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冰眼窟的破麻袋
為給“寒廬”添置防御陣法，陸沉決定去黑市淘換陣圖。
偽裝駝背老修全程低頭，連攤主試探都只當耳旁風。
系統(tǒng)銳評：“礦洞茍王”終于邁出置業(yè)第一步。
結(jié)果剛換到《小五行陣基煉制法》，就被黑市修士當成移動的破麻袋。
他強忍吐槽，在漫天風雪中連滾帶爬逃回礦洞——外面太可怕了！
冰錐構(gòu)成的“防盜門”后，陸沉盤膝而坐，指尖一縷冰藍色靈力如活物般游走，在身前空氣中勾勒出繁復(fù)而微小的光紋。那本《陣道初解》攤在膝頭，書頁粗糙，字跡古拙，卻仿佛蘊藏著另一個世界的法則。
筑基之后，神識清明，氣海內(nèi)液態(tài)靈力流轉(zhuǎn)不息，對這本入門陣書的參悟速度遠超煉氣期時。那些曾經(jīng)晦澀的線條、節(jié)點、靈力流轉(zhuǎn)路徑，如今清晰了不少。他越看，越覺得自家這“寒廬”光靠幾根冰錐子當門，實在有點寒磣。
“基礎(chǔ)防護陣，需小五行之精粹為引，或相應(yīng)屬性靈材替代……陣基煉制尤為關(guān)鍵……”他喃喃念著，指尖靈力一抖，勾勒的微型陣紋“啪”地一聲潰散，化作幾點冰屑。
【叮！檢測到宿主強烈的‘置業(yè)焦慮’及‘裝修沖動’！目標：提升‘寒廬’防御等級。分析解決方案中……】
冰冷的電子音帶著點幸災(zāi)樂禍的雜響。
【方案一：原地參悟，耗費五十年光陰，徒手搓出堪比仙宗護山大陣（概率：0.0001%）。方案二：出門，搞材料。友情提示：礦洞外有空氣（雖然冰冷刺骨）、陽光（可能沒有）、以及……危險（無處不在）。請‘寒廬之主’做出‘蠕蟲版’的抉擇?！?/p>
陸沉嘴角抽了抽，對這系統(tǒng)的毒舌早已免疫。他目光掃過書頁邊緣一處潦草的蠅頭小注：“冰眼窟，或有小五行之精粹散逸，伴生寒晶處可尋……黑市偶見陣基煉制法門?！?冰眼窟？就是那個傳說中由廢棄礦脈天然形成的、龍蛇混雜的地下黑市？
他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的匿影袍。這袍子破舊，灰撲撲毫不起眼，穿上后連帶著他整個人都仿佛融進了礦洞幽暗的底色里，連不遠處那三具姿勢各異的“老鄰居”帶來的存在感都比他強。尤其是那個被巨大冰錐貫穿胸膛、表情凝固在水晶化痛苦中的仁兄，此刻在陸沉眼中，更像一個頗具黑色幽默的裝飾品。
“老兄，”陸沉對著冰錐尸的方向低聲嘀咕，帶著點劫后余生的輕松，“謝了啊，之前沒少‘借’光。這次出門找材料，爭取給你這‘寒廬’也升升級，以后扎進來的，肯定不是自己人了?！?他站起身，拍了拍匿影袍上并不存在的灰，袍子表面污漬一陣細微蠕動，又恢復(fù)了灰撲撲的狀態(tài)。
“目標鎖定：冰眼窟黑市?！标懗辽钗豢诘V洞冰冷死寂的空氣，感覺筑基后澎湃的力量在四肢百骸流淌，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但這感覺很快被謹慎取代。他佝僂起背，努力將挺拔的身形壓縮，骨骼發(fā)出細微的“咔噠”聲，模仿著礦工經(jīng)年累月勞作后的畸形姿態(tài)。又調(diào)動靈力，讓面部肌肉松弛下垂，在眼角、嘴角堆疊出深刻的皺紋，再讓皮膚透出一種久不見天日的青灰。最后，他死死壓低頭顱，視線只敢落在前方三步遠的地面。
一個氣息微弱、身形佝僂、穿著破舊灰袍的垂暮老修形象，取代了那個剛剛筑基、氣血方剛的陸沉。匿影袍的LV1遮蔽疊加他自身LV2的存在感屏蔽，讓這偽裝近乎天衣無縫——只要他別抬頭，別開口。
【‘頑強蠕蟲版’偽裝啟動！形態(tài)：破舊移動麻袋。附加屬性：路人無視光環(huán)（低階）。出發(fā)吧，‘礦洞茍王’的置業(yè)之路！系統(tǒng)溫馨提示：低頭，低頭，再低頭！把存在感壓到地心里去！】系統(tǒng)用電子雜音模擬著某種激昂進行曲，調(diào)子卻歪到了陰溝里。
冰眼窟。入口隱匿在一道巨大冰川裂隙的深處。穿過狹窄、濕滑、布滿尖銳冰棱的甬道，眼前豁然“開朗”——如果一種龐大、壓抑、光線昏沉如幽冥鬼域的空間也能稱之為開朗的話。
巨大的穹頂由萬年不化的墨綠色玄冰構(gòu)成，冰層深處似乎凍結(jié)著扭曲的陰影。下方，坑洼不平的冰面上，修士們像一群沉默的鬼魅在游蕩。沒有叫賣，沒有喧嘩。只有壓得極低的交談聲，如同毒蛇在冰面上嘶嘶爬行。空氣冰冷刺骨，混雜著血腥味、劣質(zhì)丹藥的怪味、以及一種陳年礦洞特有的金屬銹蝕和絕望的氣息。幾處不知來源的幽藍磷火在角落跳躍，勉強照亮附近幾張同樣幽藍、警惕、寫滿故事（或事故）的臉。
