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墻壁,她像個蹣跚學步的孩童,又像一個垂暮的老人,一步,一步,極其艱難地挪向廚房。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刀尖。
廚房的門虛掩著。一股混雜著陳年油煙、剩飯菜餿味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朽氣息撲面而來,熏得她胃里一陣翻騰。她強壓下惡心,扶著油膩膩的門框站穩(wěn)?;璋档臒襞輵以陬^頂,光線昏黃黯淡,勉強照亮這個狹小、雜亂的空間。墻壁被經(jīng)年的煙火熏得發(fā)黃發(fā)黑,糊著一層厚厚的油垢。
目光銳利如鷹隼,一寸寸掃過坑洼不平的泥土地面。小說里,徐盼弟就是從廚房灶臺附近的一塊活動青磚下,掏出了那個裝著林雅生母蕭晚晚大半遺產(chǎn)的箱子,后來成了林清清風光出嫁的資本。
是哪一塊?
她扶著灶臺冰冷的邊緣,緩緩蹲下身。這個簡單的動作幾乎耗盡了她剛恢復的一絲力氣,眼前金星亂冒。她閉了閉眼,再睜開,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伸出顫抖的手指,開始沿著青磚的縫隙,一塊,一塊,仔細地敲擊過去。
篤,篤,篤……
沉悶的實心聲響,是絕望的伴奏。
汗水順著她的鬢角滑落,流進眼睛里,帶來一陣刺痛。她顧不上擦,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指尖因為不斷用力敲擊而變得麻木紅腫。希望如同風中的燭火,在令人窒息的重復動作中,一點點微弱下去。
“難道…記錯了?”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不!不可能!小說是她寫的!一定就在這里!
就在指尖敲擊到靠近灶臺內(nèi)側(cè)、一塊被柴灰和油污掩蓋了大半的青磚時
叩!
聲音截然不同!清脆!帶著一種空洞的回響!
林婉瑜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開!血液瞬間沖上頭頂!
找到了!
狂喜瞬間驅(qū)散了身體的虛弱和疼痛。她像一頭發(fā)現(xiàn)獵物的母豹,雙手猛地摳住那塊青磚的邊緣。指甲在粗糙堅硬的磚石上摩擦,瞬間傳來鉆心的疼痛,但她渾然不覺。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她咬緊牙關(guān),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用力的低吼。
“呃——??!”
青磚被撬動了!邊緣的泥土簌簌落下。她再次發(fā)力,猛地向上一掀!
哐啷!
青磚被徹底掀開,露出了下面一個黑黢黢的洞口。一個深褐色、布滿歲月斑駁痕跡、邊角磨損嚴重的硬木箱子,靜靜地躺在里面,像一具沉睡的棺槨,散發(fā)著陳舊木頭和塵土混合的氣息。
就是它!
林婉瑜的心臟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膛。她沒有任何猶豫,雙手閃電般伸進坑洞,抓住箱子冰涼的提手,心念如電——
“收!”
她閃身進了空間,打開了箱子,也不管滿箱子璀璨奪目的光芒,用意念將里面的東西都搬進小屋,便又拿著兩個箱子出了空間。這么大個坑,沒箱子她怎么補這個大骷髏。
林婉瑜大口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她不敢有絲毫停頓,立刻蹲下身,雙手捧起坑邊的泥土,瘋狂地往坑里填埋,再將那塊沉甸甸的青磚狠狠壓回原位。她用手掌、用衣袖拼命地抹平周圍的痕跡,掃掉散落的灰土,直到地面看起來與她進來時幾乎別無二致。
剛做完這一切,扶著灶臺勉強站直身體,一陣強烈的眩暈再次襲來。她眼前發(fā)黑,身體晃了晃。
就在這時——
篤,篤,篤。
輕輕的敲門聲,如同驚雷般在寂靜的廚房外響起。
林婉瑜渾身一僵,猛地轉(zhuǎn)頭看向門口。
林婉瑜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正準備離開廚房,恰在此時,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拖著虛弱的步子走向門口。門緩緩打開,只見王梅香阿姨一臉關(guān)切地站在門外。
