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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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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修補他人記憶為生,卻不知自己是誰。>當紅絨布里浮現(xiàn)出兇案現(xiàn)場時,

我認出了兇手的眼睛——>那是我每天在鏡子里看見的眼睛。---雨,

敲打著“拾遺坊”的窗欞,細密又固執(zhí),像無數(shù)看不見的絲線纏繞著這座昏昏欲睡的城市。

門楣上懸掛的銅鈴,在濕冷的穿堂風里偶爾發(fā)出一兩聲清脆的嗚咽,

短暫地刺破店鋪里沉滯的靜謐。

—經(jīng)年的塵埃、隱約的樟腦丸、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不同主人的汗味或淚水干涸后的微咸。

蘇纓坐在那張被磨得油亮的橡木大案臺后,指尖捏著一枚細如發(fā)絲的銀針,

針尾連著一種近乎透明的、被稱為“心緒線”的奇異絲縷。她微微蹙著眉,

正將針尖小心翼翼地探入一塊攤開的、鴿子灰的棉麻布料的邊緣。布料上,

原本是一團混沌的污漬,像被淚水反復(fù)洇開的墨跡,模糊而壓抑。

隨著針尖輕柔的刺入、挑撥,那團污漬的邊緣開始奇異地蠕動、伸展,如同活物。

灰暗的棉麻表面,漸漸滲出一絲微弱的暖意,

一小片模糊卻令人心安的輪廓開始顯現(xiàn)——一張老舊木椅的靠背,陽光透過窗欞,

在上面投下溫暖的光斑。這是屬于一位喪偶老婦的記憶碎片,

關(guān)于她與丈夫相依相伴的平凡清晨。布料上那令人窒息的、被巨大悲傷吞噬的黑暗空洞,

正被這細小卻堅韌的光點緩慢地填補、彌合。蘇纓的動作流暢而專注,

仿佛與指尖的針線、案上的布料融為一體。她的指尖帶著一種天生的敏銳,

能輕易捕捉到布料深處記憶纖維的紋理和走向,引導(dǎo)著“心緒線”在其中穿梭、編織。

每一次下針,都像是在安撫一個躁動不安的靈魂。當最后一針落下,

那團代表絕望的污漬徹底被溫暖的木椅陽光所覆蓋,整塊布料散發(fā)出一種柔和、寧靜的光暈,

仿佛一聲悠長的嘆息終于落定。她輕輕吁了口氣,抬眼望向窗外。雨勢未歇,

天色已徹底沉入墨藍。該是打烊的時候了。就在她準備起身收拾的瞬間,

門口那串沉默了一整晚的銅鈴,毫無預(yù)兆地、急促地響了起來!“叮鈴鈴——叮鈴鈴鈴!

”聲音突兀而尖利,在寂靜的雨夜里顯得格外刺耳。蘇纓心頭莫名一跳,

一種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門被推開,一股裹挾著雨腥氣的冷風猛地灌入。

一個身影站在門口昏黃的光暈里,幾乎被濃重的黑暗包裹。

來人披著一件寬大的黑色連帽雨衣,帽檐壓得極低,遮住了大半張臉,

只能看到一個緊繃而蒼白的下頜線條。雨水順著雨衣的褶皺滴落,在門檻內(nèi)匯成一小灘水漬。

來人沒有說話,只是徑直走向案臺,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僵硬。

一只同樣蒼白、骨節(jié)分明的手從寬大的雨衣袖口伸出,將一塊布料放在了橡木案臺上。

蘇纓的目光落在那塊布料上,呼吸猛地一窒。那是一塊紅絨布。

一種極其濃烈、仿佛浸透了鮮血的紅。絨布的質(zhì)地厚重、粗糙,

帶著一種原始的、近乎蠻橫的生命力。它被粗暴地撕裂過,邊緣參差破碎,

像一道猙獰的傷口,又像是某種野獸憤怒撕咬后留下的痕跡。它靜靜地躺在那里,

卻散發(fā)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寒刺骨的氣息,

與她剛剛修補好的那片溫暖陽光形成了絕望的對比。店鋪里原本沉淀的舊布氣息,

瞬間被這塊紅絨布散發(fā)的冰冷鐵銹味和一種……更深的、難以名狀的腐朽氣息所取代。

這氣息像一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刺入蘇纓的太陽穴。一陣尖銳的劇痛猛地炸開!

