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燈亮得刺眼。我聽見金屬器械碰撞的冰冷脆響?!傲中〗?,放松,很快就好。
”戴著口罩的醫(yī)生聲音模糊。麻醉劑的涼意順著靜脈爬上來。不對!我猛地睜開眼,
這不是十年前那個毀掉我一切的流產(chǎn)手術室嗎?天花板慘白的光,消毒水嗆人的味道,
還有下腹隱隱傳來的、被刻意遺忘的墜痛……全都一模一樣!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
我不是死了嗎?死在顧明軒那個王八蛋和他白月光蘇晚晚聯(lián)手策劃的“意外”車禍里,
死在我三十歲生日那天,死在為那個狗男人掏心掏肺當牛做馬整整十年后!
怎么……又回到了這里?“醫(yī)生!停下!”我嘶啞著喉嚨尖叫,
身體因為巨大的恐懼和憤怒劇烈掙扎起來?!鞍醋∷?!麻醉起效了,她這是幻覺反應!
”護士的聲音帶著不耐煩的呵斥,幾只手用力壓住我的肩膀和手臂。
冰冷的金屬器械帶著死亡的寒意,正探向我的身體深處。那是我第一個孩子!
前世那個被我愚蠢的母愛和顧明軒的花言巧語哄騙著放棄的孩子!就是這場手術,
徹底損傷了我的子宮,導致我后來再也無法生育,
也成了顧明軒日后嫌棄我、在外面找女人的絕佳借口!“滾開!我不做了!放開我!
”我用盡全身力氣,像瀕死的野獸一樣吼叫,指甲狠狠掐進按著我的護士手臂里。
護士吃痛地“啊”了一聲,松開了些力道。趁著這個間隙,
我用盡這輩子和上輩子積攢的所有力氣,猛地從窄小的手術臺上滾了下來?!芭?!
”身體砸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骨頭像是散了架,下腹撕裂般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
但這痛楚無比真實,清晰地告訴我:我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回到了十年前,
這場悲劇的起點!“你這人怎么回事?手術都安排好了!錢都交了!”醫(yī)生摘下口罩,
一臉慍怒。我蜷縮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單薄的病號服,小腹疼得我眼前發(fā)黑,
但我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支撐著自己抬起頭,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剮向那個醫(yī)生:“我說了……不做了!誰收的錢,你們找誰去!”我掙扎著爬起來,
無視身后醫(yī)生護士氣急敗壞的喊叫和周圍病人驚愕的目光,扶著冰冷的墻壁,一步一挪,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拖著沉重而疼痛的身體,逃離了那個噩夢般的地方。外面陽光刺眼,
車水馬龍。我扶著醫(yī)院門口冰冷的羅馬柱,
貪婪地呼吸著帶著汽車尾氣的、屬于“活著”的空氣。胃里翻江倒海,
冷汗順著額角滑進眼睛里,澀得發(fā)疼。十年。我愛了顧明軒整整十年,像個傻子一樣。
從十八歲情竇初開,被他那副斯文俊朗、溫柔體貼的皮囊迷惑,到二十八歲人老珠黃,
榨干最后一點利用價值,像塊破抹布一樣被他和他心頭的白月光蘇晚晚聯(lián)手丟棄。這十年,
我活得像個笑話。為了支持他所謂的“創(chuàng)業(yè)夢想”,我大學沒畢業(yè)就輟學打工,
白天在格子間里被老板罵成狗,晚上還要兼職做家教,省吃儉用,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就為了把錢都塞給他去應酬、去包裝他那空殼公司。我住過蟑螂亂爬的地下室,
吃過一個月清水煮掛面,最貴的護膚品是超市開架的大寶。而他,拿著我的血汗錢,
穿著我咬牙給他買的奢侈品牌西裝,開著租來的二手寶馬,在燈紅酒綠里高談闊論,
