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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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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周京城,鎮(zhèn)北侯府。書房內(nèi),徐行知手握軍報,

目光卻落在窗外那株開得正盛的西府海棠上。那是殷若一最愛的花,去年此時,

她還興致勃勃地拉著他在花下飲酒賞月,吟詩作對。"侯爺,兵部送來的加急文書。

"副將趙誠在門外輕聲稟報。徐行知收回思緒,眉頭微蹙:"進來。"趙誠推門而入,

將一封火漆封緘的信函呈上,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書案上那柄纏滿發(fā)絲的玉梳,

又迅速垂下眼簾。自夫人離家十日后,府中下人無不屏息靜氣,

生怕觸怒了這位心情不佳的侯爺。"北境又有異動?"徐行知拆開信函,快速瀏覽內(nèi)容,

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難以集中精神。眼前總浮現(xiàn)殷若一生氣時微皺的鼻尖,和那日決絕離去的背影。

"侯爺?"趙誠見他出神,小心提醒。徐行知回過神來,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傳令下去,

加強北境巡邏,增派斥候。"說完,他無意識地又抓了幾下頭皮,

指縫間竟帶下幾根烏黑的發(fā)絲。趙誠見狀欲言又止。"有話就說。"徐行知冷聲道。"侯爺,

您近日...脫發(fā)有些嚴重。要不要請?zhí)t(yī)看看?"徐行知這才注意到案幾上散落的發(fā)絲,

心中一凜。他向來以一頭濃密烏發(fā)為傲,何時出現(xiàn)過這等狀況?思及此,

他忽然覺得頭皮一陣發(fā)癢,忍不住又抓了幾下。"去請林修遠來。"他沉聲吩咐。傍晚時分,

太醫(yī)院院判林修遠匆匆趕到侯府。這位與徐行知有同窗之誼的太醫(yī),

在仔細檢查了他的頭皮和脈象后,表情變得古怪起來。"如何?"徐行知不耐地問。

林修遠輕咳一聲:"侯爺身體強健,并無大礙。這脫發(fā)之癥...乃是憂思過度所致。

""憂思過度?"徐行知嗤笑一聲,"本侯征戰(zhàn)沙場多年,什么風浪沒見過,

豈會因小事憂思?"林修遠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慢條斯理地收起醫(yī)具:"侯爺最近可有什么掛心之事?比如...夫人離家未歸?

"徐行知臉色一沉:"休得胡言!她愛去哪去哪,本侯何曾掛念?""是么?

"林修遠指了指書案上那封被反復打開的信箋,"那封夫人留下的書信,邊角都已起毛,

想必是被翻閱多次。侯爺若真不掛心,又何必如此?"徐行知語塞,惱怒地瞪著他。

林修遠不慌不忙地寫下藥方:"此為安神湯,可緩解癥狀。

但若要治本..."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還需解開心結(jié)。夫人離家已有十日,

侯爺若真不在意,為何不直接一紙休書了事?""放肆!"徐行知拍案而起,

卻在接觸到老友了然的目光后,氣勢莫名弱了下來。林修遠拱手告辭:"侯爺三思。

這脫發(fā)之癥若繼續(xù)加重,恐怕下次見面,下官就得稱呼您為'徐和尚'了。"待林修遠離去,

徐行知獨自站在庭院中,望著殷若一最愛的海棠花。

十日前那場爭執(zhí)又浮現(xiàn)在眼前——"妾身不過是想要個自己的繡坊,侯爺為何百般阻撓?

"殷若一那雙總是含笑的杏眼里盈滿淚水。"堂堂侯府夫人,拋頭露面成何體統(tǒng)?

"他當時不假思索地回絕,"你要繡什么,府中盡可繡,何必非要開什么繡坊?

""因為那不只是繡坊,是我的夢想!"她第一次那樣大聲對他說話,"侯爺可知,

除了做您的夫人,我也想有自己的價值!"當時他只覺她無理取鬧,甩袖而去。

沒想到次日清晨,只余下一封書信,說她需要時間思考,勿尋。

徐行知不自覺地又抓了抓頭發(fā),指間又多出幾根發(fā)絲。他苦笑著看了看手中的落發(fā),

喃喃自語:"殷若一,你倒真成了本侯的'心頭病'了..."2."侯爺,找到了。

"趙誠的聲音將徐行知從沉思中驚醒。他放下手中那本已經(jīng)看了半個時辰卻一頁未翻的兵書,

抬眼看向站在案前的副將。"在哪?"徐行知的聲音刻意保持著平靜,

但指尖已經(jīng)無意識地敲打起桌面。"城南的錦繡軒,一家不大不小的繡坊。

夫人化名'殷娘子'在那里做繡活,據(jù)說還教些刺繡技法。"趙誠遞上一張薄紙,

"這是繡坊的位置和近日夫人的行蹤記錄。"徐行知接過紙條,目光掃過上面工整的小楷。

殷若一每日辰時入繡坊,酉時離開,暫住在離繡坊兩條街的一處小院。

簡單規(guī)律得讓他心疼——在侯府時,她何曾有過如此單調(diào)的生活?

"侯爺要現(xiàn)在派人去接夫人回府嗎?"趙誠問道。徐行知的手指停在紙面上殷若一化名處,

輕輕摩挲著那個"殷"字。她連假名都不愿用別的姓。"不必。"他忽然起身,"備馬,

我要親自去看看。""侯爺要微服前往?"趙誠有些意外。徐行知已經(jīng)走到門口,聞言回頭,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怎么,你覺得本侯這副模樣,像是去接夫人回家的樣子嗎?

