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里的影...好像慢了一拍...好像是在模仿著我...1.九月，天雖然還很熱，
但空氣中已經(jīng)開始有點秋天的涼意了。林薇拖著很重的箱子，
站在芳華樓”那堵顏色斑駁的紅墻下面。這棟宿舍樓看起來很舊，像個老態(tài)龍鐘的人，
安靜地立在校園里一個偏僻的角落。爬山虎長得很茂盛，差不多蓋住了半面墻，
午后的太陽照下來，墻根下有又深又晃動的影子。樓很舊，窗戶又小，
有些玻璃上還有模糊的水印，顯得有些年代了。404宿舍在四樓走廊最里面。
推開那扇掉了漆的木門，一股土味、舊木頭味和點霉味混合的氣味就沖了過來。
林薇鼻子皺了一下。宿舍不大，墻是老式的米黃色，有些地方已經(jīng)發(fā)黃鼓起來了。窗戶朝北，
不太透光，就算外面陽光好，里面也顯得暗沉沉的。好在這屋還算干凈，看得出剛打掃過。
“嘿，你是林薇吧？歡迎?。 币粋€聲音很大，靠門下鋪的女生跳起來，圓臉笑得特別開心，
眼睛像月牙?！拔医袕垚?，以后咱們就是室友了！”她手腳很快地幫林薇把箱子拉進來。
“謝謝?！绷洲泵銖娦α诵?。她不太愛說話，面對張悅這么熱情，有點不自在?！斑@是陳默。
”張悅指了指靠窗下鋪。一個穿素色長裙的女生在桌前看書，聽到聲音抬頭，輕輕點了下頭，
算是打過招呼。她眼神很平靜，像沒什么心思，只說了句：“你好?！比缓缶陀值皖^看書了。
林薇注意到她看的是本硬殼精裝書，封面圖案很特別，像是什么古老的符號?！澳莻€戴耳機，
一直盯著電腦的，是王雨?！睆垚傆种噶酥咐锩嫔箱?。一個戴大耳機的女生正對著筆記本，
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偶爾“嘖”一聲或輕笑一下，好像沒看見林薇，
跟自己在一個世界里。林薇的床是張悅對面的下鋪。她安靜地收拾行李，
把小鏡子、護膚品放在桌上。宿舍很靜，只有王雨打字的聲音、陳默偶爾翻書的聲音，
還有窗外爬山虎被風吹的沙沙聲?？諝饫锟傆幸还烧f不清的霉味，靠近墻和床角時更明顯。
林薇心里有點說不出的不舒服，感覺這宿舍看著挺平靜，
但總感覺好像藏著什么冷冰冰的東西。傍晚，林薇第一次去公共洗漱室。
走廊燈是老式的聲控燈，黃黃的，一會亮一會滅。洗漱室有扇厚重的綠漆木門，
推開時會發(fā)出“吱呀”的怪聲。里面長長的，一排洗手池，上面是一面特別大的鏡子，
占滿了整面墻。鏡子舊了，邊上有深褐色的水漬，底下還有幾道看不太清的裂痕。
頭頂?shù)陌谉艄芪宋隧?，光線白得刺眼，照得瓷磚地很冷。最里面是淋浴間和隔間。
林薇擰開水龍頭，水帶著鐵銹味流下來。她低頭洗臉，冰涼的水讓她清醒了點。
抬起頭看鏡子里的自己，臉上寫滿了剛跑遠路的累。她甩甩濕手，
習慣性地想去捋一捋額頭前的頭發(fā)。就在這時，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從她心底升起。鏡子里，
她的動作…好像慢了半拍？她明明感覺手已經(jīng)離開額頭了，但鏡子里那只手還停在發(fā)際線上，
指尖好像...動了一下？鏡子里“她”的眼神特別空，眼睛里像蒙了層霧，不像在看自己，
倒像是...穿過自己，在看身后什么沒有的東西。林薇心臟猛地一跳，趕緊憋住氣，
猛地回頭！后面什么都沒有。只有隔間關著的門。水龍頭沒關緊，水滴答滴答往下掉，