“哎呀,小雅,你這是怎么了?臉色怎么如此蒼白!” 王梅香的目光一觸及林婉瑜毫無血色的臉,頓時嚇了一跳。這兩日沒見這丫頭出入,她本就有些放心不下,沒承想短短兩日,竟被折騰得這般不成人樣?!?/p>
林婉瑜眼眶瞬間紅了,像是蓄滿了委屈的深潭,聲音帶著哭腔說道:“王阿姨,我頭疼得厲害,剛才想找點吃的,在廚房差點摔倒?!?說著,她身子晃了晃,恰似寒風中搖搖欲墜的枯葉,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王梅香見狀,連忙伸手扶住她,嘴里不住地念叨著:“這徐盼弟也太不像話了,你都傷成這樣也不好好照顧你。小雅啊,你可別太逞強?!?/p>
林婉瑜順勢靠在王阿姨身上,抽噎著說:“阿姨,我感覺我這日子太難了,我媽走得早,林清清一畢業(yè)就給我報名了下鄉(xiāng),想要頂替我的工作。我……” 她哽咽著,喉嚨像被堵住一般,說不下去,眼淚撲簌簌地掉落,砸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
王梅香氣得跳腳,臉上的皺紋因憤怒而愈發(fā)明顯,大聲罵道:“這個畜生不如的玩意。這可是你媽留給你的工作!她還想明搶不成。”
“阿姨,他們想要我的工作,我想下鄉(xiāng)前把工作給賣出去,讓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林婉瑜哭得淚眼婆娑,那可憐模樣讓王梅香更是心疼不已。從前她和蕭晚晚關(guān)系極為要好,蕭晚晚走后,她也是時常過來照看林雅。更關(guān)鍵的是,王梅香在棉紡廠擔任財務部主任一職,若林婉瑜真想把工作賣了,找她無疑是最佳選擇。
王梅香眉頭緊皺,她輕輕拍著林婉瑜的后背,嘆了口氣說道:“小雅啊,賣工作這事,你別太擔心,阿姨幫你打聽,廠里也有好多人在給孩子找工作,估計很快就有結(jié)果。你想賣多少?”
王梅香家里也有一兒一女,不過兩個人都已經(jīng)在工作,倒沒有工作需求了。
“800”林婉瑜脫口而出,她記得林清清是重生后 800 塊錢賣了工作去下的鄉(xiāng)。
“好,來,上我家來,先去吃飯,我再帶你去醫(yī)院包扎?!?/p>
“不用了阿姨,我在家煮了飯就好。”林婉瑜連忙回絕,這個年代大家都是緊巴巴的過,誰家有那么多余糧請人吃飯。
“見外了不是,趕緊走。”王梅香硬拉著林婉瑜離開。
一路上,林婉瑜默默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房屋,都在提醒她如今身處的時代。街邊的電線桿上貼著各種標語,偶爾有幾個穿著樸素的行人匆匆走過,大家的臉上都帶著這個時代特有的質(zhì)樸與疲憊。
很快,她們來到了王梅香家。王梅香的家離原主家走路大概十五分鐘左右,是一個不大的兩居室,屋內(nèi)的陳設(shè)十分簡單,家具雖舊卻收拾得干干凈凈。一進屋,王梅香便讓林婉瑜坐下,轉(zhuǎn)身進了廚房。
不一會兒,王梅香端炒土豆絲、還有一碗香氣撲鼻的雞蛋面。這個在這種貧苦的年代已經(jīng)是相當奢侈的食物了。
“來,小雅,快嘗嘗阿姨的手藝,多吃點,看你瘦得都皮包骨頭了?!?王梅香熱情地招呼著林婉瑜。
林婉瑜看著桌上的飯菜,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自穿越以來,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他人的真心關(guān)懷。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口土豆絲放入口中,雖只是簡單的調(diào)味,卻覺得無比美味。
“阿姨,太好吃了,謝謝您。” 林婉瑜一邊吃,一邊感激地說道。
“跟阿姨還客氣啥,你要是喜歡,以后常來。” 王梅香微笑著說,又好似想起過幾日她就要下鄉(xiāng)得事實??粗滞耔だ峭袒⒀实臉幼?,眼中滿是心疼。
吃過飯后,王梅香帶著林婉瑜去了醫(yī)院。醫(yī)生仔細檢查了林婉瑜的傷口,清理了淤血,重新進行了包扎。從醫(yī)院出來后,林婉瑜感覺精神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