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都到得差不多了，陳導(dǎo)的助理安排大家就坐。導(dǎo)演和制片人還有幾個主創(chuàng)坐在一起，季凡川正好坐在趙柯的斜對面，余光可以掃過的地方?？吹贸鰜黻愯?qū)痉泊〞r隔多年能再次出演自己的電影很高興，當(dāng)年才20歲的季凡川正是拍了陳栩的《忠仆》獲得了人生第一個影帝，后來兩個人又多次合作，一起拿了不少獎。
趙柯覺得奇怪，上周見了誰，干了什么事，現(xiàn)在回憶起來已經(jīng)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墒鞘畮讱q時記住的事情，過去那么多年，居然還記憶猶新。
精美的菜肴陸陸續(xù)續(xù)上來，一開始大家還維持一個體面人的形象。酒過三巡，聊得話題越來越肆無忌憚直奔下三路，開始點評某個或知名或不知名的藝人在床上的表現(xiàn)。陳栩在娛樂圈浸淫了幾十年，早就見怪不怪了，正好趁這個機(jī)會把話題引到電影的投資上。
在坐的哪個不是人精，現(xiàn)在電影市場不景氣，投資可是真金白銀往里砸，大家嘴上恭維陳導(dǎo)的電影不愁票房，真到要往外掏錢的時候，就沒那么爽快了。有幾家表示有意向投資的也都順帶提出一些要求，比如要塞人進(jìn)劇組，希望植入軟廣。酒桌上不可能說那么清楚，陳栩讓助理記下聯(lián)系方式，等后續(xù)再詳談。
大概早料到大家的反應(yīng)，陳栩也不著急，跟大家聊起這次的電影準(zhǔn)備斬獲哪些獎項，俗稱“畫餅”。并表示，季凡川任何時候拍電影，票房號召力都在那兒，他是天生適合大熒幕的料子。演員不是明星，拼的是演技和實力。
還在觀望的人也有自己的考量，娛樂圈最不缺的就是人，更新?lián)Q代比翻臉還快，即便季凡川拿過多次影帝，那也是幾年前的事了。這兩年淡出公眾視野，再回歸粉絲和觀眾買不買賬還是未知數(shù)，況且能拿獎也不意味著票房收益就高，商人更看重利益。
陳導(dǎo)提起季凡川時，趙柯的手指在面前的玻璃酒杯上輕輕摩挲。跟最后一次出席活動的照片比，今天的季凡川并無太大變化，看來退圈兩年也很注重身材管理。其實季凡川并沒有公開表示過退出演藝圈，只是從那件事后就不再參加任何公開露面的活動，連微博都停留在兩年前。
今天會在這里遇到他，趙柯也很吃驚，下意識地往斜對面掃了一眼。季凡川穿了一件咖色的襯衫，身形挺拔地坐在那里，有種鶴立雞群的突兀感?？赡懿皇翘貏e正式的場合，衣領(lǐng)松了兩顆紐扣，露出脖子和胸膛之間的三角區(qū)。目光順著脖子看上去，正好對上季凡川望向他的目光。
此時再收回目光反而顯得自己像在偷窺，趙柯索性大大方方地沖他笑了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這一桌人里面，不開黃腔，看著養(yǎng)眼點的就只有“星輝”的太子爺了。對方坐在那里百無聊賴的樣子，一看就是被抓過來應(yīng)付差事，還沒被污染的豪門少爺。季凡川拿起面前的酒杯虛空敬了下，也喝了一口。好久沒參加這種酒局，只覺得烏煙瘴氣。
這部電影原定的主角并不是他，季凡川不接任何需要公開露面的活動已經(jīng)兩年多了，陳栩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計劃沒有變化快，陳栩?qū)僖獾哪兄鹘?，上周剛被偷拍到聚眾“飛葉子”，雖然花重金買下狗仔手上的照片，把事情壓了下來，但已然變成一顆定時炸彈。用這種人當(dāng)主角，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整個大的。
幸好劇組前期籌備保密工作比較到位，外界還不知道這個男明星要出演這部電影，但是臨時換角這種事，也不那么容易。現(xiàn)在去發(fā)型中心剪個頭發(fā)都需要提前預(yù)約，更別說電影的男主角了。陳栩能看中的男演員，不是檔期滿了，就是別人看了劇本不愿意接。檔期合適、愿意接的他又看不上。不僅如此，原本沖著之前的男演員投資的金主也撤資了，資金缺口又多出一大塊。
如果是其他人，季凡川一口就回絕了，但是陳栩跟他亦師亦友，不僅是有知遇之恩的伯樂，更是傳道授業(yè)的恩師。他能在大熒幕上獲得幾屆影帝，離不開陳栩的提攜。做人總要念點舊情，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陳栩也不會跟自己開口，季凡川沒有拒絕的道理。連帶今天的酒局，之前他從來不參加這種拉投資的活動，現(xiàn)在也只能趕鴨子上架了。