扮演他的“顧總”。我以為苦盡甘來。好不容易他的公司有點起色,我以為終于熬出頭了。
他卻摟著哭得梨花帶雨的蘇晚晚,對我說:“疏月,晚晚她……她懷孕了。我對不起你,
但我不能辜負她。我們……分手吧。”晴天霹靂。更可笑的是,
就在我發(fā)現(xiàn)他出軌蘇晚晚的一個月前,我發(fā)現(xiàn)自己也懷孕了。我滿心歡喜地告訴他,
以為這是上天給我們愛情的禮物。結果呢?他當時是怎么說的?他皺著眉,
一臉“為難”:“疏月,我們現(xiàn)在事業(yè)剛起步,太不穩(wěn)定了。孩子……來得不是時候。而且,
你身體一直不太好,醫(yī)生也說有風險。要不……先拿掉?等我們條件好了,再要也不遲。
” 他溫柔地抱著我,吻著我的額頭,“乖,我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著想?!蔽倚帕?。
結果呢?手術臺上大出血,醫(yī)生宣告我以后很難再懷孕。他只在醫(yī)院露了一面,
丟下一句“好好休息”,就再不見蹤影。后來我才知道,那段時間,
他正忙著陪蘇晚晚去私立醫(yī)院做產(chǎn)檢!分手后,他迅速和蘇晚晚結婚,
拿著我的錢和人脈做起來的公司風生水起,成了所謂的青年才俊。而我呢?身體垮了,
心死了,像個幽靈一樣在城市邊緣掙扎求生,還要忍受他們時不時的“恩賜”和“憐憫”。
蘇晚晚挺著孕肚,用著我曾經(jīng)夢想的鉑金包,一臉“關切”地對我說:“林姐,
你一個人太不容易了,明軒心里也過意不去。要不你來我們公司當個文員?輕松點。
”顧明軒則是一副施舍的嘴臉:“疏月,過去是我對不起你。這點錢你拿著,
找個地方好好生活吧。” 那語氣,仿佛打發(fā)一條流浪狗。我拒絕了他們的“好意”,
卻逃不開他們無處不在的陰影。我的工作,總會莫名其妙地丟掉;租的房子,
房東會突然毀約;走在路上,甚至會被不明所以的人指指點點,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糾纏有婦之夫。巨大的心理壓力和長期的身體虧損,讓我迅速凋零。三十歲生日那天,
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他們公司樓下,看著那棟燈火輝煌的大廈,心里一片死寂。然后,
一輛失控的面包車朝我沖了過來……刺耳的剎車聲,骨頭碎裂的劇痛,
還有顧明軒在人群外一閃而過、帶著驚愕和一絲……如釋重負的臉?
蘇晚晚緊緊抓著他的手臂,把臉埋在他懷里。真他媽諷刺。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
我只有一個念頭:顧明軒,蘇晚晚,若有來世,我要你們百倍、千倍地償還!
我要把你們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連本帶利地還回去!
“呼……呼……” 劇烈的喘息把我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我靠在冰冷的柱子上,
指甲深深摳進掌心,用那尖銳的疼痛提醒自己:這不是夢。地獄歸來的惡鬼,索命來了。
孩子保住了。雖然過程兇險,但醫(yī)生檢查后說,因為我及時中斷手術,
雖然有些先兆流產(chǎn)跡象,但臥床靜養(yǎng),問題不大。這個意外到來的孩子,
是我前世悲劇的起點,也是我今生復仇的第一個變數(shù)。我摸著依舊平坦的小腹,眼神冰冷。
前世我無能,護不住你。今生,你是我最鋒利的刀。我沒有回家。那個所謂的“家”,
是和顧明軒合租的城中村一室一廳,充滿了虛偽的甜蜜回憶,令人作嘔。
我用身上僅剩的幾百塊錢,在醫(yī)院附近找了個最便宜的小旅館住下。三天后,手機瘋狂震動。
屏幕上跳動著“明軒”兩個字,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我盯著它看了足足十幾秒,
直到鈴聲快要斷掉,才面無表情地劃開接聽?!笆柙?!你跑哪兒去了!