眼前的景象瞬間扭曲、晃動,案臺、絨布、昏黃的燈光,都像被打碎的鏡面般碎裂開來。

無數(shù)破碎的、無法連貫的色塊和聲音碎片,裹挾著徹骨的恐懼,

在她混亂的意識里瘋狂沖撞、尖嘯!“……跑……快……” 一個女人的聲音,極度驚恐,

扭曲變形,像被掐住了脖子。刺耳的刮擦聲,金屬摩擦著某種堅硬粗糙的表面,令人牙酸。

濃得化不開的、令人作嘔的鐵銹味,瞬間塞滿了她的鼻腔和喉嚨!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襲來。

蘇纓的身體晃了一下,手指下意識地死死摳住冰冷的橡木案臺邊緣,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后背?!澳恪€好嗎?” 雨衣客的聲音隔著布料傳來,低沉、沙啞,

像砂紙摩擦著生銹的鐵皮,聽不出絲毫情緒,卻讓蘇纓感到一種冰冷的審視。

蘇纓強壓下翻涌的眩暈和惡心感,深吸了幾口帶著霉味和紅絨布冰冷氣息的空氣,

勉強穩(wěn)住心神。她抬起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

目光卻銳利地試圖穿透那片帽檐下的陰影:“這塊布……很特別。撕裂得很嚴重,

承載的……情緒非常激烈。我需要知道更多關(guān)于它的信息,以及您希望修補的方向。

” 她頓了頓,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繃,“它來自哪里?又……屬于誰?

”雨衣客沉默著,帽檐下的陰影紋絲不動,仿佛一尊冰冷的石像。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流淌,

只有窗外單調(diào)的雨聲和布料散發(fā)出的那股冰冷腐朽的氣息在持續(xù)彌漫。

就在蘇纓幾乎要以為對方不會回答時,那沙啞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來:“它……屬于一段必須被遺忘的過去。

” 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壓抑著什么,“至于來源……你不需要知道。

你只需要把它補好。讓它……徹底安靜下來。讓它……再也無法‘說話’。” 最后幾個字,

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和決絕。蘇纓的心猛地一沉?!白層洃洶察o下來”的委托,

她并非沒有遇到過。通常是那些痛苦到無法承受,只求片刻安寧的絕望之人。

但眼前這塊紅絨布所散發(fā)的氣息,以及這個神秘委托人話語中那種近乎毀滅的意志,

都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皬氐追獯嬗洃洠屗鼰o法再現(xiàn),

這……”蘇纓斟酌著詞句,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紅絨布粗糙的表面,

一股冰冷刺骨的戰(zhàn)栗感瞬間竄上她的手臂,“這需要特殊的處理,

而且代價……”“代價不是問題?!?雨衣客打斷了她,那只蒼白的手再次伸出,

將一疊厚厚的、邊緣被雨水微微洇濕的紙鈔推到了紅絨布旁邊。

嶄新的鈔票散發(fā)著油墨的氣味,與紅絨布的冰冷腐朽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怪誕的沖突。

“三天后,我來取?!?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說完,不等蘇纓有任何回應(yīng),

那黑色的身影便猛地轉(zhuǎn)身,像一道融入雨夜的鬼魅,拉開店門,

瞬間消失在門外濃稠的黑暗和嘩嘩的雨聲中。只有門楣上兀自劇烈搖晃的銅鈴,

還在發(fā)出凌亂而急促的“叮鈴”聲,如同受驚的心跳,久久回蕩在驟然死寂下來的店鋪里。

蘇纓僵立在原地,目光死死鎖在案臺上。那塊猩紅的絨布,在昏黃的燈光下,

像一塊凝固的血痂。那疊厚厚的、濕冷的鈔票,散發(fā)著交易完成的冷酷氣息。而門外,

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吞噬一切的雨聲。她緩緩伸出手,

指尖因方才的沖擊和此刻的寒意而微微顫抖。她需要觸碰它,真正地“閱讀”它。

這是她與生俱來的能力,也是她賴以生存的方式。唯有深入這記憶碎片的紋理,

她才能嘗試去理解,去“修補”——無論對方要求的是何種可怕的“安靜”。冰寒!

當她的指尖真正觸及那粗糙絨面的剎那,一股遠超剛才的、幾乎能凍結(jié)血液的寒意猛地刺入!

