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訂婚禮上,何書桓摟著如萍,腳步隨著音樂在旋轉(zhuǎn),可是自己的心卻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心里不禁暗自思忖自己的選擇將來是否會后悔。她看著眼前對他含情脈脈的如萍的眼神,瞬間覺得自己內(nèi)心的天平實在不該還在搖擺,這樣對千里迢迢追隨到綏遠(yuǎn)的如萍來說是種背叛。
定了定神,目光又重新落回到如萍的身上。如萍對上他的眼神,莞爾一笑。把頭靠在何書桓的肩膀上。“書桓,你知道嗎?此刻我覺得我好幸福。謝謝你選擇了我?!?/p>
何書桓輕輕拍了拍如萍的肩膀,輕聲說道“如萍,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姑娘,我們在一起,我想或許是上天的安排吧?!?/p>
“嗯,一定是上帝聽到了我的禱告,感謝上蒼?!比缙夹σ庥目粗鴷刚f。
何書桓輕輕嗯了一聲,又重新拉起如萍的手開始跳舞。他雖然挽著如萍,可心里卻一直想著在大上海唱歌的那個她,想著白渡橋上兩個人一起看的落日,想著那個雨天他們倆擁吻的畫面。他心里有些懊惱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但是又不想讓如萍看出端倪,盡力控制著自己眼中的失落。他用余光若有若無的掃視著門口,他期待著那個人的影子,可是她來了又能如何,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自己已經(jīng)不可以反悔了。
更何況,她一直把自己當(dāng)作報復(fù)陸家的工具,她從開始就帶著目的接近自己,在看到日記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很可笑,自己和她交往那么久,卻依舊改變不了滿是恨意的她。就像一團(tuán)火,把他們倆之間的一切都燒的面目全非。“選擇如萍是對的,是對的選擇?!彼谛闹袩o數(shù)遍的告訴自己。
如萍看到此刻的書桓,她能夠察覺出他的落寞。雖然看著她,嘴角在上揚,但是好像在透過她的眼睛想著另外一個人。她知道自己目前還是沒辦法完全取代依萍在書桓心中的分量。她愿意等,再多一些時間,她相信書桓一定會完全愛上她。上次跑去綏遠(yuǎn),自己已經(jīng)瓦解了書桓一半的意志力,之后訂婚日久生情,在她的努力下,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徹底扭轉(zhuǎn)書桓的愛意,使他的眼里只有他自己一個人。
音樂戛然而止,訂婚典禮主持人出來開始走流程?!爸x謝各位的到來,接下來讓我們熱烈歡迎兩位新人上臺,交換訂婚戒指?!?/p>
如萍向書桓眼神一對,何書桓牽著如萍的手,兩個人互相挽著走向陸家大廳的高臺。
禮儀拿出準(zhǔn)備好的戒指,兩枚戒指在燈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陸家客廳的香檳玫瑰與《夜來香》旋律同時凝固——何書桓舉著訂婚戒指的手突然劇烈顫抖,冷汗浸透西裝后背。他死死盯著宴會廳大門,仿佛期待那道門之后,會突然沖進(jìn)一個渾身濕透、紅著眼眶質(zhì)問“我哪里不如如萍”的依萍。 可玻璃映出的,只有他自己的倒影。何書桓接過戒指,輕輕握住如萍的左手,他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門口??磥硭粫砹?。何書桓深吸一口氣,努力將心中的雜念拋開。
禮儀生拿出事先準(zhǔn)備好的戒指,小心翼翼地打開戒指盒,兩枚戒指在燈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何書桓接過戒指,輕輕握住如萍的左手,他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門口。
然而,門口空無一人,那個他心心念念的身影,他一直試圖尋找的身影還是沒看到。何書桓深吸一口氣,努力將心中的雜念拋開。他清楚地知道,此刻站在他身邊的,是將要與他共度一生的如萍。他不能讓自己的心再徘徊不定,必須給如萍一個堅定的承諾。
他低下頭,注視著那枚戒指,他緩緩地將戒指戴在如萍的無名指上,動作輕柔而莊重。戒指滑過指尖的那一刻,他徹底死心了。
此刻在上海弄堂里,依萍靠在爬滿綠苔破舊的大門前,循著那條路來回踱步,時而站在路燈下,呆呆的望著遠(yuǎn)處?!耙榔迹厝グ?!你穿的這么單薄,會著涼的。媽陪你去屋里等。”傅文佩看著眼前憔悴卻強(qiáng)打精神的依萍,不由得無奈說道。
