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和母親陳桂蘭來到街道辦事處,現(xiàn)在還未到上班時間,王主任還沒有到。
沈浪只好和母親一同在她的辦公室和其他的阿姨一起聊著天等待著。
陳桂蘭把杯子遞給他:“剛沏的茶,喝兩口潤潤嗓子。一會兒啊,你自個兒去找你王姨?!?/p>
沈浪接過杯子,微燙的杯壁熨貼著手心:“媽,您不一起去?這些手續(xù)……”
“嗨,”陳桂蘭擺擺手,臉上露出篤定的笑容,“王姐那兒我打過招呼了。你媽我就在街道辦當(dāng)差,這些流程門兒清。你王姨跟我多少年的老姐妹了,打年輕那會兒就在一個辦公室,比親姐妹也不差。你去辦,跟她照個面,她自然明白。你和大彬子還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從小就在這辦事處一塊玩,熟門熟路的?!?/p>
她看著兒子,眼神里帶著鼓勵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再說了,你如今是軋鋼廠保衛(wèi)科的科長了,大小是個干部,這點人情往來、辦事的章程,也該自己歷練歷練。媽還能總跟著你?”
沈浪明白了母親的用意。一是她和王主任關(guān)系確實鐵,打個招呼比什么都管用;二是想讓他這個剛從部隊回來的兒子,盡快熟悉融入地方上的處事方式。他點點頭,眼神沉穩(wěn):“行,媽,我知道了?!?/p>
“掛著‘辦事處主任’的牌子那間辦公室就是你王姨的?!标惞鹛m又仔細(xì)叮囑,“該帶的證明都帶齊了,廠里開的證明信,戶口遷移證都放你包里夾層了吧?見了你王姨,叫‘王姨’就行,甭生分。”
“嗯,都帶著呢。”沈浪拍了拍行軍包側(cè)面的夾層。他仰頭喝光了杯中溫?zé)岬牟杷?,將杯子遞還給母親,“那我去了?!?/p>
“去吧,利索點。辦好了回來,中午媽回去給你烙餅?!?/p>
陳桂蘭笑著,目送兒子高大的身影利落地走出辦公室門,消失在拐角。
陽光落在他肩頭,那身半舊的軍裝仿佛也沾染了胡同里溫煦的煙火氣。
街道辦主任的紅漆木門虛掩著。
沈浪推門進去,熟悉的陳舊紙張和墨水味撲面而來。辦公室不大,一張舊辦公桌,一個女人正低頭忙活著。
他目光掃過,徑直走向辦公桌。
桌后坐著的正是王主任。她年紀(jì)與陳桂蘭相仿,齊耳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fā)白的灰色列寧裝,顯得干練又精神。
此刻她正戴著老花鏡,低頭批閱著一份文件,眉頭微蹙,神情專注。
沈浪走到桌前約一米處停下,身姿依舊保持著軍人特有的挺拔,但刻意收斂了那股迫人的銳氣。
他沒有貿(mào)然開口打擾,只是安靜地站著,目光平和地等待。
王主任似乎感覺到有人,抬起頭,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當(dāng)看清眼前高大挺拔、穿著軍裝的年輕人時,她臉上的嚴(yán)肅瞬間融化,綻開一個極其熟稔、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哎喲!浪子!”王主任的聲音帶著京腔特有的爽利和親昵,立刻放下筆站了起來,“快過來快過來!瞧瞧這大小伙子,真精神!比你媽說的還像樣!”
她繞過桌子,走到沈浪跟前,毫不生分地上下打量著他,眼神里滿是長輩看晚輩的慈愛和欣賞,“好,好!桂蘭姐這福氣,養(yǎng)出這么個好兒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這撲面而來的熱情和毫不掩飾的親昵,讓習(xí)慣了部隊嚴(yán)謹(jǐn)氛圍的沈浪心頭一暖,也瞬間印證了母親所說的“老姐妹”情誼絕非虛言。
他微微欠身,臉上露出得體的、略帶靦腆的笑容,聲音沉穩(wěn)地回應(yīng):“王姨好。我媽說您工作忙,讓我別耽誤您時間。”
“咳!跟我還客氣啥!”王主任嗔怪地拍了一下沈浪的胳膊,力道不輕,透著親昵,“你媽就是瞎講究!你王姨再忙,你的事也是頭一份兒!”
她拉著沈浪的胳膊往自己辦公桌旁帶,“來來,坐這兒!喝水不?我給你倒去?”
“不用麻煩,王姨,我剛喝過了?!鄙蚶诉B忙擺手,順勢在桌旁的舊木椅上坐下,動作自然。
“行,那咱就辦正事!”王主任雷厲風(fēng)行地坐回自己位置,臉上笑容不減,但眼神已經(jīng)切換到工作狀態(tài),“你媽都跟我說了,糧食關(guān)系都帶了吧?你工作分配到哪了?給你分房了嗎?”
沈浪面帶笑容的說道:“文件和證明信都帶了。分到了紅星軋鋼廠,和我爸一個廠子?!?/p>
說完立刻從行軍包側(cè)面小心地取出糧食關(guān)系轉(zhuǎn)移證明和那份紅星軋鋼廠開具的房屋購買證明信,雙手遞了過去。
動作恭敬卻不顯卑微,透著對長輩和辦事程序的尊重。
王主任接過信,只象征性地掃了一眼抬頭的廠名和那個鮮紅的大印,重點看了看沈浪的名字和房屋地址,便震驚地點點頭:“呦,浪子可以啊,還是在保衛(wèi)科當(dāng)科長?!彪S后又關(guān)心的說道:“這九十四號院可是只有一間好的屋子,修房可得花不少錢?!?/p>
沈浪笑呵呵的解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