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爆發(fā)前夜,父母撕毀我的錄取通知書:“你弟才配讀書。”>病毒肆虐時,
他們把我推向尸群:“用她換我們活命!”>我浴血爬出地獄,發(fā)誓要他們血債血償。
>三年后重逢,曾經(jīng)驕傲的弟弟已成廢人,父母跪在泥濘中求我收留。
>我微笑著遞出匕首:“誰捅第一刀,誰就能進我的安全區(qū)。
”>當血親的慘叫聲在風(fēng)中消散,我轉(zhuǎn)身走向廢墟深處。
>那里有無數(shù)雙驚恐的眼睛在等待——下一個該輪到誰接受審判?
---1 絕望的蟬鳴夏末的蟬鳴,聒噪得像是世界臨終前最后的哀鳴,
粘稠悶熱地糊在安然的皮膚上。她坐在自己那間狹窄的、幾乎被雜物填滿的小隔間里,
手指死死摳著書桌邊緣,指甲蓋壓得發(fā)白。桌上攤開的東西像一把燒紅的烙鐵,
燙著她的眼睛——那份薄薄的、印著遙遠城市大學(xué)?;盏匿浫⊥ㄖ獣?,
此刻被撕成了幾片刺眼的殘骸,如同被踩進泥里的蝴蝶翅膀。門外,
客廳里父母刻意壓低卻又清晰得如同冰錐的議論聲,一字一句穿透薄薄的門板,
釘進她心里:“……丫頭片子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終歸是潑出去的水。
”是父親安國富的聲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冷漠。“就是,”母親張桂芬立刻接腔,
語氣里甚至有一絲功成身退的輕松,“那筆錢,正好給志強報那個沖刺班,
還有疏通關(guān)系的費用……聽說隔壁老劉家孩子,塞了這個數(shù)才弄進重點高中。
”她大概比劃了個數(shù)字,指關(guān)節(jié)敲在桌面上,篤篤作響。弟弟安志強模糊地哼了一聲,
大概是往嘴里塞了塊點心,含混地說:“姐那點獎學(xué)金夠干嘛的?爸,
你不是說托李叔給我弄那款新游戲機……”安然猛地閉上眼,
胸腔里那股灼燒般的悶氣幾乎要頂破喉嚨。他們談?wù)摰牟皇撬那巴荆膾暝?/p>
她無數(shù)個深夜在廉價臺燈下熬紅的眼睛。他們談?wù)摰模?/p>
只是一筆可以輕易被掠奪、被挪用的“資源”,一個為安志強鋪路的墊腳石。書桌抽屜深處,
她偷偷攢下的、皺巴巴的打工零鈔,此刻也像在嘲笑她的徒勞。她猛地睜開眼,
眼神里最后一點微弱的、對“家”的期待徹底熄滅了,只剩下一種近乎荒蕪的冷硬。
她無聲地、粗暴地把那些通知書碎片掃進桌下的紙箱,連同那些卑微的積蓄一起,
用幾件舊衣服死死蓋住。動作帶著一種自毀般的決絕。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停了。
一種令人心悸的、龐大而不祥的死寂,驟然籠罩下來。
***2 末日的降臨混亂的降臨毫無預(yù)兆,卻又在某種令人窒息的預(yù)感中如期而至。
最初的混亂像是投入滾油的水滴。
尖利的剎車聲、玻璃的爆裂、人群驚恐到變調(diào)的嘶喊……這些聲音匯成一股渾濁的洪流,
猛地撞碎了小鎮(zhèn)長久以來昏昏欲睡的平靜。安然猛地推開窗,
刺鼻的焦糊味和另一種難以形容的、鐵銹混合著腐肉的腥甜氣息撲面而來,
嗆得她胃里一陣翻攪。街道上,
景象如同地獄的投影被粗暴地涂抹在人間:幾輛車歪七扭八地撞在一起,
濃煙裹挾著火焰舔舐著扭曲的金屬外殼。更多的人在奔逃,像被驚散的蟻群,
臉上凝固著純粹的、原始的恐懼。而在他們身后,一些身影在搖搖晃晃地追逐,
姿勢怪異得如同提線木偶,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執(zhí)著。
那些身影的喉嚨里滾動著非人的、濕漉漉的低吼,
涎水混著暗紅的血絲順著撕裂的嘴角往下淌。他們的眼睛渾濁一片,
只剩下對活物血肉最本能的貪婪。“砰!”家里的木門被安國富撞上,
他粗壯的身體死死抵住門板,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關(guān)窗!快他媽關(guān)窗!