仿佛那不是布料,而是極地深處萬載不化的寒冰。

那股濃烈的鐵銹和腐朽氣息驟然變得無比真實,嗆得她幾乎窒息。她強迫自己穩(wěn)住呼吸,

閉上雙眼,將全部感知凝聚于指尖。意識像一縷無形的絲線,

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濃稠、冰冷、充滿暴戾氣息的紅色深淵。混亂!黑暗!顛簸!

意識如同被卷入狂暴的漩渦。視野在瘋狂地上下跳動、旋轉(zhuǎn),模糊不清。

耳邊是震耳欲聾的轟鳴,像是引擎在極限狀態(tài)下的嘶吼,又像是金屬扭曲崩壞的巨響,

碾碎了所有的方向感。身體感受到劇烈的撞擊和震動,五臟六腑都在翻騰。

濃得令人作嘔的鐵銹味(不,是血?。┤麧M了每一寸感知。

視線(如果那破碎的感知還能稱之為視線)似乎在拼命地想要聚焦,想要看清什么。

劇烈的晃動中,

個模糊的輪廓在極近的距離內(nèi)一閃而過——那是某種堅硬、冰冷、泛著金屬啞光的物體表面,

上面似乎布滿了粗糙的顆粒和劃痕……是地面?還是某種器械?

就在這令人絕望的混亂和瀕死的恐懼達到頂點時,一個聲音穿透了引擎的咆哮和金屬的呻吟,

刺入蘇纓的耳膜:“跑!阿纓!別回頭——!”那是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嘶力竭,

用盡了生命最后的力量,每一個音節(jié)都因極致的恐懼而扭曲變形。

那聲音里蘊含的絕望和不顧一切的保護欲,像一把燒紅的刀子,狠狠捅進蘇纓的心臟!阿纓?

!蘇纓如遭雷擊,猛地睜開雙眼!身體因強烈的沖擊向后踉蹌一步,撞在身后的針線架上,

幾卷絲線“嘩啦”一聲滾落在地。她臉色慘白如紙,胸口劇烈起伏,冷汗浸透了鬢角。

阿纓……那個女人在叫誰?是她嗎?這個稱呼,像一把生銹的鑰匙,

猝不及防地捅進了她記憶深處那扇從未被真正打開過的、布滿銅鎖的門扉,

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咔噠”聲。她是誰?那塊紅布里的女人是誰?

那個在顛簸、轟鳴和血腥中嘶喊她名字的女人……混亂的思緒被一股驟然升騰的灼熱打斷!

蘇纓猛地低頭,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

自己一直貼身藏于衣襟內(nèi)側(cè)的那塊小小的、僅有嬰兒巴掌大的暗紅色絨布碎片,

此刻正隔著薄薄的衣衫,散發(fā)出驚人的熱度!那熱度如此滾燙,如此灼人,

仿佛一塊燒紅的烙鐵緊貼著她的心口!她顫抖著手,幾乎是撕扯著,

將那塊從不離身的暗紅碎片從貼身的口袋里掏了出來。

小小的碎片在她掌心劇烈地“跳動”著,散發(fā)出灼目的紅光,

仿佛一顆被喚醒的、瀕臨爆炸的心臟!與此同時,

案臺上那塊巨大的、委托人留下的猩紅絨布,仿佛受到了強烈的感應(yīng),也開始微微震顫起來!

它邊緣那些猙獰的撕裂口處,竟然也隱隱透出與蘇纓手中碎片同源的、不祥的紅光!兩塊布!

一大一小,一新一舊,卻在此刻產(chǎn)生了詭異而強烈的共鳴!

它們像兩塊來自同一塊血肉的殘片,在分離多年后,因彼此的存在而痛苦地悸動、嘶鳴!

蘇纓的呼吸幾乎停滯。她死死盯著手中灼熱發(fā)光的暗紅碎片,

又看向案臺上與之呼應(yīng)的猩紅絨布,一個驚駭欲絕、卻又帶著某種宿命般必然的念頭,

如同冰冷的毒蛇,

跑”的女人……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難道……難道就是她丟失的、關(guān)于“自己”的起源?

!“嗡——”一陣低沉、不祥的震動聲驟然在死寂的店鋪里響起,

打斷了蘇纓幾乎要溺斃在驚濤駭浪中的思緒。不是來自布料,

而是來自她身后——那個靠墻擺放的巨大、古老的立式穿衣鏡!蘇纓猛地回頭。

鏡面如水波般劇烈地晃動、扭曲,映照出的不再是店鋪和她慘白的臉孔。

渾濁的、仿佛蒙著血污的鏡面深處,景象如同被撕裂的幕布般驟然切換!

