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羨消失的第十年，回來了?？伤臀艺f的第一句話卻是：“你怎么來了？
”我像垃圾一樣被他甩出門?！疤K蘇，能分開我們的，只有生死?！彬_子。不過月余，
他又不見了。1季羨回來時，我正窩在沙發(fā)里刷劇。劇里的喜劇演員又從凳子上滑稽地掉落，
我下意識地輕輕扯了扯嘴角。這個鏡頭確實好笑，但我看了不下百遍。
“咯噠——”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突然響起，我轉(zhuǎn)過頭，拎著菜的季羨就那樣出現(xiàn)在門口。
他依舊穿著我記憶中的白襯衣，頭發(fā)微亂，帶著他特有的慵懶，和十年前一樣。他看到我，
卻沒露出以往的笑意。他的眉頭微微蹙起，唇線緊繃，
那雙我熟悉的眼眸此刻全是疏離與冷漠，發(fā)出的聲音就像是深冬的寒潭。“你怎么來了？
”我想過很多他再見我時會是什么反應(yīng)，會說什么話。卻獨獨沒想過這種。我站起身，
眼中已是一片模糊，夕陽的余暉在他背后形成璀璨的光圈，他，依舊耀眼?！皼]事的話，
你可以走了。”他放下手中的鑰匙，沒理會我，徑直走向廚房開始忙活了起來。我跟上去，
聲音放地很輕，“你回來了?！彼麤]理我，自顧自洗著菜，有條不紊?！傲w羨，你去哪里了？
”他的動作突然頓住，那棵菠菜被捏的滲出了幾滴汁水。他慢慢轉(zhuǎn)過頭，
眼神陌生得像是從未認(rèn)識過我，“徒步，找靈感?！蔽业闹讣咨钌钕萑胝菩?，
其實我是知道的，十年前，他離開時就是這樣說的。“什么徒步，一走就是十年？
”我鼻尖的酸意更濃，許是眼眶太小，我感覺我的眼淚快藏不住了。我不敢眨眼，
只是固執(zhí)地盯著他。我想知道，這十年，他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十年？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你也知道，有十年了?！蔽彝耆牪欢脑挘?/p>
可不等我有所反應(yīng)，他猛然走近我，將我的手腕狠狠攥住。“顧蘇蘇，你該離開了。
”他的力氣很大，我被他一路拽到門外，“砰”的一聲，門被狠狠關(guān)上。手腕很疼，
心卻更疼。樓道的風(fēng)很大，我穿著睡衣無措地站在那里，兩行溫?zé)峄^我的臉頰?！盀槭裁?？
”顫抖的聲音被樓道的風(fēng)吞噬，我緩緩滑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抱住自己。我不明白。十年。
我等了他整整十年，他回來的第一件事卻是把我像垃圾一樣甩出門？
“起碼……也要告訴我原因啊。”我的聲音輕的像是一片落葉，飄散在孤寂的樓道里。
夕陽的余暉漸漸湮滅，我身處昏暗，冷意遍布全身。我們的距離越不過百步，
卻像是身處兩個世界。愛與不愛。我恍惚間想起婚禮的誓詞?！疤K蘇，能分開我們的，
只有生死?！彬_子。原來，最難接受的不是等待，而是我等來的不是我想要的。2「老婆，
我出門找寫作靈感啦?！辜玖w是作家，他總說，寫作是需要靈感的，
靈感是需要走出門去碰撞的。原話其實很優(yōu)雅，但我記不住，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
像這樣說走就走的旅行，每隔幾個月都要發(fā)生一次。我常常覺得，
季大作家對待小說比對待我更認(rèn)真。但這是他的事業(yè)，我理應(yīng)支持，左右不過兩三天?！负?，
早點回。」起初，他和往常一樣和我分享著所見所聞，大到靈感來源，小到今天吃了什么。
可是第二天，他就消失了。像是人間蒸發(fā)一般，沒人知道他在哪里。我四下尋找，
卻一無所獲。最后，警方是以失蹤結(jié)案的。從那之后，一年又一年，
只要有空我就會去他和我分享過的地方。我妄想得到一絲線索，哪怕就那么一絲。如今，
他回來了，卻不愛我了。“咔噠——”屋內(nèi)的光線穿過門縫照在我的身側(cè)，我緩緩抬起頭。
他依舊像我的救贖?！斑M來?！彼氖稚煸谖业拿媲埃菩某?，只是語氣依舊生硬。
我抬手握住我的光，他將我從地上拉起，他的力氣太大，我踉蹌著撞進他的懷里。
很熟悉的懷抱，我卻不敢貪戀。我的腿急急后退半步，酥麻的感覺席卷我的大腦，“我，
