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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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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劍橋之殤高考放榜那天,空氣粘稠得像是化不開的糖漿,又悶又熱,壓得人喘不過氣。

公告欄前人聲鼎沸,紅的榜,黑的名,擠滿了汗津津的腦袋和放光的眼睛。

我像個不合時宜的幽靈,把自己縮在人群最不起眼的邊緣,手里那張薄薄的紙片,

此刻卻沉得如同烙鐵——劍橋大學,Conditional Offer(有條件錄?。?,

專業(yè)是冷門到幾乎沒人聽過的“古典語言與文明重構”。我低頭盯著那行印刷體字母,

指尖冰涼,掌心卻一片汗?jié)?。這感覺,不像欣喜,倒像揣著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周圍的喧囂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嗡嗡作響,卻傳不進我的耳朵。我只想快點離開這個蒸籠。

腳步下意識地就往家相反的方向挪,一頭扎進了學校后頭那條最僻靜、也最破敗的窄巷。

青苔爬滿了斑駁的老墻根,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經年累月的、潮濕的霉味和隱約的垃圾腐敗氣息。巷子又窄又深,

陽光吝嗇地只肯照進來一半,另一半沉在令人不安的陰影里。走到中段,

心口那股沒來由的煩躁和冰冷預感猛地一沉,腳步也跟著頓住了。太安靜了。

剛才外面世界的喧囂徹底消失,只剩下我自己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喲,看看這是誰啊?

我們的大思想家,學渣之光?”王鵬那帶著濃重鼻音、刻意拔高的調子像把生銹的鋸子,

猛地撕開了巷子里死水般的寂靜。我甚至沒來得及完全轉身,

肩膀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冰冷粗糙的磚墻上,后背和肩胛骨傳來一陣悶痛,

眼前瞬間發(fā)黑。緊接著,拳頭、腳,雨點般毫無章法地落了下來。胃部挨了重重一腳,

翻江倒海的惡心感直沖喉嚨。臉上挨了一拳,顴骨火辣辣地疼,

嘴里嘗到一股熟悉的腥咸鐵銹味。我只能本能地蜷縮起來,雙臂死死護住頭臉,

那封該死的通知書還緊緊攥在右手,成了此刻唯一的支點。“操!還他媽抓著這破紙不放?

”王鵬的聲音帶著一種施虐的興奮,他猛地揪住我的頭發(fā),迫使我仰起臉,

對上他那張因興奮和鄙夷而扭曲的臉,汗珠順著油亮的額頭往下淌,“真當自己是盤菜了?

劍橋?就你這狗屁倒灶的成績?年級墊底的玩意兒!”他啐了一口,濃痰帶著惡心的黏膩感,

“啪”地一聲落在我腳邊,濺起一點微塵。他身后的幾個跟班發(fā)出刺耳的哄笑,

像一群聒噪的烏鴉?!谤i哥,人家說不定是去劍橋學怎么撿垃圾呢!

”一個尖嘴猴腮的家伙嬉皮笑臉地幫腔。“我看是去學怎么當小白臉吧!

”另一個胖子笑得渾身肥肉亂顫。王鵬顯然被這低級的“恭維”取悅了,他得意地咧開嘴,

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他那只穿著限量版運動鞋的腳,帶著一種慢條斯理的、刻意的侮辱,

重重地碾上了我死死攥著通知書的手背。劇痛!指骨仿佛要被碾碎。我咬著牙,

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嘶氣聲,但抓著通知書的手指卻像焊死了一樣,指節(jié)繃得發(fā)白,

不肯松開一絲一毫。“骨頭還挺硬?”王鵬獰笑著,腳下猛地加力,

同時另一只手粗暴地掰開我痙攣般的手指,

一把將那封承載著巨大諷刺的錄取通知書奪了過去。我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他兩根手指夾著那封淺米色的信函,像展示什么絕世奇珍,又像展示一件垃圾,

在狹窄的巷子里,在幾個跟班面前,夸張地晃了晃。

陽光吝嗇地照在信函一角燙金的盾形徽章上,那象征著八百年學術榮光的標志,

此刻卻只反射出冰冷的、嘲弄的光。“劍橋?哈!”王鵬從鼻腔里擠出一聲嗤笑,

聲音拔得更高,帶著一種發(fā)泄般的快意,“你媽生你的時候是不是把腦子忘在胎盤里了?