”他沖著安然嘶吼,脖子上青筋暴起。張桂芬已經(jīng)嚇得癱軟在墻角,
手里死死攥著一個塞滿了餅干和礦泉水的帆布包,那是她第一時間搶到的“資源”。
安志強則像只受驚的兔子,縮在母親身后,牙齒咯咯作響,眼神空洞??謶秩缤涞奶俾?,
瞬間纏緊了安然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但下一秒,
一股更強大的、源自本能的求生欲猛地沖散了這麻痹感。她幾乎是撲過去,
“哐當”一聲死死拉上窗戶,扣緊插銷。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擂鼓般撞擊著肋骨。外面,非人的嘶吼和人類的慘叫如同潮水般起伏,越來越近。
混亂在持續(xù)發(fā)酵。斷斷續(xù)續(xù)的槍聲偶爾撕裂空氣,短暫地壓過那些非人的嘶吼,
但很快又被更洶涌的恐怖浪潮淹沒。鎮(zhèn)子里的供電系統(tǒng)早已癱瘓,黑暗成了最好的幫兇。
白天尚能看清那些怪物的輪廓——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死尸般的青灰,
布滿蛛網(wǎng)般的黑色血管;動作僵硬卻異常迅捷,尤其對聲音和血腥味有著野獸般的敏銳。
到了夜晚,它們便徹底融入無邊的墨色,
只余下喉嚨深處那種永不停歇的、令人血液凍結(jié)的低吼,在死寂的廢墟間游蕩,無處不在。
家里的食物和水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耗。恐慌像霉菌一樣在狹窄的空間里瘋狂滋生。
安國富的脾氣變得越發(fā)暴戾,一點小小的動靜就能引來他野獸般的咆哮。
張桂芬則像只囤積過冬食物的老鼠,把所有能拿到手的食物都死死護在懷里,
警惕地掃視著家里的每一個人,包括她的兒女。安志強徹底垮了,終日蜷縮在角落,
眼神呆滯,嘴里神經(jīng)質(zhì)地念叨著“完了…都完了…”。
每一次窗外傳來格外清晰的嘶吼或慘叫,他都會失控地尖叫,
引來安國富粗暴的巴掌和低聲的咒罵:“閉嘴!你想害死我們嗎?!
”安然縮在自己的小隔間里,背靠著冰冷的墻壁,
懷里緊緊抱著那個裝著通知書碎片和積蓄的紙箱。外面的恐怖是真實的,
而家里這令人窒息的絕望,也同樣真實。她聽著父母壓抑的爭吵,聽著弟弟夢囈般的抽泣,
指甲深深陷進手臂的皮肉里,留下彎月形的血痕。痛感讓她清醒。不能死在這里。絕不能。
***3 背叛的抉擇食物終于徹底告罄。空了的餅干袋和水瓶散落在客廳角落,
像一個個無聲的嘲諷。饑餓感如同緩慢收緊的絞索,勒得人眼前發(fā)黑,心頭發(fā)慌。
家里最后一點維持著脆弱平衡的力氣也被抽干了?!暗贸鋈?!再待下去就是等死!
”安國富煩躁地扒著窗簾縫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樓下街道。那里暫時空蕩,
只有幾只零散的、拖著殘破身軀的怪物在漫無目的地游蕩,
低沉的嘶吼被風(fēng)斷斷續(xù)續(xù)地送上來?!俺鋈ィ砍鋈ニ退绬??”張桂芬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diào),
死死抱著空空如也的帆布包,仿佛那是最后的護身符?!澳悄阏f怎么辦?!