"趙誠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徐行知眼下有明顯的青黑,下巴上還有未修理的胡茬,

最觸目驚心的是他束發(fā)時明顯比從前稀疏了不少的發(fā)量。這副模樣,確實不像去和解,

倒像是去興師問罪。半個時辰后,徐行知獨自站在錦繡軒對面的茶樓二層,

透過半開的窗欞觀察著繡坊的動靜。他換了一身普通商賈的藏青色長衫,頭發(fā)隨意束起,

看上去與尋常富貴人家的老爺沒什么兩樣。錦繡軒門面不大,但進出的人卻不少。

大多是些衣著體面的婦人小姐,偶爾也有幾個看似大戶人家的管事嬤嬤。徐行知抿了一口茶,

苦澀在舌尖蔓延。他從未想過,殷若一竟能在這樣的地方謀生。正當他出神之際,

繡坊門口突然一陣騷動。幾位衣著華麗的女子結(jié)伴而出,中間簇擁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徐行知的茶杯猛地一頓,茶水濺出幾滴在手背上,他卻渾然不覺。殷若一。十日不見,

她似乎瘦了些,但氣色卻比在侯府時好了許多。她穿著一件簡單的藕荷色襦裙,

發(fā)髻上只簪了一支木釵,卻笑得那樣明媚。

徐行知怔住了——他有多久沒看到她這樣毫無負擔的笑容了?在侯府時,

她總是端莊得體的侯夫人,笑容恰到好處,舉止無可挑剔。而現(xiàn)在,

她正毫無顧忌地和一個看似繡坊女工的小姑娘說笑,甚至親昵地捏了捏對方的臉頰。

徐行知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茶杯。"那位就是新來的殷娘子,"茶樓小二過來添水,

順著他的視線解釋道,"聽說繡活極好,還會什么雙面繡的絕技,

連城東李員外家的小姐都特意來拜師呢!""是嗎?

"徐行知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只是尋常好奇,"她來多久了?""十來天吧。

"小二想了想,"別看時間短,可已經(jīng)有不少人慕名而來了。

咱們掌柜的夫人昨天還去訂了一幅繡屏呢!"徐行知心中一震。短短十日,

她就已經(jīng)在這陌生的地方站穩(wěn)了腳跟?他不由想起她離家那日留下的信:"天下之大,

總有我殷若一容身之處。"當時他只當是氣話,沒想到..."侯...老爺,

"趙誠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后,低聲提醒,"要過去看看嗎?"徐行知搖頭,

目光仍牢牢鎖在對面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再等等。"殷若一送走了客人,

轉(zhuǎn)身回到繡坊。徐行知立刻起身下樓:"走,我們靠近些。"兩人裝作尋常顧客走進錦繡軒。

一進門,徐行知就被滿墻精美的繡品晃花了眼。他從不曾留意過這些女子家的物事,

如今卻忍不住細細打量——這些都是她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嗎?"兩位老爺是來選繡品的?

"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迎上來,臉上堆著笑,"我是錦繡軒的杜三娘,不知二位想要些什么?

送夫人還是送小姐?"徐行知正要開口,內(nèi)室突然傳來一陣女子的笑聲,

接著是殷若一清亮的聲音:"小桃,你看這里,針腳要再密一些,

翻轉(zhuǎn)時才不會露白..."他的呼吸一滯,目光越過杜三娘肩頭向內(nèi)室望去。

透過半開的門簾,能看到殷若一正低頭指導一個年輕繡娘,側(cè)臉在陽光映照下幾乎透明,

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那是我們繡坊新請的殷娘子,"杜三娘注意到他的視線,

語氣中帶著幾分自豪又暗含警惕,"老爺若是想定制特殊繡品,可以請她設(shè)計。

""她...手藝很好?"徐行知艱難地開口。杜三娘笑容更深:"不瞞您說,

殷娘子來了之后,我們繡坊的生意好了三成不止。她那種雙面繡的技法,

整個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個人會。"徐行知胸口發(fā)悶。他竟不知道她會這樣的絕技。在侯府時,

她偶爾也會繡些帕子香囊,但他從未放在心上,只當是尋常閨閣消遣。"老爺若有興趣,

可以看看殷娘子繡的這幅《春山圖》。"杜三娘引他們到一幅繡屏前。徐行知走近,

只見繡屏上一派春意盎然,山巒起伏間隱現(xiàn)亭臺樓閣,

針腳細密得幾乎看不出是繡品而非畫作。最奇妙的是,當他換個角度看去,

繡屏上的景色竟由春轉(zhuǎn)夏,山色由嫩綠變?yōu)樯畲洹?這..."他不由驚嘆。

"這就是殷娘子的獨門技法,一幅繡品能呈現(xiàn)兩種圖樣。"杜三娘得意道,

"連宮里的繡娘都不會呢!"宮里的繡娘都不會...徐行知耳邊嗡嗡作響。他的夫人,

鎮(zhèn)北侯夫人,竟有如此才華,而他渾然不知。內(nèi)室的門簾突然掀起,

殷若一走了出來:"三娘,那批新絲線..."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與徐行知直直對上。

時間仿佛凝固了。徐行知看到她瞳孔驟縮,臉色瞬間蒼白,手中的繡繃"啪"地掉在地上。

"殷娘子怎么了?"杜三娘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徐行知。殷若一迅速低下頭去撿繡繃,

再抬頭時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沒什么,手滑了。"她轉(zhuǎn)向徐行知,

眼神陌生得如同在看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這位老爺看著面生,是第一次來錦繡軒嗎?

