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記憶移植之始2089年4月12日,凌晨3點17分??妈驹谑中g室外,
透過玻璃看著里面忙碌的身影。無影燈下,兩臺手術同時進行——一邊是瀕死的祁世凱,
另一邊是那個被稱為"空白軀體"的年輕人。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掛在脖子上的量子存儲器,里面裝著祁世凱的全部記憶備份。
"柯博士,您確定要這么做嗎?"助手李明站在她身后,聲音里帶著猶豫,
"倫理委員會不會批準的。""祁世凱捐贈了研究所三年的經費。"柯瑾沒有回頭,
聲音冷靜得近乎冷酷,"而且這是記憶轉移協(xié)議的第一次人體應用,機會難得。
"手術室里的心電監(jiān)護儀突然發(fā)出尖銳的警報聲。柯瑾看到主刀醫(yī)生抬頭望向觀察窗,
對她搖了搖頭——祁世凱的時間不多了。"開始記憶移植。"柯瑾按下通訊器,
聲音在手術室里回蕩。她看著技術人員將量子存儲器接入神經接口,
淡藍色的數(shù)據(jù)流開始在屏幕上飛速滾動。這是她十年研究的結晶——"記憶轉移協(xié)議",
理論上可以將一個人的全部記憶、人格、思維方式完整地轉移到另一個大腦中。
"傳輸進度15%...30%..."技術員報著數(shù)字。
柯瑾的目光移向那個"空白軀體"。那是個二十多歲的男性,面容清秀,肌肉勻稱,
是基因優(yōu)化的完美產物。據(jù)說這種軀體被設計為沒有任何原生記憶,是理想的記憶載體。
"85%...傳輸完成。"手術室里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然后,
那個年輕人的眼皮顫動了一下。柯瑾感到一陣眩暈,她扶住墻壁。成功了。
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完整的記憶移植,在她的主導下完成了。"生命體征穩(wěn)定。
"麻醉師報告道,"腦電波顯示α波和β波活動正常。"柯瑾走進手術室,站在手術臺前。
年輕人——不,現(xiàn)在應該叫他祁世凱了——緩緩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陌生的眼睛,
但眼神卻讓柯瑾感到熟悉。那種銳利、傲慢、充滿算計的目光,正是她熟悉的祁世凱。
"柯...瑾..."新生的祁世凱聲音嘶啞,但語調準確無誤,"我...還活著?
"2 鋼琴之謎柯瑾點點頭,嘴角微微上揚:"歡迎回來,祁先生。"三天后,
柯瑾坐在康復中心的監(jiān)控室里,觀察著祁世凱的一舉一動。理論上,記憶移植應該完美無缺,
但人體實驗總有風險。屏幕上的祁世凱正在復健師的指導下進行肢體訓練。
他的動作協(xié)調性出奇地好,遠超柯瑾的預期。按理說,即使記憶完整轉移,
新身體也需要時間適應。"柯博士,您應該看看這個。"李明突然調出另一段監(jiān)控錄像。
畫面中,深夜的康復室里,
祁世凱獨自一人坐在鋼琴前——康復中心大廳確實有一架三角鋼琴,用于音樂療法。
令柯瑾震驚的是,祁世凱的手指在琴鍵上靈活地舞動,彈奏出一段復雜的肖邦夜曲。
"祁世凱會彈鋼琴嗎?"李明問道。柯瑾皺眉:"據(jù)我所知,他沒有音樂背景。
"她調出祁世凱的記憶檔案,快速檢索,"確認了,他的記憶數(shù)據(jù)中沒有鋼琴相關的技能。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困惑。"可能是軀體記憶?"李明猜測道,
"雖然'空白軀體'理論上沒有記憶,
但基因優(yōu)化時可能保留了某些本能..."柯瑾搖頭:"不可能。
鋼琴演奏是高度習得的技能,不可能通過基因傳遞。"她盯著屏幕,
祁世凱的演奏姿勢專業(yè)得令人不安,"我們需要對他進行全面腦部掃描。
"當晚的掃描結果顯示,祁世凱的大腦神經網絡出現(xiàn)了一些"異常連接"。
柯瑾對比了移植前后的腦圖,發(fā)現(xiàn)某些區(qū)域的活動模式與原版祁世凱的記憶數(shù)據(jù)不符。
"這些區(qū)域主要與程序性記憶相關,"柯瑾指著屏幕上的亮點,
"比如運動技能、樂器演奏等。理論上,這些也應該來自祁世凱的記憶備份,
但...""但祁世凱根本不會彈鋼琴。"李明接話道??妈械揭魂嚭馀郎霞贡场?/p>
如果記憶移植不完整,
或者出現(xiàn)了某種混合...那意味著她十年研究的理論基礎可能存在致命缺陷。第二天一早,
柯瑾決定親自與祁世凱談談。她走進康復室時,發(fā)現(xiàn)他正站在窗前,望著外面的櫻花樹。
"柯博士。"他沒有回頭,但知道是她,"我昨晚做了個夢。"柯瑾走近他:"什么夢?
