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遠睡了臥室,李東睡了沙發(fā),前半宿翻來覆去,狗兒子被他吵得有苦說不出。
比起趙小遠被下藥這件事,李東更在意黑蘭山為什么要抱他?
李東承認自己的表現(xiàn)有些反常,黑蘭山見他擔(dān)心自家弟弟,上前貼心慰問似乎也沒什么不妥,但李東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了邏輯漏洞。
他和黑蘭山認識不到一個月,黑蘭山對人對事的態(tài)度,似乎都很冷漠,安慰人的方式又有很多種,背后擁抱怎么看都是太曖昧了。
可思來想去,李東最終得出結(jié)論,黑蘭山人不錯,不愛說話但心腸是熱的,不然也不會出手救一個陌生人。
如此,他和黑蘭山的關(guān)系從狗友、球友,遞進成為熟人。就這樣,睡覺!
這晚,李東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夢里他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他最后一次奪冠的現(xiàn)場,夢里有很多人,有人喊他哥,有人喊他名字。
隔天一早,李東被一股子濕滑黏膩弄醒,西山正倚在他頸窩瘋狂舔他的臉。狗兒子身上的味道,異常強烈地刺激著李東的嗅覺神經(jīng)。
以西山現(xiàn)在的個頭,是絕對無法靠自己爬上沙發(fā)的,李東想到了趙小遠,這是對他赤裸裸的報復(fù)。
眼下李東頭疼得厲害,仿佛被下藥的是自己,已經(jīng)八點了,茶幾上除了豆?jié){油條,還有一張紙條。
“我先去店里了,愛心早餐記得吃哦?!?/p>
看著趙小遠狗爬一樣的字跡,昨晚的風(fēng)波在他這算正式翻篇了。
黑蘭山那邊上午只有一堂近現(xiàn)代史,眼看就要遲到了,又趕上左瑞打來電話,黑蘭山煩躁得很。
“昨天那人沒事吧?” 左瑞問。
黑蘭山繼續(xù)閉著眼,聲音極其敷衍,“嗯?!?/p>
“后來那個是你朋友?”左瑞感覺兩人絕對有貓膩,八卦之心不想允許他對此不聞不問,“人看著年紀(jì)不小了,忘年交嗎?”
黑蘭山聽到忘年交這三個字頓覺不爽,心里估算李東應(yīng)該和陳然同歲,“12歲而已。”
“媽誒,哥哥,12歲而已?”左瑞起初覺得那人也就二十七八樣子,“這差著輩分呢好吧?!?/p>
“你要是沒事吃飽撐著了,就出去跑圈,掛了!”黑蘭山果斷掛了電話。
他昨晚腦子一熱就主動抱了李東,他見不得李東那樣,于是關(guān)心則亂,但也絕不想給對方造成任何困擾,他應(yīng)該克制一下的。
之后倉皇逃離,無非就是怕自己做出什么無法挽回的事來。李東是直的,一個擁抱的沖擊力,已經(jīng)足夠大了。
接下來他準(zhǔn)備給李東兩天時間,就兩天。
兩天之后,他會再次出現(xiàn)在李東的面前,即使那個世界高墻環(huán)伺大門反鎖,他也要鑿個縫隙出來,溜進去把門打開。
黑蘭山言出必行,真就兩天沒有出現(xiàn)。每天吃喝正常,訓(xùn)練上課一樣不落。
李東也是格外勤快,每天上午都去學(xué)府市場報道,只是看手機的次數(shù)明顯增加了。
“哥,”趙小遠湊到了李東旁邊,試探道:“在等誰的電話?。俊?/p>
“什么誰的電話,干你的活去?!崩顤|沒來由地心煩。
兩天了,李東以為黑蘭山會主動解釋一下那晚的事,沒想到音訊全無。這就有點尷尬了,說好明天一起去給狗子打針的。
算了,還是發(fā)微信問一下……李東心里嘀咕著,掏出了手機。
“在干嗎?”
這樣說會不會有點像沒話找話?李東覺得不妥,刪了重來。
“那天謝謝啊。”
這樣會不會讓他覺得自己很在意那個擁抱?再次刪除。
下一秒,都是爺們,有什么的?就當(dāng)沒那回事。
咚咚嗆:明天打疫苗別忘了。
黑不是黑:沒忘。
兩天時限到,黑蘭山一刻都不想等。他拿出手機準(zhǔn)備給李東發(fā)消息,然后就看見那邊的“對方正在輸入……”
足足有兩分鐘,結(jié)果就一句打疫苗別忘了,黑蘭山想著李東絞盡腦汁的模樣,笑了。
黑不是黑:我明天帶綠鴨去找你,你不用過來接。
黑蘭山準(zhǔn)備直接去對方家里進行摸底,為以后登堂入室做準(zhǔn)備。
咚咚嗆:這樣啊,也行。學(xué)苑小區(qū),你到了跟我說。
黑不是黑:門牌號多少?