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噩夢般的場景。視角極其詭異,

像是在一個狹窄、低矮的空間里向上窺視。

視野的邊緣是扭曲變形的、沾滿深褐色污垢(是干涸的血?)的金屬框架。上方,

隔著布滿裂紋和骯臟水漬的玻璃,能勉強看到外面混亂晃動的光斑——是路燈?還是車燈?

在瘋狂地閃爍、掠過。玻璃之外,

一個巨大的、模糊的陰影正緩緩地、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向下壓來!那陰影的邊緣,

在混亂的光線下,隱約勾勒出冰冷、堅硬的輪廓——像是……輪胎?!不!不止是輪胎!

是某種更為巨大、沉重的東西!一個龐然大物,正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碾壓而下!恐懼!

滅頂?shù)目謶炙查g攫住了蘇纓!鏡中景象帶來的代入感是如此強烈,

她甚至能“感覺”到那冰冷的金屬框架緊貼著臉頰的觸感,

能“嗅到”那濃烈得令人作嘔的鐵銹和塵土混合的氣息,

能“聽到”那巨大陰影壓破空氣帶來的、沉悶得令人心臟停跳的死亡呼嘯!

就在這絕望的頂點,就在那巨大陰影即將徹底覆蓋、碾碎鏡中視角的最后一剎那,

鏡面視角猛地向上抬了一下!鏡面扭曲的影像中,

那輛巨大的、帶著毀滅氣息的工程車模糊的駕駛室里,一張臉孔在瘋狂掠過的混亂光線下,

驚鴻一瞥!那張臉……蘇纓的血液在那一刻徹底凍結(jié)!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空,雙腿一軟,

她重重地跪倒在地,冰冷堅硬的地板撞擊膝蓋的劇痛也毫無知覺。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才沒有讓那聲沖破喉嚨的尖叫迸發(fā)出來。鏡中的景象在巨大的陰影徹底壓下的瞬間,

如同被打碎的幻影,驟然消失。穿衣鏡恢復(fù)了冰冷光滑的鏡面,

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樣——一張因極致驚駭而扭曲的臉,

一雙瞪大到極限、瞳孔收縮如針尖的眼睛。那雙眼睛……鏡中的眼睛,

和剛剛在那輛死亡工程車駕駛室里驚鴻一瞥看到的眼睛……一模一樣!冰冷!殘酷!

燃燒著某種毀滅的瘋狂!那是……她自己的眼睛!

“嗬……” 蘇纓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破碎的抽氣聲,像是瀕死的魚。

她渾身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全身。

巨大的、足以摧毀一切認知的恐怖和荒謬感,如同滔天巨浪,將她徹底淹沒。

腥破碎記憶的制造者……那個在女人絕望尖叫中碾壓下來的巨大陰影的操控者……是她自己?

!“哇——!哇——!”兩聲嘶啞凄厲的鴉啼,如同兩把冰冷的錐子,

猝然刺破窗外沉沉的雨幕和死寂,狠狠地扎進蘇纓幾乎停止跳動的心臟里。她猛地一顫,

僵硬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一片的玻璃窗外,昏黃搖晃的路燈光暈邊緣,

一個漆黑的、不祥的輪廓,不知何時悄然停駐在對面低矮房屋濕漉漉的屋脊之上。一只烏鴉。

它收攏著翅膀,像一塊凝固的墨跡。暗紅色的眼珠,如同兩點冰冷的余燼,

穿透迷蒙的雨絲和渾濁的玻璃,精準地、毫無感情地,

鎖定了店鋪內(nèi)跪倒在地、失魂落魄的蘇纓。那目光,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審視,

仿佛在無聲地宣告:你無處可逃。那塊巴掌大的暗紅絨布碎片,緊貼在蘇纓汗?jié)竦恼菩模?/p>

如同剛剛從熔爐里鉗出的烙鐵,灼熱得幾乎要燙穿她的皮肉。案臺上,

委托人留下的猩紅絨布則與之呼應(yīng),邊緣撕裂處滲出不詳?shù)奈⒐猓瑹o聲地“嘶鳴”。

鏡中那驚鴻一瞥的、屬于兇手的、與她一模一樣的冰冷眼睛,

還有窗外那只如同死神信使般蹲踞的烏鴉,暗紅的眼珠穿透雨幕……這一切,

像無數(shù)冰冷的鋼針,狠狠扎進她混亂的腦海,攪得天翻地覆。“不……不可能!