”顧明軒的聲音帶著慣有的、偽裝出來的急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氣,
“醫(yī)院打電話說你跑了?手術呢?你怎么這么任性!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
公司一堆事我都推了,到處找你!”聽聽,多么“情深義重”。前世的我,
就是被這種廉價的“關心”騙得團團轉。我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
聲音是刻意裝出來的虛弱、無助和委屈,
還帶著哭腔:“明軒……我……我好害怕……手術好可怕……我躺在那里,
像要死掉一樣……我聽見器械的聲音……我受不了了……嗚嗚嗚……”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顧明軒顯然沒料到我是這個反應。按照他設想的劇本,我應該痛哭流涕地認錯,
或者倔強地跟他頂嘴才對。“別哭別哭,”他的語氣立刻軟了下來,帶著虛偽的安撫,
“是我不對,不該讓你一個人面對??墒鞘柙?,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現(xiàn)在要孩子,
真的不是時候。你身體弱,醫(yī)生也說了風險大……”“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打斷他,
哭得更“傷心”了,“可是明軒,我躺在那里的時候,
突然好想媽媽……我害怕……我后悔了……我們留下他好不好?我保證,我會很小心,
不會拖累你工作的……”“疏月,你別鬧!”他的耐心似乎耗盡了,語氣強硬起來,
“這不是兒戲!我們剛談下那個大客戶,公司正是關鍵上升期!你讓我怎么分心?聽話,
我馬上過來接你,我們?nèi)グ咽中g做了……”“不!”我尖叫一聲,聲音陡然拔高,
充滿了“絕望”的控訴,“顧明軒!你是不是根本不愛我?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要我們的孩子?!你告訴我!”“你胡說什么!”他厲聲反駁,
但明顯底氣不足,“我當然是為你著想!你怎么這么不懂事!”“為我著想?”我冷笑一聲,
那冰冷透過電話線傳過去,“為我著想,就是在我最害怕的時候,把我一個人丟在手術臺上?
為我著想,就是連我人不見了三天,你才想起來找我?顧明軒,你的關心,可真‘及時’?。?/p>
”“林疏月!你無理取鬧!”他徹底惱羞成怒,“行!你非要生是吧?生下來你自己養(yǎng)!
我沒錢!也沒那個閑工夫!”“啪!” 我直接掛斷了電話,順便關了機。看著黑掉的屏幕,
我臉上的悲傷和委屈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冰冷的嘲諷???,撕開那層溫情的偽裝,
本質是多么丑陋。前世的我,怎么就被豬油蒙了心,看不清呢?第一步,示弱,
激起他虛偽的愧疚心(雖然不多),同時埋下“我不懂事”“我無理取鬧”的種子,
為后續(xù)的“轉變”做鋪墊。更重要的是,我明確表達了要留下孩子的意愿,
并且質疑了他的“愛”。接下來,該讓他嘗嘗“失去掌控”的滋味了。我沒有再聯(lián)系顧明軒。
在小旅館安頓下來,靠著之前偷偷攢下的一點私房錢(感謝前世被坑怕了的教訓),
我開始了深居簡出的養(yǎng)胎生活。同時,我開始瘋狂地搜集信息,回憶前世的一切細節(jié)。
尤其是關于一個人——沈硯舟。顧明軒的死敵。沈硯舟這個名字,
在顧明軒嘴里出現(xiàn)的頻率極高,永遠伴隨著咬牙切齒的咒罵和深深的忌憚。
顧明軒那個半死不活的小破公司,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沈硯舟掌舵的“啟航科技”。
據(jù)說兩人是大學校友,因為一個很重要的國家級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項目結下梁子。
顧明軒認為是沈硯舟用了卑鄙手段搶走了本屬于他的機會和資源,從此事業(yè)一飛沖天,
而他卻只能艱難掙扎。在顧明軒的描述里,
沈硯舟就是個陰險狡詐、不擇手段、靠著家族背景上位的偽君子。前世的我,
對顧明軒的話深信不疑,對沈硯舟自然也是充滿厭惡和警惕,避之唯恐不及。但現(xiàn)在,
我腦子無比清醒。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顧明軒恨之入骨的人,
或許……是我絕地反擊最好的武器。我利用網(wǎng)吧的電腦,
小心翼翼地避開可能的監(jiān)視(顧明軒知道我常去的網(wǎng)吧),
搜索著關于沈硯舟的一切公開信息。啟航科技的創(chuàng)始人,CEO。年紀輕輕,白手起家,