"徐行知喉結(jié)滾動,艱難地擠出一個字:"...是。""那您可要好好看看。

"她唇角勾起一抹客套的笑,眼中卻毫無笑意,"我們錦繡軒的繡品,包您滿意。"說完,

她朝杜三娘點點頭:"三娘,我去后院看看新到的絲線。"然后頭也不回地穿過廳堂,

消失在通往后院的簾幕后。徐行知站在原地,感覺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看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奇怪,殷娘子平日最是溫和,

今日怎么..."杜三娘嘀咕著,又堆起笑臉,"老爺別介意,可能是趕工累了。

您看這幅《春山圖》如何?"徐行知已經(jīng)無心應付,胡亂點頭:"包起來吧。"出了錦繡軒,

徐行知一路沉默。趙誠跟在他身后,大氣不敢出。"趙誠,"走到一處僻靜巷口,

徐行知突然開口,"你覺得...夫人為何離家?"趙誠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

一時語塞:"這...末將不敢妄言。""但說無妨。"趙誠猶豫片刻,

低聲道:"侯爺可還記得上月夫人想開繡坊的事?"徐行知皺眉:"自然記得。

但侯府夫人拋頭露面成何體統(tǒng)?""末將斗膽,"趙誠小心道,

"夫人可能...只是想要被尊重。""尊重?"徐行知猛地停步,"本侯何曾不尊重她?

"趙誠硬著頭皮道:"侯爺待夫人自然是好的。但夫人除了是侯府主母,也是殷家小姐,

或許...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徐行知沉默了。他忽然想起殷若一剛嫁入侯府時,

曾興高采烈地跟他提起想將殷家繡法發(fā)揚光大,而他當時只是敷衍地應了一聲,轉(zhuǎn)頭就忘了。

"派人暗中保護夫人,"良久,他沉聲道,"別讓她發(fā)現(xiàn)。另外,查查那個杜三娘的底細。

""侯爺不接夫人回府?"徐行知望向錦繡軒的方向,眼神復雜:"再等等。"回府后,

徐行知徑直去了殷若一的繡房——那個他幾乎從未踏足的小院。推開門,

一股淡淡的幽香撲面而來,是殷若一身上常有的氣息。房間里整齊擺放著各式繡架、絲線,

還有幾幅未完成的繡品。他輕輕撫過繡架上那幅半成的牡丹,花瓣層層疊疊,栩栩如生。

旁邊的小幾上放著一本冊子,翻開一看,竟是密密麻麻的繡樣設(shè)計和針法筆記。

徐行知從未想過,在他忙于軍務朝政時,他的夫人在這一方小天地里,

創(chuàng)造了如此精妙的世界。"侯爺。"老管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林太醫(yī)來復診了。

"徐行知合上冊子,轉(zhuǎn)身走出繡房。路過銅鏡時,他無意中瞥見自己額角又一處明顯的稀疏。

他伸手摸了摸,苦笑一聲?;蛟S趙誠說得對,他從來不知道怎樣真正尊重她。而現(xiàn)在,

報應來了——他思念成疾,而她...在錦繡軒笑得那么開心。3.殷若一放下繡針,

揉了揉酸脹的脖頸。窗外已是暮色四合,錦繡軒的繡娘們大多回家了,

只有她還留在內(nèi)室趕制那幅《松鶴延年》的繡屏。指尖傳來一陣刺痛,她低頭看去,

中指指腹上又添了一個細小的針眼。這已經(jīng)是今天的第三個了。在侯府時,

她的手指何曾這樣粗糙過?那時每日用玫瑰膏精心養(yǎng)護,一雙手瑩潤如玉。

而現(xiàn)在...她搖搖頭,自嘲地笑了笑。想這些做什么?既然選擇了這條路,

就不該再留戀侯府的錦衣玉食。"殷娘子,還不回去嗎?"小桃掀開內(nèi)室的簾子,探頭進來。

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是錦繡軒最年輕的繡娘,也是殷若一來這里后最親近的人。

"再繡一會兒。"殷若一微笑著看她,"你怎么也沒走?

"小桃晃了晃手中的食盒:"我給娘子帶了張婆婆家的肉包子,趁熱吃最好。"她湊近繡架,

驚嘆道,"呀,這仙鶴的羽毛活靈活現(xiàn)的,像是要飛出來似的!"殷若一接過食盒,

包子的香氣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餓了。她掰開一個,熱氣騰騰的餡料露了出來:"一起吃吧。

"小桃也不客氣,抓起一個包子就咬了一大口,含混不清地說:"娘子,你繡得這么好,

以前一定是大戶人家的繡娘吧?"殷若一的手頓了頓:"怎么這么說?

""你的一舉一動都跟我們不一樣。"小桃歪著頭,"拿針的姿勢,走路的樣子,

就連吃包子都那么...那么好看。"殷若一失笑:"吃包子還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就是...特別優(yōu)雅。"小桃努力比劃著,"像戲文里的千金小姐。"殷若一垂下眼簾,

輕聲道:"我曾經(jīng)...確實過著那樣的生活。""那為什么..."小桃突然住了口,

像是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為什么來這兒?"殷若一接過她的話,

目光落在繡架上那只孤鶴上,"因為我想知道,除了做別人期望的那個人,我還能是誰。

"小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突然壓低聲音:"娘子,你是不是...離家出走的?

"殷若一心頭一跳,抬眼看向這個機靈的小姑娘。"你別生氣!"小桃連忙擺手,

"我就是...就是看你有時候看著窗外發(fā)呆,

眼里像是藏著很多心事..."殷若一沉默片刻,輕輕點頭:"算是吧。""我就知道!