”蘇纓猛地搖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用疼痛驅(qū)散那滅頂?shù)目謶趾突闹嚫小?/p>

“是幻覺……是這塊邪門的布在作祟!”她喘著粗氣,視線卻死死鎖在案臺上那塊猩紅之上。

委托人要求“徹底安靜”的命令,此刻更像是一道滅口的催命符——他要封存的,

恐怕不僅僅是記憶,更是她這個“意外”存活下來的、本不該存在的目擊者?

或者……是某種她自己都尚未理解的、更可怕的真相?三天!只有三天!

求生的本能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壓倒了驚駭。她不能坐以待斃!這塊紅絨布,這唯一的線索,

是她揭開自身迷霧、也是她活下去的關(guān)鍵。她必須“閱讀”它,

比剛才更深、更徹底地潛入那片猩紅的記憶深淵,哪怕那深淵的盡頭是地獄,

哪怕她真的在里面看到了……自己。蘇纓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胃液和狂亂的心跳。

她無視了窗外那只如同雕塑般的烏鴉,無視了心口灼燒的碎片。她重新在案臺前坐下,

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這一次,她不再猶豫,雙手同時覆蓋上那塊冰冷刺骨的紅絨布。

寒意,比上一次更甚,如同極地冰原的寒風,瞬間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

意識被粗暴地拖拽著,沉入一片黏稠、冰冷的猩紅之海?;靵y的顛簸感再次襲來,

比之前更加劇烈。視野瘋狂旋轉(zhuǎn)、跳躍,引擎的咆哮和金屬不堪重負的呻吟震耳欲聾。

濃烈的血腥味和鐵銹味幾乎凝成實質(zhì),堵住了她的口鼻。絕望的窒息感扼住了喉嚨。“跑!

阿纓!別回頭——!”女人聲嘶力竭的尖叫再次撕裂混亂,

帶著一種撕心裂肺的、近乎獻祭般的決絕。這一次,蘇纓強迫自己凝聚起所有的意志力,

像在驚濤駭浪中死死抓住一塊浮木。她沒有像上次那樣被恐懼沖垮,

而是將感知瘋狂地投向那尖叫傳來的方向,投向那劇烈晃動視野的邊緣!視野的邊緣,

在瘋狂掠過的混亂光影和劇烈顛簸造成的模糊中,她捕捉到了一只手!一只女人的手!

從視野的左側(cè)邊緣伸了過來,似乎正用力地想要抓住什么,

又像是在徒勞地推拒著逼近的死亡!那手蒼白、纖細,沾滿了刺目的、新鮮的血跡。

就在這只手的無名指上,套著一枚樣式極其古樸的戒指——暗銀色的指環(huán)上,

鑲嵌著一顆小小的、顏色暗沉的、仿佛凝固血塊般的紅寶石。寶石的切面在混亂的光線下,

反射出一絲極其微弱的、冰冷的光。這枚戒指!蘇纓的心跳驟然停了一拍!

這戒指的樣式……那暗沉的紅……她見過!絕對見過!不是在別處,就在她自己的身上!

念頭剛起,一股更加狂暴的沖擊猛地撞向她的意識!視野驟然翻轉(zhuǎn)、拉近!

不再是旁觀者的混亂視角,而是……一種極其詭異的、第一人稱的、居高臨下的俯視感!

她“看”到了下方!在劇烈晃動的、沾滿污泥和血污的擋風玻璃(?)下方,

那個狹窄、低矮、如同陷阱般的空間里,一雙充滿極致驚恐的眼睛正死死地向上瞪視著!

那雙眼睛,透過碎裂的玻璃,穿透混亂的光影,充滿了瀕死的絕望和難以置信的……熟悉?

那瞳孔深處倒映出的、屬于上方這雙眼睛的冰冷輪廓……蘇纓的靈魂仿佛被這目光瞬間洞穿!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撕裂般的劇痛席卷了她!視野猛地一黑,

所有的感知如同斷電般被強行切斷!“呃啊——!”現(xiàn)實中,蘇纓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猛地從椅子上向后彈開,狼狽地摔倒在地。

后腦勺重重磕在冰冷的地板上,眼前金星亂冒。她蜷縮著身體,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冷汗如同溪流般從額頭淌下,渾身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喉嚨里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

這一次的“閱讀”,代價巨大。那最后視角的轉(zhuǎn)換,那居高臨下看到的驚恐眼神,

以及那眼神中倒映出的屬于“自己”的冰冷輪廓,像一把燒紅的匕首,

在她混亂的記憶和認知上狠狠剜了一刀。她是誰?那個女人是誰?