技術出身,公司主攻人工智能算法,這幾年發(fā)展勢頭極其迅猛,是投資圈炙手可熱的寵兒。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輕,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條冷淡的直線,
穿著簡單的黑色襯衫,氣質沉靜,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和顧明軒那種刻意營造的浮夸精英范截然不同。更重要的是,
啟航科技近期似乎正在籌備一個非常重要的A輪融資,金額巨大,
傳聞有幾家頂級風投都在接觸。一個計劃,在我腦海里逐漸成型。瘋狂,大膽,
但……似乎是我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徹底翻盤的救命稻草。時間悄然滑過三個月。
我的孕肚已經(jīng)微微顯懷,孕吐反應也減輕了很多。這三個月,我像個幽靈,
徹底消失在顧明軒的世界里。沒有電話,沒有短信,沒有出現(xiàn)在任何他可能找到的地方。
起初,他可能以為我只是在鬧脾氣,晾幾天就會像以前一樣灰溜溜地回去求他。
但一周、兩周、一個月過去……他大概開始慌了。
我那個早已形同虛設的手機號(新號碼只有我自己知道),開始收到他各種號碼打來的電話,
從一開始的憤怒質問,到后來的不耐煩催促,最后變成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慌亂的“關心”。
“疏月,別鬧了,回來吧。孩子的事……我們再商量。”“你去哪兒了?是不是缺錢了?
我給你打點?!薄傲质柙?!你他媽到底想怎么樣?別給臉不要臉!”我一條都沒回,
只是默默截圖保存。這些都是將來撕破臉時的佐料。時機快到了。
我站在廉價出租屋狹小的穿衣鏡前(早已從小旅館搬出)。鏡子里的人,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但眼神卻褪去了前世的怯懦和迷茫,變得沉靜、銳利,甚至帶著一絲破釜沉舟的狠絕。
我換上了一件剪裁簡潔、質地尚可的米白色連衣裙(用最后的積蓄咬牙買的),
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微隆的小腹。長發(fā)挽起,露出修長的脖頸,涂了點提氣色的口紅。
鏡子里的女人,溫婉中帶著不容侵犯的堅韌,孕味讓她奇異地增添了一種柔和的力量感。
目標地點:啟航科技所在的CBD核心區(qū),那棟高聳入云的“星輝大廈”。
目標人物:沈硯舟。行動計劃:制造一場精心設計的“偶遇”,然后……賭上一切。
下午三點,星輝大廈一樓的星巴克,靠窗的位置。我點了一杯熱牛奶,安靜地坐著,
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入口處。手指卻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泄露著內(nèi)心的緊張。畢竟,
我要主動去招惹的,是一個被顧明軒描述得如同惡魔、且完全陌生的強大男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像最耐心的獵人,等待著獵物出現(xiàn)。四點剛過,大廈的旋轉門轉動。
幾個穿著商務正裝的男人走了進來,氣場強大,瞬間吸引了咖啡廳不少目光。為首的那個,
正是照片上的人——沈硯舟。他真人比照片更具壓迫感。身高目測超過一米八五,肩寬腿長,
簡單的黑色高定西裝穿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了冷冽的鋒芒。眉眼間是化不開的淡漠,
薄唇緊抿,正側頭聽著旁邊一位副總模樣的人低聲匯報著什么,腳步不停,
徑直走向專用電梯的方向。機會稍縱即逝!我深吸一口氣,猛地站起身,
端起那杯幾乎沒動過的熱牛奶,低著頭,步履略顯“匆忙”地朝著他們的方向“撞”了過去。
“哎呀!”伴隨著一聲恰到好處的驚呼,以及杯子落地的碎裂聲,
溫熱的牛奶大部分潑在了我自己裙擺和小腿上,
一小部分濺到了沈硯舟擦得锃亮的皮鞋和筆挺的西褲褲腳上?!皩Σ黄?!對不起!先生,
實在對不起!”我連聲道歉,聲音帶著驚慌和無措,抬起頭,臉上是恰到好處的窘迫和歉意,
眼眶甚至微微泛紅(一部分是演技,一部分是真的緊張)。整個咖啡廳瞬間安靜下來。
沈硯舟的腳步停住了。他身后的幾位高管也愕然地停下,看著這突如其來的混亂。他低頭,
先看了一眼自己褲腳和鞋面的污漬,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后,
那雙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才緩緩抬起,落在了我的臉上。那目光,銳利,冰冷,
帶著審視,沒有任何溫度。像X光一樣,仿佛要把我從里到外看個透徹。
我的心跳瞬間飆到了嗓子眼,后背沁出一層冷汗。這男人的氣場,太強了!
