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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彼p輕地應了一聲,平淡得沒有一絲起伏。
目光隨即又移向窗外,投向那片她再也無法觸及的蔚藍。
仿佛他剛剛訴說的驚心動魄,與他這個人本身一樣,都只是無關緊要的背景噪音。
徐曜揚僵在原地,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住。
那一個字,比任何惡毒的咒罵都更鋒利,將他最后一點卑微的期盼徹底斬斷。
他像個被戳破的氣球,所有的力氣瞬間泄盡。
他嘴唇翕動,卻再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巨大的絕望和羞恥感淹沒了他,他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將藍汐那片徹底的寂靜關在了身后。
命運有時像個惡意的玩笑。
一次藍汐獨自離開醫(yī)院去附近的公園透口氣,試圖重新適應這具屬于陸地的人類身體。
她笨拙地走在林蔭道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渾然不覺危險臨近。
一輛失控的汽車,帶著刺耳的輪胎摩擦聲和引擎的瘋狂咆哮,直直地朝著她沖撞過來。
藍汐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僵硬得無法動彈。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身影從斜刺里猛撲過來,是徐曜揚。
他一直像個絕望的影子,遠遠地跟著她。
“小心——”
他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將她推開。
巨大的撞擊聲沉悶地響起,徐曜揚的身體像斷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幾米開外的水泥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
鮮血,迅速從他身下蜿蜒開來,刺目的紅。
救護車尖銳的鳴笛撕.裂了午后的寧靜。
藍汐坐在搶救室外的長椅上,身上沾著徐曜揚的血。
那溫熱黏膩的觸感讓她感到不適,是海洋生物對血腥的本能排斥,也是人類身體對這慘烈場面的生理反應。
她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雙手無意識地交握著,指尖冰涼。
搶救很成功,徐曜揚撿回了一條命,但斷了兩根肋骨,內(nèi)臟也有挫傷,需要長時間靜養(yǎng)。
藍汐留了下來。
她搬到了徐曜揚的病房,像一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
她準時提醒護士換藥,仔細核對點滴的流速,將溫水和削好的蘋果遞到他手邊。
動作一絲不茍,甚至帶著一種刻板的周到。
徐曜揚貪婪地看著她。
每一次她靠近,每一次她微涼的手指無意間擦過他的皮膚,都讓他心跳加速,生出一種病態(tài)的的幻想。
或許,或許這次不一樣了?
他為她擋了車,流了血,差點死了。
這總能在她冰封的心湖里,砸開一絲裂縫吧?
“藍汐......”
他聲音嘶啞,帶著小心翼翼的希冀,目光緊緊鎖住她忙碌的側(cè)影,“疼......你能......陪我說說話嗎?”
藍汐削蘋果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長長的果皮垂落下來,像一道無情的界線。
她抬起頭,眼神平靜無波地掃過他纏滿繃帶的胸膛,像是在確認一件物品的損傷程度。
“醫(yī)生說你需要靜養(yǎng),少說話?!?/p>
她的聲音平直,沒有任何起伏,“止痛藥在床頭,水杯里有水。還有別的事嗎?”
那眼神,沒有擔憂,沒有心疼,沒有劫后余生的慶幸,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
只有一種公事公辦的、近乎冷酷的盡責。
這盡責像一把淬了冰的鈍刀,緩慢而清晰地凌遲著徐曜揚僅存的幻想。
他猛地閉上了眼,一股腥甜涌上喉嚨,又被死死咽下。
原來,真的不一樣了。
當初冰冷海水中,少女奮力將他拖上岸時,那雙眼睛里的光芒,那份純粹而熾.熱的關切,早已在背叛的磨礪中,燃成了冰冷的灰燼,再也不會為他而亮。
她的心,早已對他徹底關閉。
她留在這里,不是因為他是徐曜揚,僅僅是因為他因她而傷。
一種遲來的醒悟,如同漲潮的冰冷海水,徹底淹沒了他。
他睜開眼,看向窗外,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你走吧,藍汐。”
藍汐的動作終于頓住。
她放下水果刀和削了一半的蘋果,沒有問為什么,也沒有絲毫的留戀或猶豫。
她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動作干脆利落。
“好。護士會按時過來。保重?!?/p>
她點了點頭,聲音依舊平淡。
然后,她轉(zhuǎn)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門輕輕合攏,隔絕了最后一點光亮。
徐曜揚僵直地躺在慘白的病床上,像一尊失去靈魂的石膏像。
他望著天花板,眼睛干澀得發(fā)疼。
那片曾為她點亮過的星辰,終究徹底熄滅了。
他終于徹骨地明白,無論他如何掙扎,如何彌補,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那個眼底曾為他映出星辰大海的藍汐,早已永永遠遠地消失在了他親手推開的深淵里。
永失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