"小桃興奮地一拍手,隨即又壓低聲音,"是為了逃婚嗎?還是家里人要逼你做妾?

"殷若一被她豐富的想象力逗笑了:"都不是。只是...那個人很好,

只是他不知道我需要什么。"她頓了頓,"或者說,我不夠勇敢,

從未真正告訴他我需要什么。"小桃眨眨眼:"那你現(xiàn)在勇敢了嗎?"這個問題像一根針,

輕輕刺進殷若一的心口。她望向窗外漸濃的夜色,輕聲道:"我在學習。"兩人吃完包子,

小桃堅持要留下來陪她。殷若一拗不過,只好答應再繡半個時辰就一起回去。

正當她重新拿起繡針時,前廳突然傳來杜三娘的聲音:"殷娘子還在嗎?""在的。

"殷若一應道。杜三娘掀簾進來,手里捧著一個精致的木匣:"剛才有位小哥送來這個,

說是給殷娘子的。"殷若一疑惑地接過木匣,掀開一看,竟是上好的明前龍井,

正是她最愛的那種。茶香幽幽飄出,瞬間勾起了侯府的記憶——每年這個時候,

徐行知都會派人去江南采購新茶,只因她喜歡。"是誰送來的?"她的聲音有些發(fā)緊。

"那小哥沒說,放下就走了。"杜三娘好奇地打量木匣,"這茶葉看著可不便宜,

殷娘子有仰慕者了?"殷若一勉強笑了笑:"可能是以前的熟人。

"杜三娘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沒再多問,轉(zhuǎn)身出去了。"哇,這茶葉一定很貴!

"小桃湊過來聞了聞,"好香啊!娘子,你那個'熟人'一定很有錢。"殷若一沒有回答。

她的指尖輕輕撫過木匣邊緣,

那里有一個不易察覺的凹痕——是侯府書房里那個紅木茶幾的痕跡。她太熟悉了,

有一次她不小心把硯臺砸在上面,留下了這個小小的印記。徐行知知道她在這里。

這個認知讓她的手微微發(fā)抖。他派人送茶來是什么意思?警告?還是...關(guān)心?"娘子,

你臉色不太好。"小桃擔憂地看著她,"是不是累了?"殷若一深吸一口氣,

合上木匣:"沒事。我們繼續(xù)繡吧。"但她的心思已經(jīng)不在繡品上了。每一針每一線,

都仿佛在問她:他為什么要送茶來?他什么時候找到她的?他打算怎么做?

窗外突然響起雷聲,緊接著是嘩啦啦的雨點砸在瓦片上的聲音。"下雨了!"小桃跑到窗邊,

"好大的雨!"殷若一也起身看去,只見豆大的雨點密集地砸下來,

轉(zhuǎn)眼間就在地上匯成了小溪。這樣的暴雨在初夏并不多見。"糟了,

后院還晾著那批新到的絲線呢!"小桃驚呼。殷若一立刻放下繡針:"快去收!

"兩人匆匆趕到后院,卻愣在了門口——院子上方不知何時已經(jīng)支起了一張巨大的油布,

四角牢牢固定在屋檐上,將整個院子遮得嚴嚴實實。

那批價值不菲的絲線安然無恙地掛在繩子上,一滴雨都沒淋到。"這...這是誰搭的?

"小桃驚訝地張大了嘴。殷若一走到院子里,仰頭看著這張突然出現(xiàn)的油布。布料厚實,

邊角處還用銅環(huán)固定,顯然是專門用來防雨的。她伸手摸了摸布料,還是干燥的,

說明是在下雨前就搭好了。可是今天一整天都是晴天,誰會未卜先知地搭防雨棚?"娘子,

你看!"小桃指著墻角,"那里有腳?。?殷若一走過去,

果然在潮濕的泥地上看到幾個清晰的腳印,看大小是個男子。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這腳印的紋路她認得,是侯府親兵靴底特有的圖案。

徐行知不僅知道她在這里,還派人暗中保護她...或者說,監(jiān)視她。"奇怪,

誰會這么好心?"小桃歪著頭,"三娘嗎?""可能吧。"殷若一勉強笑了笑,

"既然絲線沒事,我們回去吧。"回到內(nèi)室,殷若一已經(jīng)無心刺繡。

她的思緒亂成一團——徐行知到底想干什么?送茶、搭防雨棚,

這些舉動不像他一貫強勢的作風。若是從前,他早就帶著一隊親兵沖進錦繡軒,

直接把她扛回侯府了。"娘子,雨小了,我們回去吧。"小桃收拾好繡籃,招呼她。

殷若一點點頭,吹滅蠟燭,和小桃一起走出錦繡軒。雨后的空氣格外清新,

街上的青石板被洗得發(fā)亮,倒映著初上的燈籠。兩人剛走出幾步,

殷若一突然感到背后有一道視線。她猛地回頭,只見街角陰影處似乎站著一個人影,

高大挺拔,像極了..."娘子?"小桃疑惑地跟著回頭,"怎么了?

"那人影一晃就不見了。殷若一眨眨眼,懷疑是自己眼花了:"沒什么,走吧。"而此刻,

鎮(zhèn)北侯府的書房里,徐行知正對著滿桌的文書發(fā)愁。自從殷若一離開后,

書房就再也沒人整理過了。奏章、軍報、書信堆得到處都是,

他想找一份西北駐軍的糧草清單,翻遍了桌子也沒找到。"老趙!"他煩躁地喊道。

老管家匆匆進來:"侯爺有何吩咐?""西北軍的糧草清單在哪?