那個被碾壓在下方、絕望地看著“自己”的人是誰?!“阿纓……” 混亂中,

女人最后的尖叫和那個親昵的稱呼再次回響。蘇纓掙扎著,

顫抖的手指摸索著伸進自己貼身的口袋。這一次,她掏出的不是那塊灼熱的暗紅絨布碎片,

而是另一個被她用細繩緊緊纏繞、藏在最深處的、小小的硬物。她哆嗦著解開細繩。

一枚小小的、冰冷的戒指滾落在她汗?jié)竦恼菩?。暗銀色的指環(huán),帶著歲月沉淀的微光。

指環(huán)上,鑲嵌著一顆小小的、顏色暗沉如凝固血塊的紅寶石。寶石的切面,

在店鋪昏黃的光線下,反射出與紅絨布記憶中那女人手上戒指一模一樣、冰冷而微弱的幽光!

一模一樣!蘇纓死死攥住這枚戒指,冰冷的金屬硌得掌心生疼。她艱難地撐起身體,

幾乎是爬行著挪到那個巨大的立式穿衣鏡前。

鏡子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狼狽不堪的模樣:散亂的發(fā)絲貼在汗?jié)駪K白的臉頰上,

嘴唇毫無血色,眼神渙散又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探究。她顫抖著,舉起手中的戒指,

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將它湊近自己的臉頰,靠近鏡面。鏡子內(nèi)外,

兩枚戒指在昏黃的光線下,無聲地對峙。暗銀的指環(huán),暗沉的血色寶石……分毫不差。

冰冷的鏡面,映出她因恐懼和震驚而扭曲的臉孔。

“嗚……”一聲極其壓抑的、如同受傷幼獸般的嗚咽,終于沖破了蘇纓死死咬住的嘴唇。

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洶涌而出,滾燙地劃過冰冷的臉頰。她癱軟在冰冷的穿衣鏡前,蜷縮成一團,

肩膀劇烈地抽動著。戒指冰冷的觸感緊貼著皮膚,像一塊永不融化的寒冰,

又像一道無法愈合的、無聲泣血的陳舊傷疤。

在紅絨布記憶里尖叫著讓她“快跑”的女人……那個戴著和她一模一樣戒指的女人……是誰?

!巨大的穿衣鏡,冰冷地映照著她崩潰的身影,也仿佛映照著另一個時空的血色碎片。窗外,

雨聲漸歇,城市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沉默。那只停在對面屋脊上的烏鴉,

不知何時已悄然消失,只留下濕漉漉的瓦片和一片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三天倒計時的秒針,在蘇纓崩潰的嗚咽聲中,冷酷地向前跳動著。