“媽,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我只是出來透透氣?!币榔紝τ谧约旱哪赣H是有愧疚的,她也不忍傅文佩看到自己這個樣子,此刻的自己實在沒有精力面對她強(qiáng)顏歡笑了,她只想知道那個人會不會像那個雨夜一樣再次來找她。依萍知道這是最后一次機(jī)會了,過了今天,她和那個人之間再無可能。曾經(jīng)的她卑微到去他報社找他,自己明明是去道歉的,可是自己的自尊心還是占了上風(fēng),最后卻又鬧的不歡而散。之后又寫信說去大上海路燈下等他,從天黑到天明,卻還是沒等到他。
她抱著最后一絲希望看著那條書桓經(jīng)常來她家走的路,希望奇跡出現(xiàn),盡管這個奇跡很渺茫?!皨?,你說,此刻的書桓在做什么呢?我想,他此刻一定在陸家挽著如萍,在親朋好友的祝福下,很開心吧。那里有爸爸,雪姨,爾豪,方瑜,夢萍,他們一定為書桓和如萍的訂婚而眾人歡笑一堂,對了還有何伯父,何伯母,他們一定也會很喜歡如萍吧,溫柔漂亮,一定為他們兒子的選擇而開心吧。他這次不會再來了,他真的不打算原諒我了,我們之間徹底完了?!币榔伎吭诖箝T上,眼角含著淚,抬頭望著天喃喃說道。
“依萍,你不要這樣子。沒關(guān)系的,媽陪著你的,媽會永遠(yuǎn)陪著你的?!备滴呐蹇粗丝绦乃榈囊榔疾恢撊绾伟参?,也心疼的哭了?!拔覀冞M(jìn)去吧,媽給你下碗面吃,從昨天到現(xiàn)在,你都沒怎么進(jìn)食,或許這就是你和書桓的最終宿命吧,接受吧,依萍。媽相信之后你一定還會遇到一個對你更好的男孩子,比書桓對你更好?!?/p>
聽了傅文佩的話,依萍用手拂去了自己臉上的淚,又用袖子擦去了傅文佩臉上的淚?!皨?,不會再有男人比他對我更好了?!?/p>
傅文佩聽了這句話,心如同被刀割一般,她明白依萍心中對書桓的那份執(zhí)著和深情。她緊緊握住依萍的手,眼中滿是無奈和心疼。
這時,依萍或許是因為在屋外站了很久,腿有些麻,她努力想要站穩(wěn),但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向后暈了過去。傅文佩眼疾手快,趕緊伸手扶住了她,將依萍扶到屋里,讓她躺在床上。她一摸依萍的額頭,頓時驚覺熱度燙人。她不敢耽擱,立刻轉(zhuǎn)身出去找醫(yī)生。她心急如焚,腳步踉蹌,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去的。同時,她也去了李副官他們家讓李嫂來幫忙看著依萍。
聽到消息后,李副官和可云立刻趕來,依萍躺在床上,面色如紙,額上布滿了細(xì)密的汗珠。李嫂迅速打來清水,開始為依萍擦拭身體,希望能通過這種方式幫助她舒服一些。
沒過多久,醫(yī)生也匆匆趕到。他認(rèn)真地為依萍檢查身體,詳細(xì)地詢問了她的病情,然后開出了一張藥方,讓李副官去抓藥。傅文佩則一直守在依萍的床邊,她的手緊緊握著依萍的手,眼中充滿了關(guān)切和擔(dān)憂。她哭泣地安慰著依萍,“媽在這兒,媽在這兒陪著你。依萍你不要離開我,媽只有你一個女兒了。”
在大家一晚上的照顧下,依萍的病情終于開始好轉(zhuǎn)。她的體溫逐漸降了下來,原本蒼白的臉色也開始恢復(fù)了一絲紅潤。雖然她仍然感到虛弱無力,但已經(jīng)好轉(zhuǎn)了很多。醫(yī)生將傅文佩拉到一邊告訴她。“患者現(xiàn)在燒已經(jīng)退了,就是目前還很虛弱,需要靜養(yǎng)。另外我看她似乎有些營養(yǎng)不良,醒了之后可以給她煮些粥吃,后續(xù)還有其他情況記得及時通知我?!?/p>
“好好好,謝謝醫(yī)生。我會的,我會的?!备滴呐逵行┝駸o主,之前心萍的離去已經(jīng)讓她心力交瘁,她再也承受不住依萍離去的打擊。
等到送走醫(yī)生后,傅文佩安排李副官他們先回去了,她自己在這里看著依萍就好,有什么事再通知他們。傅文佩走到依萍床前,看著此刻躺在床上面黃肌瘦的依萍,無助的哭了起來。依萍這些日子里,幾乎都沒有吃什么東西,不是幫自己干活,就是坐在窗邊發(fā)呆。如果早知是現(xiàn)在的這個結(jié)果,她情愿依萍從來不會認(rèn)識何書桓。她一遍遍的摩挲著依萍的手,幫她掖了掖被角。
天亮之后,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依萍的臉上。傅文佩看到依萍的睫毛微微顫動,然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心中一喜,急忙俯下身去,輕聲呼喚:“依萍,你醒了?感覺怎么樣?”