"老管家面露難色:"這...往日都是夫人幫侯爺整理文書,老奴也不清楚。

"徐行知一愣。是啊,以往這些事都是殷若一做的。

她總能在第一時間找到他需要的任何文書,還會貼心地按照輕重緩急分類擺放。而他,

竟然從未意識到這有多重要。"罷了,我自己找。"他揮揮手讓老管家退下,

開始笨拙地在一堆文書中翻找。一個時辰后,當趙誠進來匯報時,

看到的是這樣一幕:堂堂鎮(zhèn)北侯坐在地毯上,周圍散落著各種文書,頭發(fā)上還沾了一張便簽,

正手忙腳亂地試圖把一堆信件按日期排序。"侯爺...?"趙誠強忍住笑意。徐行知抬頭,

沒好氣地說:"笑什么?過來幫忙!"趙誠趕緊上前,幫他把文書分類整理。

看著侯爺笨拙的樣子,他忍不住道:"往日這些事都是夫人打理?"徐行知"嗯"了一聲,

手上動作不停。"夫人真是細心。"趙誠拿起一份邊關(guān)急報,

"連這種加急文書都做了紅色標記。"徐行知接過一看,

果然在信封角落有一個小小的朱砂記號。他忽然想起殷若一常常熬夜等他回來,

就為了及時整理這些文書。而他,甚至沒對她說過一聲謝謝。"侯爺,

今日送去錦繡軒的茶葉,夫人收下了。"趙誠狀似無意地說。

徐行知手上動作一頓:"她...什么反應?""聽暗衛(wèi)說,夫人似乎認出了木匣,

但沒說什么。"趙誠猶豫了一下,"侯爺為何不直接去見夫人?"徐行知沉默片刻,

低聲道:"她看起來...開心嗎?"趙誠如實回答:"據(jù)暗衛(wèi)觀察,

夫人在錦繡軒比在侯府時笑容更多。"這句話像一把鈍刀,慢慢割著徐行知的心。

他應該感到嫉妒或憤怒才對,但奇怪的是,他竟有一絲欣慰——至少她在那里是開心的。

"侯爺,還有一事。"趙誠繼續(xù)道,"今日暴雨前,按您的吩咐,

我們提前給錦繡軒后院搭了防雨棚。夫人似乎...起了疑心。

"徐行知嘴角微微上揚:"她一向聰明。""那接下來...""繼續(xù)派人暗中保護,

別讓她發(fā)現(xiàn)。"徐行知頓了頓,"另外,去書坊找些刺繡圖譜,要最好的。

"趙誠會意:"還是匿名送去?"徐行知點點頭,目光落在桌角那個殷若一親手繡的筆袋上。

他輕輕撫過上面精致的竹葉紋,輕聲道:"慢慢來。"4.錦繡軒的大廳里,

杜三娘拍手召集所有繡娘。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簇新的絳紅色褙子,

發(fā)髻上的金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叮當作響。"各位,大喜事!"杜三娘聲音拔高了八度,

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宮里來訂單了!貴妃娘娘壽辰,

要咱們錦繡軒趕制十二幅四季花鳥繡屏,下月初五前交貨!"繡娘們頓時炸開了鍋。

宮中訂單不僅報酬豐厚,更是一種榮耀——做好了,錦繡軒的名聲就能響徹京城。

殷若一站在人群邊緣,嘴角含笑。自從收到那盒神秘的龍井茶后,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

雖然再沒有其他"匿名禮物"送來,但她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暗處注視著自己。

每次轉(zhuǎn)身望向街角,卻總是什么也抓不到。"殷娘子,"杜三娘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

"這批繡品,我想交由你負責。"殷若一驚訝地抬頭:"我?""不錯。"杜三娘走過來,

親熱地拉住她的手,"你的雙面繡技法正適合這次宮中的要求。若能得貴妃娘娘賞識,

咱們錦繡軒可就..."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飛黃騰達了。

"殷若一感到杜三娘的指甲幾乎要掐進自己的肉里。她不動聲色地抽出手:"三娘高看我了,

我來錦繡軒不過半月...""哎喲,瞧你謙虛的!"杜三娘夸張地擺擺手,"就這么定了。

小桃,去把最好的絲線都給殷娘子備上;張嬤嬤,把庫房里那匹云紋緞取來!

"殷若一還想推辭,杜三娘已經(jīng)轉(zhuǎn)身去安排其他事宜了。她站在原地,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

杜三娘平日對她雖客氣,卻從未如此熱絡。這突如其來的"重用",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娘子,太好了!"小桃興奮地湊過來,"若是貴妃娘娘喜歡你的繡品,

說不定會召你入宮領(lǐng)賞呢!"殷若一勉強笑了笑:"先別高興太早。宮中繡品要求極高,

稍有差池就是大不敬。""怕什么,娘子手藝這么好..."小桃突然壓低聲音,"不過,

我聽說杜三娘的表姐在宮里當差,好像是...哪位貴妃身邊的嬤嬤?

