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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掀開蓑衣,露出了一張被曬得黢黑的臉。
陳建軍,隔壁陳家村村長的兒子。
前世他帶領(lǐng)救援隊來幫忙時,我已經(jīng)出發(fā)去縣城了。
「林秀蘭同志?」
陳建軍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提高了音量。
「我爸聽說你們村男勞力都不在,讓我們帶了些沙袋和工具過來?!?/p>
他身后的小伙子們已經(jīng)開始卸車,成捆的麻繩、鐵鍬和鼓鼓囊囊的沙袋堆成了小山。
我的眼眶突然發(fā)熱。
前世如果我們沒有錯過這批物資,或許能多救三戶人家。
我快步走進雨里。
「太及時了!東頭那幾戶土坯房最危險,得先......」
沒等我說完,陳建軍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等等,你怎么知道洪水會往東邊去?氣象站剛更新的路徑圖還在我包里。」
我心頭一跳,總不能說我是重活一世的人。
「老輩人說過,咱們這片地勢東低西高,往年發(fā)水都是先淹東頭?!?/p>
陳建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zhuǎn)身指揮隊員。
「按林同志說的,重點加固東區(qū)!」
雨越下越大,但此刻我的心里燃著一團火。
趙志偉,這次你就好好護著你的晴晴吧。
我要讓全村人都看看,沒了你們這些所謂的頂梁柱,我們女人能不能活!
我赤腳踩在泥濘的田埂上,指揮著陳家村來的小伙子們搬運沙袋。
「東頭老劉家的房子最危險,后墻去年洪水時就裂了縫!」
我朝陳建軍喊道,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
陳建軍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沖我點點頭。
前世這時候,我應(yīng)該正駕著牛車在通往縣城的泥路上艱難跋涉。
我還記得那輛牛車陷在泥坑里,我挺著剛懷上的身子,一邊哭一邊用樹枝抽打老牛的屁股。
而現(xiàn)在,我看著陳建軍他們矯健的背影,眼眶發(fā)熱。
這些本該在前世就來幫忙的人,終于趕上了。
「秀蘭!」
王嬸從村道那頭跑來,連蓑衣都來不及穿。
「李婆婆不肯走,說死也要死在自己炕上!」
我咬了咬牙:「我去勸。」
李婆婆家的土坯房已經(jīng)滲水,墻角處不斷有泥漿滲出。
老太太盤腿坐在炕上,懷里抱著個褪色的相框,那是她當(dāng)兵犧牲的兒子。
「婆婆,水要漫過門檻了!」
我伸手去扶她,卻被一把推開。
「我哪兒也不去!志偉那小子答應(yīng)給我修房子的錢還沒給呢!」
老太太執(zhí)拗地說。
「他說村里要建新學(xué)校,暫時挪用一下?!?/p>
我的手指僵在半空。
建新學(xué)校?趙志偉從沒在村委會上提過這事。
但楊晴確實常在晚飯時跟他嘀咕什么「破教室配不上她的水平」。
「婆婆,志偉他們一時回不來,您兒子是為保護鄉(xiāng)親犧牲的,他肯定希望您活著?!?/p>
相框里的年輕軍人微笑著。
老太太終于顫抖著伸出手,讓我背她出門。
剛踏出門檻,身后就傳來「轟隆」一聲悶響。
等我背著老太太趕回來,陳家村的小伙子們已經(jīng)壘好了最后一層防線。
遠處傳來沉悶的轟隆聲,像無數(shù)頭野獸在低吼。
這是山洪的前奏,比前世提前了整整兩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