在安靜的洗漱室里聽的特別清楚，弄得她神經(jīng)緊繃?！昂?..”林薇長長出了口氣，
使勁揉了揉眼睛，肯定是太累了，燈又不好，看花了。她趕緊關了水龍頭，
幾乎跑著離開了洗漱室。身后那面大鏡子，在白燈下靜靜照著空地，邊上的水漬斑點，
從某個角度看，好像扭曲成了偷看的眼。晚上十點整，宿舍門準時被敲響?！安閷嫛?/p>
”門外傳來一個有點沙啞的女聲。聲音不大，但很死板。張悅去開門。
門外站了個五十多歲的女人，穿著深藍工裝。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在腦后挽著，
臉沒什么表情，法令紋很深，眼神很尖利。她是宿舍管理員李阿姨。
李阿姨的眼睛掃過宿舍：床鋪齊不齊，地干凈不干凈，
有沒有違規(guī)電器...她檢查得很仔細，還用手摸了摸窗臺上的灰。
她的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最后在陳默書桌旁那面貼著舊報紙的墻上停了一下。
眼神里好像閃過一種特別復雜的情緒——是討厭？還是...一點點看不清的害怕？太快了，
像錯覺?！巴砩鲜c后鎖門，不準串宿舍。熄燈后安靜，別吵到別人睡覺。
”李阿姨的聲音很平，像在說規(guī)定?！坝绕涫恰彼Ａ艘幌?，目光好像隨便又掃了掃那面墻，
或者墻角的影子。“半夜別在走廊或洗漱室晃悠。”說完，她沒再看誰，轉身走了。
關門聲在安靜的夜里特別響?！昂簦畎⒁踢€是這么嚇人。”張悅夸張地拍拍胸口。
“每次查房都跟受刑一樣?！绷洲睕]說話。她清楚記得李阿姨目光停留的那一下，
還有最后說“別逗留”時，語氣里那股說不清的僵硬。這不像是普通提醒，更像是警告。
是對這棟樓，或者這層樓，甚至這間宿舍的警告，藏著掖著的那種。那不安感，
像洗漱室里的霉味，更深地鉆進了她心里。熄燈后，宿舍黑漆漆的。
月光只能勉強看出家具輪廓，影子奇形怪狀。林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白天鏡子里那一下，
李阿姨的眼神，還有空氣里去不掉的霉味，攪在一起，讓她睡不著。黑燈瞎火里，
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盯著她的床。冷冰冰、黏糊糊的視線，好像從墻里面，
或者...天花板哪個角上來的。她使勁閉上眼，把被子蒙頭上。外面風好像更大了，
爬山虎葉子嘩嘩響，像好多小爪子，在黑夜里不停地撓著玻璃窗。
2.日子看著挺平常地過著。但林薇心里的那點不踏實沒散，
反而悄悄地在每天的事里冒頭了。幾天后一個上午，太陽難得從北邊的窗戶照進來一點，
暖和和的。張悅坐在桌前，對著她那面鑲水鉆的粉色小圓鏡子化妝。突然，她“咦”了一聲，
皺起眉頭。“怪了，我昨晚明明擦得干干凈凈放這兒的。”她拿起鏡子，對著光仔細看。
“怎么又臟了？還有這些印子……”鏡面上有幾道模糊的水痕，像是手指劃過的，
還有些說不清是什么的小污點，讓照出來的臉有點模糊?！澳闶遣皇怯涘e了？
”王雨難得摘下一只耳機，隨便說了句，手還在鼠標上亂點。“不可能！
我有強迫癥的好不好！用完肯定擦！”張悅有點煩，拿紙巾使勁擦鏡子?！岸椅恢靡膊粚?，
我記得是正對著我的椅子的，現(xiàn)在偏了差不多一拳頭那么遠！
”“也許是你自己不小心碰到的?！绷洲闭谡砉P記，聽到她們說話抬頭看了眼，
心里卻沒來由地一跳，想起了洗漱室那面大鏡子。“我發(fā)誓沒碰到！”張悅嘀咕著。