比顧明軒描述的有過之而無不及!我甚至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絲……被打擾的不悅?
“怎么走路的?”旁邊一位戴眼鏡的高管忍不住出聲斥責,帶著不滿。“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是我沒看路……”我慌亂地蹲下身,手忙腳亂地想去擦拭他褲腳上的污漬,
動作間,微微隆起的腹部不可避免地顯露出來。“這位小姐,請起來?!鄙虺幹劢K于開口了。
聲音低沉,沒什么起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我動作一僵,抬起頭,
有些“茫然”地看著他。他的目光掃過我的小腹,又落回我驚慌失措的臉上,停留了兩秒。
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極細微的東西掠過,快得讓人抓不住。“沒關系。
”他淡淡地吐出三個字,語氣依舊沒什么溫度,但至少沒有想象中的暴怒或刻薄。
他轉頭對身后一個助理模樣的人說:“小陳,處理一下?!?然后,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
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你沒事?”“沒……沒事……”我連忙搖頭,
依舊維持著驚魂未定的模樣,“就是您的衣服和鞋……”“不必在意?!彼驍辔遥?/p>
似乎對這種小事毫無興趣。他抬步就要繼續(xù)走向電梯。不行!不能讓他就這么走了!
“沈先生!”情急之下,我脫口而出。沈硯舟的腳步再次頓住,他緩緩轉過身,
眼神瞬間變得極其銳利,像鷹隼鎖定了獵物,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和一絲冷意:“你認識我?
”空氣仿佛凝固了。他身后的幾位高管也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完了。我心一沉。太過刻意了。
一個看起來手忙腳亂、普普通通的孕婦,怎么會精準地叫出他沈硯舟的名字?
冷汗瞬間濕透了我的后背。開局就要搞砸了嗎?電光火石之間,我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
臉上迅速切換成一種夾雜著激動、委屈和難以置信的復雜表情,
聲音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您……您真是沈硯舟先生?啟航科技的沈總?
”沈硯舟沒說話,只是用那雙冰冷的眼睛看著我,等著我的下文。
“我……我……”我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氣,迎著他審視的目光,聲音不大,
卻足夠清晰地說:“我是林疏月。顧明軒的……前女友。
” 我刻意在“前女友”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同時微微側身,讓自己的孕肚更加明顯。
“顧明軒”三個字像是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沈硯舟那萬年冰山般的臉上,
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他深邃的眼眸瞇了起來,里面的審視意味更濃,
甚至帶上了一絲玩味。他身后的幾位高管也互相交換了一個詫異的眼神。顯然,
顧明軒這個名字,在啟航科技內(nèi)部,不是什么秘密。“哦?”沈硯舟的尾音微微上揚,
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磁性,卻更讓人覺得危險。他非但沒有立刻離開,反而朝我走近了一步,
那股迫人的壓力感瞬間籠罩下來。“林小姐?你找我?”強大的壓迫感讓我?guī)缀醮贿^氣。
我掐著自己的掌心,指甲深深陷入肉里,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事已至此,沒有退路。
我抬起頭,迎著他冰冷探究的目光,
努力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坦蕩、甚至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決絕?!吧蛳壬?,