***天光艱難地刺破厚重的云層,吝嗇地灑下一點灰白的光亮。

雨水洗過的街道泛著冷硬的青灰色水光,空氣里彌漫著濕漉漉的塵土和植物腐敗的氣息。

“拾遺坊”緊閉的門板隔絕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絕了蘇纓一夜的掙扎與崩潰。

她蜷縮在靠近壁爐的舊沙發(fā)里,身上裹著一條洗得發(fā)白的羊毛毯。爐膛里只有冰冷的灰燼。

一夜未眠,眼底布滿血絲,臉色是病態(tài)的蒼白,但之前那種滅頂?shù)捏@駭和崩潰,

已被一種冰冷的、近乎凝固的疲憊所取代。那枚暗銀紅寶石戒指,被她緊緊攥在手心,

堅硬的指環(huán)硌進皮肉,帶來一絲尖銳的清醒。案臺上,那塊猩紅的絨布依舊靜靜地躺著,

像一塊凝固的、等待被喚醒的血痂。一夜過去,它邊緣撕裂處那不祥的紅光似乎黯淡了些,

但那股冰冷的、腐朽的鐵銹氣息卻更加沉淀,如同滲透進了橡木的紋理。

那疊被雨水洇濕的鈔票,也靜靜地躺在旁邊,散發(fā)著冷酷的交易氣息。

委托人……那個裹在黑色雨衣里的幽靈……他留下這塊布,究竟是為了“修補”遺忘,

還是為了……喚醒她?或者,是為了確認她的存在,確認她看到了什么?三天之約,是取貨,

還是……滅口?蘇纓的目光緩緩掃過店鋪。熟悉的舊木架,

悲歡的布料;墻上懸掛的、色彩斑斕的“心緒線”;那張磨得油亮的橡木大案臺……這一切,

曾是她賴以生存、構(gòu)筑小小安寧的堡壘。如今,堡壘搖搖欲墜,

每一塊熟悉的木板都仿佛潛藏著窺視的眼睛。她必須行動。在委托人再次出現(xiàn)之前,

在窗外那只烏鴉帶來新的不祥之前。蘇纓掀開毯子,站起身。身體僵硬得像生了銹,

每一步都牽扯著酸痛的神經(jīng)。她走到案臺前,沒有立刻去碰那塊紅絨布,

而是拉開了案臺下最深處一個不起眼的暗格。里面沒有針線,

只有幾本邊緣卷曲泛黃的舊筆記本,以及一個用柔軟鹿皮包裹的狹長木盒。她取出木盒,

解開鹿皮繩。盒蓋打開,

舊鋼筆;一張邊角燒焦、畫面模糊泛黃的老照片(只能勉強辨認出一個年輕女人模糊的側(cè)影,

穿著舊式旗袍,懷里似乎抱著什么);最后,是一把鑰匙——黃銅質(zhì)地,造型極其古樸,

鑰匙柄上刻著一個極其微小的、線條扭曲纏繞的符號,像是某種抽象的鳥,

又像是一團解不開的結(jié)。這把鑰匙,是她襁褓中被發(fā)現(xiàn)時,唯一貼身的東西。

連同那塊暗紅的絨布碎片和這枚戒指一起,是她身世僅存的、無法解讀的密碼。

她曾無數(shù)次摩挲它,試圖從冰冷的金屬和奇異的紋樣中找出線索,卻始終一無所獲。

它屬于哪一扇門?哪個地方?或者,僅僅是一個無意義的象征?

蘇纓的指尖撫過那冰涼的、帶著歲月包漿的鑰匙柄,停留在那個扭曲纏繞的符號上。

上的戒指……那聲嘶力竭的“阿纓”……還有鏡中那雙屬于兇手的、冰冷的眼睛……這一切,

像一團亂麻,而這把鑰匙和那個符號,是亂麻中唯一可能存在的線頭。她需要答案,

一個能將這些碎片勉強拼湊起來的起點。蘇纓的目光再次落回案臺,落在那塊猩紅的絨布上。

一個念頭,帶著孤注一擲的危險,在她心中成形。委托人要求“修補”,要求它“安靜”。

但如果……她反其道而行之呢?如果她不是去彌合那些撕裂的記憶傷口,

而是嘗試用更強大的力量去“刺激”它,

去強行喚醒那些被恐懼和創(chuàng)傷深埋的、更核心的碎片呢?就像用電流去刺激瀕死的心臟,

要么讓它重新跳動,要么讓它徹底停擺。這無疑是在玩火,稍有不慎,

可能直接引爆布料中那股暴戾絕望的力量,將她反噬。

也可能……會驚動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委托人。但蘇纓已經(jīng)沒有退路。被動等待,

只有死路一條。她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起那塊灼熱感已經(jīng)褪去、但依舊溫熱的暗紅絨布碎片——這塊與她自身緊密相連的“引信”。