“真是怪了...最近總覺得東西被人動過?！庇诌^了兩天，深夜。王雨難得早睡了，
電腦屏幕黑著。宿舍很靜，只有陳默床頭的小臺燈還亮著，她在看一本厚書，
封面是些看不懂的花紋。突然，王雨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動作太大，床都晃了?！拔梗≌l??？
大半夜敲什么敲！”她聲音又啞又煩，一把拽下耳機。另外三個都被吵醒了。
林薇揉揉眼坐起來，張悅也迷糊地問?！霸趺戳擞杲?？做噩夢了？”“不是！
”王雨煩躁地抓抓頭發(fā)?！澳銈儧]聽見嗎？就剛才！咚咚咚敲墻！就在我床頭！還有滴水聲！
嗒嗒嗒的，煩死了！”林薇停住呼吸，仔細聽。宿舍死一般靜。窗外的風好像也停了，
什么聲音都沒有。張悅和陳默也搖搖頭?！皼]有啊，雨姐，你是不是玩太晚幻聽了？
”張悅打了個哈欠?！敖^對有！”王雨肯定地說，有點被冤枉的火氣?！拔衣牭谜嬲娴模?/p>
就像...有人用手指在隔壁墻敲，不快不慢，敲了三下！然后就是水管沒關緊的滴水聲，
就在墻里面！”她指著自己床頭緊挨的那面墻，是跟隔壁405共用的墻?！案舯?？
隔壁不是空著嗎？這學期好像沒安排人住。”張悅有點納悶。這話讓林薇心里一驚?？账奚幔?/p>
那敲墻和滴水聲……“算了吧算了吧，可能真是我聽錯了，或者做夢。
”王雨好像也覺得自己的話瘆人，又覺得沒人信，煩得擺擺手，戴上耳機躺下?！八伤伞?/p>
”宿舍又黑又靜，但一種說不清的緊張感飄起來了。林薇睜著眼，
使勁聽黑暗里有沒有別的聲音。她什么也沒聽見，但王雨那肯定的語氣和說的細節(jié)，
像冷冰冰的藤子纏上來。
宿舍的墻...滴水聲...她忍不住想起洗漱室里那沒完沒了的“嗒...嗒...”聲。
這一夜，林薇又被噩夢纏上了。夢里黑乎乎的，粘糊糊的，看不清楚是什么地方，
就感覺有無數(shù)眼睛死死盯著她，令她喘不過氣。那些眼睛沒溫度，沒感情，
就冷冰冰地、賊溜溜地瞅著她，好像能摸得著，纏著她全身。她想跑，可身體像灌了鉛。
最后，她嚇醒了，睡衣都被冷汗?jié)裢噶?，心跳得要蹦出來。黑燈瞎火里?/p>
那種被盯著的感覺好像還在，纏著她的床。她縮成一團，死死抱著被子，
天快亮才又勉強睡著。第二天周末，陽光挺好。張悅拉林薇去圖書館借書，
陳默還在宿舍看書，王雨照樣玩游戲。下午回來，陳默正好合上書，站起來好像要去倒水。
她轉身往門口走，眼睛無意中掃過虛掩的宿舍門縫——外面正對著走廊頭那公共洗漱室室。
洗漱室的門好像沒關嚴，留條窄縫?；璋档淖呃葻粝?，陳默一下子停住了。她眼睛猛地瞪大，
臉瞬間白了，嘴唇抿成一條白線。她死死盯著門縫里看到的—洗漱室那大鏡子前，
好像...站個人影！那影子一動不動，背對著門，只能看到個模糊的、穿深色衣服的影子，
像尊冰冷的木頭人，直挺挺杵在鏡子前。鏡子里，卻是一片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時間好像停了。冷汗順著陳默額頭往下流。她甚至能聽見自己心跳，在胸口咚咚響。“陳默？
咋了？杵門口干啥呢？”張悅大大咧咧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陳默像被扎了一下，猛地回過神，
身子抖了一下。她趕緊往后退一步，“砰”一聲把宿舍門關死，力氣太大，門框都晃了晃。
“沒事?！彼D過身，聲音有點緊，想裝得沒事，可眼神里藏不住剛才嚇到的樣子。