還是你那個不知道死哪兒去的媽,給你燒紙錢燒到英國去了?嗯?

”“媽”這個字眼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我心臟最深處,瞬間凍結了所有的痛感和屈辱,

只留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冰冷空洞。“睜大你的狗眼看看!”王鵬的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

他臉上帶著一種殘忍的興奮,雙手捏住通知書的兩端,手臂肌肉賁張,猛地用力——“嗤啦!

”清脆刺耳的撕裂聲在死寂的巷子里炸開,像玻璃碎裂。

那張承載著外人看來無上榮光、對我而言卻重如枷鎖的紙張,被他從中撕開。他還不滿足,

動作近乎癲狂,一下,又一下,幾下粗暴的撕扯,淺米色的紙張連同上面優(yōu)雅的印刷體字母,

瞬間變成了幾片、十幾片、幾十片零碎的殘骸?!皠??”他把那些碎片攥在手心,

揉成一團,然后像丟垃圾一樣,帶著極致的輕蔑和侮辱,狠狠砸在我的臉上。

紙團砸在臉上并不疼,但那冰冷的觸感和隨之散開的、紙張?zhí)赜械牡湍珰馕叮?/p>

卻比任何拳頭都更具穿透力。碎片紛紛揚揚,有幾片沾著巷子地面的污水和灰塵,

飄落在我沾滿泥土的校服上,落在我狼狽蜷縮的腿邊?!斑@才是你該待的地方!

”王鵬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他居高臨下,最后狠狠一腳踹在我蜷縮的腰側,“垃圾堆里!

和你那個早死的媽一樣,發(fā)爛發(fā)臭去吧!”2 巷中劫難他帶著勝利者的狂笑,

招呼著那幾個同樣笑得前仰后合的跟班,揚長而去。

污穢的腳步聲和刺耳的笑罵聲漸漸消失在巷口。巷子里徹底安靜下來,

只剩下我粗重壓抑的喘息,還有幾片飄落的紙屑,在微弱的穿堂風里打著旋兒,

最終無力地落在骯臟的地面上,被污水浸透。臉上火辣辣的疼,嘴角的血凝固了,黏糊糊的。

腰側和胃部挨踹的地方,悶痛一陣陣擴散。

但這些都比不上心臟深處那種被掏空后又被塞滿冰塊的窒息感。王鵬最后那句惡毒的詛咒,

像毒藤一樣纏繞上來,勒得我無法呼吸。我掙扎著,扶著冰冷濕滑的墻壁,

一點點挪動著站起來。身體每一塊骨頭都在抗議。我低下頭,

目光掃過散落一地的通知書殘骸。其中一片較大的碎片上,

清晰地印著“Cambridge”幾個字母,還有半個被撕碎的、曾經熠熠生輝的盾徽。

我彎下腰,忍著身上的劇痛,一片、一片,極其緩慢地,

將那些浸染了污泥和腳印的紙片撿拾起來。每一片都像是烙鐵,燙得指尖發(fā)顫。

直到最后一片沾著泥水的碎片被我捏在手里,我才直起身。巷口的光線昏黃曖昧,

像個冷漠的旁觀者。我抬起手,看著掌心那一小堆被蹂躪得不成樣子的紙片,

混合著巷子里的污穢,散發(fā)出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腥和腐敗混合的氣味。然后,我極其緩慢地,

收攏手指,用力地、再用力地,將它們攥緊。

脆弱的紙片在掌心發(fā)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最終被徹底揉捏成一個污穢不堪、毫無形狀的硬團。手臂帶著一種近乎決絕的力道揮出。

那個紙團劃出一道低矮的弧線,

準確無誤地落進了巷子深處那個散發(fā)著濃烈餿臭味的綠色大垃圾桶里。沉悶的“噗”一聲,

像是什么東西徹底死透了。身上各處傳來的疼痛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清晰而尖銳,

但我只是抬手,用還算干凈的手背蹭掉嘴角已經半干的血漬,然后,一瘸一拐地,

沉默地走出了這條散發(fā)著霉爛和屈辱氣息的窄巷。夕陽把我的影子拖得老長,

扭曲地貼在斑駁的墻壁上,像個沉默而疲憊的鬼魂。

推開那扇熟悉的、漆面有些剝落的舊防盜門,屋里是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昏暗和沉悶。