陸沉的心臟在匿影袍下跳得有點快。這地方比他想象的更陰間。他死死低著頭，視線只敢盯著前方修士沾滿泥雪的靴跟，把自己徹底融入背景板。LV2的屏蔽全力運轉(zhuǎn)，確保自己一絲氣息、一點靈力波動都不會外泄，就像一個真正的、行將就木、毫無威脅的老廢物。
他像個幽靈一樣在攤位間緩慢移動。攤主們大多沉默，只在有人靠近時才用陰鷙的目光掃視。擺出來的東西五花八門：帶著可疑血跡的法器碎片、色澤詭異散發(fā)著怪味的草藥、不知名妖獸的骨骼爪牙、還有幾張皺巴巴、不知真假的殘缺地圖。陸沉的目標很明確——陣法相關(guān)，尤其是煉制陣基的法門。
終于，在一個被巨大冰筍陰影籠罩的角落，他停下了。攤主是個獨眼老者，臉上橫亙一道猙獰的刀疤，僅剩的那只眼睛渾濁而銳利。他面前的獸皮上，散亂放著幾枚黯淡的玉簡。其中一枚玉簡上，刻著幾個模糊的古篆字跡：《小五行陣基煉制法（殘篇）》。
陸沉的心跳漏了一拍。就是它！他沒敢抬頭，只用眼角余光飛快掃過。殘篇？殘篇也認了！總比沒有強。
他伸出枯瘦、微微顫抖（一半是偽裝，一半是真緊張）的手，指向那枚玉簡。同時，另一只手從匿影袍下摸索著，掏出幾樣東西，輕輕放在獸皮邊緣：一塊拳頭大小、布滿蜂窩狀孔洞的墨綠色礦石（藍晶礦伴生，堅硬但沒什么大用），幾根閃爍著微弱冰藍光澤的獸牙（礦洞里某種小型冰系妖獸的遺?。€有一小塊質(zhì)地溫潤、散發(fā)著微弱土靈氣的黃色石頭（在礦洞角落撿的）。
沒有靈石。在藍晶礦洞那種絕地待了一年，他身上的靈石早耗盡了。這些都是礦洞里的“土特產(chǎn)”。
獨眼老修那只獨眼瞇了起來，像毒蛇盯上了獵物。他拿起陸沉的東西，掂量了一下，又湊到鼻子下聞了聞，似乎在辨別來源。目光在陸沉身上掃視，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陸沉感覺那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刺得他后頸發(fā)涼。他佝僂得更厲害了，頭埋得更低，仿佛隨時會斷氣。
“哪弄的？”老修的聲音嘶啞干澀，如同砂紙摩擦冰面，帶著一種礦渣般的粗糲感。
陸沉沉默。他牢記“少說少錯，不說不錯”的茍道真言。只是把枯瘦的手又往前伸了伸，指尖幾乎要碰到那枚《小五行陣基煉制法》玉簡，表達著無聲的堅持。
老修盯著他看了足足有七八息，那沉默的壓力讓陸沉幾乎想掉頭就跑。就在他快要繃不住時，老修突然發(fā)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嗬”聲，像是喉嚨里卡了口濃痰。他隨手將那幾樣“土特產(chǎn)”掃進自己腳邊的破布袋里，然后極其隨意地，像丟垃圾一樣，把那枚玉簡撥到了陸沉面前。
“晦氣?！崩闲捺洁炝艘痪洌曇舨淮?，但在陸沉聽來如同驚雷。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破綻，還是對方純粹覺得這交易虧了在罵人。
【交易達成！‘寒廬’防御升級計劃，核心拼圖+1！評價：用礦洞垃圾換陣道知識，‘礦洞茍王’的砍價天賦點在了‘存在感清零’上！】系統(tǒng)的吐槽適時響起，帶著點戲謔的雜音。
陸沉一把抓起那枚溫潤的玉簡，冰涼的觸感入手，他心頭一塊大石才轟然落地。不敢有絲毫停留，他立刻轉(zhuǎn)身，用比來時更“蹣跚”、更“虛弱”的步子，一步一挪地朝著出口方向蹭去。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后有幾道目光黏了上來，冰冷、探究、如同跗骨之蛆。其中一道，似乎就來自那個獨眼老修。
快走！他內(nèi)心咆哮著，臉上卻依舊是那副行將就木的麻木。心臟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跳動都在催促他加速。
就在他即將融入通往出口的狹窄冰道陰影時，一陣刻意壓低、卻剛好能讓他聽清的議論飄入他“敏銳”的筑基期耳中：
“嘖，那老棺材瓤子還沒死透？剛才跟獨眼老怪換的啥？”
“誰知道，看他那破麻袋樣兒，能有什么好東西？獨眼老怪也是，啥破爛都收……”
“破麻袋？嘿，別說，還挺形象！你看他走路那姿勢，風大點真能吹跑咯！”
“管他呢，這鬼地方哪天不死幾個這樣的……”
“破麻袋”？！