她躲開林薇看她的眼神，快步走回自己桌子坐下，拿起書，手指卻止不住地抖。
林薇心里一沉。陳默反應太不對了。她剛才看到啥了？張悅沒心沒肺地去倒水了。
林薇想了想，走到陳默旁邊，小聲問?！瓣惸?，你剛才……是不是看到啥了？
”陳默翻書的動作停了。她沒馬上回答，低著頭，長睫毛在眼下投了點影子。過了好一陣，
她才抬頭看林薇，眼神挺復雜的，有點沉重，還有點看透什么的可憐?！傲洲?。
”她聲音很輕，像蚊子叫，可每個字都砸在林薇心上。“這樓……老房子。東西年頭久了，
就容易留下‘東西’?！彼Ａ送?，眼睛好像看穿了墻，望向某個不知道的地方。
“晚上……特別是半夜，最好別一個人去洗漱室?！薄盀樯?？”林薇問，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陳默又低下頭，躲開她的眼神，手指無意識地摸著那本厚書的硬殼封面，
上面的花紋在燈下有點暗。“也別...”她聲音更小了?！皠e在那些舊鏡子前，待太久。
更別...仔細看。”說完這句，她就不說了，好像剛才說話用光了力氣，又把臉埋進書里，
不想再理人。陳默的話像塊石頭，扔進林薇心里，打破了心中的平靜。別待？別看？
洗漱室的鏡子...還有她剛才在門口看到的...下午的陽光斜著照進宿舍，
林薇一點也感覺不到暖和。她走到窗邊，想透透氣，看看樓下。窗戶玻璃有點臟，
外面是樓后那片沒人管的綠化地，樹葉子密密麻麻，白天看著也陰沉沉的。
她隨便往窗外看了一眼。玻璃模模糊糊映出宿舍里：她自己的影子，后面的桌椅，
還有靠墻那張空著的上鋪床板。就在她目光掃過玻璃倒影的瞬間，她喘不過氣了！
在玻璃模糊的反光里，她清清楚楚看到，自己身后的那張空床板上，好像...坐著個人影！
那影子很淡，很模糊，像是光線騙人眼，
但形狀清楚：一個低著腦袋、肩膀塌著、好像沒活氣的影子，
就這么靜靜、無聲地坐在空床的陰影里！林薇全身的血好像一下子凍住了！她猛地轉身，
快得差點扭了脖子，心在嗓子眼狂跳！眼睛看到的——那張上鋪空著！
只有疊好的被子和光板床。下午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正好落在那塊地方，
灰塵在光柱里慢慢飛。什么都沒有。林薇定在原地，手腳冰涼。
她慢慢地、帶著巨大的怕和不確定，又看了一眼窗戶玻璃。玻璃上，
只有她自己嚇得蒼白的臉，和宿舍里清清楚楚的家具。那個低著頭的影子，沒了。
好像根本沒出現(xiàn)過。是陽光騙人眼？還是玻璃臟了形成的影子，正好那么巧？
陳默那句輕輕的警告，像條冰冷的蛇信子，
在她耳邊嘶嘶響：“別仔細去看……”林薇死死抓住窗框，手因為用力都白了。
一股寒氣從腳底沖到頭頂，一下子竄到全身。她逼著自己移開眼，不敢再看窗戶，
也不敢再看宿舍里任何能反光的東西。空氣里那點霉味，好像這時候特別沖、特別難聞。
宿舍里，張悅還在哼歌，王雨戴耳機打游戲，陳默低著頭，書頁好久沒動。
下午的陽光還是那么懶洋洋，但404宿舍里，一道沒聲的縫已經(jīng)悄悄裂開，
又冷又刺骨的寒意正從縫里一點點鉆出來，纏上每個人的腳脖子。
3.陳默那句“別仔細去看”的話，像根針，不斷刺著她。
她開始躲開所有能反光的東西：洗漱室那大鏡子她當危險區(qū)，
只敢有人陪著時快點進出；桌上的小鏡子塞抽屜最底下了；手機屏幕黑著，
那點模糊的影子都讓她心跳加速?？捎袝r候你越是怕，就越怕。她變得神經(jīng)兮兮，