”安國富猛地轉(zhuǎn)身,臉上是困獸般的猙獰,“等那些東西沖進來,把我們一家都啃了?!
”爭吵聲如同投入死水的石頭,激不起任何漣漪,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絕望。
安志強抱著頭縮在墻角,身體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就在這時,安國富的目光,
像淬了冰的刀鋒,猛地釘在了安然身上。那眼神里沒有絲毫溫度,
只有一種令人膽寒的、赤裸裸的算計。安然的心驟然沉入冰窟。“你,
”安國富的聲音干澀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出去。引開下面那幾頭畜生。
”空氣瞬間凝固了。安然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那張曾經(jīng)熟悉的臉,
此刻扭曲得如同地獄里爬出的惡鬼?!鞍帧卑仓緩娢⑷醯亟辛艘宦暎?/p>
帶著一絲茫然和恐懼。“閉嘴!”安國富粗暴地打斷他,眼睛依舊死死鎖著安然,
“往西邊跑,弄出點動靜來。等它們被你引開了,我和你媽帶著志強,從東邊沖出去!
老劉家倉庫里肯定還有吃的!”張桂芬的嘴唇哆嗦著,眼神劇烈地掙扎了一下,但最終,
那點微弱的母性光芒被更強大的生存本能徹底吞噬。她避開了安然的目光,
手指死死摳著帆布包的帶子,
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然然……為了你弟……為了這個家……”為了這個家?
安然只覺得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刺骨的冰冷瞬間席卷了全身。她看著他們,
看著父親臉上毫不掩飾的冷酷,看著母親那懦弱的、默認的逃避,
看著弟弟眼中只有對自己處境的恐懼而毫無對她的半分擔憂。
最后一點名為“親情”的虛幻泡影,在這一刻被徹底戳破,碎得連渣都不剩。
沒有憤怒的質(zhì)問,沒有歇斯底里的哭喊。安然只是緩緩地、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的身體因為饑餓和巨大的沖擊而微微顫抖,但脊背卻挺得筆直。
她的目光掃過這三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眼神空洞,深不見底,仿佛在看幾塊冰冷的石頭。
“好?!彼犚娮约旱穆曇繇懫?,平靜得可怕,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
安國富似乎沒料到她會答應(yīng)得如此干脆,愣了一下,
隨即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狠厲:“快!別磨蹭!”他粗暴地把她推向門口。
門被拉開一條縫。外面混雜著血腥和腐臭的空氣猛地灌入。街道上,
幾只徘徊的感染者立刻被開門的微響吸引,渾濁的眼珠齊刷刷地轉(zhuǎn)向這邊,
喉嚨里發(fā)出興奮的嗬嗬聲。“跑!”安國富在她背后猛地一推,力道大得幾乎讓她撲倒。
安然踉蹌著沖出門,冰冷的空氣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身后,家門被“砰”地一聲重重關(guān)上,
落鎖的聲音清晰得刺耳,如同一記冰冷的喪鐘,敲碎了她對這個“家”最后一絲可笑的牽連。
幾只感染者立刻被她的身影吸引,嗬嗬怪叫著,邁著僵硬卻異常迅捷的步伐,
張牙舞爪地撲了上來!腐爛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死亡的味道?;钕氯?!