我腿有點麻?！彼偷厮砷_我，先于我進了門?！耙催M來，要么滾?！彼脑拰嵲陔y聽，
但我還是舔著臉跟了進去。餐桌上擺滿了我最愛的菜色，香氣彌漫在空氣里，
熟悉得讓我心顫?！凹热贿M來了，就坐下吃吧?！蔽乙姥宰?，明明是我的家，
我卻格外拘束。“羨羨……”我猶豫著開口，我是真的很想知道，這十年。他放下筷子，
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你想問什么？”“這十年，你去了哪里？
”我的問題讓他的動作突然停滯，他擰眉看向我，“這問題，不應(yīng)該是我問你嗎？”“什么？
”問我？為什么問我？我這十年不一直在這里等你嗎？“十年前，我回到家，
是你說后悔和我結(jié)了婚，然后和那個不知名的小演員跑了?！薄罢?，了無音訊，
你現(xiàn)在回來，是后悔了嗎？”我手中的筷子突然脫力，在瓷碗邊緣磕出一聲脆響。
“啪——”是筷子砸在地板上的聲音。“我，后悔結(jié)婚？還和小演員跑了？”我猛地站起身，
大腦像是被木棍狠狠撞擊了一下，眼前是刺目的白。他，他怎么可以倒打一耙？
我緊緊扶住桌沿，出口的聲音帶著哭腔，“明明，明明是你消失了十年啊。
”他的身影緩緩在我眼前清晰，他的臉上是難以置信，每一寸表情都在無規(guī)則崩裂?！霸趺?，
可能？”“到了現(xiàn)在，你還想騙我……”我“噠噠噠”跑到客廳，抓起我的手機，
指尖快速滑動。我將屏幕懟在他的面前，“你看，我們的聊天記錄，只剩下我的「你在哪？」
。”我繼續(xù)，指甲在屏幕上發(fā)出一陣陣脆響，“你的小說，斷更了整整十年！”我很慌亂，
卻格外清醒。我有無數(shù)種證據(jù)可以證明，我一直在等季羨。3他猛地?fù)屵^我的手機，
不停刷新著小說網(wǎng)站的網(wǎng)頁，指尖因為用力而泛著白?！安唬@不可能。
”他的額角是暴起的青筋，我真擔(dān)心，那些血管會突然爆裂開來。終于，他停止了動作。
像一座冰冷的雪山，轟然崩塌，他所有的冷峻在那瞬間分崩離析。他的絕望很寂靜，
看著他的樣子，我很害怕。“羨羨?！薄澳愕降兹ツ牧?？”他像是泄了力氣，癱坐在椅子上，
雙手捂住自己的腦袋，“我，去哪了？”良久，他看向我，破碎的眸光里盡是痛苦，
“我過了最糟糕的十年，沒有你的十年?！薄岸恪瓍s一直在這等我?！薄拔以撓氲降模?/p>
我的蘇蘇，怎么會不要我？”這是我第二次看見他哭，第一次，是在婚禮上，可這兩種哭泣，
全然不同。他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著，發(fā)出小獸般嗚咽的哭聲。那種聲音悶悶的，
像是撕心裂肺般的壓抑。我俯身抱住他，哭聲蓋住了他的。他滾燙的淚水滴在我的頸窩，
卻意外地融化了我的孤寂。命運，總是這樣捉弄我們。在我們最幸福時。飯后，
我們像是回到了十年前，一起洗碗，一起窩在沙發(fā)重新看我們最喜歡的喜劇。
熟悉的掉凳重現(xiàn)，我卻突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我越笑越大聲，
像是要把所有的眼淚都笑出來。我的世界在那刻重啟。暮色沉沉，
房間的暖光懶洋洋撲灑在他身上?！袄掀?，”季羨穿著睡衣躺在那，拍了拍身側(cè)，
“快上來睡覺?！彼念I(lǐng)口微微敞開，精致的鎖骨若隱若現(xiàn)。我咽了咽口水，
緊緊捏住自己的衣角，不知為何，我有些緊張局促?！霸趺戳?？”他撐起身子，
嘴角是我熟悉的弧度，帶著一點邪魅?！皼]，沒事。”我深吸一口氣，
裝作若無其事地在床的另一邊躺下。我僵硬的平躺在那里，視線里是我上個月新買的燈，
原來的燈已經(jīng)壞了。季羨忽然輕笑了一聲。下一秒，溫?zé)岬氖终聘采衔业难H，
他熟練地把我圈進懷里。獨屬于他的氣息瞬間將我包圍，是無數(shù)個午夜夢回時期盼的味道。
他的鼻尖蹭過我的耳垂，呼吸燙得驚人?！叭鲋e?！彼统恋纳ひ粽鸬梦掖竽X發(fā)昏，
“小耳朵熟透了?！薄凹咎?，我好想你?！睙簟芭尽钡囊宦暠魂P(guān)上，
我的視線、大腦里再無其他，只有季羨。正午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流淌在我的床上，
我看著空氣中的塵埃，眨了眨眼睛。我竟久違地起晚了，所幸，今天是周末。季羨。