“凡川，我們一起去給大家敬個酒。”看大家喝得差不多了，陳栩帶著季凡川去敬酒。
二十多人的大桌，敬一圈下來也要不少時間。身旁不知道是哪家娛樂公司的人跟趙柯套近乎道：“聽說柯少自己開了一個包裝網(wǎng)紅的公司？”
“開著玩。”趙柯隨口應(yīng)付了一句，董平剛剛介紹過這人是誰，不過他轉(zhuǎn)頭就忘了。
“網(wǎng)紅哪有藝人好玩，美顏一開，連親媽都不認(rèn)識。進(jìn)娛樂圈的可是貨真價實的帥哥靚女，只要你手上有資源，看中誰，不得乖乖洗干凈躺你床上?！边@人喝了酒有點上頭，口無遮擋地討好道。
對方顯然誤解他的意思了，但趙柯懶得解釋，跟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的人，犯得著嗎？他開的經(jīng)紀(jì)公司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包裝網(wǎng)紅，直播帶貨，賺流量的。玩票的“玩”。
董平在趙柯的另一邊坐著，看出這位小爺已經(jīng)待得不耐煩了，側(cè)頭低聲說道：“等陳導(dǎo)把這一圈酒敬完我們就撤?！?/p>
該說的陳導(dǎo)都說得差不多了，等一圈酒喝下來，有意向的可以留下來繼續(xù)聊，他倆就不摻和了，今天任務(wù)圓滿完成。
想完成任務(wù)的何止是趙柯，季凡川臉都快笑僵了，一看還有三分之一的沒喝到，這種應(yīng)酬比拍戲累多了。
“季影帝也有出來賣笑的一天？”
說話的人聲音不大，但過于刺耳。趙柯看向說話的人，跟自己隔了三個座位的一個中年男人。
“王總是準(zhǔn)備捧場投一點嗎？”季凡川也不惱，他不是二十出頭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沒必要去計較對方的挑釁。
“捧場？那么多二十出頭又溫順聽話的小鮮肉我不捧，來捧你？娛樂圈最不缺的就是鮮活的肉體，季影帝也太高估自己了。” 對方譏諷地哼了一聲：“今天聽說你會出席，就想看看季影帝求人是什么樣子。”
五年前他曾多次示好季凡川，都被拒絕。當(dāng)時季凡川在娛樂圈如日中天，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這次過來本來就有投資意向，想給自己的新歡要一個配角。陳導(dǎo)的電影對于新人而言能混個打醬油的角色都是抬咖了。但今天再次見到季凡川，心中咽不下的那口氣又涌了上來。如果不是過得不如意，又回來拍什么電影？連這種拉投資的酒局都參加，放在之前的季凡川可是從來不參加這些，清高得很。
“王總說笑了，難得大家聚在一起……”陳栩看情況不對上前打圓場。
“這是我跟季影帝之間的事，只要季凡川求我，我肯定投。”王總揮手制止陳栩繼續(xù)說下去。
“王總希望我怎么求？”季凡川拉了下陳栩的衣擺。
“桌子上的酒，你喝完一瓶我投一千萬。”王總拿起一瓶剛開封的軒尼詩，放在季凡川面前。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大家都饒有興趣地看這出戲會如何收場。說白了，這種喝一瓶投多少錢的戲碼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小明星為了拉投資，一次性喝一兩瓶的并不是少數(shù)。但如果對方是季凡川，可就有意思了。
季凡川舉起酒瓶看了看，正思考是直接砸他頭上，還是一整瓶從他頭上倒下去。身后傳來一個聲音，一回頭，趙柯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自己身后了。
“陳導(dǎo)，你的電影資金缺口還有多少？”趙柯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還差三千萬左右?！标愯驁罅艘粋€數(shù)，三千萬是將將就就能拍下來的資金缺口，還不知道拍的過程中會不會超支。
趙柯環(huán)視了一圈，視線落在那個王總身上。這人算哪根蔥哪顆蒜哪里冒出來的雜碎，戲還沒拍就先演上了。
“我投五千萬，給陳導(dǎo)多留點余量?！壁w柯說完看著陳栩：“既然投資已經(jīng)到位，大家今天也吃得差不多了，就散了吧。
趙柯說完扭頭對董平說道：“董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