老式吊扇在頭頂有氣無力地轉動著,發(fā)出“吱呀吱呀”的噪音,攪動著凝滯的空氣,

卻帶不來絲毫涼意。

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揮之不去的舊家具和廉價煙草混合的味道——那是養(yǎng)父留下的最后痕跡。

我反手帶上門,落鎖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響亮。身體沉重得像灌了鉛,

每一處挨過揍的地方都在叫囂。我?guī)缀跏峭现_步挪到那張陳舊的木質飯桌前,

拉過一把同樣吱呀作響的椅子坐下。桌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層薄薄的浮灰。

我盯著桌面粗糙的木紋,腦子里一片空白,

只有巷子里王鵬那張扭曲的臉和他惡毒的詛咒在反復回放,嗡嗡作響。胃里一陣翻攪,

不是因為餓,而是純粹的反胃。不去。這兩個字毫無預兆地、無比清晰地浮現(xiàn)在腦海里,

帶著一種冰冷的決絕。像一塊投入死水潭的石頭,沒有激起任何漣漪,只有沉底的篤定。

劍橋?那燙金的徽章,那令人暈眩的名頭,

那被踩進污泥里的通知書……它們帶來的從來不是榮耀,

只有無窮無盡的麻煩和此刻刻骨銘心的羞辱。

還有那個名字……那個被王鵬當作最惡毒武器拋出的名字……像一根冰冷的刺,深埋心底,

每一次觸碰都帶來尖銳的痛楚。不去。堅決不去。這個念頭一旦升起,

竟奇異地帶來一絲解脫般的平靜。仿佛卸下了一個巨大的、無形的枷鎖。

身上的疼痛似乎也減輕了些許。我長長地、無聲地吁出一口氣,

像是要把肺里積壓的所有濁氣和屈辱都吐出去。然后,我站起身,

走向廚房角落那個同樣老舊、散發(fā)著塑料味的藍色塑料垃圾桶。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桶蓋邊緣冰冷的塑料時——“篤、篤、篤。

”三聲極其輕微、卻又異常清晰的敲門聲,突兀地響起。不是那種鄰居串門隨意的拍打,

也不是收水電費的不耐煩催促。這聲音很輕,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克制和精準,間隔均勻,

力道適中,仿佛經過了最嚴格的訓練,敲在門板上,也敲在我瞬間繃緊的心弦上。

我猛地頓住,伸向垃圾桶的手僵在半空。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驟然加速跳動,

咚咚地撞擊著胸腔。一種極其陌生又極其尖銳的警覺感,如同冰冷的蛇,

沿著脊椎猛地竄了上來。巷子里的遭遇還歷歷在目,

那種被窺視、被圍堵的惡意感尚未完全散去。難道是王鵬?他還不滿足?

或者……是別的什么?后背的汗毛似乎都豎了起來。我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門外沒有任何腳步聲,也沒有任何呼吸聲,只有一片死寂。那三聲敲門之后,再無動靜,

仿佛剛才只是我的幻覺。但我知道不是。我放輕腳步,幾乎是踮著腳尖,

無聲無息地移動到門邊。老舊的門板上有條細微的縫隙。我小心翼翼地湊近,屏住呼吸,

將眼睛貼了上去。門外樓道昏暗的聲控燈早已熄滅。

借著從廚房小氣窗透進來的、城市遠處霓虹燈反射的微弱天光,

勉強勾勒出一個筆直的身影輪廓。不是王鵬那種流里流氣的姿態(tài)。那人站得如同一桿標槍,

紋絲不動。他穿著一身剪裁極其合體、看不出任何褶皺的深色西裝,

顏色濃重得幾乎要融入樓道本身的陰影里。雙手戴著雪白的手套,自然地垂在身側。

最讓人心悸的是他的臉,在幽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模糊,

只有鼻梁上架著的那副細金絲邊眼鏡,鏡片在微光下反射出兩點冰冷、毫無溫度的反光。

3 神秘來客他像一尊沉默的、沒有生命的雕塑,靜靜地矗立在我的門外,

帶著一股與這破舊樓道格格不入的、冰封般的肅穆氣息。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這不是尋常的訪客。我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撞擊著肋骨發(fā)出沉悶的回響。是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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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5 02:1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