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子到后半夜就完全燥起來了,一片糜艷的射燈打下來。
在一片燈紅酒綠里,周圍不少人縱情在這聲色中。
大家喝得正酣,不知何時又來了支打扮得很朋克的樂隊在那唱歌。
付思瑤說這樂隊在網(wǎng)上還挺火,陶今不關(guān)注這些,孤陋寡聞地?fù)u頭。
有個男人邀請付思瑤去跳舞,陶今不參與熱鬧,打算伺機(jī)而動,就安靜地打量遙遙一頭的程賀意。
他半個身體陷于沙發(fā),撐著頭,舉著酒杯與來往的人周旋,看似融入這場喧囂。
像是百無聊賴,他的視線隨意地掃過四周,深邃的眉眼過于凜冽,晃著陶今的眼。
兩個人的目光,不偏不倚地隔空相撞。
陶今看見他眼底一片清明,不同于旁人酒醉的迷離。
須臾后他又漫不經(jīng)心地略過。
但不知是不是陶今看得過于光明正大,一道身影更為堂而皇之地?fù)踉谒媲啊?/p>
“這位妹妹,怎么一個人玩兒???”
全場性感美艷,唯獨裹得嚴(yán)實的這姑娘坐這,也是道風(fēng)景。
周炳好奇心作祟,撇開鶯鶯燕燕,轉(zhuǎn)而和她搭起話。
“還在讀書吧?”
她小口啜著百利甜熱巧,無聊地捏著吸管,說了句嗯。
周炳抿了口酒,被她一股冷勁兒勾上來了,“在師大?”
“嗯?!?/p>
周炳見過的女學(xué)生很多,自信到哪個學(xué)校哪一款都能猜到,“讓我來猜猜專業(yè),猜對了你喝酒,猜錯了我喝,怎么樣?”
這回陶今笑了笑。
“學(xué)藝術(shù)的?”周炳覺得她氣質(zhì)挺好,大概說了個方向,隨后見她搖頭,“舞蹈?新傳?”
他報了好幾個名稱,想瞎貓碰死耗子。
但卻得到陶今連連搖頭,她說:“小周總答錯三次,自罰三杯?!?/p>
周炳爽快應(yīng)下,叫人來添酒,還是加冰的烈酒。
后面索性和陶今劃拳拼酒。
一杯接著一杯,周炳有些暈乎。
他看著陶今喝酒跟喝白水似的,這么多都不上臉,面子上沒掛住,“來,咱們接著喝,看誰先喝趴下了?!?/p>
“誰先喝趴下誰就答應(yīng)對方一件事,”陶今因為身體原因,這幾年喝得不多,但喝酒方面確實練出來過,“到時候我喝倒你了,你得給我個微信。”
周炳心里一美,樂呵呵道:“那必須的啊,現(xiàn)在就可以給?!?/p>
只是,下一秒,陶今的手指向?qū)γ婵ㄗ穷^霍然起身的身影,“咯,我要程賀意的微信?!?/p>
……
周炳先前就飲過不少酒,沒過幾輪,這下到底是被喝趴下了。
她推了推周炳:“喂,記得給我微信?!?/p>
但這人面色酡紅,眼瞼耷拉著,胡言亂語地?fù)]舞著手。
陶今正要喚人,其他女人殷勤地湊上來,體貼地對著半寐的周炳獻(xiàn)上自己的關(guān)心。
-
喝酒沒上頭,但是陶今的妝有些花了。
她去上了衛(wèi)生間,鏡子里的她和往日的風(fēng)格大相徑庭,看著幾分美式小甜心。
可惜程賀意整晚沒正眼看過她幾回。
妝倒是補(bǔ)得潦草。
陶今走回這條環(huán)形長廊,蜿蜒安靜,只聽見在拐角處,有人靠在大理石壁上打電話。
走過來時就聽到了“沒空”、“下次吧”這樣的字眼,從這人嘴里說出來輕飄飄的。
她正要略過,偏偏這聲音的主人是程賀意。
她打算若無其事地假裝路過。
前頭的程賀意似有所感,轉(zhuǎn)過身,他的肩膀夾著手機(jī),咔嚓地把玩打火機(jī)。
他本來是出來躲清靜的,但電話一個接著一個。
簡直要把他今天的耐心磨光。
過道的壁燈暖黃色調(diào),他將電話掛斷,徑直拐向離開。
后頭陶今沒有亦步亦趨,裝模作樣地耽擱片刻,掏出手機(jī)給付思瑤發(fā)了個短信,便抬腿跟著他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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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明滅昏暗中,程賀意走到一個虛掩的包廂門口。
這個包廂很安靜,隔絕了那頭喝酒勁舞的喧鬧。
同樣的,這一塊也很黑。
猝不及防地,他停下腳步。
陶今隔著小段距離,也跟著停下來。
程賀意直接轉(zhuǎn)過頭來,聲音在黑暗中顯然偏沉偏磁,“過來。”
像是受到蠱惑一樣,陶今知道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向前靠了靠。
須臾的靜默,程賀意忽而伸手把她往跟前一拉。
陶今有些不明所以地跌到他身上。
很快,像是天旋地轉(zhuǎn)般,她就這么被拉進(jìn)了包廂。
整個身體被抵在冰冷的墻壁,程賀意俯身瞧她,呼吸近在咫尺。
她甚至仰頭就能碰到他堅毅的下顎。
烏漆嘛黑的,看不清對方的情緒和意圖。
無端的慌張從心頭漫上來,陶今下意識撇開臉,伸手去碰開關(guān),“你想做什么?”
