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鳳凰山的大巴車在村口緩緩停下,發(fā)出輕柔的剎車聲。村口是大巴查票的固定站點,張初和安安買好了車票,便上了車。
安安坐在車里揮手跟外婆再見,外婆也在窗外揚起滿是皺紋的手,大聲叮囑道:“你們要經常來玩?。 蹦锹曇?,在村口的微風中飄散。
大巴車緩緩啟動,車輪滾動,揚起一小股塵土。外婆一直站在村口,直到車子消失在路的盡頭,才轉身,蹣跚地朝著村子里走去。
上了車后不久,安安就困意來襲。她的頭就像小雞啄米一樣,一點一點的,困得不行。張初輕輕地把安安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車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駛,搖搖晃晃,不一會兒,張初也迷迷糊糊睡著了。
“到站了,到站了啊,收拾好行李下車啦!”車內響起司機粗獷的催促聲。車穩(wěn)穩(wěn)地停了下來,張初和安安兩人也醒了。
下車的時候,已經下午4點多了。他們得先找個住處安頓下來。這時,還沒有那么多的民宿,大多都是酒店。
兩人問了好幾家酒店都沒有標準間了,張初準備訂兩間房,可安安卻拿出身份證,徑直走到前臺,
“訂一間大床房?!?/p>
前臺服務員接過身份證,掃視了他們一眼,視線在安安身上停留了一下,嘴角輕輕扯了一下,迅速恢復了表情,開始辦理入住手續(xù)。
安安沒有在意前臺掃視的目光,神秘的,不神秘的都亂不了她的心,更何況是她人的目光,此生她只想活成所愿的模樣。
晚上,洗漱完的張初從衛(wèi)生間走出來,看見安安濕著頭發(fā),正躺在床上專注地翻看小說。
張初走過去,溫柔地拿走她手中的書,然后拉著她的手,把她帶到洗手間,拿出吹風機,細心地給她吹頭發(fā)。
吹干頭發(fā)后,安安打開衣柜,從里面抱出一張備用的被子,熟練地鋪在床上。
張初從身后輕輕抱住安安,他低下頭,聞了聞她的頭發(fā),然后輕輕俯到她的耳后,溫熱的氣息吐在她的耳邊:“安安,好香!”
安安輕輕轉身,正想說:“張初,我之所以訂一間房,是因為……”話還沒說完,就被張初封住了唇。
這一次的吻,像熊熊燃燒的火焰,一點一點吞噬著安安。
安安有些后悔沒訂兩間房了,她低估了一個成年男子的荷爾蒙。她靜靜地站著,仰起小臉,睜著眼睛看著此時此刻的張初的樣子。張初仿佛感覺到小妮子有點走神,伸出一只手,輕輕關閉她的眼睛。
張初略顯青澀和笨拙地繼續(xù)著,而安安卻悄悄睜開左眼,從指縫里偷瞄。
張初察覺到安安完全不在狀態(tài),輕輕咬了下她的下唇,像是在懲戒她的走神,然后笑著放開了她。
安安趁機躲回被窩里,繼續(xù)看小說。張初則鉆進備用的被子里,百無聊賴地翻看著電視。
看著專注看書的安安,他忽然有些羨慕。安安總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張初突然覺得自己每天渾渾噩噩,好像在浪費時光。
他開始思考,自己到底該做點什么。
安安瞟了一眼張初,把書放在床頭柜上,然后將頭斜靠在張初的肩上,輕聲問道:“張初,你想做點什么事不?”
張初揉了揉安安的頭,笑著問:“安安,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安安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像星星一樣閃耀:“有啊,保密,等十一回去再說!”