耽誤您幾分鐘時間?!蔽业穆曇舨辉倩艁y,反而異常平靜,帶著一種豁出去的鎮(zhèn)定,
“我知道這很冒昧,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和您單獨談談。關于顧明軒,
也關于……您即將進行的A輪融資。” 最后幾個字,我壓低了聲音,
卻清晰地送入了他的耳中。沈硯舟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他盯著我,
足足看了有十秒鐘。那十秒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Х葟d里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終于,他薄唇微啟,聲音依舊沒什么溫度,卻下達了指令:“小陳,
帶林小姐去我辦公室旁邊的會客室。準備一杯溫水?!?說完,不再看我,
徑直帶著那幾位高管走向了專屬電梯。那位叫小陳的助理立刻上前,
態(tài)度恭敬卻疏離:“林小姐,這邊請?!蔽覒以谏ぷ友鄣男模K于落回了一半。至少,
第一步,我賭贏了。我成功地引起了這位“死敵”的興趣。至于接下來是萬丈深淵,
還是絕地逢生?我摸了摸小腹,感受著里面那個小小的生命傳來的微弱搏動。寶貝,
媽媽帶你,去賭一個未來。會客室很大,視野極好,能將大半個城市的繁華盡收眼底。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雪松香薰味道,冷冽而高級。我坐在寬大柔軟的沙發(fā)上,手心里全是汗。
門被推開。沈硯舟走了進來,只有他一個人。他已經(jīng)脫掉了沾上污漬的西裝外套,
只穿著里面的黑色襯衫,袖口隨意挽起一截,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
更添了幾分隨性卻迫人的氣勢。他在我對面坐下,長腿交疊,身體微微后靠,姿態(tài)放松,
卻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壓迫感。目光平靜地落在我臉上,開門見山:“林小姐,
你的開場很特別?,F(xiàn)在,說說看,你憑什么認為我會對一個‘前女友’,
尤其是顧明軒的前女友的話感興趣?又憑什么認為,你有資格談論我的融資?
”他的問題直白、犀利,毫不留情面。沒有寒暄,沒有客套,直接切入核心。很好。
和這種人打交道,拐彎抹角反而是浪費時間。我強迫自己直視他深邃的眼睛,
忽略掉那里面帶來的巨大壓力。我端起助理小陳送進來的溫水,喝了一口,
潤了潤干澀發(fā)緊的喉嚨。“沈先生,首先,糾正一點。我不是顧明軒的前女友。
”我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我是他見不得光的墊腳石,是他隨時可以拋棄的垃圾,
是他和他真愛蘇晚晚婚姻路上的絆腳石。就在三個多月前,
他為了給蘇晚晚肚子里的孩子騰位置,親自把我送上了流產(chǎn)手術臺?!蔽移届o地陳述著,
沒有哭訴,沒有煽情,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但越是平靜,越能透出一種刻骨的寒意。
沈硯舟的眉梢?guī)撞豢刹斓貏恿艘幌?,目光掃過我的腹部?!斑@個孩子,
是我拼死從手術臺上逃下來保住的。”我的手輕輕放在小腹上,語氣帶上了一絲自嘲,
“諷刺吧?他為了新歡的孩子,要殺掉我的孩子?!鄙虺幹蹧]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眼神深不見底,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爸劣谖覒{什么站在這里,
談論您的融資……”我深吸一口氣,拋出了我最大的籌碼,“憑我知道顧明軒為了搞垮啟航,
為了拿到您正在爭取的‘鼎峰資本’的投資,在背后做了些什么?!鄙虺幹劢化B的手指,
輕輕敲擊了一下膝蓋。這是他進來后,第一個細微的動作變化?!袄^續(xù)。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岸Ψ遒Y本的合伙人之一,李兆豐先生,有個非常寶貝的獨生女,
叫李心怡,在法國學藝術,對吧?”我緩緩說道。沈硯舟的眼神驟然銳利起來。
“顧明軒在一個月前,通過他岳父的關系(蘇晚晚的父親是個小有能量的人物),
搭上了李心怡。他利用自己那張還算能看的臉和精心偽裝出來的溫柔體貼、藝術修養(yǎng),
正在瘋狂追求這位李小姐?!蔽页冻鲆粋€冰冷的笑,“他算盤打得很響。只要拿下李心怡,
