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四年,初春。
明傾城和明東芙學(xué)成歸來的輪船上,夕陽將海面染成血色,猩紅的余暉透過船艙的窗戶,在兩人興奮的臉上灑下斑駁光影。
兩人身穿同款的粉白色洋裝,頭發(fā)也都燙成了波浪卷,像兩個粉瓷般的洋娃娃一樣。
“姐姐,好開心,我們終于要回家了!”明東芙藏不住激動的心情說道:“也不知道哥哥把明家香鋪打理得怎么樣了,也不知道寧景天和寧南星從日本學(xué)醫(yī)回來了沒?!?/p>
明傾城同樣興奮,掩不住笑意翻閱著香方筆記,那里面記錄著她在法國學(xué)到的所有調(diào)香知識,還有她自己研制的新配方。
“是呀,我們明天就可以到家了。”
想到即將見到明東辰,她的心臉頰也泛起紅暈。
“姐姐,別看筆記了,我們?nèi)タ创蠛0??!泵鳀|芙拉著明傾城的手便往船艙外面走,明傾城收好筆記,跟著明東芙的腳步來到了甲板上。
海浪裹挾著咸腥氣息撞向船舷,發(fā)出沉悶的轟鳴聲,甲板上各種膚色的人走來走去。
“全都是白皮膚高鼻子藍(lán)眼睛的,我到現(xiàn)在都還是分不清是法國佬還是英國佬?!?/p>
“既然不會用眼睛,那就用鼻子分呀。”明傾城笑著回答。
明東芙皺著鼻子,海風(fēng)掀起她鬢角碎發(fā),“那個戴禮帽的噴的是薰衣草混鼠尾草,應(yīng)該是法國人,可那個穿格紋西裝的,法國古龍水和英國馥奇香調(diào)我根本聞不出差別!”
明傾城用大拇指壓住中指,輕叩她腦門,說道:“笨,英國人用香克制,前調(diào)再濃烈,后調(diào)必定帶松針的冷冽,這后調(diào)分明藏著雪松香,他是英國人?!?/p>
她突然頓住,鼻翼急促翕動,海風(fēng)里飄來股古怪氣息,明明是龍涎香混著樟腦味兒,偏偏又透出刺柏木的冷冽,這混合的怪味是日本人愛用。
可面前走過的四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分明是中國人的打扮。
明東芙也察覺到異樣,扯住她袖口壓低聲音說道:
“姐姐,這些日本人走得鬼鬼祟祟的,他們?yōu)槭裁匆b成中國人。”
姐妹倆好奇心大發(fā)悄悄尾隨,看著那幾人刻意壓低帽檐,皮鞋踏在木板上幾乎沒有聲響。
來到一處貴賓艙,領(lǐng)頭的用指節(jié)叩出三長兩短的節(jié)奏,艙門打開縫隙的瞬間,明傾城瞥見里端坐著個穿著灰色長衫的中國人。
她攥住明東芙的手腕,兩人貓著腰躲在船艙外偷看。
只見那個長衫男將一個信封交給了領(lǐng)頭的西裝男,西裝男查看了信封中的密件后,便從內(nèi)袋掏出了幾張銀票遞到了長衫男手中。
“是日本間諜!” 明傾城的話音未落,明東芙一時間嚇得沒站穩(wěn),高跟鞋不小心發(fā)出了聲響。
發(fā)現(xiàn)外面有人的西裝男們突然猛地轉(zhuǎn)身,手中黑洞洞的槍口直指她們。
明傾城拉著妹妹轉(zhuǎn)身就跑,高跟鞋在甲板上敲出凌亂的聲響,身后子彈擦著桅桿飛過,木屑四濺。
明東芙突然被甲板上的纜繩絆倒,被追來的西裝男逮了個正著,他獰笑一聲,便用槍管抵住她太陽穴:
“小美人,你們一起跟我走一趟吧?!?/p>
明傾城不假思索地從口袋中掏出個玻璃瓶,打開蓋子向西裝男們揮灑而去,明東芙立刻反應(yīng)過來,屏住了呼吸。
這款迷魂香是明傾城在法國苦心鉆研的成果,融合了東西方香料的特性,只需吸入一點便能讓人在一分鐘內(nèi)失去意識。
迷魂香的氣息裹著海風(fēng)翻涌,西裝男們的腳步有些踉蹌,可畢竟見效沒有那么快,為首的間諜居然沖上來對著明傾城扣動了扳機。
千鈞一發(fā)之際,他的手卻被突然飛來的子彈打中,射出的子彈偏離了軌道。
段維新從桅桿后凌空躍下,黑色長風(fēng)衣獵獵作響,身后五個黑衣人呈扇形包抄。
他的槍口精準(zhǔn)抵住了日本間諜的眉心:“松開她,或許還能留條全尸?!?/p>
“你以為就憑你們幾個?” 話音還未落,竟然迷魂香的功效發(fā)作,日本間諜們盡數(shù)癱倒在地。
明東芙驚魂未定,嚇得跌坐在地,發(fā)間珍珠發(fā)卡散落。段維新伸手將她拉起,問道:“你受傷了?”
“是你?!”明東芙搖搖頭,盯住了眼前男人的臉,確定了是她這些年無數(shù)次在夢里見到的那個人。
“快走!” 段維新和同伴們卻因迷魂香的余味而搖晃了起來。
明東芙立刻將醒神香一個個湊到他鼻前,辛辣的氣息讓他們瞬間清醒。
遠(yuǎn)處突然傳來喧囂聲,更多日本特務(wù)的黑影從甲板盡頭涌出,黑洞洞的槍口在夕陽下泛著寒光。
段維新對著通風(fēng)管道連吹三聲口哨,十幾個身著黑色勁裝的身影如鬼魅般現(xiàn)身。
“押去船艙底!” 他踢了踢昏迷的特務(wù),一手拉著明東芙,一手又抓住明傾城手腕,“跟我來!”
警報聲驟然響起,整艘船陷入混亂。
段維新帶著她們在錯綜復(fù)雜的通道穿梭,將她們安頓在自己的船艙。
“你們別出聲,等我回來?!贝摰拈T關(guān)上,外面的槍聲開始密集,明傾城和明東芙緊緊依偎,海風(fēng)裹著硝煙從門縫滲入,她們此刻心中都感到從未有過的忐忑。
過了許久,段維新才回到了船艙內(nèi),
他坐在另一邊的床上,看向眼前驚魂未定的兩個女孩兒,目光在明傾城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剛才太危險了,你們怎么會去招惹那些日本人?”
明傾城剛要回答,明東芙興奮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段哥哥,你不記得我們了嗎?九年前,就是民國十五年,在東山的捕獸洞里,也是你救了我和姐姐!我是東山明家的明東芙呀!”
明傾城也想了起來,他這是第二次救了她們了,東芙怎么知道他姓段呢?
段維新微微一怔,仔細(xì)端詳著明東芙的臉,又看向一旁的明傾城,記憶的閘門瞬間打開。
“原來是你們兩個小娃娃,沒想到這么多年了過去了,你們都長這么大了。”
“段哥哥,等你回蘇州,這次一定要到我們明家坐坐,我讓爹好好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明東芙熱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