其實,安安之所以不說,是因為沒法說。
她清楚地記得,前世在二零零零年十月九日,小叔買福利彩票中了三等獎,媽媽還特意打電話告訴了她。
那是她第一次聽說福利彩票,還特地上網(wǎng)查詢了那天的彩票號碼,所以至今也記得清清楚楚,02、03、08、09、11、21、13。。
既然命運重啟了這一生,而自己又擁有了“上帝的視角”,那就要好好利用這個機會吧。
“好,好!”張初開心地回答道,他的心,早已迫不及待地飛到了十一之后。
“別興奮了,明天要早起去看日出呢!”安安催促道。
關了燈,房間暗了下來,安安很快就進入了夢鄉(xiāng),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可張初不知為什么,久久沒有睡意。
他凝視著安安安靜的睡顏,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的側顏好看得讓人窒息。
他不自覺地想伸手去摸一摸,可又怕驚醒了夢中的她。手在空中停滯了一下,又緩緩垂了下來。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感覺心里像盛滿了蜜。
他默默地祈禱:愿往后余生里,每一個晨起,每一個靜夜都能看見這張靜美的睡顏。
凌晨四點鐘,鬧鐘準時響起。兩人快速地洗漱完畢,背上背包,帶上手電筒,就朝著鳳凰山腳趕去。
一路上,星星點點的藍色手電光閃爍著,上山看日出的人還不少。不過和后來五一、十一時的人山人海相比,還是差很遠。
緊跟著上山的大部隊,經過一個半小時的攀登,終于抵達了山頂。 兩人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了下來。
山巔的霧,凝結成細細的露珠,掛在睫毛上,冰冰涼涼的。墨色的天穹下,群山起伏,像是沉睡的巨獸。幾顆辰星掛在西邊的天際上,忽明忽暗。
東邊云海撕開了一道琥珀色的縫隙,第一道霞光沖破了混沌。云浪開始沸騰,從鐵灰翻涌成紺紫,又淬火般炸開成漫天金色的鱗片。
懸崖邊的老松樹沐浴在天地精華之中,松針上的露珠搖搖欲墜,晨風里,傳來山腰寺廟悠揚的鐘聲.....
十月的秋,天漸涼。
張初敞開外衣將安安緊緊擁在懷里。他轉過頭時,琥珀色的霞光剛好將安安渡上了一層金色的柔光,軟軟的絨毛清晰可見,清澈的眼眸里盛滿了微光,像是一輪初升的太陽。
張初愣在這一刻,很多年后,他都能想起這一幕。晨光里的安安,以及那眼里的微光。
看完日出后,人們陸續(xù)開始下山。安安和張初吃了點面包,喝了點水,也準備下山了。
山腰的鳳凰寺,香火鼎盛。
據(jù)說這里的簽很靈驗,從早上八點開始就有人來搶頭香了。
八點多的時候,人還不是很多。
兩人走進寺里,點了三支香。進入正殿后,張初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張初抬眸,見安安正凝視著釋迦牟尼的佛像,眼睛一眨不眨。
張初拽了下安安,安安緩緩跪下,輕輕地閉上眼睛,雙手放在胸前,良久才伏身磕了三個頭。
兩人把所有的殿都轉了一遍后,才走出寺廟。張初輕輕拉著安安的手,好奇地問道:“剛才許了什么愿?”
“愿我心如佛心,愿解如來真實意?!卑舶草p聲回答。
“這是什么愿望,我竟然完全不懂,人們許愿不都是有求么?”張初一臉疑惑。
“求什么呢?功名利祿、財色名利?佛陀從來不管這些,再說燒幾根香,就要求那么多,這不是做生意嗎?而且是空手套白狼的生意?!?/p>
張初一下子沒忍住,輕笑了出來:”安安,你的答案永遠跟別人不一樣。那這樣的儀式還有什么用?”
“有用呀,安心,像棒棒糖哄一下啼哭的幼童!人活一世不就求個安心嗎,財色名利歸根結底不也是想安心么?”
“功名利祿、財色名利,不是人的欲望嗎?”
“沒有欲望這個世界也將不復存在了,欲望的背后就是心靈的不安!”
張初略微頓了一下:“好像還真是吔!”
“欲望就像緩解心靈不安的止痛藥,每一個欲望達成時,好像滿足了一下,幸福了一下,然后下一欲望又出現(xiàn)了。
周而復始,人只有長期服用欲望的止痛藥,才能獲得片刻或一段時間的心安和幸福。”
“可是人沒法沒有欲望呀!”張初嘆息了一下,繼而又說道:“這世界有沒有欲望的人嗎?”
“欲望是愿望的扭曲,愛的缺失,只有回歸心之初,看清一切幻相,就不再需要糖果的安慰了!”
“這聽起來有些高深,安安,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安安淡淡一笑:“書里說的呀,還有自己的體悟!”
下山的路似乎總是比上山的路要短,一個小時左右,兩人便到達了山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