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定北侯那日,盛京百姓擠破頭看八抬大轎。他們說侯府終于要續(xù)弦了,
說我這繼室生得像極了已故的沈姑娘——那是蕭玦藏在心底十年的白月光。合巹酒是苦的,
他捏著我調(diào)的香粉冷笑:‘沈姑娘的香,用的是南海沉水香。’我低頭替他整理衣擺,
銀樓的賬冊在我袖中硌得生疼——那是蘇家最后二十戶工匠的活命錢。他要香方,
我便每日調(diào)三爐香;他要商路,我便替他周旋鹽商。
直到那日他紅著眼拽我去偏院:‘阿蘅醒了,她需要你的血?!笆状虂淼乃查g,
我反手將火折子甩進佛堂?!挮i,蘇家銀樓的賬燒了,你吞的三十萬兩銀子,
朝廷查起來……’我擦了擦他臉上的灰,‘夠不夠定北侯抄家?’和離書飄落在他腳邊時,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早知道我逼蘇家破產(chǎn)?’‘知道啊?!页榛厥?,‘可你不知道,
我藏在妝匣里的半塊檀木,刻的是蘇家銀樓的暗紋——你要的香方,早隨我爹埋進棺材了。
’后來他跪在廢墟里喊我名字,我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畢竟,帶刺的玫瑰,
哪能總等著別人來采?”1我盯著銅鏡里的自己,鳳冠壓得脖子生疼。
霞帔上金線繡的并蒂蓮刺得眼睛酸,這是蘇家銀樓最巧的繡娘熬了三個通宵趕出來的,
現(xiàn)在卻要穿去給別人做替身。"阿檀。"母親的手撫上我手背,她鬢角全白了,
前幾日還能扶著拐杖去佛堂,今日卻要靠兩個丫鬟架著才能站穩(wěn)。"你爹走前攥著我手腕說,
蘇家一百三十口匠人的飯碗,只有你能端住。"我低頭應(yīng)了聲"知道"。腕間的銀鐲硌得慌,
那是我十四歲時爹親手打的,刻著"檀"字。他說蘇家的姑娘要像檀香,燒得越狠,
香得越透。紅綢子纏上花轎時,我聽見前院傳來砸東西的動靜。是蕭家來迎親的管事,
說蘇家陪嫁的妝匣太寒酸,不配侯府門楣。阿桃攥著我的手直抖,我捏了捏她:"由他鬧,
咱們帶的東西,比十抬妝奩都金貴。"合巹酒是苦的。蕭玦的手指掐著我手腕,
力道大得能捏碎骨頭。我垂眼盯著他腰間玉佩——沈清蘅送的,
聽說當(dāng)年鎮(zhèn)北將軍府的嫡女親手雕了雙鯉,說"鯉躍龍門,定北侯該去更闊的天地"。
"沈姑娘從不沾市井香粉。"他突然松開手,我捧著的檀木盒"啪"地摔在地上。
香粉撒了一地,淺褐色的粉末混著碎瓷片。我蹲下去撿,指尖剛碰到瓷片就被劃破,
血珠滴在香粉上,像朵開敗的紅梅。蕭玦的靴子碾過我手背,
我咬著唇?jīng)]吭聲——上個月蘇家銀樓被查封時,我跪在戶部衙門口求了三天,
那些官差的靴子也是這么碾過我膝蓋的。"抬下去。"他轉(zhuǎn)身要走,又頓住,
"明日去給老夫人敬茶,別丟侯府的臉。"我數(shù)著地上的瓷片,一共十二塊。
爹教我淬銀時說過,十二是圓滿數(shù),可現(xiàn)在它們碎成這樣,倒像我這樁婚事。第二日卯時,
阿桃給我梳了個最簡單的流云髻。我在鬢邊插了支銀步搖,是昨夜偷偷打制的,
纏枝蓮的紋路里嵌著極細的檀香粉。老夫人端著茶盞看我,
旁邊三夫人嗤笑:"聽說蘇家銀樓快撐不住了?這步搖倒還精巧,