"殷若一心頭一跳:"哪位貴妃?""好像是...李貴妃?"小桃不確定地說,

"我也是聽張嬤嬤她們閑聊時提起的。"李貴妃。殷若一在心里默念這個名字。

徐行知曾說過,李貴妃的兄長在兵部任職,與他政見不合。若杜三娘真與李貴妃有關(guān)系,

那這次訂單恐怕...她搖搖頭,告訴自己不要多想。也許只是巧合罷了。"殷娘子,

"杜三娘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是宮里送來的花樣樣本,你照著這個風格設(shè)計。記住,

下月初五前必須完工。"她遞過一個錦囊,"里面是定金,你先收著。"殷若一接過錦囊,

沉甸甸的。她解開一看,竟是十兩雪花銀,遠比尋常訂單的定金多得多。

"這...""宮里大方著呢!"杜三娘笑道,"做好了,還有重賞。

"殷若一總覺得杜三娘的笑容里藏著什么,但眼下也只能先應下:"我一定盡力。

"當天傍晚,殷若一留在繡坊設(shè)計繡樣。其他繡娘都走了,

只有小桃自告奮勇留下來幫她研墨鋪紙。"娘子,你看這樣如何?

"小桃遞過一張畫著梅雀圖的草稿。殷若一接過看了看:"構(gòu)圖不錯,

但雀鳥的羽毛可以再細致些。"她提筆在草稿上修改了幾處,

"宮中繡品講究'遠看顏色近看工',既要大氣,又得經(jīng)得起細看。

"小桃崇拜地看著她:"娘子懂得真多!你以前一定接觸過宮里的繡品吧?

"殷若一的手頓了頓。她何止接觸過——去年太后壽辰,

她繡的那幅《萬壽無疆》屏風還被太后親口稱贊過。當時徐行知就站在她身邊,

臉上是掩不住的自豪..."娘子?"小桃疑惑地看著她出神。"嗯,以前...見過一些。

"殷若一含糊地回答,迅速轉(zhuǎn)移話題,"我們再畫一幅荷塘月色的圖樣吧,

夏日景致貴妃娘娘應該喜歡。"兩人一直忙到月上中天。

殷若一揉了揉酸痛的脖頸:"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娘子一個人行嗎?

"小桃擔憂地問。"沒事,我再整理一下這些圖樣就走。"殷若一笑道,"快回去吧,

再晚你娘該擔心了。"送走小桃,殷若一又埋頭工作了半個時辰。終于滿意地放下筆時,

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她吹滅蠟燭,鎖好繡坊大門,踏上回家的路。

夜色中的城南小巷格外安靜,只有她的腳步聲在青石板上回響。轉(zhuǎn)過一個拐角,

殷若一突然感到背后有人跟著。她加快腳步,后面的腳步聲也加快了;她放慢,

后面的腳步也跟著放慢。心跳驟然加速,殷若一的手悄悄摸向發(fā)間的銀簪。

這是她離開侯府時帶走的少數(shù)幾件首飾之一,尖端磨得鋒利,足以當作防身武器。"小娘子,

這么晚了獨自一人???"一個油滑的男聲從背后傳來。殷若一猛地轉(zhuǎn)身,

看見三個地痞模樣的男子站在幾步之外,為首的滿臉橫肉,正不懷好意地打量著她。

"我家就在前面,兄長馬上來接我。"她強作鎮(zhèn)定,聲音卻微微發(fā)抖。"哦?是嗎?

"橫肉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那咱們得抓緊時間了,是不是啊兄弟們?

"三人慢慢逼近。殷若一握緊銀簪,盤算著是先發(fā)制人還是大聲呼救。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穩(wěn)穩(wěn)落在她與地痞之間。"滾。"來人背對著她,聲音低沉冷硬。

殷若一只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一襲黑衣,面上蒙著黑巾,在月光下如同一尊煞神。"喲,

英雄救美???"橫肉臉啐了一口,"兄弟們,上!"接下來的打斗快得殷若一看不清。

黑衣人身手矯健,三兩下就將兩個地痞打倒在地。橫肉臉見勢不妙,從靴筒里掏出一把匕首,

猛地朝黑衣人刺去。"小心!"殷若一驚呼。黑衣人側(cè)身一閃,

反手一記手刀劈在橫肉臉手腕上。匕首"當啷"落地,橫肉臉慘叫一聲,抱著手腕連連后退。

"再不滾,斷的就不只是手腕了。"黑衣人冷冷道。三個地痞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殷若一長舒一口氣,正想道謝,黑衣人卻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請留步!

"殷若一急忙追上去,"多謝恩公相救,不知尊姓大名?"黑衣人腳步一頓,

卻沒有轉(zhuǎn)身:"路見不平而已。娘子日后莫要獨自夜行。"說完,他縱身一躍,

竟輕松翻上了兩丈高的墻頭,轉(zhuǎn)眼消失在夜色中。殷若一呆立原地,望著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那人的背影...為何如此熟悉?還有他說話時微微側(cè)頭的習慣,像極了...不,不可能。

徐行知那樣驕傲的人,怎會蒙面來救她又不相認?若他知道她的下落,

定會直接帶一隊親兵把她押回侯府。搖搖頭甩開這些荒謬的想法,殷若一快步走向家的方向。

她沒注意到,在不遠處的屋頂上,那道黑影一直默默跟隨,直到她安全進入家門。

鎮(zhèn)北侯府書房內(nèi),徐行知一把扯下蒙面黑巾,狠狠摔在桌上。"侯爺?

"趙誠被他難看的臉色嚇了一跳。"查!"徐行知聲音里壓抑著怒火,

"那三個地痞是誰派來的?怎么會那么巧出現(xiàn)在夫人回家的路上?

"趙誠小心翼翼地問:"侯爺懷疑...有人故意為之?""太巧了。

"徐行知在書房里來回踱步,"杜三娘剛接了宮中訂單,當晚夫人就遇襲。還有,

那三人明顯是沖著夫人去的,不是尋常劫財?shù)幕旎臁?"侯爺親自出手,沒暴露身份吧?