""我夢見自己在舞臺上,彈奏鋼琴。"祁世凱轉過身,眼神有些迷茫,"臺下坐滿了人,
他們在鼓掌...但我不記得自己學過鋼琴。
"柯瑾心跳加速:"你還記得夢里的其他細節(jié)嗎?
"祁世凱——或者說這個有著祁世凱記憶的人——走到鋼琴前坐下,
手指輕輕撫過琴鍵:"很奇怪,這些音符就在我指尖...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他突然彈奏起一段旋律,然后停下,"這首曲子...叫《雨巷》,
是一個叫林瑞的作曲家寫的。"柯瑾迅速在平板電腦上搜索這個名字。
搜索結果讓她手指發(fā)冷——林瑞,27歲,新銳鋼琴家,兩年前失蹤。"祁先生,
你認識林瑞嗎?"柯瑾盡量保持聲音平穩(wěn)。祁世凱搖頭:"從未聽說過。"他皺眉,
"至少在我的記憶里沒有。"3 真相浮現(xiàn)柯瑾離開康復室時,手心里全是汗。
她回到辦公室,鎖上門,然后撥通了一個號碼。"我需要'空白軀體'的全部資料。
"她對電話那頭說,"特別是供體來源。"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柯博士,
您確定要知道嗎?""非常確定。"三小時后,一份加密文件出現(xiàn)在柯瑾的量子計算機上。
她輸入三重密碼,文件展開。隨著閱讀的深入,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所謂的"空白軀體"根本不是基因優(yōu)化的產物。
文件清楚地記錄了這些"軀體"的來源——他們是活生生的人,
通過各種"渠道"獲得的健康年輕人,經過特殊處理抹去原有記憶,成為理想的記憶載體。
而祁世凱的新身體,編號ST-447,原名正是林瑞??妈奈覆恳魂嚱g痛,
她沖進洗手間干嘔起來。鏡子里的她面色慘白,眼睛布滿血絲。她洗手時,水流沖刷著手指,
卻洗不掉那種黏膩的罪惡感?;氐睫k公室,柯瑾強迫自己冷靜思考。
如果軀體不是真正的"空白",那么記憶移植就可能不是覆蓋,而是融合。
祁世凱的記憶被植入了林瑞的大腦,而林瑞的某些深層記憶正在復蘇。這意味著什么?
