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議會那群陰間人選的時機真不錯——凌晨三點,全燼城最好的驗尸官該躺在床上做美夢的時候。
伊森·雷恩拖著疲憊的身軀穿過檔案墓園的走廊,腳步聲在空蕩的通道里回響。他身上那件黑色風(fēng)衣上還沾著上一個案子的灰塵,這身打扮搭配他那雙因熬夜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活像個剛從墳?zāi)估锱莱鰜淼膯适?/p>
“異?;仨懰劳鍪录o急驗尸。”任務(wù)簡報上就這么幾個字,連標(biāo)點符號都吝嗇得像在省墨水。
“呵,怎么不寫'趕緊來,有人死了,別問為什么'?”伊森嘟囔著,拐過最后一個彎,來到了任務(wù)指定的隔離室前。
沉重的金屬門上掛著“禁止入內(nèi)”的牌子,旁邊還貼著一張滿是褶皺的紙,上面的警告語已經(jīng)模糊不清。伊森推了推門——鎖著。
“好家伙,叫我來驗尸,門還鎖著,是讓我隔空念經(jīng)嗎?”
他掏出靜默議會給的通行卡,在門鎖上一刷,金屬門發(fā)出一聲不情不愿的“咔噠”聲,緩緩打開。
一股陳年檔案和消毒水混合的氣味撲面而來,伊森差點退后一步。“嘖,這味道,議會是不是把尸體泡福爾馬林里三百年了?”
隔離室比想象中大得多,昏黃的應(yīng)急燈將整個房間籠罩在一片曖昧不明的光線中。墻壁上布滿了細密的裂紋,像老人臉上的皺紋,又像某種詭異的符文。伊森不由得想起小時候聽過的鬼故事——“寂靜之前的鬼魂會在墻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別自己嚇自己。”伊森拍拍臉,從背包里取出心痕共鳴檢測儀。這是個小巧的圓盤狀裝置,表面鑲嵌著數(shù)個發(fā)光水晶和一塊小型顯示屏。
他按下啟動鍵,檢測儀發(fā)出輕微的嗡鳴,幽藍色的光束從中央射出,掃描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數(shù)值開始攀升:200、350、500……
“我擦!”檢測儀突然發(fā)出尖銳的蜂鳴聲,顯示屏上的數(shù)字瘋狂跳動,最后停在一個紅色的“ERROR”上,伴隨著不穩(wěn)定的閃爍。
伊森瞪大眼睛:“超出檢測范圍?這什么情況,難道死的是議會大佬?還是工坊那群瘋子搞出來的生化怪物?”
一陣眩暈感突然襲來,伊森感覺自己像被一卡車的情緒垃圾直接倒在了腦袋上——恐懼、痛苦、絕望、憤怒……各種負面情緒如同百條毒蛇同時咬向他的神經(jīng)。
“冷靜,該死的冷靜!”他閉上眼,深呼吸,在腦海中構(gòu)建起一道心智帷幕——想象一面透明的玻璃墻,將所有外來情緒隔絕在外。這是所有回響驗尸官的基本功,但今天這招效果不太好使。
等眩暈感稍微減輕,伊森活動了下肩膀,挺直腰板,朝房間中央走去。
隔離室中央放著一張標(biāo)準(zhǔn)解剖臺,上面躺著一具被白布覆蓋的尸體。周圍是一排排冰冷的金屬器械和幾個滿是文件的鐵皮柜。地面上有一些幾乎看不見的焦黑痕跡,像是被刻意清理過。
“很好,終于有正經(jīng)事做了?!币辽瓘目诖锾统鎏刂剖痔?,慢慢戴好,“讓我們看看,是誰有幸成為今天的主角?”
他抓住白布的一角,猛地掀開。
“臥槽!”伊森差點原地起飛。
躺在解剖臺上的不是普通尸體,而是一具被燒得外焦里嫩的人形物體——皮膚焦黑干癟,像是被瞬間高溫烤干的木乃伊。最詭異的是,尸體的面部扭曲成一種極度驚恐的表情,嘴巴大張,眼睛突出,仿佛看到了什么讓人崩潰的景象。
“這位仁兄,你是自己跳進火山了嗎?”伊森低聲嘟囔,同時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細節(jié)——尸體周圍的金屬器械完好無損,沒有任何高溫的痕跡。解剖臺也很正常,沒有變形或燒痕。
“內(nèi)部燃燒?”他皺眉思索,“但那也應(yīng)該燒壞內(nèi)臟才對,不是直接把皮膚烤焦……”
伊森深吸一口氣,決定啟動他的“超感共鳴”天賦。這是他作為回響驗尸官的獨門絕技,也是靜默議會愿意雇傭這個嘴欠的外部人員的唯一原因。
他脫下右手的手套,將手掌懸在尸體額頭上方幾厘米處,閉上眼睛,放空思緒,讓精神感知延伸出去,觸碰死者留下的最后回響。
“啊——!”