依萍看到傅文佩關(guān)切的眼神,她試圖說話,卻發(fā)現(xiàn)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傅文佩趕緊倒了杯水,扶起依萍讓她喝下。水潤過喉嚨,依萍感覺舒服了一些,她看著傅文佩,輕輕地說:“媽,我沒事了?!?/p>
傅文佩聽到這句話,眼眶不禁濕潤了。她撫摸著依萍的頭,柔聲道:“依萍,你要振作起來呀,媽只有你一個女兒了,我不能再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了。”
依萍點點頭,看著傅文佩的黑眼圈和疲倦的神情。又抬頭看了看窗外透進(jìn)來的陽光,自嘲的笑了笑。那邊應(yīng)該已經(jīng)結(jié)束訂婚典禮了,那個人還是沒有回頭,看來自己高估自己了?!皨?,你看天亮了,我的夢也該醒了,陸家的人不會那么脆弱的。我是陸依萍,爸爸的女兒,不會為了一個男人放棄自己的,我還要好好照顧你的。”
傅文佩跟隨著依萍的目光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門,沒有任何動靜,又扭頭看向依萍,嘆了口氣說道。“依萍,事已至此,就忘掉書桓吧。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以后我們母女倆相依為命?!?/p>
傅文佩的話讓依萍的心猛地一顫。她轉(zhuǎn)過頭,看向窗外的大門,心中涌起一陣復(fù)雜的情緒。她隨即收回目光,看向傅文佩,“媽,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書桓他……他是我曾經(jīng)生命中的一部分,我會努力忘掉這段記憶,曾經(jīng)為了挽回他,我已經(jīng)拋棄掉了我的自尊和驕傲,可是依舊換不回他的原諒。經(jīng)歷了昨天這場病,我已經(jīng)大夢初醒,我不會再沉湎過去,我會向前看的,再給我一段時間好嗎?之前因為要和那個人在一起,我辭去了大上海的工作?,F(xiàn)在我們的生活需要錢來維持,而我也不需要在乎那些所謂的「體面」了。我決定回大上海繼續(xù)工作,一來是我們需要錢,二來是我只有在唱歌的時候才會覺得沒有那么痛苦,我想找個事做分散注意力。媽你答應(yīng)我好嗎?秦五爺會保護(hù)我的安全的?!?/p>
傅文佩看著依萍的眼神,心中一陣無奈。她知道依萍是個執(zhí)著的孩子,一旦決定了的事情沒有人可以說服她。她輕輕握住依萍的手,柔聲道:“好,依萍。媽答應(yīng)你,只要你好好的,媽怎么樣都可以。”
依萍默默地點了點頭,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她知道自己和何書桓之間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但徹底翻篇卻不是那么容易。她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fù)自己的情緒。頓了頓接著說“媽,我有點餓了,我想吃你做的面。還有下午我得去陸家一趟,如萍是我的妹妹,我也是陸家的一份子,我想昨天訂婚,于情于理,我都應(yīng)該過去表示一番祝賀?!?/p>
“陸家?依萍你不要去那邊了,你這身子醫(yī)生交代需要靜養(yǎng)幾天,還有就是你過去那邊看到如萍和書桓,這......我覺得還是不要去了,我想你爸爸會體諒的。”傅文佩聽到依萍提起陸家,心中也是一沉。她知道依萍和如萍、書桓之間的糾葛,擔(dān)心依萍過去會受不了刺激。
依萍看著傅文佩為難的眼神,低聲說道?!皨專掖饝?yīng)你,我不會和那邊的人起沖突的。我保證送完祝福就立馬回家?!?/p>
傅文佩看著此刻強(qiáng)顏歡笑的依萍,心中涌出了一股酸澀。她明白此刻的依萍心如刀絞,她去那邊也算是對過去的一段告別。她輕輕地?fù)肀Я艘榔家幌?,“好,那媽就不勸你了,你要答?yīng)我早去早回。你先躺著再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下碗面。”
依萍點點頭,等傅文佩出去后,她呆呆的看著天花板,暗自下決心,但淚水卻仍然在眼里打轉(zhuǎn),她明白,她該去清醒的面對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