李東本想說不用上來,在樓下等就行。但又覺得可能不太禮貌,畢竟黑同學(xué)愛生氣。
咚咚嗆:1-510
黑不是黑:明天見。
結(jié)束對話后,李東覺得心中郁結(jié)的一團氣散了,舒服多了,之前的糾結(jié)沒影了。
周五很快就到了。
李東家沒門鈴,人還在被窩呼呼大睡,并沒聽見敲門聲。
門外的黑蘭山則仔細聽著門里的動靜,西山汪汪的奶音傳來,還有輕飄飄的抓門聲。他懷里的綠鴨很快有了反應(yīng),似乎認出來門后的汪,是自己分隔多日的狗兄弟。
黑蘭山撥通了李東的電話,終于在準(zhǔn)備掛斷的前一秒,對方接了。
“誰?”李東低沉沙啞不耐煩的聲音從耳畔傳來,黑蘭山嘴角上揚,原來是他擾人清夢了。
“起來開門?!焙谔m山溫柔道。
“誰啊,開什么門?”李東完全不想動,起床氣十足。
“黑蘭山。”
李東因為要去打疫苗,帶著狗不方便,決定不去學(xué)府睡個懶覺。黑蘭山因為想和李東一起吃個早飯,便提著早餐抱著狗上門了。
聽見對方字字分明地報上名號,李東猛地睜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了起來。
“你等下啊?!被艁y間李東掛了電話,鞋也沒顧上穿,跑去給對方開門。
黑蘭山看著眼睡眼惺忪的人,背心短褲松松垮垮。他目光劃過胯間支起的帳篷,順著結(jié)實筆直的小腿,停在光著的腳上,皺了下眉頭。
李東頭腦混沌就給人開了門,眼前高大的男生身著灰色運動服,胸前挎狗,一手拎著早餐,另一只手隨意地插進褲兜,說不出是帥還是滑稽。
李東忙接過綠鴨和早餐,嘴里說快請進,他把早餐放上茶幾,綠鴨則丟在地上,兩小只很快打作一團。
黑蘭山站在門口沒動,李東反應(yīng)過來對方?jīng)]有可換的拖鞋。
“等下,我給你找雙鞋?!崩顤|跑去了陽臺。
黑蘭山駐足門口,打量著一室一廳的房子。家具都是老式的,東西不多,除了沙發(fā)上幾件衣物,算是整潔干凈,并不像一個中年單身男人的住所。
身旁的鞋架上,擺著一雙干凈的AJ13,一看就是精心打理過,黑蘭山心里蕩了起了水花。
黑蘭山進門后,李東頓覺房子太小了。
這處老房原來的主人是一對老夫婦,房子賣了就去新城和兒女住了。當(dāng)時比市價便宜了八萬塊,李東沒猶豫當(dāng)場就定了。
這會兒,黑蘭山坐著,李東站著,自己倒像個外人。
“那是廚房?”黑蘭山突然開口,指著旁邊的小門說。
“啊,是?!?/p>
李東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黑蘭山提起茶幾上的袋子,進了廚房。
“我買了餛飩,湯料分開的,需要熱一下。”
“太客氣了,”李東趕忙跟上去,“還是我來吧?!?/p>
“不用,你去洗臉,出來就能吃了?!?/p>
“咋就這么愛指揮人?!崩顤|默默腹誹,轉(zhuǎn)身進了浴室。
洗漱完,李東在那套藍白運動套裝前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拿了旁邊的牛仔褲和老頭T。出來的時候,黑蘭山正好在擺碗筷。
“餛飩是東大南門那家吧?”對吃頗有研究的李東,吃一口就知道了。
“嗯,那家干凈。”
一小時前。
東大南門的馬路是一條單行線,很少走車。道路兩邊是整齊排列的梧桐樹,秋天一到,梧桐的葉子就變得繽紛起來。
晨光透過枝葉,毫不吝嗇地灑在往來的行人身上。
餛飩店門口,胸前挎著狗的年輕人,手里提著新鮮出鍋的餛飩,他看了看表,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