雨里,傘沿太窄,他半邊肩膀很快濕透了。望舒想把傘往他那邊推,
他卻按住她的手:“這樣就好?!弊叩铰房?,望舒的小區(qū)在左邊,虞舟家在右邊?!拔业搅?。
”望舒停下腳步,把傘遞給他。虞舟沒接,反而從兜里掏出顆糖:“草莓味的。
”糖紙在雨夜里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他把糖塞進她手里,指尖碰到她掌心的紋路,“明天見。
”望舒攥著那顆糖,站在雨里看他跑向馬路對面。傘還在手里,
他的體溫卻殘留在糖紙和她的掌心。雨停時,她才發(fā)現(xiàn)糖紙已經(jīng)被手心的汗洇濕了,
草莓味的糖在舌尖化開,甜得發(fā)膩,卻又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苦。周二上體育課,
自由活動時望舒坐在操場邊看書。虞舟抱著籃球跑過來,球衣被汗水浸透,貼在背上。
“喝水嗎?”他擰開瓶蓋,遞到她面前。望舒接過水瓶,瓶口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她喝了一小口,喉結(jié)滾動時,感覺到他的目光停在自己脖子上?!皠偛趴匆姸配刚夷悖?/p>
”望舒把水瓶還給他,假裝翻書,“你們聊什么?”話出口就覺得多余,
心里像被針扎了一下。虞舟擰著瓶蓋,指節(jié)泛白:“沒什么,問數(shù)學題。”他忽然蹲下來,
平視著她:“望舒,你是不是……”他的話沒說完,杜涓就抱著毛巾跑過來,
笑著挽住虞舟的胳膊:“虞舟,該回去了。”虞舟的身體僵了一下,
望舒看見他手腕上若隱若現(xiàn)的紅痕,像是被什么東西抓出來的。她迅速移開目光,
心臟像被一只手攥緊,疼得她喘不過氣。那天下午的數(shù)學課,望舒一直走神。
她想起虞舟沒說完的話,想起他手腕上的紅痕,想起杜涓挽著他胳膊時自然的樣子。
放學值日時,她故意躲著虞舟,卻在擦窗戶時夠不到高處,梯子晃了一下,她驚呼出聲,
被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腰?!靶⌒狞c?!庇葜鄣穆曇粼陬^頂響起,他扶著她的腰,
把她從梯子上抱下來。望舒的后背貼著他的胸膛,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味,
和那天雨里的皂角味混在一起。她想掙脫,他卻抱得更緊,下巴幾乎碰到她的發(fā)頂:“望舒,
別躲我?!彼穆曇艉艿?,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望舒的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她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校服滲進來。走廊里傳來杜涓的聲音:“虞舟,
你還在嗎?”虞舟的身體瞬間僵硬,他松開手,后退一步,臉上恢復了平時的平靜:“走吧,
該鎖門了?!蓖娓叱鼋淌?,杜涓站在走廊盡頭,看見他們出來,
笑著走過來:“望舒,你的發(fā)夾掉了。”她彎腰撿起地上的粉色發(fā)夾,遞給望舒時,
指尖故意擦過虞舟的手背。望舒接過發(fā)夾,看見虞舟下意識地把手背到身后,
那里的紅痕似乎更深了?;丶业穆飞希姘寻l(fā)夾扔進了垃圾桶。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顆沒吃的草莓糖,糖紙已經(jīng)皺巴巴的。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踢著路邊的石子,忽然覺得很累。這種曖昧的拉扯像一張網(wǎng),把她困在中間,
每一次靠近都伴隨著更深的失落,可她偏偏舍不得掙脫。周三午休,望舒去辦公室送作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