李兆豐這關,就等于打通了一半。他甚至計劃,在您和鼎峰的關鍵談判期間,
制造一些關于啟航技術數(shù)據(jù)造假的‘證據(jù)’,通過李心怡這條線,
不動聲色地遞到李兆豐面前。”會客室里一片死寂。我清晰地看到,
沈硯舟那原本平靜無波的眼底,瞬間掀起了冰冷的巨浪。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
牢牢鎖定在我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審視和壓迫感?!斑@些,”他的聲音低沉下來,
帶著一種危險的寒意,“你是怎么知道的?”“因為那些偽造數(shù)據(jù)的‘靈感’,有一部分,
是顧明軒在醉酒后,得意洋洋地向我炫耀過他的‘宏圖大計’時,無意中透露的。
他當時以為我還是那個對他言聽計從、被他洗腦成功的蠢女人?!蔽矣哪抗猓?/p>
毫不退縮,“至于追求李心怡……他手機里有個加密相冊,里面全是李小姐的照片,
還有他精心編輯的追求計劃備忘錄。密碼,是蘇晚晚的生日加上他們第一次上床的日期。
” 我的語氣充滿了諷刺。沈硯舟沉默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空氣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他強大的氣場讓整個空間的溫度都下降了好幾度。就在我?guī)缀跻惺懿蛔∵@種高壓的沉默時,
他終于再次開口?!傲质柙?,”他第一次叫了我的全名,聲音低沉緩慢,
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告訴我,你把這些告訴我,目的是什么?報復顧明軒?”“是!
”我毫不猶豫地承認,眼神銳利如刀,“我要他身敗名裂,要他一無所有!
要把他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地還回去!”“然后呢?”他追問,目光如炬,
“僅僅是為了報復?還是……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來了。最關鍵的問題。
我放在膝蓋上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我挺直脊背,
像一株在寒風中也要拼命站直的野草,一字一句,清晰而緩慢地說:“沈先生,
我知道您和顧明軒是死敵。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提供的情報,對您狙擊他,
破壞他的計劃,甚至將他徹底踩進泥里,有足夠的價值?!蔽翌D了頓,
迎著他深邃莫測的目光,拋出了那個瘋狂到極點、也大膽到極點的提議:“我的要求很簡單。
我要您,沈硯舟,娶我?!薄芭距??!币宦曒p微的脆響。是沈硯舟放在膝蓋上的手指,
無意識地敲擊了一下。他臉上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表情,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裂痕。
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起極其復雜的光芒——驚愕、荒謬、審視,
以及一絲……極淡的、不易察覺的興味?“娶你?”他重復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揚,
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玩味,“林小姐,我欣賞你的膽量。但,憑什么?
”他的目光掃過我的小腹,意思不言而喻。那目光里的審視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輕視,
像針一樣刺了我一下。但此刻,憤怒和自尊必須為更大的目標讓路?!熬蛻{這個孩子,
會成為插在顧明軒心口最毒的一把刀!”我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近乎狠厲的決絕,
“您想想,當他發(fā)現(xiàn),他棄之如敝履、親手送上手術臺的前女友,不僅生下了他的孩子,
還帶著這個孩子,嫁給了他最痛恨的死敵,成為了他需要仰望的存在……沈太太?
”我清晰地看到,沈硯舟的瞳孔猛地一縮?!斑@會讓他發(fā)瘋!讓他失去所有理智!
