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fēng)裹著山間獨有的涼意掠過廣場，夕陽沉落在連綿起伏的山脈之后。暮色四合，直至視物不清，練得酣暢淋漓的衡這才停下?lián)]舞樹枝的動作。
“喵的，怎么這么難突破？”衡咔嚓折斷手中樹枝，狠狠碾在地上，“折騰大半天還是第二重。按之前自行修煉的進度，早該成了啊，難道武技修煉還有突破限制？”
神識掃過屬性面板，境界一欄赫然標(biāo)注著“煉氣期一層”，衡太陽穴突突直跳，果然老話說得好，方向不對努力白費。
屬性面板上的數(shù)值應(yīng)是存在上限，而境界修為，或許正是打破這層桎梏的關(guān)鍵。揉著眉心，衡轉(zhuǎn)身朝燭火搖曳的大殿走去，蒼掌門或許能解答一二。
“感受到瓶頸了？”
才跨過門檻，蒼掌門的聲音便從殿內(nèi)傳來。衡腳步一頓，隨即加快步伐邁入殿內(nèi)：“師父知道如何突破？”
“哈哈，我衡兒果真天資過人?！毙β曊鸬脿T影微晃，蒼掌門隨手合上手中卷軸，繞過雕花案幾走到他跟前，眼中難掩贊許，“境界由修為奠基，無論是丹藥淬體還是武技打磨，積累到臨界點自會觸及瓶頸，那時便需突破?！?/p>
衡眸光驟亮，急切追問：“如何突破？”
“每個境界都有對應(yīng)的突破丹藥，待你觸到瓶頸時，服下對應(yīng)丹藥，配合功法運轉(zhuǎn)便可。煉氣期輔以突破的丹藥叫做煉氣丸，為師早在你行囊里備了兩枚?！?/p>
行囊？衡忽然想起午間蒼掌門遞來的青布包裹，一直隨手丟在廣場上，尚未開封。
蒼掌門抬手止住他即將出口的話，繼續(xù)道：“這丹藥連宗門庫存都極稀少，你日后外出歷練，若獲得丹方……”他目光灼灼落在衡肩上，“又能兼修丹道成為丹師，于修行更是如虎添翼。”
“弟子明白。”衡重重點頭。
“時候不早了，若無他事便去歇息?！鄙n掌門拍了拍他的肩膀，燭火在皺紋里跳了跳，“修行雖重，卻也要張弛有度。”
“弟子謹(jǐn)記。”衡抱拳后退兩步，轉(zhuǎn)身時衣擺帶起一陣風(fēng)，將燭影晃得碎了又聚。
心結(jié)解開，對境界提升有了頭緒，衡腳步輕快地返回廣場。月色如霜，在青石板上流淌。
他將行囊挎上肩，望著廂房漆黑的窗欞，不知蒼井是否已歸，心結(jié)可曾解開。只是這NPC……他指尖摩挲著行囊系帶，那抹似有若無的違和感，終究被夜色揉碎在風(fēng)中，或許只是自己多慮了。
而在衡轉(zhuǎn)身時，蒼掌門已悄然躍上殿頂。月光勾勒出他負(fù)手而立的輪廓，目光凝望著廣場上拾起行囊的少年又重新舞動的身影，許久才抬眼望向遠(yuǎn)山——那里云霧翻涌，似有萬千隱情。一聲嘆息墜落在瓦片上：“但愿……還來得及。”
話音散入夜風(fēng)，唯有檐角銅鈴輕響，應(yīng)和著遠(yuǎn)處山林的低吟。
……
雖說作為玩家能借系統(tǒng)速成武技，憑意念就能催動招式，可衡總覺得這些浮光掠影般的技能像浮在云端的無根萍，終究不是從骨血里磨出來的本事，使起來總帶著三分隔膜。遙想當(dāng)年在傳奇之境的漫漫長路上摸爬滾打，哪一步不是血汗鋪就，如今這點辛苦確實算不得什么。
只是怪了，明明按卷軸練了千百遍，招式卻始終像被無形鎖鏈縛住，僵硬得如同木偶。更蹊蹺的是，一旦收了卷軸，那些在腦海里閃轉(zhuǎn)騰挪的刀光劍影便像被風(fēng)揉碎的沙，半點也剩不下。
衡懶散地坐倒在廣場邊緣的石階上，石階沁著涼意，順著臀腿漫上來。抬眼時，天際線已染上蟹殼青，晨光在遠(yuǎn)山輪廓上鍍了層薄金——原來不知不覺間，夜色已被揉碎在漸亮的天幕里。
清涼的晨風(fēng)拂過面頰，那些在卷軸上反復(fù)臨摹的招式、練到肌肉酸痛的夜晚，此刻都化作石階下浮動的晨霧。或許正如蒼掌門所言，有些路急不得，頓悟般的突破從來只垂青磨穿鐵硯的人。
舒展著修煉多時的酸痛軀體，指尖無意識地按壓著緊鎖的眉心，衡環(huán)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十余步外朱漆剝落的宗門匾額上。那斑駁的木紋在晨光里浮動，像一道褪不去的舊疤。
