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xùn)練結(jié)束后，陳然來到隊史櫥窗前。
他不是常常緬懷過去的人，但每次看著玻璃后面經(jīng)年不動的獎杯，也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涌上來。
陳然和李東是東大籃球王朝時代的隊友，上下鋪的好兄弟，一起度過了最熱血又義無反顧的青春時代。
剛出體育館，黑蘭山發(fā)現(xiàn)手機落在了更衣室，于是中途折返，就見不遠(yuǎn)處陳然站在那，若有所思。
拿完手機出來的時候陳然已經(jīng)離開，黑蘭山走過去，站在了同樣的位置。
視線所到之處是一張大合照，角落一行不起眼的數(shù)字，顯示的時間已經(jīng)很久遠(yuǎn)了，黑蘭山快速地在照片里搜尋眼熟的身影，果然找到了陳然。
照片里陳然和一個人共同捧著獎杯，黑蘭山不自覺地瞇著眼，身體微微前探，試圖看清那人的臉。
比起其他人肆意的笑容，那人抿著嘴角，沒什么夸張的表情。
空曠的走廊，月光從高處的窄窗一瀉而下。
那人比陳然矮了不少，成了照片里的一塊洼地，黑蘭山卻感覺那人才是勝利的中心。
因為他看向獎杯的眼睛，傳遞出強烈的情緒，比熾熱更熾熱，比張揚更張揚。
李東忙了一天回到家，煎餅果子的最后一口，在他進(jìn)門前剛好進(jìn)肚，可還是沒吃飽。
一天下來的確累人，李東癱在沙發(fā)不想動，最終因無法忍受身上的味道，起身進(jìn)了浴室。
十分鐘后浴室門就開了。
十分鐘放在今天來說，不短了。里面霧氣先一步竄了出來又快速消失，李東裸著上身，頭發(fā)短不用擦，毛巾隨手扔在一旁。
李東身材不比年輕時候差，此刻蒙著一層水汽顯得更為結(jié)實。當(dāng)然比起身材，身下寬松的四角褲更為搶鏡。
冰箱里只有啤酒和上次陳然帶過來醬菜，于是左手拿啤酒右手拿醬菜，回到了客廳。
李東常年不開火，不回他爸媽那，正經(jīng)飯菜就吃不了幾頓。
電視里是熱火朝天的綜藝節(jié)目，卻是沒有聲音的。沒一會兒啤酒喝了兩罐，抽根煙就準(zhǔn)備睡了，剛點上電話就響了。
“明天晚上出來，球隊后天去西山集訓(xùn)，封閉?！贝螂娫挼氖顷惾?。
“真會挑時候，小遠(yuǎn)回家相親了，走不開?！崩顤|最后一口啤酒下肚，知道封閉訓(xùn)練最少半個月。
“別廢話，懶你就說，愛來不來，反正還有馬森?！标惾徊唤o李東再開口的機會，緊接著又說：“明晚8點，時代（酒吧），不來是狗?！?/p>
單身狗就不是狗嗎？我TM做狗好多年了都。
第二天，李東是被奪命連環(huán)callcall醒的，打電話的是小美，店里另一位員工。
“東哥，你怎么還不來，新進(jìn)的貨都堆門口了，隔壁吳哥幫我搬了一部分，但是他那邊也忙不開了?！?/p>
李東聽著電話那頭巴拉巴拉，一分鐘后才開口道：“你先忙其他的，重的放著我來，馬上就到?！?/p>
李東作為一個負(fù)責(zé)任的老板，空著肚子穿過兩條街，很快就到了學(xué)府。
小美那邊已經(jīng)開始賣貨了，門口還有幾箱新到的平津大桃沒上架，這是今年最后一茬桃子，賣完就得等明年了。
忙過小高峰，李東點了根煙續(xù)命，小美拎著一個保溫桶過來，“給，我媽包的餃子，當(dāng)早飯吃了吧。”
李東瞬間喜上眉梢，“你怎么知道我沒吃早飯，謝了小美妹子。”這餃子還是李東最愛的西葫餡兒，個頭剛好一口一個。
“誰是你妹子，人家想當(dāng)你媳婦兒！”小美轉(zhuǎn)身嘴里低聲嘟囔著，那頭李東沉浸在美味里，什么也沒聽見。
一眨眼，午飯時間到。
市場里人明顯少了，小美出去買飯，李東窩在角落的躺椅上玩消消樂，音效炸裂，飄到來客的耳朵里。
黑嵐嵐確定有人，朝里面喊道：“老板，這芹菜還有新鮮的嗎？”轉(zhuǎn)身又問身后玩手機的人：“想吃什么？姐給你做。”
黑蘭山摘下耳機就聽見了熟悉的游戲音，正是上一秒他也在玩的，隨手按了鎖屏鍵，若無其事地把手機揣進(jìn)了兜里。
“不要芹菜?！?/p>
“那西葫蘆？”黑嵐嵐印象里黑蘭山是愛吃的。
“老板，西葫蘆怎么賣？老板？”
李東剛通關(guān)，就聽有人在喊，于是麻利起身。
面前的女士是典型的長發(fā)美女，她身后的年輕人個子很高，頂著一頭烏黑的頭發(fā)，劉海下一張臉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雙眸烏黑深邃像一潭湖水。
生面孔，沒光顧過，李東心想。
李東的打量讓年輕人微微皺眉，那雙冰眸子電得李東一陣腳麻，心想看著年紀(jì)不大，還挺唬人。
李東趕忙看回正主，這位要買西葫蘆的女士，“一塊五，這會兒沒人，您買兩根我送一根?！?/p>
李東化身里李伙計，笑盈盈道。
“行，給我來兩個，大點的?！?/p>
“好嘞。”李東熟練地稱重、裝袋一氣呵成。
“這香菜剛從地里過來，挺新鮮的，要不您也來點，還有這個平津大桃，最后一茬了?！?/p>
黑嵐嵐一聽香菜，表情亮了，回頭調(diào)侃道：“要不來點，姐給你做個炒香菜？”
黑蘭山瞟了香菜一眼說戒了，語氣十分平淡，看不出尷尬剛剛來過。
李東心想為啥戒，香菜它不香嗎？
送走兩位氣質(zhì)非凡的客人，李東變身嗷嗷待哺的小豬仔。想著剛才那個一本正經(jīng)說戒香菜的人“噗呲”沒忍住笑了。
黑家老宅就在學(xué)府菜市場后身的軍區(qū)大院，現(xiàn)在只有鐘點工定期過去打掃。
黑蘭山他爸被調(diào)到了東南，姐和姐夫也在外省，他本人住校。黑嵐嵐出差路過東明，順帶過來看看他這個弟弟。
黑嵐嵐前面拎著菜，黑蘭山抱著一箱三十斤大桃跟在身后，心情煩躁。
“一箱桃子，養(yǎng)猴么?！?/p>
黑蘭山小時候跟大部分孩子一樣，調(diào)皮搗蛋樣樣精通?？呻S著時間的推移，變得不愛搭理人，仿佛一夜之間給自己施了冰封咒。
起初家里人覺得這孩子是叛逆期提前了，如今卻說這叛逆期也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