老是不自覺地用眼角瞟那些可能照出影子的地方，覺得那兒藏著東西在偷看。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宿舍燈都滅了，特別靜。林薇被尿憋醒了。在床上忍了好久，
實在憋不住。黑燈瞎火里，她豎起耳朵聽。張悅睡得呼嚕呼嚕，王雨偶爾翻身弄出點動靜，
陳默那邊一點聲音沒有。好像就她醒著。晚上通往洗漱室那段路好像顯得特別的長。
她想起陳默的話，想起自己之前在那兒的怪事，后背一陣發(fā)涼。但總得上廁所。她吸了口氣，
悄悄下床，摸黑打開手機手電。那點光晃得人心虛，像一把隨時會塌的傘。她憋著氣，
輕輕拉開宿舍門。聲控燈亮了，黃乎乎的光照著窄窄的過道，洗漱室的綠門，
在黑影里像張大嘴。每一步都虛飄飄的，又像踩在冰上，一點動靜在她耳朵里都特別響。
總算走到洗漱室門口，她停了一下，還是推開了門?！爸ㄑ健蹦锹曇粼谒兰爬锾貏e嚇人。
白花花的燈自動亮了，還嗡嗡響。冷潮的空氣，混著消毒水和鐵銹味，撲過來，
讓她打了個哆嗦。洗漱室里沒人，就聽見水滴“嗒…嗒…”敲水池子，在空蕩蕩的地方響。
她不敢看那大鏡子，低著頭快步往里面的小隔間走。弄完了，她趕緊沖出來到水池邊，
只想快點洗完手跑。她擰開水龍頭，冰水沖著手。她逼著自己低著頭，只看水池里轉的水圈。
可心里有種說不清的念頭抓著她。好像有個聲音在嘀咕：瞅一眼，就瞅鏡子一眼，
看看是不是真什么都沒有。她猛地抬頭！心臟好像停了，血都凍住了。
那大鏡子照出她—臉白得嚇人，眼睛瞪得大大的，頭發(fā)亂糟糟的。可她身后，隔間門口，
站著一個影子，清清楚楚，嚇人得要命！是個女生，穿著老式深藍校服，
跟她們現(xiàn)在穿的完全不一樣，衣服濕透了，緊緊貼在身上，顏色更暗了。
長長的黑發(fā)也濕透了，像水草一樣披下來，把臉全遮住了。
她就那么一聲不吭、直挺挺地站在暗處，離林薇就幾步遠！鏡子里，“林薇”臉嚇白了，
眼睛瞪得老大。鏡子里那個濕衣服的身影，好像感覺到林薇在看，
低著的頭好像稍微...動了一下？濕頭發(fā)縫里，好像有什么東西一閃，是皮膚？
還是...一只眼睛？“?。。?！”林薇喉嚨里猛地爆出一聲又短又尖的慘叫！
她像被燙著一樣猛地扭身，手機“啪嗒”掉在地上，濕瓷磚上，手電光亂轉，
把怪影子甩到墻上和天花板上。她身后什么都沒有！
隔間門口只有一片冷冰冰、沒動靜的黑影。沒校服，沒濕頭發(fā)，什么都沒有！
就水滴聲還滴滴答答響著，好像在笑話她。林薇渾身抖得跟篩子似的，牙齒咯咯響，嚇壞了，
差點喘不上氣。她后退幾步，后背狠狠撞在冰涼的水池邊上，疼得她稍微清醒了點。
她哆嗦著彎腰，撿起還在轉光的手電，光柱掃過那大鏡子。鏡子里，
只剩她自己嚇壞了、亂糟糟的樣子。臉白得像紙，眼神發(fā)直，頭發(fā)被冷汗黏在額頭上。
剛才那個特別清楚的校服影子，就像被擦掉了，沒了一點點痕跡。
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出洗漱室，砰”的一聲撞開那扇厚重的綠門，
頭也不回地跑回404宿舍，猛地關上門，背靠著門使勁喘氣，心跳得要炸開一樣?！稗鞭?？
你咋了？”張悅被關門聲吵醒，迷迷糊糊地問。陳默也悄悄坐起來，黑燈瞎火里，
她眼神很尖地掃了門口的林薇一眼?！皼]...沒事...”林薇聲音抖得不行，
摸索著爬上自己的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身體還在抖。
“摔...摔了一跤...沒事...”她沒法說，也不敢說。