這個念頭如同火山爆發(fā)般在她腦中炸開!安然猛地側(cè)身,
堪堪躲開最前面一只枯爪般抓來的手,那指甲漆黑尖利,帶著污垢和干涸的血跡。
她順勢抓起門口花壇邊一塊半截的板磚,用盡全身力氣,
狠狠砸向另一個撲到近前的感染者的頭顱!“噗!”沉悶的撞擊聲伴隨著顱骨碎裂的輕響。
粘稠發(fā)黑的液體和灰白的腦漿瞬間濺射開來,有幾滴冰冷的污物濺到安然的臉上。
她沒有時間去擦,甚至沒有時間去惡心。求生的本能完全主宰了她的身體。
她矮身躲過側(cè)面襲來的撕咬,看準兩只感染者之間一個狹窄的空隙,
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幼獸,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猛地沖了過去!粗糙的磚墻擦過她的手臂,
火辣辣地疼。她能感覺到身后感染者抓撓墻壁的刺耳聲響和更加狂躁的嘶吼。她不敢回頭,
只能拼命向前奔跑,肺部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
她專挑狹窄堆滿雜物的巷子鉆,利用廢棄的板車、傾倒的垃圾桶作為障礙,
竭力甩開身后的追獵者。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雙腿如同灌了鉛,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
身后的嘶吼聲才漸漸遠去。她躲進一個堆滿破爛木箱的死角,背靠著冰冷潮濕的墻壁,
滑坐到地上,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汗水浸透了她的衣服,冰冷地貼在身上。
臉上沾染的腥臭污物黏膩不堪。她抬起手,不是去擦拭臉上的污穢,
而是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將喉嚨深處翻涌上來的、混合著恐懼、絕望和滔天恨意的嗚咽,
硬生生地堵了回去。身體還在無法控制地顫抖,像一片在寒風(fēng)中即將碎裂的枯葉。
眼淚終于洶涌而出,不是因為悲傷,
因為那被至親親手推入地獄的巨大背叛所帶來的、足以撕裂靈魂的痛楚和冰冷到骨髓的恨意。
眼淚沖刷著臉上的污跡,留下縱橫交錯的痕跡。她透過木箱的縫隙,死死盯著家的方向。
就在她剛剛逃出的那條巷口,三個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探出頭,
確認了街道暫時“安全”后,立刻像受驚的老鼠般竄了出來,
頭也不回地朝著與安然逃跑方向完全相反的東邊狂奔而去。安國富粗壯的身體跑在前面,
張桂芬緊緊拉著安志強的手,三個人跌跌撞撞,背影倉惶而狼狽,
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或回頭張望。他們拋棄了她。不,是親手把她獻祭給了地獄,
只為換取他們自己渺茫的生機。安然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嘗到濃重的血腥味。
那血腥味混著臉上感染者的污血,充斥著她的口腔和鼻腔。恨意,
如同最熾烈、最冰冷的火焰,在她胸腔深處轟然點燃,燒干了最后一點眼淚。
那火焰舔舐著她的五臟六腑,帶來一種近乎毀滅性的痛楚,
卻也賦予了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清明。她扶著墻壁,緩緩地站了起來。
顫抖奇跡般地停止了。她抬起手,用骯臟的袖口狠狠抹去臉上的淚痕和污血,
動作粗暴得像是要擦掉一層皮。再抬起頭時,那雙曾經(jīng)或許還帶著一絲溫順和期冀的眼睛,
此刻只剩下一種無機質(zhì)般的冰冷堅硬,深不見底,映著這個廢墟般的世界。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三個身影消失的方向,眼神如同在看幾具行走的尸體。然后,她轉(zhuǎn)過身,
沒有絲毫猶豫,拖著疲憊不堪卻異常堅定的身體,一步一步,
朝著與他們背道而馳的、更加黑暗和未知的廢墟深處走去。身后,
是徹底崩塌的舊世界和所謂的“家”。前方,是尸山血海鋪就的荊棘之路。但她的眼神,
已不再迷茫。孤狼,舔舐著傷口,走向了獨屬于她的、充滿血腥味的荒野。
***4 孤獨的求生時間在廢墟的塵埃和血腥中流淌,失去了日歷的意義,
只剩下生存與死亡的交替。安然像一抹游蕩在煉獄邊緣的幽影,
獨自穿行在死寂的城鎮(zhèn)和危機四伏的郊野。最初的生存技巧笨拙而慘烈。
尋找食物和水源是一場場豪賭。一次在翻找郊區(qū)廢棄便利店時,她的動作稍大,
碰倒了一個空易拉罐。刺耳的滾動聲在死寂中如同驚雷。便利店的陰影里,
瞬間撲出兩只形容枯槁的感染者!她狼狽地翻滾躲避,抓起貨架上沉重的金屬罐頭胡亂砸去。
一只感染者的肩胛被砸得凹陷下去,發(fā)出骨頭碎裂的脆響,動作卻只是稍緩。
另一只枯爪般的手猛地抓向她的面門!她驚駭?shù)仄^,那尖利的指甲擦著她的臉頰劃過,
留下三道火辣辣的、滲出血珠的抓痕。死亡的腥風(fēng)撲面而來,她幾乎是憑著本能,
抽出別在腰間的一截磨尖的鋼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捅進了撲到面前那只感染者的眼窩!