燈光乍亮,斑斕的吊燈并不算耀眼,但仍舊刺得陶今擋了擋臉。
她又放下手,看見程賀意后退一步,薄唇微彎,帶著笑意:“這話我才該問你吧。”
他的身高起碼是一米八五往上,這個視角看她,分明帶著居高臨下的壓迫。
陶今面不改色扯謊:“你是不是誤會了?我在找洗手間?!?/p>
“噢?!背藤R意鼻腔里溢出聲輕嗤,轉(zhuǎn)而指向包廂里側(cè)自帶的衛(wèi)浴,“請便?!?/p>
陶今咬牙說了聲謝謝。
她硬著頭皮,佯裝應(yīng)急般步入了里頭的衛(wèi)生間。
她一邊摁下抽水的馬桶,在鏡子前端詳自己臉,明明之前喝了很多酒都沒有上臉。
現(xiàn)在面色紅潤得嚇人。
洗手臺的水嘩嘩放著,她還是掬了捧拍在臉上,讓自己清醒。
一面深呼吸,提醒自己不要緊張。
-
再次出來,程賀意站在一旁剛掛了個電話。
手機(jī)又沒完沒了地震動起來。
他唇線微抿,明顯的不虞。
而后微微側(cè)身,朝陶今看了一眼:“幫個忙?!?/p>
陶今視線平移到他閃爍的屏幕,是串沒有備注的名字,乖巧點頭:“我需要怎么做?”
“說你和我在一塊?!彼聪陆勇?,把手機(jī)遞了過來。
她瞬間會意,從善如流對著那頭喂了一聲。
對面的人愣了一下,然后問:“你是?”
“我是唯唯?!碧战裼X得對方發(fā)啞的聲音有些耳熟,這下刻意掐了下嗓子。
“唯唯是誰?”
“噢你不認(rèn)識唯唯,那這里還有一一,你認(rèn)識嗎?”陶今見程賀意抱臂睨她,一時戲癮大犯,不緊不慢地補(bǔ)充,“噢,還有寶寶,貝貝呢?”
對面的女人完全愣住,再說話時帶著分咬牙切齒,“你把電話給程賀意,我有事找他……”
“不行哦,我們要輪流排隊的,算起來今晚你是四號……”
話音未落,對方便氣得撂了電話。
功成身退,陶今把手機(jī)歸還,卻聽到男人發(fā)出低低的輕笑。
他的好看的眉眼完全舒展開來,只有這樣笑時才有個若隱若現(xiàn)的單酒窩。
有點想戳一戳。
陶今眨了眨眼,摁住一些荒唐的想法:“程先生怎么謝我?”
程賀意的目光鎖住她。
灼灼的,銳利的。
她并不擅長放電,那雙清透的眼睛此刻戴著棕茶色美瞳,眸色里盡量顯得無辜討巧。
“謝你幫我破壞名聲?”他不禁挑眉,頓了頓,“何況有個詞叫禮尚往來。”
“你記得……”陶今腦海里閃過這幾次的交集,訝異抬眼,料想他認(rèn)出并記起了自己。
就是不知道是認(rèn)出今晚,還是上次在車上那次碰面。
但她的猜測沒來得及開口得到證實前,兜里震動的手機(jī)打斷她的話。
付思瑤帶著醉意的聲音大剌剌地傳來:“陶、陶今你哪兒去了,你這場合自己注意點,你說你饞程賀意身子,那也別上趕子投懷送抱——”
她的耳朵擦過手機(jī),即使不是外放,電話里泄出來的一點聲音也讓人心虛。
尤其程賀意勾唇睨她笑。
陶今認(rèn)為他聽力不至于好到能聽清,佯裝鎮(zhèn)定地躲開他的目光。
付思瑤又打了個酒嗝:“反正你別被別人拐跑了,嘔——”
陶今連連應(yīng)著,一邊叫付思瑤別喝酒了,原地等她。
她再轉(zhuǎn)過眼。
程賀意抽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