就是怕過兩日連銀料都買不起。"我垂眸替老夫人添茶:"三嬸子若喜歡,
改日我給您打支金累絲的。蘇家銀樓的手藝,當(dāng)年連長公主的頭面都做過。
"老夫人的茶盞頓了頓,三夫人的臉白了。阿桃在我身后輕輕扯了扯裙角,
我知道她要說什么——今早她去前院打聽,蘇家的賬本被戶部的人封在庫房里了,
只剩三個月,三個月后蘇家銀樓就要易主。午后我翻嫁妝,最底下的檀木匣子還在。
爹的字跡有點抖,應(yīng)該是病得最重時寫的:"若檀香失,便以血養(yǎng)魂。
"匣子里躺著半塊檀木,
和一份用蜜蠟封著的香粉秘方——沈清蘅當(dāng)年最愛的那味"月中桂",
原來爹早年間替鎮(zhèn)北將軍府調(diào)過香。阿桃湊過來看,眼睛亮起來:"姑娘,
這是不是能......""噓。"我把秘方塞進袖中,"去佛堂把那尊玉觀音擦了,
底下有個暗格。"夜里我在小廚房里調(diào)香。阿桃守著門,我往檀粉里加了點龍涎,
香氣剛飄起來,窗外就有腳步聲。"這味道......"蕭玦的聲音帶著點啞,
我隔著窗紙都能想象他站在廊下的樣子,月光照在他臉上,
像那年他在蘇家銀樓外騎馬經(jīng)過時一樣。我把香粉裝進新燒的瓷瓶,瓶口用紅繩系了個結(jié)。
阿桃突然塞給我個紙團:"方才門房說,蘇州的陳掌柜托人帶了信,
說他那邊的銀礦還能撐兩個月。"我把紙團塞進懷里。窗外的腳步聲漸遠,
阿桃小聲道:"姑娘,咱們的密信已經(jīng)送出去了,
周師爺說只要拿到賬本......""睡吧。"我吹滅蠟燭,月光透過窗欞照在梳妝臺上,
那支銀步搖泛著冷光。后半夜起風(fēng)了。阿桃裹著被子嘀咕:"好像聽見打更聲了。
"我沒應(yīng)聲,盯著帳頂?shù)牧魈K——蘇家銀樓的封條該貼上了吧?蕭玦大概還不知道,
他要的賬本,早被阿桃藏在佛堂的觀音像里了。晨霧里飄來若有若無的檀香,
我摸著腕上的銀鐲笑了。爹說檀香要燒透了才香,我這把火,才剛點著。
2我捏著袖中那方繡著纏枝蓮的帕子,帕角浸著新調(diào)的檀粉。今日侯府夫人宴,
是我進府后頭回在盛京貴女面前露臉。阿桃替我理著鬢邊銀步搖:"姑娘,
周嬤嬤方才讓人傳話,說席上要按沈姑娘當(dāng)年的規(guī)矩布菜。
"我摸了摸腕上的銀鐲——那是爹臨終前給我打的,內(nèi)側(cè)刻著"以血養(yǎng)魂"。"按規(guī)矩來。
"我對著銅鏡扯出個笑,"但沈姑娘愛聞的月中桂,我得讓滿院子都飄著。
"前廳傳來絲竹聲。我剛跨進花廳,就有香風(fēng)裹著嘲諷撞過來:"蘇夫人這步搖倒別致,
就是銀器到底比不得金的貴重。"是柳氏,蕭玦的側(cè)妃,正端著茶盞斜睨我。我沒接話,
徑自轉(zhuǎn)去主位給老夫人奉茶。茶盞遞到半途,一縷若有若無的甜香突然漫開。
上座的陳夫人抽了抽鼻子:"這味兒......像極了當(dāng)年鎮(zhèn)北將軍府的月中桂!
"滿座貴女都抬頭。我垂眸揭開隨身的青瓷小瓶,檀粉混著龍涎的甜暖立刻涌出來。
周嬤嬤"哐當(dāng)"放下茶盞:"不過是個模仿者罷了。"她眼眶發(fā)紅,"沈姑娘的香是天上月,
哪是市井銀匠能調(diào)的?""市井銀匠?"我轉(zhuǎn)頭看她,"那沈姑娘為何愿與我爹論香?