“噗嗤!”粘稠冰冷的液體濺了她一手。她甚至來不及拔出鋼筋,
就被另一只感染者撲倒在地,腐爛的牙齒距離她的喉嚨只有幾寸!她屈膝猛頂對方的腹部,
同時摸到地上散落的一把扳手,死命砸向?qū)Ψ降奶栄ā斠磺衅较ⅲ?/p>
她躺在兩具散發(fā)著惡臭的尸體中間,大口喘息,臉上被抓傷的地方刺痛難忍,
混著汗水、血污和感染者的穢物,狼狽不堪。她掙扎著爬起來,顧不上處理傷口,
第一時間搜刮到幾包壓碎的餅干和幾瓶渾濁的瓶裝水,迅速逃離了那個充滿死亡氣息的地方。
臉上的傷口很快紅腫起來,帶著不祥的灼熱感。她躲進一個廢棄的汽車修理廠角落,
用找到的半瓶醫(yī)用酒精(那刺鼻的氣味讓她想起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咬著牙清洗傷口,
劇烈的疼痛讓她眼前發(fā)黑,冷汗浸透了后背。沒有藥,她只能撕開還算干凈的T恤下擺,
緊緊包扎。高燒在夜晚如期而至,冷熱交替如同冰火地獄。她蜷縮在冰冷的工具臺下,
抱著僅存的食物和水,牙齒咯咯作響,意識在昏迷的邊緣沉浮。
她一遍遍在腦海中回放那個巷口,那三個倉惶逃竄的背影,
那冰冷的落鎖聲……那蝕骨的恨意如同毒藥,卻也如同最烈的強心針,
支撐著她破碎的身體和搖搖欲墜的意識。
“活下去……讓他們付出代價……”這念頭成了支撐她的唯一信念。燒退了,傷口結(jié)了痂,
留下三道猙獰的暗紅色疤痕,像某種屈辱的烙印,也像新生的勛章。她變得更加沉默,
眼神也愈發(fā)銳利冰冷。每一次與死亡擦肩而過,都成了她學(xué)習(xí)的課堂。她觀察那些感染者,
發(fā)現(xiàn)它們對聲音和血腥味極度敏感,但對視覺干擾反應(yīng)遲鈍。
她開始利用廢棄的罐頭、玻璃瓶設(shè)置簡易的聲響陷阱,引開小股的尸群。
她收集一切能找到的武器:磨尖的鋼筋、沉重的扳手、消防斧……并在一次次搏殺中,
摸索出最省力、最致命的攻擊方式——劈砍關(guān)節(jié),破壞脊柱,直擊頭顱。
在一次冒險進入鎮(zhèn)醫(yī)院藥房搜尋抗生素時(為了治療因傷口感染而反復(fù)的低燒),
她在倒塌的貨架下,發(fā)現(xiàn)了一個被壓扁的硬殼筆記本。封面是深棕色的牛皮,
沾滿了灰塵和暗褐色的污漬。她本不在意,但翻開后,
本不是我們設(shè)計的路徑……有人在篡改數(shù)據(jù)……源頭指向‘黑潮’……他們到底想制造什么?
……”后面的字跡被一大片暗褐色的污漬覆蓋,模糊不清。安然的心臟猛地一跳。黑潮?
一個冰冷而充滿不祥的名字。她快速翻動后面的頁數(shù),
大多是些潦草的實驗記錄片段、分子式、解剖速寫(那些扭曲的神經(jīng)組織圖令人作嘔),
夾雜著研究者絕望的只言片語:“……傳播途徑不只是體液……空氣?
