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紅榜之爭月考放榜的日子，空氣里總飄著一股無形的硝煙味和少年人特有的躁動。
高一（3）班的后門口擠滿了人，腦袋攢動，一張嶄新的還帶著油墨氣味的紅紙貼在墻上，
無聲地宣告著新一輪的排位與廝殺。林溪像尾靈活的小魚，側(cè)著身子從人群縫隙里鉆了進(jìn)去。
她踮著腳尖，目光急切地掃過頂端那幾行名字。心臟在胸腔里咚咚敲著小鼓，一下，又一下。
第一名：顧嶼。那個名字像一枚冰冷的釘子，硬生生釘進(jìn)了她的視線里，
也釘進(jìn)了她所有隱秘的期待里。她往下挪了一寸。第二名：李哲。再往下。第三名：林溪。
那股支撐著她擠進(jìn)來的力氣，瞬間從腳底泄了個干凈。喉嚨有點發(fā)干，
她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嘗到一點澀意。又是這樣，又是顧嶼。這家伙，是專門克她的嗎？
“嘖，林溪，萬年老三??？”旁邊一個略帶促狹的男聲響起，帶著看熱鬧的笑意。
林溪猛地扭頭，馬尾辮在空中劃出一道微小的弧線。一回頭，
就撞進(jìn)一雙沒什么溫度的眸子里。顧嶼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后，雙手插在校服褲兜里，
背脊挺得筆直。他微微垂著眼，目光落在她頭頂上方那張紅榜上，
嘴角似乎很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暗谌?，”他開口，聲音不高不低，清冽，
也帶著點料峭的寒意，“退步了?！绷窒挥X得一股熱氣“騰”地直沖頭頂，臉頰燒得厲害。
她最煩顧嶼這副高高在上、仿佛一切盡在掌控的樣子。尤其在這種時候！她挺直了背脊，
梗著脖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得意什么！下次走著瞧！
”顧嶼的目光終于從紅榜上移開，落在她因為氣憤而微微泛紅的臉上。他沒說話，
只是那眼神里，清清楚楚地寫著“拭目以待”四個字。他甚至還挑了挑眉，
那點若有似無的笑意更明顯了。林溪只覺得一股邪火在四肢百骸亂竄，燒得她理智都快沒了。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用力擠出人群。2 報名表風(fēng)波再待下去，
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當(dāng)場撕了那張紅榜！午休鈴剛響過，教室里安靜下來。
陽光透過窗外的梧桐葉，在課桌上投下斑駁跳躍的光點。林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手指無意識地?fù)钢烂?。憑什么每次都是他壓自己一頭？她的視線不受控制地飄向了斜前方。
顧嶼的位置空著。他大概又被老師叫去辦公室?guī)兔α耍?/p>
或者……去準(zhǔn)備那個該死的全市物理競賽了？她知道顧嶼報名了那個競賽，
報名表就塞在他抽屜里那本厚厚的《高等數(shù)學(xué)》里面。昨天收作業(yè)的時候她無意間瞥見過。
那個競賽名額極其珍貴，是顧嶼志在必得的。她深吸一口氣，又緩緩?fù)鲁觯?/p>
手指因為緊張而有些發(fā)涼。她飛快地掃視了一圈四周——沒人注意她這個角落。時機正好。
她站起身，動作刻意放得輕緩自然，假裝要去后面的飲水機接水。走到顧嶼座位旁時，
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她微微側(cè)過身，擋住可能投向這邊的視線，
左手迅速探進(jìn)顧嶼半開的抽屜，指尖準(zhǔn)確地觸到了那本硬殼書的邊緣。抽屜里東西不多，
書頁的觸感清晰無比。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幾乎要沖破喉嚨。
手指在那本《高等數(shù)學(xué)》的書頁間飛快地摸索了幾下，果然夾著東西！
她捏住那幾張疊在一起的紙，屏住呼吸，迅速抽了出來。紙張摩擦發(fā)出極細(xì)微的“沙沙”聲，
她看也沒看，幾乎是憑著本能，手指用力——“嗤啦！
”清脆的撕裂聲在寂靜的教室里顯得格外突兀。林溪像被燙到一樣，
猛地將撕成幾片的紙攥緊在手心，迅速塞進(jìn)了自己的校服口袋。動作一氣呵成，
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她回到座位趴下，把臉埋進(jìn)臂彎里，手心里緊緊攥著那幾張碎片，
邊緣硌得掌心生疼。顧嶼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在她腦海里晃來晃去。
她想象著他發(fā)現(xiàn)報名表被撕后的表情，是震驚？是憤怒？還是……會有一點點挫??？