一個失去理智的對手,對您來說,意味著什么?”我步步緊逼,“他會不顧一切地反撲,
會露出更多的破綻!而我,作為最了解他卑劣手段和致命弱點的人,
會成為您手中最鋒利的矛!”會客室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沈硯舟身體微微前傾,
雙手交叉放在膝上,那雙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眼睛,牢牢地鎖定了我。
不再是之前的審視和玩味,而是一種極其專注的、評估價值的銳利目光,
像最精密的儀器在掃描一件物品的潛在價值?!傲质柙?,”他的聲音低沉而緩慢,
每一個字都像帶著重量,“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也……危險得多?!彼淖旖牵?/p>
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弧度冷硬得沒有任何溫度,卻帶著一種掌控者的篤定。
“很好?!彼鲁鰞蓚€字?!澳愕那閳螅視藢?。至于你的提議……”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帶來巨大的壓迫感,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風險與回報并存。我從不做虧本買賣,
但也從不畏懼一場……有趣的博弈?!彼叩睫k公桌前,拿起內(nèi)線電話:“小陳,
送林小姐回去。安排人,確保她安全?!?然后,他看向我,眼神深邃難測:“林小姐,
回去等消息。在我核實清楚之前,保護好你自己,還有……你的籌碼。”他沒有說答應,
也沒有拒絕。但我知道,我成功了第一步。我成功地在這個冷酷精明的商人眼中,
看到了“利用價值”,以及一場能徹底摧毀顧明軒的“有趣博弈”的可能性。走出星輝大廈,
傍晚的風帶著涼意吹在臉上。我抬頭看著這座鋼筋水泥的森林,第一次覺得,
灰暗的天空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透進了一絲微弱的光。等待的日子,焦灼而漫長。
我租住在一個老舊但安保尚可的小區(qū)里,深居簡出。沈硯舟那邊沒有任何消息,像石沉大海。
但我相信,以他的能量和手段,核實我提供的情報并不需要太久。顧明軒那邊卻徹底瘋了。
我的舊手機號幾乎被他打爆,短信塞滿了收件箱。從一開始的威脅恐嚇(“林疏月,
你躲到哪里去了?給我滾出來!”),到后來的懷柔政策(“疏月,我錯了,你回來吧,
孩子我們生下來,我養(yǎng)!”),
再到最近幾天的氣急敗壞和隱隱的恐慌(“你是不是去找沈硯舟了?!你這個瘋子!賤人!
你想干什么?!”)。看來,沈硯舟那邊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顧明軒的嗅覺,倒是很靈敏。
我冷笑著刪掉所有信息,只保存截圖。這些,都是他情緒失控的證據(jù)。一周后,
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打到了我的新手機上?!傲中〗悖沂巧蚩偟闹?,陳默。
”電話那頭的聲音冷靜而專業(yè),“沈總請您今天下午三點,到星輝大廈頂層辦公室一敘。
車牌號江A·XXXXX,司機會在您小區(qū)東門等候?!薄昂??!蔽椅站o了手機,
手心微微出汗。下午三點,我準時出現(xiàn)在星輝大廈頂層。這一次,沒有“偶遇”,沒有混亂。
助理陳默親自在電梯口迎接,態(tài)度比上次恭敬了許多,
直接引我進入了沈硯舟那間巨大而冷硬的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的中心景觀。
沈硯舟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正低頭看著一份文件。陽光勾勒出他冷硬而完美的側臉輪廓,
氣場強大而沉靜?!白?。”他沒有抬頭,只是指了指對面的椅子。我依言坐下,
安靜地等待著。幾分鐘后,他合上文件,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看向我,
銳利得仿佛能穿透靈魂。“林疏月,”他開口,聲音低沉平穩(wěn),沒有任何鋪墊,“你的情報,
基本屬實。顧明軒確實在接觸李心怡,手段……很符合他一貫的下作風格。
至于那些準備用來構陷啟航的‘證據(jù)’雛形,也找到了蛛絲馬跡?!彼D了頓,
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光潔的桌面上,目光如炬:“現(xiàn)在,告訴我,
你打算怎么成為那把‘最毒的刀’?或者說,你憑什么認為,嫁給我,
就能達到你想要的、徹底摧毀他的效果?僅僅靠一個名分和孩子,刺激他發(fā)瘋?這不夠。
”他的問題直指核心。他要的,不是虛張聲勢的狠話,
是切實可行的、能帶來巨大回報的計劃。我迎著他的目光,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但眼神卻異常堅定。我知道,決定性的時刻到了?!吧蛳壬?,刺激他發(fā)瘋,只是第一步。
”我緩緩開口,聲音清晰而冷靜,“一個失去理智的顧明軒,會不惜一切代價反撲。
他會做什么?他會瘋狂地攻擊您,攻擊啟航。但以他現(xiàn)在那點根基,撼動不了啟航分毫。
那么,他會怎么做?”我自問自答:“他會動用他所有能動用的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