陸沉佝僂的背影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一股荒謬絕倫的羞恥感混合著強烈的吐槽欲直沖天靈蓋！他堂堂筑基修士，寒廬之主，茍道未來的希望之光……在這幫人眼里就是個移動的破麻袋？！
【檢測到宿主精神遭受‘破麻袋’暴擊！精神防御力判定中……判定通過！‘茍道真諦’領(lǐng)悟度+1：真正的茍，是連被當成破麻袋都甘之如飴！請繼續(xù)保持‘破麻袋’形態(tài)，安全撤離！】系統(tǒng)的電子音充滿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鼓勵”。
陸沉咬緊后槽牙，硬生生把涌到嘴邊的咆哮咽了回去，憋得胸口發(fā)悶。他強忍著回頭給那幾個嘴碎的家伙一人一發(fā)冰錐的沖動，把“破麻袋”角色演繹到了極致，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進了狹窄的冰道。
刺骨的寒風卷著雪沫，如同冰刀般劈頭蓋臉砸來。外面，風雪漫天，天地一片混沌蒼茫。陸沉一頭扎進這白茫茫的死亡世界，頂著能把人吹飛的罡風，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沒過小腿的積雪里艱難跋涉。筑基期的靈力在體內(nèi)奔涌，足以抵御嚴寒，但架不住這風雪實在太大太急。他努力維持著駝背老修的偽裝，每一步都走得搖搖晃晃，好幾次差點被狂風吹倒，在雪地里滾成一團，名副其實地“連滾帶爬”。
風雪灌進脖子，冰冷刺骨。陸沉內(nèi)心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刷屏：黑市太可怕了！人心太險惡了！外面太危險了！還是家里好！寒廬！他的寒廬！
那處被他用冰錐陷阱加固過的礦洞入口，在漫天風雪中，漸漸顯露出一個模糊而溫暖的輪廓。陸沉的眼睛瞬間亮了，如同迷途的羔羊終于看到了圈門。他再也顧不上什么偽裝風度，手腳并用，幾乎是撲爬著沖向那象征著安全與茍命的洞口。
沉重的冰錐“防盜門”在身后轟然落下，隔絕了外面鬼哭狼嚎般的風雪聲。礦洞內(nèi)熟悉的、冰冷死寂的氣息包裹上來，陸沉背靠著冰涼的洞壁，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劫后余生的白霧。
“呼……呼……回來了……”他聲音嘶啞，帶著點脫力后的顫抖。緊繃的神經(jīng)驟然松弛，偽裝瞬間解除。他挺直腰板，用力揉著酸痛的腰背和肩膀，齜牙咧嘴：“嘶……這老腰老胳膊……裝個老頭子比跟藍晶玩命還累……”
【恭喜‘破麻袋’閣下安全返航！‘寒廬’溫暖懷抱為您敞開！】系統(tǒng)的電子音歡快地響起，【本次‘置業(yè)’行動總結(jié)：成功獲取《小五行陣基煉制法（殘篇）》，支出：礦洞垃圾若干，精神傷害（破麻袋）若干。性價比評估：極高（在‘茍’的領(lǐng)域內(nèi)）！請宿主盡快學習，早日將‘寒廬’升級為‘龜殼級堡壘’！】
“閉嘴吧你！”陸沉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但嘴角卻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揚。他攤開手，那枚溫潤的玉簡靜靜躺在掌心，散發(fā)著微弱而誘人的靈光。這可是他“寒廬”防御升級的關(guān)鍵！
他抬頭，目光掃過礦洞深處。那三具永恒不變的尸體，在幽暗中靜靜矗立。冰錐尸那凝固的痛苦表情，此刻在陸沉眼中，竟莫名多了幾分“親切”。
“老鄰居們，”陸沉晃了晃手中的玉簡，語氣帶著一種歸家般的輕松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看到?jīng)]？咱家馬上要裝新‘防盜門’了！高級貨！等弄好了，保證比你們當年那會兒……安全多了！”
他走到自己常待的角落盤膝坐下，將玉簡貼在額頭。筑基期的強大神識迫不及待地涌入其中，開始汲取那渴望已久的陣道知識。礦洞重歸死寂，只有陸沉專注的面容和玉簡上流淌的微光，在這片被他稱為“寒廬”的絕地深處，悄然點亮了一簇名為希望和安穩(wěn)的微弱火苗。
至于外面那漫天風雪和“破麻袋”的屈辱？呵，哪有在家研究新陣法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