剛才鏡子里那一下帶來的冷和差點嚇死人的感覺，已經(jīng)死死刻在她心里了。她不是看錯了，
肯定不是！4.林薇在洗漱室那聲尖叫和她嚇傻的樣子，就像往死水塘里扔了塊石頭，
讓404宿舍表面上平靜的日子起了點波瀾。林薇拼命說只是自己絆倒了被嚇著了，
但張悅和陳默明顯不太信。王雨還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對這點小動靜根本不在乎。
宿舍里的氣氛有點怪了。張悅雖然還愛說笑，但里面好像開始藏著點什么。
她那小圓鏡的問題好像更厲害了。鏡子上莫名其妙的水印和臟東西出現(xiàn)得更頻繁，
位置也老變。她抱怨得多了，有一次還氣得把鏡子往桌上一砸，罵道“見鬼了！
”...這天下午，陽光不錯。張悅坐在桌前，想化個美美的妝，晚上跟男朋友約會。
她拿起那面鑲水鉆的粉色小圓鏡，照了照自己的臉。鏡子上好像又蒙了層水霧，
她習慣性地用袖子擦了擦。鏡子里的人影有點模糊?！罢媸菬┧懒耍@破鏡子！
”她一邊念叨著，一邊拿起粉底液，對著鏡子開始涂起來。動作挺仔細的，
心情也因為晚上約會好點了。林薇在她斜對面坐著看書，眼角無意瞟過去。
她看見張悅對著鏡子，嘴角翹著，好像挺滿意自己的妝。
可就在下一秒—林薇手里的書“啪”掉地上了！她看見了！
張悅手里那小圓鏡里照出來的那張臉...在笑！但那笑，
絕對不是張悅平時那種陽光大咧的笑！鏡子里那張臉，嘴角咧得邪乎，
根本不是人能有的角度，一直扯到耳朵根！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卻縮成倆黑點，
一點笑的意思都沒有，只有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壞和扭曲！整張臉在小鏡子里看著怪嚇人的，
根本不像是人！張悅自己啥都不知道，還在認真刷睫毛膏?！皬垚?！鏡子！”林薇尖叫起來，
聲音都走樣了。張悅被嚇一跳，手一抖，睫毛膏差點戳眼睛。她驚得看林薇?！案陕镅剑?/p>
嚇死我！”“鏡...鏡子里！你的臉！”林薇指著那小圓鏡，手指抖得不行。
張悅奇怪地低頭，又看鏡子。鏡子里是她自己又驚又氣的臉，一點事沒有。“啥?。?/p>
”張悅摸不著頭腦，然后生氣了?！傲洲?！你有病吧？大驚小怪的！我臉怎么了？
不還是這樣嗎？你是不是故意嚇我？”她把鏡子“啪”地往桌上一扣，氣鼓鼓地瞪林薇。
“不是...我剛才明明看到...”林薇急著解釋，
可看著鏡子里那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臉，看著張悅生氣的樣子，話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巨大的無力感和被孤立感一下子淹了她。沒人信她。連剛照鏡子的張悅自己，
都沒看到剛才那嚇人的樣子?！澳愕降卓吹缴读?？啊？”張悅不依不饒，聲音更大了。
“是不是跟陳默待久了，你也變得神神叨叨的？整天就念叨鏡子鏡子！
我看就是這破宿舍憋的，把你憋神經(jīng)了！”窗邊的陳默合上書，靜靜看著吵架的兩人，
目光在林薇蒼白的臉和張悅扔桌上的鏡子上停了停，眼神挺深，沒說話。“我沒神經(jīng)！
”林薇的委屈和害怕爆發(fā)了，聲音帶著哭腔。“洗漱室的鏡子！還有你的鏡子！它們不對勁！
真的不對！我看見了！我看見個穿舊校服的...”“夠了！”張悅猛地打斷，