"袖中舊信被我捏得發(fā)皺——是爹臨終前塞給我的,蜜蠟封著的信箋上,
"清蘅"二字秀雅如蘭。我展開信:"沈姑娘在信里說,'蘇師傅調(diào)的檀粉去了燥氣,
比宮里的沉水香更得我心'。"滿廳抽氣聲里,柳氏的指甲掐進了錦緞:"商戶之女,
也配拿故去的貴人抬身價?""商戶之女怎么了?"我把信遞給老夫人,
"當(dāng)年長公主的鳳冠是蘇家打的,如今盛京七成貴女的頭面還在蘇家銀樓訂。"我頓了頓,
"只是蘇家銀樓如今被封了庫房,怕是要撐不住了。"老夫人放下信:"檀丫頭,
你想說什么?""我想重開檀香銀樓。"我看向首座的蕭玦,他正盯著我手中的青瓷瓶,
"但銀樓被戶部封著,得侯爺出面作保。"他眉峰動了動:"為何找我?
""因為侯爺最清楚,蘇家的債是怎么欠的。"我笑得溫軟,"若銀樓開了,月中桂的方子,
我每日送一瓶到侯爺書房。"他沒說話,可指節(jié)抵著案幾的力道大得泛白。
末了只說了個"好",聲音像浸了冰。夜里阿桃鉆進我?guī)ぷ樱?姑娘,我去佛堂了。
"她從懷里掏出半塊染了香灰的銀簪,"賬本藏在觀音像底下的夾層,
還留了蘇家圖騰的記號。"她壓低聲音,"我挪觀音像時,底下的磚縫里掉出個木匣,
里面全是蘇家的借契,最上面那張,蓋著定北侯府的印。"我攥緊了被角。
爹說"以血養(yǎng)魂",原來他早知道,蘇家的債不是天災(zāi),是人為。后半夜我端著燈去書房。
蕭玦的窗紙還亮著,我推開門,他正坐在案前,手里攥著塊半舊的檀木——和我妝匣里那塊,
能嚴絲合縫拼成完整的月亮。"侯爺可還記得,這香是我父親教我的。
"我晃了晃手中的香囊,月中桂的甜香裹著夜露漫開。他抬頭看我,眼里像壓著團火,
卻又冷得刺骨。"蘇檀。"他聲音啞得厲害,"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沒答,
只把香囊輕輕擱在他案頭。月光漏進來,照見他手背上的青筋,像條蟄伏的蛇。
晨霧里阿桃端來洗臉水:"姑娘,周嬤嬤說今日早膳要您親手奉茶。"她擰著帕子,
"我總覺得她看您的眼神不對。"我接過帕子擦臉,帕子角的檀粉蹭在臉上,甜得發(fā)苦。
"去廚房。"我把銀鐲往腕上推了推,"我親自煮茶。"灶火映著壺嘴騰起的熱氣,
我盯著滾水咕嘟咕嘟翻泡,忽然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
周嬤嬤的聲音混著茶香飄進來:"蘇夫人的手藝,老身可得好好嘗嘗。
"3晨霧未散時我已站在廚房。阿桃捧著茶盞跟在身后,銅壺里的水燒得咕嘟響,
白霧漫上窗紙。周嬤嬤踩著青緞鞋進來,身后跟著兩個粗使婆子,手里拎著個青瓷食盒。
"蘇夫人親自煮茶,老身可得盯著。"她指尖敲了敲案幾,"畢竟侯府里的金枝玉葉,
可經(jīng)不起半分差池。"我往茶盞里撒了撮月中桂的香粉。這是爹教我的手藝,甜而不膩,
最合晨間脾胃。阿桃突然扯我袖角,我垂眼——她用銀簪在案上劃了道細痕,
是"小心"的暗號。茶煮好時,周嬤嬤的人已捧著茶盤去了前院。我擦了擦手,
阿桃小聲道:"方才那兩個婆子往茶里撒了東西。"我摸了摸腕上銀鐲,
那是爹用蘇家祖銀打的,刻著"清濁自辨"四個字。前院正廳,蕭玦坐在主位,
老夫人歪在軟榻上嗑瓜子。周嬤嬤端著茶盞跪下來:"老夫人,這茶里有古怪。
"她指節(jié)抖得厲害,"方才老身聞著,有股子苦杏仁味。"苦杏仁?