房間里沒有季羨！我赤著腳跑出去，心跳越來越快。書房的門半掩著，我看到季羨坐在案前。
他聽到動靜抬起頭，在觸及我視線的那刻立即起身迎了過來。“餓嗎？我給你煮了粥。
”此刻，我高懸的心才緩緩落下?？粗穸稊\的模樣，我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洗漱！
“等會就來?！蔽矣峙ゎ^跑回去，身后是季羨的低笑聲。真壞。
浴室的鏡子照映著35歲的我，氣色難得不錯。但眼角的幾條細(xì)紋告訴我，我不再年輕了。
我第一次有些嫉妒季羨。十年時間，他的臉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眉宇間甚至依舊有著股張揚的少年氣。男人的花期果然比女人長。4當(dāng)天飯后，
我就約了我最好的朋友。我迫不及待地想告訴她，季羨回來了！我想除了雙方父母，
最能理解我心情的就是俞雪了。她陪我見證了我和季羨的七年，又陪我見證了獨屬我的十年。
隔著咖啡館的玻璃窗我就看見了她，她還是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靶⊙?！
”她看著我緩緩入座，眼睛漸漸瞇起，紅唇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哎喲，這是怎么了？
面色紅潤，枯木逢春？”我撫了撫自己微熱的臉頰，
玻璃窗上的我眼角和眉梢是藏不住的笑意。我收回視線，輕咳一聲，“嚴(yán)肅一點。
”我輕握住她的手，用無比認(rèn)真的語氣告訴她：“你知道嗎？季羨回來了！
”她的笑容突然凝固住，攪拌著咖啡的手懸在半空，“啪”的一聲，攪拌棒落在了桌上，
濺起幾滴咖啡液?！笆遣皇呛苷痼@？”看著她呆呆的樣子，我輕笑出聲。“我和你說，
我們……”“那么，他去哪里了？”她的語氣有些生硬，我想，她可能是在為我打抱不平。
我將季羨和我說的平行時空理論和她大致描述了一遍，“反正，就和電影里差不多吧。
”我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還好，只是十年。”此刻我真的慶幸，不是一輩子。
看著她憂慮的眼神，我想她大概是不能相信。我翻出手機相冊，“你看，
我昨晚還拍了他做的菜呢?！薄罢媸强上В浥暮险樟?。”十年里，
我無數(shù)次后悔沒有多和他拍些照片。人總是善于遺忘，照片能讓我記起很多不經(jīng)意的瞬間。
不知道為什么，她的眼眶里似乎含著淚，我歪過腦袋，“你怎么了，小雪？
”她伸手用指關(guān)節(jié)輕輕蹭過眼角，“沒有，我就是……”她的嘴角輕輕顫了一下，
而后才慢慢舒展開，“我就是為你高興。”我輕笑出聲，確實高興。我掃過桌上的二維碼，
“我明明剛還喝了他煮的粥呢，這會竟又覺得餓了?！蔽乙揽吭谏嘲l(fā)上，身體是無比的愜意，
“人一開心，果然胃口都好了不少?！薄澳悄愣喑渣c。”那是自然。我們就這樣坐在那，
從午后一直聊到暮色漸沉。她聽我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她的表情時而擔(dān)憂，時而欣慰。
“不請我去你家坐坐嗎？”我愣了一瞬，確實，應(yīng)該見見?！澳敲魈?？我和季羨說一聲。
”“好?！被氐郊遥玖w正坐在餐桌前等我?！巴郏裉斐贼~嗎？
”桌上豆豉的清香直往鼻子里鉆，唾液瘋狂律動，是他的拿手好菜——清蒸鱸魚。
我迫不及待沖過去拿起筷子，正準(zhǔn)備大快朵頤。“啪”的一聲輕響，
季羨拿著筷子輕打了一下我的，“去洗手?！薄芭?，好?！薄澳愕男≌f怎么樣，今天更了嗎？
”我嘴里吃著鱸魚，狀似不經(jīng)意的問。以往他發(fā)了新的章節(jié)，我都是第一個讀者，
按理說他今天應(yīng)該寫了不少了。可我遲遲沒有等來他的更新?！皼]有，太久沒寫這本了，
情節(jié)要重新梳理一遍。”我微微點頭，想來也是，十年沒碰一本書，確實會遺忘某些細(xì)節(jié)。
5第二天，俞雪如約而至?！靶⊙?，你來了?！彼龑⑹种械亩Y物遞給我，視線在四周環(huán)顧，
我知道，她在找季羨?！八趶N房忙呢，快進來?！蔽依M門，指著桌上的菜，
向她炫耀，“今天的菜都是我買的哦?！薄拔揖蛶兔ψ隽藘傻啦?。其余都是我家羨羨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