期存在巨大個體差異……疫苗是謊言……凈化……必須找到原始毒株……”這本染血的筆記,
像一道冰冷的閃電,劈開了安然僅僅局限于個人復(fù)仇的狹小視野。
她一直以為這只是一場可怕的、席卷全球的天災(zāi)。但這筆記里透出的信息,
卻指向一個深不見底的、人為的黑暗漩渦。是誰?為了什么?她不知道。
但“黑潮”這個名字,像一顆帶著劇毒的種子,深深埋進了她充滿恨意的心田。
她將筆記小心地藏進貼身的背包里。這不再僅僅是她個人的戰(zhàn)爭了。
某種更龐大、更黑暗的陰影,開始籠罩在她復(fù)仇的執(zhí)念之上。
***5 人心的崩壞寒冷的風(fēng)裹挾著塵土和若有若無的腐臭,
呼嘯著穿過城市廢墟鋼筋水泥的骨架,發(fā)出嗚嗚的悲鳴。
安然裹緊身上那件從廢棄警局搜刮來的、沾滿污跡的防刺背心,背靠著一堵半塌的承重墻,
警惕地掃視著下方空曠的十字路口。她跟蹤一伙幸存者已經(jīng)三天了。這伙人大概七八個,
裝備混雜,有自制的長矛、砍刀,甚至有兩支銹跡斑斑的獵槍。
他們占據(jù)了街角一家加固過的銀行,看起來暫時站穩(wěn)了腳跟。安然觀察他們,并非為了加入,
而是為了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在這種小團體里,如何分配資源,如何設(shè)置防御,如何……勾心斗角。
她的觀察很快得到了驗證。傍晚,爭吵聲從銀行半開的卷簾門縫隙里尖銳地傳出來。
“……憑什么你們分大頭?今天那倉庫的罐頭,是我們小隊發(fā)現(xiàn)的!
”一個粗獷的男聲咆哮著。“放屁!沒有老子們在外圍頂著那些怪物,你們能進去?
早他媽喂了喪尸了!”另一個陰鷙的聲音毫不退讓?!岸紕e吵了!水呢?水就剩這么點了!
誰他媽偷喝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巴岛??指不定是誰晚上守夜偷懶,
被怪物摸了進來,把水糟蹋了還賴別人!”有人陰陽怪氣地接腔。爭吵迅速升級,
演變成推搡和惡毒的咒罵。安然在暗處冷冷地看著。人性的卑劣在生存的壓力下被無限放大。
自私、猜忌、貪婪……這些她早已在“家”里領(lǐng)教過的東西,
在這里不過是換了個更大的舞臺上演,更加赤裸裸。那個看似強壯的首領(lǐng)試圖鎮(zhèn)壓,
卻被幾個人同時嗆聲,威望蕩然無存?;靵y中,不知是誰的獵槍走了火,“砰”的一聲巨響,
震得灰塵簌簌落下。短暫的死寂后,是更加瘋狂的互相指責(zé)和扭打。
安然悄無聲息地退入更深的陰影中,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只有一種早已洞悉的漠然。團隊?