我心里一沉——那是劇毒。蕭玦抬眼,目光像淬了冰:"蘇檀。"我走過去,
從茶盤里端起一盞。阿桃突然撲過來要攔,被我按住手背。茶盞在掌心發(fā)燙,我仰頭飲盡,
喉間果然泛開一絲苦。"周嬤嬤說有毒。"我把空盞擱在案上,"那我怎么還活著?
"她臉色煞白:"許是量不夠......""不夠?"我從袖中摸出個檀木香囊,
倒出些淺粉色粉末撒進茶盞,"這是月中桂的香粉,摻了點合歡花。合歡花曬干了是甜的,
可鮮著時碾碎,是帶點苦杏仁味的。"我盯著周嬤嬤發(fā)顫的下巴,
"嬤嬤指使婆子往茶里加的,是新鮮合歡花葉吧?
"她撲通跪了:"老身錯了......""錯在哪兒?"我聲音冷下來,
"錯在當(dāng)我是任人拿捏的商戶之女?"老夫人把瓜子殼一摔:"禁足三個月,去柴房掃灰!
"周嬤嬤被拖走時,我瞥見蕭玦指節(jié)抵著案幾,青筋暴起。午后我去庫房。
阿桃攥著鑰匙串跟在后面,銅鑰匙撞出清脆的響。"從今日起,阿桃管庫房鑰匙。
"我對管事們說,"檀香閣重開,侯府用香都從這兒出。
"有個老媽媽不服:"從前都是沈姑娘管香事......""沈姑娘已故。
"我摸了摸柜上的青瓷瓶,"但蘇家調(diào)的香,比沈姑娘的更合侯府。"三日后,
廚房的王嬸捧著碗銀耳羹來:"夫人調(diào)的茉莉香,灶房的煤煙都散了。
"門房的張叔遞來帖子:"沈公子來吊唁,說要見夫人。"沈清衡穿月白長衫,
袖角繡著鎮(zhèn)北軍的玄鐵紋。他坐在檀香閣里,盯著案上的香爐:"蘇夫人的香,
和阿蘅調(diào)的很像。""沈姑娘托我爹調(diào)過回魂香。"我往爐里添了塊炭,
"她說要引亡魂回家。"他捏著茶盞的手突然收緊,茶汁濺在袖口:"你從哪兒聽來的?
""我爹的手札里寫的。"我望著他驟變的臉色,"沈姑娘墜崖前,
是不是找我爹要過這方子?"他起身時撞翻了茶案,瓷片碎了一地:"有些事,
知道太多未必是福。"門簾被風(fēng)掀起,他的影子消失在廊下,像片被吹走的紙。
夜里我在佛堂翻阿桃偷來的賬本副本。燭火跳了跳,
一張薄紙從夾層里掉出來——是兵部批文的影印件,最下面的署名,赫然是"蕭玦"。
我攥緊那張紙,指甲掐進掌心。爹臨終前說"以血養(yǎng)魂",原來不是說銀器,是說蘇家的血,
養(yǎng)肥了定北侯的野心。窗欞響了一聲。蕭玦站在月光里,
玄色披風(fēng)沾著夜露:"聽說你翻了庫房。"他盯著我手里的賬本,"還私藏了什么?
"我倒了盞茶遞過去:"侯爺可知,沈姑娘最后寫的不是香方?"他接過茶盞的手頓住。
"是'莫讓銅臭污了心'。"我輕聲說,"她墜崖前,把這句話縫在香包襯里。
"茶盞"啪"地碎在地上。他盯著我,眼里的冰突然化了,
像被火烤化的霜:"你怎么......""我爹修過沈姑娘的香匣。"我彎腰撿碎片,
銀鐲碰在青磚上,"她的字,我見過。"夜風(fēng)卷著香灰撲進來,爐里的檀香忽明忽暗。
我望著他泛紅的眼尾,突然想起初嫁時妝匣里的半塊檀木——此刻正躺在我枕頭底下,
和他手里的那半塊,能拼成一輪滿月。后半夜阿桃?guī)臀也恋?。我摸著檀香閣的雕花隔斷,
指尖觸到塊松動的木板。"明日找工匠來。"我對阿桃說,"把這處改個密格。
"她眨眨眼:"藏什么?"我望著窗外的月亮,沒說話。有些東西,
得藏得比侯府的陰謀更深。4第二日卯時,我讓阿桃把工匠叫進檀香閣。
老木匠敲了敲那處松動的隔斷,抬頭問:"夫人要改個暗格?""藏點首飾。
"我摸了摸腕上銀鐲,"要做得和原樣一般,莫讓旁人瞧出破綻。"阿桃站在門邊望風(fēng),
等木屑掃凈、暗格閉合,我將賬本副本塞進去時,
指腹擦過夾層里那道舊痕——是爹當(dāng)年刻的"檀"字,很淺,卻比鐵還硬。
"明日去廚房幫王嬸揉面。"我對阿桃說,"順口提一句,前日我讓陳記書坊抄的賬本,
已讓人送御史臺了。"她眼睛一亮:"要讓風(fēng)聲刮到侯爺耳朵里?
