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季淮沒能如愿。
再睜眼時，他已經(jīng)回到了深市。
醫(yī)生對他情況的評價不容樂觀。
其實在宋安安跳崖后，季淮就有預(yù)感自己遲早如了那波人的意。
之前靠對抗沈知雪一家撐著。
而現(xiàn)在，沈知雪一家破產(chǎn)，宋安安不愿意原諒他。
他沒有堅持下去的理由。
趙修齊推門進來時攥著一個單子。
季淮手搭在眼睛上，十分疲憊。
趙修齊整理了一下話，還是說出了這個消息：
“李村那邊的人說，宋小姐把茶山捐了出去?！?/p>
“善款用來給李村蓋希望小學(xué)......”
季淮溢出一絲苦笑。
這是他熟悉的宋安安。
為什么當(dāng)初沒有認出來呢？
她的作品本就有個極富個人特色的堅韌，仿佛不會被任何挫折擊垮。
他怎么會相信沈知雪嘴里被盜取原稿，導(dǎo)致不愿意動筆的鬼話！
其實這么多年，他未必沒有懷疑。
只是像宋安安說的，他看不起宋安安的身份，先入為主覺得更具氣質(zhì)的沈知雪才有設(shè)計這些稿子的能力。
而之后，他懼怕真相。
他想之后慢慢補償宋安安，失去生存技能的宋安安離不開自己，總有機會讓她忘記這些痛苦。
但是一步錯，步步錯。
時至今日，覆水難收。
那些情緒裹挾著他，讓他想沉淪其中。
趙修齊看出他的消極，有些心驚肉跳。
但他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季淮。
因為這些事，李燕也拒絕跟他交流。
李村上下更是鐵了心不把他們放進去。
他木訥地張了張嘴。
“算了，你出去吧?！?/p>
季淮嘆了一口氣，話音剛落，他的電話響起。
季淮皺眉接起電話，電話那頭的助理語氣帶著急促：
“淮哥，有人舉報茶園違規(guī)營業(yè)，壓榨員工。”
季淮瞳孔一縮。
他聲音開得不小，一旁剛準備離開的趙修齊聽得真切。
他打開手機，就這一會兒時間，這些消息鋪天蓋地沖上熱搜。
這幾年在季淮的運營下，季氏的業(yè)務(wù)在業(yè)界口碑一直不錯，發(fā)展也比較良性。
但潛藏的隱患也存在不少，股東總是有著更高的要求。
為了獲得這些人的支持，抗衡那些和自己作對的力量，季淮只能退步。
也就造成了一些黑暗的存在。
其中萬香茶園是最重要的地帶。
廉價的勞動力、扣減的工資、簡陋的住所，對應(yīng)著包裝后一罐罐高價售出，普通人難以企及的茶葉。
豐厚利潤下，是采茶工人時刻面對的危險和日復(fù)一日的勞作。
用命換取的微薄薪資，也許不及普通人家一頓飯錢。
季淮清楚地知道里面的門道，所以從一開始就選擇了萬香茶園折磨宋安安。
而現(xiàn)在，這些清晰的筆記幾乎徹底地披露，出自誰的手筆自然一目了然。
趙修齊沒想到宋安安會做出這件事。
動了萬香茶園的蛋糕，惹了那些難說話的股東，她一個普通人哪里來的膽子！
季淮低頭嗤嗤地笑了。
原來即使在逆境中，宋安安依然沒放棄遵循本心。
她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想一切結(jié)束后披露這些內(nèi)幕。
不是因為自己，是想為那些采茶人尋得幫助。
就像她現(xiàn)在在李村做的事一樣。
先捐了茶山吸引一些流量，然后順理成章地掀開萬香茶園的內(nèi)幕。
在流量的加持下，這波反噬以常人難以察覺的速度，聲勢浩大地直指季氏。
季淮有些開心，也有些悵然。
他開始明白，沒有自己，宋安安只會生活得更好。
她生活里的苦難，大部分來源于自己。
但這場動了資本蛋糕的討伐，她不會有一個好下場。
季淮捏緊了電話，沉聲對著里面囑咐：
“召開股東大會，那些消息暫時不用管?！?/p>
助理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時候難道不該壓熱度，然后找信息散播的來源威逼利誘把損失縮小嗎？
但是季淮語氣堅決，他只能收下疑惑，匆匆掛斷電話，按照上司的指示準備。
趙修齊焦急上前：
“淮哥，股東里那幾個巴不得你出錯好把你踢出公司?！?/p>
“不行，我去找宋安安給她說清楚，這種事不是這么簡單的?！?/p>
“如果這件事不妥善處理掉，她也非常危險?！?/p>
季淮看了眼窗外，再看向趙修齊時，趙修齊打了個寒顫。
現(xiàn)在的季淮好像恢復(fù)了生機。
但他總覺得不太對，有點像......回光返照？
不等他細想，季淮開始安排：
“你帶人去李村，如果不能進村，就想辦法就近保護?！?/p>
“然后把安安做慈善的事情擴大，有人關(guān)注，那些老東西不敢太放肆?！?/p>
“萬香茶園不太平，這幾年也辛苦你了，茶園那些老東西應(yīng)該會接過去?！?/p>
趙修齊張大了眼睛：
“可是這樣，淮哥你就成為眾矢之的的人了！”
外界的輿論謾罵，內(nèi)里的質(zhì)問譴責(zé)。
趙修齊覺得季淮像瘋了，他不在乎自己的名聲、金錢。
為了向宋安安贖罪，他賠上了全部身家。
季淮垂下頭，語氣居然有幾分輕快：
“這是我欠她的，她想要就給她吧?！?/p>
“你不是喜歡那個李燕嗎？也許這件事后你也不用這么為難?！?/p>
趙修齊鼻頭一酸。
其實季淮和宋安安初見時，他也正是年少的時候。
只不過豪門的齷齪，讓他成長得太早。
沒人教他愛，只教了計謀，教了不擇手段，教了利益。
那個網(wǎng)頁是他第一次察覺到來自外界的關(guān)心。
在“禾子”這個網(wǎng)名下，他感覺到了安心，然后憑借那些傳遞而來生生不息的堅韌，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可惜他學(xué)得籠統(tǒng)，迫不及待地找人報恩。
結(jié)果認錯了人，還不知道懸崖勒馬。
趙修齊跟著他一步一步走來，見證過他的艱難處境。
現(xiàn)在自食其果的局面，他不愿意看到，但也沒有改變的能力。
“淮哥，應(yīng)該還有別的辦法。”
“千辛萬苦走到這一步，你在里面投入了多少心血，怎么就要放棄?！?/p>
季淮漫不經(jīng)心，比起情緒激動的趙修齊，他好像真的將這些置身事外。
“沒什么不能放棄的?！?/p>
“如果不是安安，或許我早就被那些人折磨瘋了，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這幾年，都是我偷來的?！?/p>
趙修齊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話，只是對季淮深深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既然這是季淮的囑咐，即便他不情愿也會完成。
哪怕他們都心知肚明，這次季淮兇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