神識沉入識海，地圖界面依舊氤氳著霧靄，衡心中愈發(fā)有種感覺，倘若有其他因“次元序”卷入的人，應(yīng)當(dāng)也在沉穢界某處。
滄瀾宗不過彈丸之地，算上掌門也僅師徒二人，能探的消息實在有限。與其困在此處，不如外出碰碰運氣，或許能遇見同被牽扯進來的同伴，即便遇不上，也能順路探探地圖，瞧瞧這方世界的模樣。念及此，他驀地站起身，回望了一眼燈火微明的大殿，腳步匆匆往斑駁的宗門口而去。
蒼掌門曾說滄瀾宗隱于萬木深處，在宗內(nèi)時只當(dāng)是尋常山景，直到跨過門檻的瞬間——撲面而來的濕冷潮氣裹著腐葉氣息，讓衡的睫毛都凝了層細(xì)露。
參天古木如青銅巨柱撐起穹頂，層層疊疊的樹冠織成墨綠穹頂，只漏下碎金般的天光。藤蔓如巨蟒盤繞樹干，熒光蕨類在陰影里妖異綻放，腳下腐葉堆積得看不出路徑，連空氣都泛著濕黏的綠意。
衡怔怔望著這片望不到邊的綠海，身后宗門的朱漆剝落木門尚在，可眼前鋪天蓋地的生機卻像活物般擠壓過來，恍惚間竟分不清是踏入了上古秘境，還是被卷入了某個呼吸著的綠色夢境。
“靠，還開圖，這特么怎么下山啊，都開局修為散盡了作為玩家好歹整個新手圖啥的啊……”衡扒開比人高的荊棘灌木差點腿軟。
“快看！那老東西沒撒謊，真有座宗門藏在這兒！”
“嘖，藏得跟耗子洞似的，還不是栽在咱哥幾個手里？”
“噓——”
枯枝折斷的脆響混著衣料擦過灌木的窸窣聲傳來，幾道壓低的交談聲像針尖般扎進衡的神經(jīng)。他手指驟然扣進掌心，循聲望去，三丈外的樹叢正劇烈晃動，帶刺的藤蔓間閃過半片灰撲撲的衣角，聽腳步至少有三個活人在密林中穿行。
指尖無意識絞緊衣擺，衡貼著灌木叢緩緩蹲下，脊背繃得筆直。滄瀾宗位于如此避世之地，周遭的原始環(huán)境顯然很久未有人踏足過此地了。這突兀出現(xiàn)的人聲讓他后頸發(fā)僵，捻住片寬葉遮住半張臉借著枝葉間隙望了過去。
“一、二、三……”三團黑影從藤蔓深處鉆出，清一色緊身黑衣裹著精壯身軀，衣襟上繡著暗紅紋路，在幽暗中像凝固的血痕。走在最前的漢子腰佩狹長劍鞘，指節(jié)因握劍而泛白；第二名壯漢肩頭扛著柄大刀，刀鞘磕在樹干上發(fā)出悶響；最后那人藏在陰影里，看不清具體細(xì)節(jié)。衡屏住呼吸，喉結(jié)滾動著咽下唾沫，這打扮，再推測到幾人來此可能的目的，妥妥的反派標(biāo)配啊。
「尋滋劍客，氣勢平平無奇，修為不分上下。
尋滋刀客，氣勢平平無奇，修為略勝一籌。
尋滋拳師，氣勢平平無奇，修為不分上下。」
衡沉默良久，這三人簡直就是送人頭來的吧，倘若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那豈不是要讓師父失望。
或許這也是給初來乍到的自己作為新手練手用的？不過雖說單個拎出來都不算強，可此刻三人呈扇形散開，刀刃寒光在葉隙間若隱若現(xiàn)，若硬剛怕是要吃合圍的虧。
“等咱把情報帶回去，穢使大人少說也得賞咱們幾百銅板！”尋滋刀客壓低聲音，喉間溢出的笑驚飛幾片枯葉，“到時候去鎮(zhèn)上客棧開間上房，老子要把這半年鉆林子的苦都補回來——”
“閉嘴！”尋滋劍客的劍柄在掌心碾出紅痕，壓低的嗓音里含著怒意，“若驚了宗內(nèi)高手，你我三條命都不夠填！”他掃了眼密林中盤根錯節(jié)的古木，突然抬手比出三分，“你們倆一左一右分別去兩邊，分開打探更省時間。記著捏緊傳音簡，有動靜立刻通報?！?/p>
靴底碾過腐葉的細(xì)碎聲響里，衡眼睜睜看著那尋滋拳師脫離隊伍，正朝自己藏身的灌木叢摸來。他指尖扣進行囊系帶，青布紋路在掌心壓出淺痕，眼底卻劃過微光，真是天賜的逐個擊破良機。
后背貼著潮濕的樹干往后挪，鞋底碾過腐葉時特意避開脆響的枯枝，得找個隱蔽的地方引過來，最好能像山貓拖走獵物般無聲無息的解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