""刮到他耳朵里不算本事。"我把暗格鑰匙串在銀鐲上,"得刮到金鑾殿里。"三日后,
阿桃端藥進來時,袖中藏了張碎紙片。"門房老張說的,今早有匿名折子遞到御前,
說定北侯勾結(jié)兵部吃商戶血。"她壓著聲音,"皇帝摔了茶盞,讓都察院徹查。
"我捏著藥碗笑了。蕭玦不是愛算嗎?那就讓他嘗嘗被人算的滋味。未時,沈清衡又來了。
他站在廊下,月白長衫沾著槐花香:"蘇夫人好手段。""沈公子是來夸我的?
"我轉(zhuǎn)身回屋,"茶已煮好。"茶盞剛捧到他面前,他便皺了眉:"這是回魂香?
""沈姑娘托我爹調(diào)過的。"我坐下來,"她墜崖前,
是不是把'莫讓銅臭污了心'縫在香包襯里?"他捏著茶盞的指節(jié)泛白:"你到底知道多少?
""知道蕭玦逼蘇家破產(chǎn),知道兵部周大人收過他的好處,
知道沈姑娘......"我頓了頓,"知道她是為勸他別碰商路,才被逼得跳了崖。
"他突然站起來,茶盞"當(dāng)啷"摔在地上。"你若想扳倒蕭玦,最好快些。
"他掀開門簾時回頭,"兵部的人已經(jīng)在咬他了。"夜風(fēng)起來時,
阿桃縮著脖子溜進屋子:"夫人,周大人今夜摸進侯爺書房了。"她搓著胳膊,
"我聽見他說'賬本要真在御史臺,咱們都得死',侯爺冷笑說'你怕沈姑娘的鬼魂?
葬禮后第一個去吊唁的,不就是你?'"我摸著檀香閣的柱子笑了。蕭玦以為周懷遠是狗,
卻不知狗急了會跳墻。第二日寅時,我揣著那套金絲楠木嵌銀頭面進了宮。
皇后在偏殿看我獻的頭面,珍珠在金絲里滾成串,銀蝶翅膀上的鱗紋細得能照見人影。
"好手藝。"她指尖拂過銀鳳的尾羽,"檀香銀樓好久沒見這樣的活計了。
""銀樓早被封了。"我垂眼,"全仗侯爺周旋,才沒散了工匠。"她抬眼:"既是侯夫人,
總該有體面。"未時三刻,阿桃舉著圣旨沖進檀香閣:"夫人!銀樓的封條全撤了!
"她舉著黃絹直喘氣,"圣旨里說'著令戶部協(xié)助重開,不得刁難'!"我摸著銀鐲笑了。
蕭玦能斷蘇家的財路,我就能借皇后的手,把路重新鋪回來??伤降资浅敛蛔?。
戌時剛過,檀香閣的門被踹開。蕭玦站在月光里,玄色披風(fēng)獵獵作響:"你動了皇后?
"我對著妝鏡描眉,香粉篩在掌心:"侯爺可聞得這香?"我轉(zhuǎn)過臉,"加了龍骨灰的,
能讓人夢見前世。"他腳步頓住。"沈姑娘若知道你為了錢逼死蘇家,
為了權(quán)害她墜崖......"我把香粉往他跟前遞了遞,"她會心疼嗎?""砰"的一聲,
他攥住我手腕,力氣大得要捏碎骨頭??蛇€沒等他說話,外頭傳來急報:"侯爺!
兵部尚書被拿下了!周大人......周大人失蹤了!"他松開手,指節(jié)攥得發(f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