電流般的痛苦瞬間擊中了他的神經(jīng)。無數(shù)碎片化的情緒和記憶如同彈片般射入腦海:
尖叫——人們在奔跑——紅色的警報燈——一雙黑色的手套——打翻的咖啡杯——閃爍的屏幕——“不能讓他們知道!”——刺眼的白光——撕裂般的痛苦——
伊森咬緊牙關(guān),額頭冒出冷汗,他的意識在混亂的回響海洋中掙扎,試圖抓住有意義的碎片。
突然,一串奇怪的聲音切入他的感知——
滴——嗒——滴——
那是一種電子合成音,充滿了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未來感。緊接著,一系列模糊但震撼的畫面閃現(xiàn):
高聳入云的玻璃金屬建筑,閃爍著藍光的懸浮軌道,來往穿梭的飛行器,街道上行走的人們穿著光鮮亮麗的奇異服飾,他們的手腕上、脖子上都戴著發(fā)光的裝置……
這些景象與燼城的銹蝕破敗截然不同,就像……一個沒有經(jīng)歷過大崩塌的世界。
“這不可能!”伊森猛地睜開眼睛,收回手,后退幾步撞到了身后的器械柜。金屬器械哐當(dāng)落地,在寂靜的隔離室里格外刺耳。
他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腦子里一片混亂。
“回響只能是過去的痕跡……這是靜默議會的基本教條,所有調(diào)諧師的共識?!币辽哉Z,“那我看到的是什么?幻覺?被篡改的記憶?還是……”
一個可怕的想法浮現(xiàn)在腦海:如果回響真的能預(yù)示未來呢?如果大崩塌之后,曾經(jīng)的世界并沒有完全消失,而是以另一種形式繼續(xù)存在著?
那么靜默議會告訴人們的一切,豈不是……
“咔嗒。”金屬門被粗暴地推開,打斷了伊森的思緒。
“雷恩先生,”一個冰冷的女聲響起,“你的驗尸報告應(yīng)該已經(jīng)完成了吧?”
伊森轉(zhuǎn)身,看到執(zhí)行長官凱倫帶著四名全副武裝的抹除者站在門口。凱倫身穿筆挺的黑色制服,銀色的徽章在胸前閃閃發(fā)光,她的眼神銳利如刀,讓人感覺仿佛被X光掃描了全身。
“凱倫長官,真巧啊,我剛開始檢查?!币辽瓘娮麈?zhèn)定,擠出一個職業(yè)微笑,“您怎么親自過來了?是怕我偷尸體回家做標(biāo)本嗎?”
凱倫的表情紋絲不動,完全無視了伊森蹩腳的幽默:“議會需要盡快了解情況。這次的案件……有些特殊?!?/p>
“特殊到需要四個全副武裝的抹除者陪您走夜路?”伊森隨口道,同時注意到抹除者腰間的武器——那不是普通的槍械,而是議會特制的“靜默者”脈沖槍,能在瞬間切斷目標(biāo)的心痕共鳴連接,造成精神致命打擊。
“注意你的言辭,雷恩?!眲P倫往前走了兩步,高跟靴在地面上敲出冷硬的聲響,“你是議會雇傭的外部顧問,不是朋友。你只需要做好你的工作,然后遞交報告。其他的,與你無關(guān)?!?/p>
伊森不動聲色地將檢測儀收回口袋:“當(dāng)然,長官。我馬上就能完成初步報告?!?/p>
“死因是什么?”凱倫直奔主題。
“呃……”伊森瞥了眼那具焦黑的尸體,決定先試探一下,“初步判斷是某種強烈的能量沖擊導(dǎo)致的細胞急速脫水和碳化。有點像回響過載但又不完全一樣。我需要更多時間分析具體機制?!?/p>
“不需要。”凱倫打斷他,“議會只需要確認這是否為回響污染事件?!?/p>
伊森內(nèi)心暗笑:“好家伙,這是要我按劇本演啊?!?/p>
“長官,如果您已經(jīng)有了結(jié)論,何必大半夜把我叫來?”伊森直視凱倫的眼睛,“還是說,議會怕看到什么不該看的東西?”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抹除者們不約而同地把手放在了武器上。
凱倫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雷恩先生,議會欣賞你的才能,但不欣賞你的多嘴。寫你的報告吧,就說這是一起普通的回響污染事故,受害者接觸了不該接觸的物品,導(dǎo)致回響反噬。明天一早,我要在辦公桌上看到它。”
“遵命,長官。”伊森做了個夸張的敬禮動作。
凱倫滿意地點點頭,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又停下腳步:“對了,這次的案子到此為止。所有相關(guān)文件和檢測數(shù)據(jù)都屬于最高機密,不得外傳。如果我發(fā)現(xiàn)任何泄露……”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那具焦黑的尸體。
“收到,我會嚴(yán)格保密?!币辽槐菊?jīng)地說,心里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查個水落石出。
凱倫帶著抹除者團隊離開了,金屬門在身后重重關(guān)上。
隔離室再次陷入寂靜,只剩伊森一人面對著那具充滿謎團的尸體和檔案柜中堆積如山的資料。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檢測儀,又看了眼尸體猙獰的面容,突然咧嘴一笑:“哥們,你好像搞出了大新聞啊。不過別擔(dān)心,既然他們想掩蓋,那我就非得挖出來不可。”
他轉(zhuǎn)向那排檔案柜:“讓我們看看,你到底發(fā)現(xiàn)了什么,值得議會這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