"徐行知搖頭:"我蒙了面,變了聲。"他頓了頓,嘴角突然浮現(xiàn)一絲苦笑,

"她叫我'恩公'。"趙誠識趣地沒有接話,轉(zhuǎn)而匯報另一件事:"關(guān)于杜三娘,

確實有些蹊蹺。她表姐是李貴妃身邊的管事嬤嬤不假,但更深一層,

她兄長在兵部李侍郎府上做管家。""李侍郎?"徐行知眼神一凜,

"就是那個處處與我作對的李嵩?""正是。"趙誠點頭,"還有一事,

今日暗衛(wèi)聽到杜三娘與一個陌生男子的對話,

說什么'務必讓她出丑'、'李大人自有重賞'。"徐行知一拳砸在桌上,

茶盞震得叮當作響:"果然有詐!""要不要直接接夫人回府?"趙誠提議,

"這樣太危險了。"徐行知沉默良久,卻搖了搖頭:"不。若現(xiàn)在強行帶她回來,

她只會更恨我。"他走到窗前,望著城南的方向,"加派人手暗中保護,務必保證她的安全。

至于那批宮中繡品..."他眼中閃過一絲銳光,"你去找?guī)讉€精通刺繡的暗衛(wèi),

混入錦繡軒幫忙。"趙誠驚訝道:"侯爺是想...""她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

我就讓她證明。"徐行知輕聲道,"但不是以被人算計為代價。"趙誠領(lǐng)命而去后,

徐行知獨自站在庭院里。夜風拂過,他額前又飄落幾根發(fā)絲。自從殷若一離開后,

這個毛病就一直沒好過。太醫(yī)說這是憂思過度所致,藥石無效,唯有解開心結(jié)。

他拾起那幾根落發(fā),苦笑著喃喃自語:"殷若一,你倒是瀟灑,留下本侯在這里'發(fā)'愁。

"與此同時,城南小院里,殷若一正對燈細看那枚在混亂中從黑衣人身上扯下的紐扣。

墨黑色的底子上,隱約可見一個精致的暗紋——那是鎮(zhèn)北侯府親兵服飾上特有的標記。

她的手微微發(fā)抖。難道真是他?可他為何要蒙面相救?為何不相認?窗外,一輪明月高懸。

兩顆同樣思念卻同樣驕傲的心,在夜色中各自輾轉(zhuǎn)。5.殷若一站在錦繡軒的內(nèi)室中,

手中的繡樣圖紙簌簌發(fā)抖。她反復核對著眼前的圖樣與昨日畫好的設(shè)計,冷汗順著背脊滑下。

不對,完全不對。這根本不是她設(shè)計的《荷塘月色》圖樣。雖然構(gòu)圖相似,

但荷葉的脈絡走向、月光的角度,甚至荷花的花瓣數(shù)量都與她記憶中的設(shè)計有微妙差異。

最可怕的是,這幅圖樣上的月亮被刻意畫成了滿月——在宮中繡品中,這是大忌,

因滿月象征"盈滿則虧",是極為不吉利的寓意。"三娘,這圖樣..."殷若一抬頭,

看向站在一旁的杜三娘。杜三娘笑容可掬:"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這可是我今早從你桌上拿的,你昨晚不是工作到很晚嗎?是不是太累了畫錯了?

"殷若一的手指緊緊攥住圖紙邊緣。她清楚地記得自己畫的是上弦月,

而且特意避開了所有可能犯忌的元素。這幅圖樣被人調(diào)換了。"我畫的不是這個。

"她直視杜三娘的眼睛,聲音平靜卻堅定。杜三娘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嘆息道:"殷娘子,

我知道這訂單壓力大,但錯了就是錯了,咱們重畫就是。

只是..."她環(huán)顧四周已經(jīng)按錯誤圖樣開始工作的繡娘們,"時間怕是來不及了。

"殷若一跟著她的視線看去。繡娘們已經(jīng)裁好了云紋緞,有幾個甚至已經(jīng)開始繡制背景。

如果現(xiàn)在重來,不僅浪費了昂貴的材料,更可能無法在期限內(nèi)完成訂單。"我可以修改設(shè)計。

"殷若一迅速思考著對策,"將滿月改為云遮月,再調(diào)整一些細節(jié),應該能避開忌諱。

"杜三娘皺眉:"這...宮里要的是原樣,擅自改動不太好吧?

""總比呈上犯忌的繡品好。"殷若一的聲音冷了下來。她現(xiàn)在幾乎可以確定,這是個陷阱。

但為什么?杜三娘為何要陷害她?"那...好吧。"杜三娘勉強同意,

"我再去跟宮里的管事解釋一下。你們抓緊時間。"說完,她轉(zhuǎn)身離開,

背影透著一種詭異的輕松。殷若一深吸一口氣,拍了拍手:"姐妹們,停一下。

圖樣有些地方需要修改,請大家把已經(jīng)繡的部分拆掉。"繡娘們面面相覷,小聲議論起來。

"要拆掉?都繡了半天了!" "是啊,這云紋緞拆了會有針眼的..." "來得及嗎?