依靠?信任?這些詞匯在這個世界里,比感染者身上的腐肉還要虛偽可笑。每一次靠近他人,
都意味著將自己致命的弱點暴露在貪婪和背叛的刀鋒之下。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腰間磨得锃亮的狗腿刀冰冷的刀柄。只有握在手里的力量,
才是真實的。只有獨自掌控的命運,才不會被輕易出賣。她轉(zhuǎn)身離開,
沒有驚動銀行里那場丑陋的內(nèi)訌。孤狼,不需要羊群。她的路,注定獨行。
***6 獵手的覺醒時間如同裹著砂礫的寒風(fēng),在廢墟的縫隙中呼嘯而過,磨礪著一切。
安然的足跡踏遍了城市荒蕪的角落,深入過被藤蔓吞噬的鄉(xiāng)鎮(zhèn),
也短暫地藏匿于荒山野嶺的洞穴。
她不再是那個僅憑一股恨意支撐、在尸群里狼狽逃生的女孩。生存的殘酷課程,
被她以驚人的韌性一一啃下。她曾在郊區(qū)一家門窗完好的診所里,
對著落滿灰塵的《野外急救手冊》和找到的過期藥品,在自己手臂上反復(fù)練習(xí)清創(chuàng)、縫合。
最初幾針歪歪扭扭,線頭凸起,留下難看的疤痕。疼痛讓她冷汗涔涔,但她眼神冰冷,
動作穩(wěn)定得可怕。疤痕,是活著的印記。她在一個廢棄的汽車修理廠里待了整整一個冬天。
靠著幾本蒙塵的《機械原理》和《電工基礎(chǔ)》,她拆解廢棄車輛的零件,
用簡陋的工具反復(fù)試驗,
硬是搗鼓出一個利用汽車蓄電池和舊馬達驅(qū)動的、能發(fā)出刺耳噪音的簡易“聲波驅(qū)散器”。
雖然效果不穩(wěn)定,耗電巨大,但第一次成功引開一小群盤踞在必經(jīng)之路上的感染者時,
她緊抿的嘴角終于有了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她系統(tǒng)地練習(xí)搏殺。
廢棄的倉庫成了她的訓(xùn)練場。她用收集來的破舊沙袋、廢棄輪胎練習(xí)力量和耐力。
用木棍綁上重物模擬揮砍。對著墻壁上畫出的簡易人形輪廓,
一遍遍練習(xí)匕首刺入眼窩、太陽穴、后頸的動作,
角度、力度、速度……追求一擊斃命的效率。她的動作越來越流暢,
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精準。狗腿刀的刀鋒在無數(shù)次劈砍骨肉后,依舊被她磨得寒光凜冽。
那本染血的日記,她翻閱了無數(shù)遍。
記錄(“畏強光……聽覺異常敏銳……關(guān)節(jié)僵直處為弱點……”)被她一一驗證、牢記于心。
那些觸目驚心的實驗記錄和“黑潮”的陰影,則沉甸甸地壓在她心底,讓她復(fù)仇的目標之外,
又蒙上了一層更深的迷霧。她開始有意識地收集信息,
留意任何可能與“黑潮”相關(guān)的標記、殘破文件,甚至是從其他幸存者口中聽到的只言片語。
三年的時光,足以讓一個世界徹底死亡,也足以讓一個人脫胎換骨。
風(fēng)霜和饑餓在她臉上刻下冷硬的線條,三道抓痕的疤痕斜貫左頰,非但不顯丑陋,
反而增添了一種凌厲的、生人勿近的煞氣。她的眼神銳利如鷹隼,沉靜似深潭,
掃視周遭時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警惕和評估。動作間帶著獵豹般的輕盈和力量感,
卻又像磐石般沉穩(wěn)。沉默是她的常態(tài),只有在需要時,
才會吐出簡短、清晰、不容置疑的命令。她不再是獵物。她是游蕩在死亡邊緣的獵手。
***7 磐石的誕生一個偶然的機會,將她引向了城市邊緣的舊工業(yè)區(qū)。
巨大的廢棄廠房如同鋼鐵巨獸的尸骸,沉默地矗立在灰蒙蒙的天幕下。安然選擇這里,
是因為其復(fù)雜的管道系統(tǒng)、堅固的混凝土結(jié)構(gòu),以及遠離市中心密集尸群的位置。
清理的過程就是一場小型戰(zhàn)爭。她利用噪音陷阱引開盤踞在廠區(qū)內(nèi)的零星感染者,
再用淬毒的弩箭(毒液提取自一種她反復(fù)試驗過的有毒藤蔓)和精準的冷兵器搏殺,