一個身體里有兩個意識?還是記憶的混合體?法律上,這個人是誰?倫理上,
她創(chuàng)造了什么怪物?柯瑾決定再次掃描祁世凱的大腦,
這次使用她最新研發(fā)的量子意識成像儀。這臺設備理論上可以可視化意識活動,
分辨不同來源的記憶痕跡。掃描結果令人毛骨悚然。
祁世凱的大腦中確實存在著兩套記憶網絡。占主導地位的是祁世凱的記憶,
但深處有一個完整的、被壓制的神經網絡仍在活動——那是林瑞的意識殘影,
像被關在籠子里的野獸,時不時掙脫束縛。更可怕的是,兩套網絡正在慢慢融合。
柯瑾癱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陣眩暈。她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
這不是記憶移植,而是某種程度上的意識謀殺。當晚,柯瑾回到家中,卻無法入睡。
凌晨兩點,她的通訊器突然響起。是康復中心的安全警報——祁世凱逃走了。監(jiān)控顯示,
他打暈了警衛(wèi),離開了康復中心。最后捕捉到他的畫面是在地鐵站,他背著一個包,
神色平靜得可怕。柯瑾立刻聯(lián)系了警方,但隱瞞了大部分真相。她只說一個重要病人走失了,
可能有精神問題。然后她打開電腦,調出祁世凱——或者說林瑞——的全部資料,
試圖預測他會去哪里。林瑞的資料顯示他曾在音樂學院任教,有一個妹妹住在城郊。
柯瑾決定先去音樂學院看看。清晨的校園空無一人。柯瑾出示證件后獲準進入,
她徑直走向音樂廳。推開大門的瞬間,鋼琴聲如潮水般涌來。舞臺上,
祁世凱——或者說越來越像林瑞的那個人——正在演奏。不是肖邦,不是任何名家作品,
而是一首柯瑾從未聽過的曲子,旋律憂傷而憤怒,像被困靈魂的吶喊??妈呓?/p>
不敢驚動他。演奏者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指在琴鍵上飛舞,額頭滲出汗水。
曲子結束時,他雙手懸在琴鍵上方,久久不動。"林瑞?"柯瑾輕聲呼喚。他緩緩轉頭,
眼神已經完全不同——不再有祁世凱的銳利,而是藝術家的敏感和憂郁。"柯博士。
"他聲音輕柔,"我想起來了...全部。"柯瑾心跳幾乎停止:"你想起什么了?
""他們把我從音樂廳后門拖走,白色面包車...然后是那個房間,針劑,
電流..."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琴鍵,"他們叫我ST-447,
告訴我我將成為某個重要人物的新身體。"柯瑾喉嚨發(fā)緊:"祁世凱的記憶呢?""還在。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但正在消退。就像一場夢,醒來后越來越模糊。
"他抬頭直視柯瑾,"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原生記憶比移植記憶更強大。時間越長,
我就越是我自己。"柯瑾雙腿發(fā)軟,
不得不扶住鋼琴:"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他們是這么獲取軀體的...""你有懷疑過,
只是選擇不去深究。"林瑞的聲音出奇地平靜,"科學需要犧牲,不是嗎?
"這句話刺痛了柯瑾。這正是她上周對倫理委員會說的話。"我會幫你。"柯瑾下定決心,
"我們可以修復這一切..."4 雙重記憶"怎么修復?"林瑞苦笑,
"祁世凱的本體已經死了,他的記憶正在我腦中消散。而我的身體...已經被玷污了。
"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滲出血絲。柯瑾驚恐地看著他:"怎么回事?
""記憶排斥反應。"林瑞擦掉血跡,"兩套記憶系統(tǒng)無法長期共存。你的技術還不完善,
柯博士。"柯瑾的專業(yè)本能立刻開始分析情況。如果記憶系統(tǒng)互相排斥,
那么林瑞的大腦可能正在經歷某種免疫反應,攻擊被移植的神經網絡。如果不及時干預,
結果可能是災難性的。"你需要立即就醫(yī)。"柯瑾拿出通訊器。林瑞按住她的手:"不。
我不會再回到那個地方。"他站起身,從鋼琴凳下拿出那個背包,"我要去見我的妹妹,
然后...我們會離開。""你會死的!"柯瑾抓住他的手臂。林瑞看著她,
眼神清澈:"比起作為另一個人活著,死亡算什么?"他輕輕掙脫,"你知道嗎,
最諷刺的是什么?祁世凱的記憶正在消失,但我記得他最后的一個念頭——后悔。
他后悔選擇這種方式延續(xù)生命。"柯瑾無言以對。她看著林瑞走向音樂廳后門,
背影挺拔如真正的藝術家。"等等!"她突然喊道,"至少讓我?guī)湍?..延緩排斥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