不管是什么，只要不是那該死的、永遠(yuǎn)波瀾不驚的平靜就好。下午第一節(jié)是物理課。
林溪坐得筆直，眼睛盯著講臺上的老師，耳朵卻像裝了雷達(dá)，捕捉著教室后門的動靜。
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沉穩(wěn)有力。是顧嶼回來了。她沒回頭，
但能感覺到那道身影走到斜前方的座位，停頓了一下。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秒。
林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尖掐進(jìn)了掌心。沒有預(yù)料中的質(zhì)問，也沒有憤怒的低吼。
顧嶼只是拉開椅子，像往常一樣坐了下來。動作平穩(wěn)，甚至沒有發(fā)出太大的聲響。
林溪按捺不住，借著翻書的動作，飛快地側(cè)眼瞥了一下。顧嶼正低頭整理著桌上的書本，
側(cè)臉線條依舊冷硬。他仿佛只是隨手打開抽屜看了看，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他甚至沒有多停留一秒，就把抽屜推了回去。怎么回事？他沒發(fā)現(xiàn)？不可能！
那幾張紙就塞在數(shù)學(xué)書最上面！一股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更強烈不安的情緒攫住了林溪。
這太反常了！以顧嶼那種睚眥必報的性子，怎么可能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這平靜底下，
醞釀著什么？她感覺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3 實驗搭檔下課鈴終于打響，
物理老師抱著教案離開。林溪剛想松口氣，一道陰影無聲無息地籠罩下來，
帶著一種熟悉的、冷冽的氣息。她猛地抬頭。顧嶼站在她課桌旁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甚至比平時更冷硬幾分。林溪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下意識地想避開那目光。“拿出來。”顧嶼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教室里的喧鬧，
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林溪喉嚨發(fā)緊，強撐著裝傻：“拿什么？聽不懂你說什么。
”聲音卻泄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顧嶼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他沒有再跟她廢話，右手閃電般探出，精準(zhǔn)地抓住了林溪還插在校服口袋里的左手手腕！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像冰冷的鐵鉗。林溪只覺得手腕一痛，
驚呼聲差點脫口而出。“你干什么！放開！”她用力掙扎，臉漲得通紅，一半是疼的，
一半是羞憤。周圍的同學(xué)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動，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
竊竊私語聲嗡嗡響起。顧嶼對她的掙扎和周圍的注視視若無睹。
他另一只手強硬地伸進(jìn)林溪的校服口袋，毫不費力地將那幾片被揉得不成樣子的紙?zhí)土顺鰜怼?/p>
正是那張被他撕得稀爛的物理競賽報名表碎片。顧嶼捏著那幾片碎紙，手腕一抖，
將它們徹底展現(xiàn)在林溪面前，也暴露在周圍同學(xué)好奇的目光下。紙片邊緣參差不齊，
上面還能清晰地看到“顧嶼”的名字和報名信息。“撕得挺徹底?！鳖檸Z的聲音冰冷，
“行啊，林溪?！彼┫律?，那張過分好看卻寒氣逼人的臉湊近了她。
林溪能清晰地看到他濃密睫毛下深不見底的瞳孔，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此刻驚惶失措的倒影。
“既然這么不想讓我去，”他的聲音壓得更低，“那你就自己頂上，當(dāng)我的實驗搭檔。
”“什……什么？”林溪腦子嗡的一聲，以為自己聽錯了?！拔锢砀傎?，實驗部分，雙人組。
”顧嶼直起身，捏著碎紙的手指微微用力，“你撕了我的報名資格，那就由你，
代替這個名額，跟我一組?！彼D了頓，“組長說了，名單已經(jīng)報上去，只缺搭檔。
你撕了它，正好，你來填這個空。沒有拒絕的余地?！?最后幾個字，他說得斬釘截鐵。