只剩七天了..."殷若一看著眾人懷疑的眼神,突然想起了在侯府主持中饋時的情景。

那些管事嬤嬤們起初也不服她這個年輕主母,直到她用能力和智慧贏得了尊重。"小桃,

"她聲音清亮,不容置疑,"去把東邊那匹備用緞子取來。張嬤嬤,麻煩您重新裁料。

其他人分成兩組,一組拆線,一組準備新絲線。"她展開那張被調(diào)包的圖樣,

"我會當場修改設(shè)計,邊改邊解釋,保證大家明白該怎么繡。"她的沉著感染了眾人。

繡娘們很快按吩咐行動起來。殷若一伏在案前,提筆修改圖樣。每一處改動都經(jīng)過深思熟慮,

既要避開忌諱,又要盡量保留原有構(gòu)圖,減少大家的工作量。正當她全神貫注工作時,

繡坊大門被推開,杜三娘帶著一個陌生女子走了進來。"殷娘子,這位是阮娘子,

剛從北邊來京城,繡工了得,聽說咱們接了宮里的訂單,特意來幫忙的。"殷若一抬頭,

看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那里。阮娘子約莫二十五六歲,面容清秀但眉宇間有股英氣,

行禮時姿態(tài)端正得近乎刻板,不像尋常繡娘。"多謝阮娘子相助。"殷若一禮貌地點頭,

心里卻升起一絲疑惑。這阮娘子的手...指節(jié)分明,虎口處有明顯的繭子,

更像是常年握刀而非持針的手。"殷娘子客氣了。"阮娘子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

"我在北方學過一些特殊針法,或許能幫上忙。"她走近繡架,拿起一根針,手指翻飛間,

一朵精致的荷花已在緞面上初現(xiàn)雛形。那針法確實精妙,但與殷若一熟悉的任何一派都不同,

倒像是...她突然想起徐行知曾說過,北境軍中有些士兵會縫補之術(shù),針法獨特。

阮娘子是徐行知派來的?這個念頭在殷若一心中閃過。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位"繡娘"的一舉一動,越發(fā)覺得可疑。"阮娘子這針法真是別致,

"殷若一試探道,"不知師承何處?"阮娘子手上動作不停:"家傳的,不值一提。

"她抬頭看了殷若一一眼,眼神銳利如刀,又迅速垂下,"殷娘子的設(shè)計才叫精妙,

這云遮月的構(gòu)思,既避了忌諱,又添了意境。"殷若一心頭一跳。

云遮月正是她剛才臨時修改的部分,阮娘子怎會知道原設(shè)計是滿月?

除非...她見過原圖樣。"三娘,"殷若一突然轉(zhuǎn)向杜三娘,

"我昨日畫的原圖樣可還留著?或許有些部分還能參考。"杜三娘臉色微變:"不是說了嗎,

就這一張。你怕是太累記錯了。""是嗎?"殷若一微微一笑,"那可能是我記錯了。

"她不再追問,轉(zhuǎn)而專心指導繡娘們按新圖樣工作。但眼角余光始終留意著阮娘子。果然,

午休時分,當其他人出去吃飯時,阮娘子悄悄離開了繡坊,片刻后又匆匆回來,

袖口似乎多了什么東西。殷若一假裝整理絲線,靠近阮娘子的繡架。趁她不注意,

迅速從她繡籃底下抽出一張折好的紙。展開一看,竟是她的原設(shè)計圖!

紙上還有一行剛勁有力的小字:"按原樣繡,滿月處加云紋即可。行。

"這字跡她再熟悉不過了。徐行知每次批閱軍報,都是這般鐵畫銀鉤的筆跡。

殷若一的手微微發(fā)抖,不知是氣是笑。他竟敢派人監(jiān)視她,還干涉她的工作!

但另一方面...若非這原圖失而復得,她還真難在期限內(nèi)完成修改。"娘子?

"小桃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你怎么了?"殷若一迅速將圖紙折好塞入袖中:"沒事。來,

幫我看看這荷葉的顏色配得如何。"下午的工作效率出奇地高。有了阮娘子的幫助,

最難的部分很快完成。殷若一不得不承認,這位"繡娘"的手藝確實精湛,

只是偶爾會流露出一些奇怪的習性——比如聽到突然的響動時會立刻繃緊身體,

像是隨時準備戰(zhàn)斗;又比如她整理絲線的手法,更像是在整理弓弦。日落時分,

杜三娘過來檢查進度,看到已經(jīng)完成小半的繡屏,臉色明顯一沉:"這么快?

""多虧了阮娘子幫忙。"殷若一故意道,"三娘從哪找來這樣的能人?

"杜三娘干笑兩聲:"機緣巧合罷了。"她轉(zhuǎn)向阮娘子,"娘子住在何處?若不嫌棄,

繡坊后有間空房可以暫住。"阮娘子搖頭:"多謝好意,我已賃了附近的屋子。"她頓了頓,

"這幾日我會每日來幫忙,直到繡品完成。"杜三娘的笑容更僵了:"那...真是太好了。

"當晚,殷若一故意留到很晚。當繡坊只剩下她和阮娘子時,

她直接問道:"是徐行知派你來的吧?"阮娘子的手停在半空,

隨即繼續(xù)穿針引線:"娘子何出此言?""你的虎口有繭,是常年握刀所致;你走路無聲,

是習武之人的習慣;你見到原圖樣毫不驚訝,說明早就知道它會被調(diào)包。

"殷若一一條條列舉,"最重要的是,今日有人在我桌上留了一盒上等絲線,

正是我平日最愛的顏色。除了徐行知,誰會知道?"阮娘子——不,

應該說是徐行知的暗衛(wèi)——沉默片刻,竟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夫人明察秋毫。

侯爺說得沒錯,瞞不過您三日。""他...還說什么了?

"殷若一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侯爺說,夫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絕不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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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5 15:1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