煩躁地抓抓頭發(fā)?！傲洲?，求你了！別再說這些嚇人的話行不行？我晚上還有約會呢！
不想聽！”她抓起化妝包和那小圓鏡，氣呼呼站起來?！拔胰e的地方化！這屋待不下去了！
”她摔門走了。宿舍里只剩林薇和陳默。死一般的安靜壓下來。林薇垮坐在椅子上，
眼淚沒聲地往下掉。她感覺特別孤單，特別怕。連最要好的室友都不信她，還開始躲她了。
過了好一會兒，陳默輕輕嘆了口氣，走過來，遞給林薇一張紙巾。“擦擦吧。”她聲音很平。
林薇抬起頭，眼淚還沒干地看著陳默：“陳默，你信我，對不對？你剛才沒看見，但我發(fā)誓，
我真是看見張悅鏡子里有東西！那張臉根本不是她！”陳默沒直接說信不信。她看著窗外，
夕陽在她臉上涂了層金色，可她眼神還是沉沉的?！扮R子...”她慢慢開口，聲音低。
“有時候，它照的不只是臉。”“特別深的念頭、沒散的怨氣...像水漬，能滲進去，
留‘影子’。特別是那些...用舊了的舊鏡子?！彼Ａ送?，看向林薇。
“你看到的‘校服’，張悅鏡子里那個‘笑’...可能都是‘它’在學?！薄皩W？
”林薇打了個哆嗦?！班拧！标惸c點頭，眼神突然認真起來?！啊诳次覀?，
學我們樣子，學我們動作...甚至學我們表情?！彼郎惤洲?，聲音壓得很低，
帶著點冷冷的警告?！八?，林薇，記著我之前說的：別跟鏡子里‘不對勁’的東西看太久，
別讓‘它’記住你太多。更別讓‘它’學你太多樣子，那很危險?！闭f完，
她輕輕拍了拍林薇肩膀，沒再多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林薇攥著紙巾，指尖冰涼。模仿？
學習？那個濕乎乎的、壞透的東西，正對著鏡子，學她們的樣子？一股比怕更沉、更黏的冷，
像冰水，把她淹沒了。宿舍墻好像在往里擠，空氣里的霉味，這會兒聞著，
竟有點像...水腥味。5.自從張悅和林薇吵了一架后，
宿舍里就好像多了一層看不見的墻。張悅明顯躲著林薇，王雨還是當沒事人，
只有陳默有時候會跟林薇偷偷使個眼色。林薇話更少了，眼下青一塊越來越重，
看任何反光的東西都特小心。她覺得自己像踩在滿是裂痕的薄冰上，每一步都哆哆嗦嗦，
不知道哪下就掉下去了。陳默說的“模仿”、“學習”，像魔咒在她腦子里轉。
她特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為啥跟著她們，尤其是跟著她？害怕讓她想找答案。
她必須弄明白，哪怕只是想安心點，或者...點辦法對付‘它’。白天，等室友們都不在。
張悅約會去了，陳默圖書館了，王雨不知道跑哪去了。林薇打開了電腦。她吸了口氣，
幾個詞：“芳華樓 鬼事”、“芳華樓 靈異”、“404宿舍 事故”...頁面一刷新，
出來的都是些不相關的校園新聞或者租房廣告。她耐著性子一頁頁翻，翻了幾十頁，
看到一個特別老、界面很簡陋的校園論壇鏈接，
標題是：【閑聊】芳華樓四樓那點邪門事兒還有人記得嗎？林薇心跳快了，點進去。
頁面加載慢，發(fā)帖時間顯示是十多年前。帖子內(nèi)容被刪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些零碎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回復：用戶A（已注銷）：“四樓最西頭那個水房，唉，
當年...”用戶B：“噓！別提！管理員李阿姨最煩人說這個！
聽說她當時就在樓里工作...”用戶C：“好像是...一個女生？