林溪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渾身的血液都像是凍住了。
物理實驗室特有的味道鉆進(jìn)鼻腔——金屬儀器冷卻后的微腥，化學(xué)試劑殘留的微酸，
還有清潔劑掩蓋不住的陳舊氣息。林溪坐在靠墻的一張實驗臺前，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fù)钢鴶傞_的《物理實驗指導(dǎo)手冊》的塑料封皮，發(fā)出細(xì)微的“咯吱”聲。
目光卻不受控制地，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瞟向幾步之外正在調(diào)試示波器的顧嶼。
他微微弓著背，修長的手指在旋鈕和按鍵間靈活地移動。深藍(lán)色的校服袖子挽到了手肘，
露出一截線條流暢的小臂。額前幾縷碎發(fā)垂下來，遮住了部分眉眼，
卻遮不住那份拒人千里的冷峻。自從那天被他在全班面前宣布成為“搭檔”后，
林溪感覺自己像是被迫簽下了一份喪權(quán)辱國的條約。每次踏進(jìn)這間實驗室，都像踏入敵占區(qū)，
空氣里彌漫著無形的壓力和令人窒息的低氣壓。顧嶼幾乎不跟她閑聊，
開口就是實驗步驟、數(shù)據(jù)誤差、公式推導(dǎo)，語氣永遠(yuǎn)公事公辦?！坝涗洈?shù)據(jù)。
”顧嶼頭也沒抬。林溪猛地回過神，趕緊低頭去看示波器屏幕上跳動的波形，
手忙腳亂地在實驗報告紙上寫下電壓和頻率的數(shù)值。一組數(shù)據(jù)記錄完，林溪偷偷抬眼。
顧嶼正皺著眉頭，盯著示波器屏幕上一條不太規(guī)則的波形曲線。他拿起筆，
在演算紙上飛快地寫下一串公式，又畫了幾條輔助線，薄唇緊抿著，顯然遇到了麻煩。
林溪心里莫名地升起一絲幸災(zāi)樂禍。哼，也有你搞不定的？活該！她故意清了清嗓子，
用盡量顯得“專業(yè)”的語氣開口：“是不是耦合電容的問題？
或者信號發(fā)生器輸出的波形本身就有畸變？”她指著他演算紙上一個推導(dǎo)步驟，“這里，
你用的等效模型是不是忽略了分布參數(shù)的影響？”顧嶼的筆尖頓住了。他緩緩抬起頭，
目光從演算紙移到林溪臉上。林溪被他看得心頭一緊，剛才那點小小的得意瞬間煙消云散，
甚至有點后悔自己多嘴。“繼續(xù)?！鳖檸Z只吐出兩個字，視線重新落回示波器屏幕，
但林溪注意到，他剛才緊鎖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一絲。他移動旋鈕，重新調(diào)整信號源，
屏幕上的波形果然變得平滑了一些。林溪暗暗松了口氣，趕緊低頭記錄新的數(shù)據(jù)。
一絲不易察覺的成就感悄悄冒頭。時間在枯燥的數(shù)據(jù)測量和反復(fù)調(diào)試中流逝。“最后一項，
傅里葉分析?！鳖檸Z調(diào)出另一個復(fù)雜的操作界面，屏幕上瞬間布滿了密集的頻譜線，
“你來操作，按指導(dǎo)手冊步驟，分解這個復(fù)合信號?！绷窒獪愡^去，
盯著屏幕上令人眼花繚亂的線條和參數(shù)設(shè)置選項，心里有點發(fā)怵。
這個模塊她預(yù)習(xí)得最不充分。她硬著頭皮，回憶著手冊上的步驟，
伸手去操作面板上的旋鈕和按鍵?！邦l率分辨率設(shè)置錯了?！鳖檸Z的聲音突兀地在耳邊響起，
離得很近。他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后側(cè)，身體微微前傾，一只手臂越過她的肩膀，
直接覆在了她操控旋鈕的手背上！林溪渾身一僵，像被點了穴。他的手很大，
掌心帶著一種干燥的溫?zé)?，還有一點薄繭的粗糙感，完全包裹住了她微涼的手背。他的呼吸，
溫?zé)岬?，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急促，拂過她耳后的發(fā)絲和那片敏感的皮膚，
激起一陣細(xì)密的顫栗。林溪的耳朵“唰”地一下全紅了，心跳驟然失序，在胸腔里橫沖直撞。
她想抽回手，指尖卻僵得動彈不得?！翱催@里，”顧嶼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僵硬，
或者根本不在意。他的手指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強硬地引導(dǎo)著她的手，
旋轉(zhuǎn)那個銀色的旋鈕。他的聲音低沉地響在她耳畔，震得她耳膜發(fā)麻，“分辨率調(diào)高，
噪聲才能濾掉，主頻分量才會清晰。否則，全是干擾項?！彼f話時，
溫?zé)岬臍庀⒊掷m(xù)不斷地拂過她的耳廓和頸側(cè)。林溪只覺得那片皮膚火燒火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