然后,她走到墻邊,目光掃過懸掛著的各色“心緒線”。這些線,

是她溝通、引導(dǎo)、修補記憶的媒介,每種顏色對應(yīng)不同的情緒:溫暖的鵝黃代表安寧,

沉靜的靛藍代表悲傷,

柔和的粉代表愛戀……她的目光最終停在了一束極其稀少、顏色也最為詭異的線上。

那是幾縷纏繞在一起的絲線,顏色如同凝固的、氧化發(fā)黑的血液,又像是深不見底的夜色。

、卻令人極其不安的波動——那是“心緒線”中最禁忌、也最難駕馭的一種:**魘絲**。

專門用于處理那些極度痛苦、扭曲、甚至帶有毀滅傾向的狂暴記憶碎片,

如同在深淵邊緣走鋼絲。蘇纓伸出手,指尖微微顫抖,捻起其中一縷魘絲。

一股陰冷、帶著刺痛感的能量瞬間順著指尖刺入。她忍著不適,

將這一縷魘絲纏繞在自己手中的暗紅絨布碎片上。碎片似乎感應(yīng)到了什么,微微震顫了一下。

接下來,是更關(guān)鍵的一步。她拿起銀針,針尾小心翼翼地穿入魘絲。然后,

她將目光投向案臺上那塊巨大的猩紅絨布,

鎖定了其中一道最猙獰、最深、仿佛還在無聲滲血的撕裂口。蘇纓閉上眼,

強迫自己回憶昨夜鏡中最后看到的景象——那居高臨下的冰冷視角,

下方那雙充滿驚恐絕望的眼睛,以及那雙眼睛瞳孔里倒映出的、屬于“自己”的模糊輪廓。

她需要將這種混亂、痛苦、帶著強烈自我毀滅傾向的“意念”,灌注到魘絲之中。

她的呼吸變得沉重而急促,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握著針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jié)發(fā)白。

針尖開始微微顫動,纏繞其上的魘絲散發(fā)出更加濃郁的不詳黑氣。就是現(xiàn)在!

蘇纓猛地睜開眼,眼神銳利如刀!她不再猶豫,手腕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力量,

將銀針狠狠刺向那道猩紅絨布的撕裂口!“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撕裂聲響起!針尖刺入撕裂口的瞬間,

纏繞其上的魘絲如同活物般,瘋狂地鉆入猩紅絨布的深處!

那塊巨大的絨布如同被投入滾燙巖漿的冰塊,猛地劇烈震顫起來!

一股遠比之前強烈百倍的冰寒、暴戾、充滿血腥和毀滅氣息的洪流,順著銀針和魘絲,

狂暴地反沖進蘇纓的身體!“呃!” 蘇纓如遭重擊,悶哼一聲,身體劇烈搖晃,

幾乎站立不穩(wěn)。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直沖喉頭!眼前瞬間被猩紅覆蓋!

無數(shù)破碎的、尖銳的、帶著狂笑的、充滿極致痛苦的畫面碎片,如同失控的列車,

在她意識中瘋狂沖撞!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鐵銹般的咸腥,

用盡全身的意志力抵抗著這股毀滅性的精神沖擊,

源于鏡中景象的、帶著巨大困惑和恐懼的“自我凝視”——拼命地灌入那片猩紅的混亂之中!

她在風暴中心,強行尋找著錨點!尋找著那個尖叫的女人!尋找著那枚戒指!

尋找著……那個“自己”!猩紅的絨布在她手下瘋狂扭曲、鼓脹,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拼命掙扎、嘶吼!布料表面,那些撕裂的傷口邊緣,

原本黯淡的紅光驟然變得刺眼奪目,如同流淌的巖漿!整個店鋪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溫度驟降!壁爐里冰冷的灰燼似乎都發(fā)出細微的碎裂聲!

就在蘇纓感覺自己快要被這股狂暴的力量徹底撕碎、意識即將沉淪的剎那——“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從店鋪緊閉的大門方向傳來!不是敲門聲。

更像是……某種沉重的東西,被隨意地、帶著點力道地丟在了門板上。聲音不大,

卻像一道驚雷,瞬間劈開了蘇纓全神貫注的精神風暴!她猛地一個激靈,

從那種瀕臨崩潰的邊緣被強行拉回現(xiàn)實!灌注的意念瞬間中斷!魘絲失去了主導(dǎo),

如同受驚的毒蛇般猛地從絨布撕裂口中抽離,帶出一縷細微的、令人作嘔的黑氣。

猩紅絨布劇烈的震顫和刺目的紅光如同被掐斷電源般驟然停止,

再次變回那塊冰冷、死寂、邊緣猙獰的布料。“嗬……嗬……” 蘇纓劇烈地喘息著,

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撞出胸膛。她扶著案臺邊緣,冷汗如瀑,眼前陣陣發(fā)黑,

喉嚨里全是血腥味。剛才那一下強行中斷,如同在高速疾馳時猛踩剎車,

對她精神造成的反噬同樣巨大。她驚魂未定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向大門的方向。

是誰?是那個雨衣客提前來了?還是……?門外一片死寂。只有清晨微冷的風,

偶爾吹動門縫,發(fā)出細微的嗚咽。蘇纓強忍著眩暈和惡心,一步步,

極其緩慢而警惕地挪到門邊。她沒有立刻開門,而是將眼睛湊近門板上一道細微的縫隙,

向外窺視。門外空無一人。濕漉漉的青石板路反射著灰白的天光。清晨的街道空曠而冷清。

她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了門檻前的地面上。那里,靜靜地躺著一小團東西。不是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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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5 15:0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