逐個清除角落里的威脅。汗水浸透衣衫,身上又添了幾道新的擦傷和淤青。
當最后一個蹣跚的身影在她鋒利的狗腿刀下頹然倒地,偌大的廠房主車間暫時恢復(fù)了死寂。
她開始著手改造。利用廠里遺留下的厚重鋼板和焊槍(她花了很大力氣才讓它重新工作),
她加固了唯一的入口和幾扇關(guān)鍵的窗戶,只留下狹窄的觀察孔和射擊孔。巨大的天窗被封死,
只留下幾個用于通風(fēng)和透光的縫隙。她在車間內(nèi)部靠近堅固承重墻的位置,
用廢棄集裝箱和厚重的機床隔板,搭建起一個相對安全的內(nèi)層堡壘。堡壘內(nèi)部,
個小小的、用防火布圍起來的醫(yī)療角——里面放著她的急救包、藥品和那本至關(guān)重要的日記。
堡壘之外,靠近車間入口的寬敞區(qū)域,被她有意保留下來。
她設(shè)置了幾個利用廢棄彈簧和鐵皮罐頭制作的簡易報警陷阱,絆線隱藏在塵埃里。
入口處厚重的鋼板大門內(nèi)側(cè),被她巧妙地加裝了一個滑輪組系統(tǒng),
可以用最小的力氣從內(nèi)部閂死。高高的行車橫梁上,她布置了一個視野極佳的瞭望點,
用帆布做了簡單的遮擋。這里還不夠完美,但它是她的。
一個只屬于她的、在末日風(fēng)暴中的方寸孤島。她將它命名為“磐石”。
當沉重的鋼板大門在身后轟然關(guān)閉,發(fā)出沉悶的回響,
隔絕了外面那個充滿死亡氣息的世界時,一種久違的、冰冷的掌控感,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孤狼,終于有了一處可以舔舐傷口、積蓄力量的巢穴。磐石堡壘在廢墟中沉默地矗立,
像一個冰冷的承諾,也像復(fù)仇之路上的新起點。***8 冰冷的救贖磐石堡壘的冰冷秩序,
很快被意外的闖入者打破。那是一個暴雨傾盆的深夜。
豆大的雨點瘋狂敲打著廠房的鐵皮屋頂,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掩蓋了天地間其他一切聲響。
安然正蜷在堡壘內(nèi)層的行軍毯上淺眠,狗腿刀就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突然,
一陣微弱但持續(xù)不斷的、金屬摩擦和敲擊的聲音穿透了暴雨聲,
從堡壘厚重的鋼板大門外傳來。不是感染者無意識的撞擊。
那聲音帶著明確的、人類制造的節(jié)奏感——三下短促,兩下稍長,停頓,再重復(fù)。
安然瞬間清醒,眼中睡意全無,銳利如刀。她悄無聲息地翻身而起,
像一道影子般滑到大門內(nèi)側(cè)的觀察孔旁。透過狹窄的縫隙,外面是濃得化不開的雨夜。
借助堡壘入口上方一盞昏暗太陽能應(yīng)急燈(從廢棄警車上拆下的)投下的慘白光芒,
她看到大門外的泥濘地上,倒伏著兩個人影。一個穿著破爛沖鋒衣的中年男人,
似乎已經(jīng)昏迷,一條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身下積著一小灘被雨水迅速沖淡的血水。
跪在他旁邊的,是個渾身濕透、瑟瑟發(fā)抖的女孩,看著不過十五六歲,臉色慘白得嚇人,
嘴唇凍得發(fā)紫,正用一塊石頭徒勞地、微弱地敲擊著厚重的鋼板門。正是她發(fā)出的求救信號。
女孩似乎察覺到了觀察孔后的目光,猛地抬起頭,濕漉漉的頭發(fā)貼在臉上,
一雙驚恐絕望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小小的縫隙,聲音嘶啞顫抖:“求…求求你!開門!
救救我爸!他被咬了…不!是被陷阱夾傷了!求你了!我們…我們不是壞人!
外面…外面有東西在追我們!”她語無倫次,眼神里充滿了對身后黑暗雨幕的無邊恐懼。
安然的目光冰冷地掃過那個昏迷男人的傷腿,確實有捕獸夾造成的撕裂傷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