在里面...水龍頭沒關還是咋的？記不清了，
反正后來那面大鏡子就...”用戶D：“什么意外？我看沒那么簡單！
我聽說那女生之前被欺負得挺慘的，穿個舊校服都洗得發(fā)白了...”用戶E：“別瞎猜了！
帖子快沒了！管理員看著呢！
戶F（最后一條）：“鏡子...晚上千萬別仔細看鏡子...尤其是...”帖子就斷了，
后面寫著“該帖因違規(guī)已被刪”。林薇盯著屏幕，手心全是冷汗。信息零碎，
但幾個重點像冰冷的釘子扎進她腦子里：地點：公共洗漱室。人物：一個女生，
可能穿舊校服（洗得發(fā)白），可能被人欺負過。事件：跟水有關（“水龍頭沒關”？
“在里面”？），死了人。關鍵東西：那面大鏡子！帖子最后還特別警告了鏡子！
管理員：李阿姨當時就在樓里上班，對這事閉口不提，甚至刪帖！
一個模糊又嚇人的想法慢慢清晰：一個穿舊校服的女生，
可能死在洗漱室跟水有關的事故里...她的怨氣，纏上了那面鏡子？
甚至...整個404宿舍？那個鏡子里濕淋淋的身影！陳默說的“像水漬的怨氣”！
全對上了！林薇覺得喘不上氣。她需要更多信息，得弄清楚！最可能知道真相的就是李阿姨！
第二天下午，林薇使出全身力氣，在值班室門口攔住了正要出去轉轉的李阿姨。
“李阿姨...”林薇的聲音有點抖。李阿姨停住腳，沒好氣地看著她：“干嘛？
”“阿姨...我...我想問一下...芳華樓...四樓...”林薇咬著牙開口，
手心全是汗。
“特別是...公共洗漱室...還有...很多年前...是不是...出過什么事？
”李阿姨聽到“洗漱室”和“很多年前”，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她那張平常死板的臉變得像灰布一樣，眼睛里突然射出尖利的光，像要吃人。
“誰跟你胡說的？！”李阿姨聲音一下子拔得老高，尖得刺耳，又驚又怒，像尾巴被踩了。
她猛地往前一步，逼到林薇面前，一股消毒水和舊布的味兒沖過來，讓人喘不過氣。
林薇被她嚇后退了一步，差點摔了。
“沒...沒有人...我...我就是...”林薇結巴著，被她嚇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警告你！”李阿姨聲音抖得厲害，手指差點戳到林薇鼻子上?！皠e在這兒搞封建迷信！
別聽風就是雨！更別打聽那些沒影的事！”她胸口一起一伏，眼神像毒刀子一樣盯著林薇。
但林薇看出，那兇狠下面，藏著一股子藏不住的害怕?！斑@樓干干凈凈！什么事兒都沒有！
你再亂說一個字，我就告訴你們輔導員！給你記過！聽見了沒有？！
”李阿姨幾乎是吼出來的，然后像躲瘟神似的，猛地轉身，腳步有點晃地快走開。
她深藍色的工裝背影在走廊暗暗的光里，顯得特別慌張。林薇僵在那兒，心跳得像要蹦出來，
后背全是冷汗。李阿姨這反應，比什么鬼故事都嚇人，也讓她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根本不是對無聊問題的生氣，是秘密被捅破、害怕被逼出來的瘋勁兒！
她看見李阿姨眼里那沒底的害怕，那害怕的東西，肯定就是纏著她的東西！李阿姨知道！
她不光知道，自己肯定也被這東西纏著！她會不會就是當年那事的...親歷者？
或者...有關系的人？林薇魂不守舍地回了404。張悅在試新衣服，對著手機自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