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門狗洞西側五十米，那座散發(fā)著廉價工業(yè)氣息的藍色鐵皮屋，在仙界的祥光（雖然比之前黯淡了不少）映襯下，依舊違和得刺眼。門口那塊閃爍著七彩流光的 **【辦公時間：標準宇宙時08：00-18：00（混沌海時區(qū)）】** 牌子下，此刻排起了一條歪歪扭扭、愁云慘淡的……隊伍。
隊伍成員如下：
排在第一位的，是本人——歸墟城管臨時工·魚腥味擔當·腰間掛著源初之鑰（魚竿）·手里拎著混沌兇器（魚鉤）·胸口“臨時工”白字熠熠生輝。
緊貼我飄著的，是心情愉悅（因為藏了半截混合水果味果凍卷）、身體呈淡紫色、意念時不時“咕?！币宦暤乃{色果凍精搭檔·泡泡。
泡泡的執(zhí)法記錄儀光幕還沒關，此刻縮小成巴掌大懸浮在它旁邊，正循環(huán)播放著哪吒那張撅著屁股、紅肚兜小褲衩清晰可見、一只噴黑煙的旱冰鞋端端正正蓋在尊臀之上的史詩級畫面！下方七彩霓虹的 **【文明執(zhí)法，從我做起！】** 標語和Q版哭臉旱冰鞋表情包，如同自帶聚光燈，吸引著所有路過的、假裝路過的仙娥力士們驚恐又八卦的目光。
畫面主角哪吒，抱著他那雙被套了銀色“恥辱圈”、徹底死機的旱冰鞋，小臉黑得像鍋底，混天綾無精打采地耷拉著，整個人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他排在第二位，離我和泡泡的光幕遠遠的，用殺人的目光盯著每一個敢往這邊瞟的神仙，嚇得那些仙娥力士們遠遠繞行。
排在第三位的是敖丙。這位東海三太子（逃婚版）斷尾處那把生銹刮鱗刀綁帶已經松了，刀身歪斜，暗金鱗片上蹭滿了時空沙粒的黑灰和硫磺漬，配上那副半死不活、懷疑龍生的表情，活像剛從哪個上古垃圾堆里刨出來的殘次品手辦。龜卜馱著巨大的龜殼，綠豆眼警惕又茫然地縮在敖丙后面，時不時緊張地左右張望，仿佛隨時會有天兵沖出來把它抓去阿修羅界掃廁所。
我們這支造型清奇、怨氣沖天的隊伍戳在鐵皮屋門口，硬是把“歸墟城管執(zhí)法七大隊駐天庭臨時辦事處”的逼格拉低到了城鄉(xiāng)結合部勞務市場的水準。路過的仙鶴都嫌棄地繞個大彎。
“滋嘎——”
鐵皮門終于開了。
一股混合著消毒水、臭氧和……廉價打印紙油墨的味道撲面而來。
依舊是慘白節(jié)能燈管，冰冷灰色地面，光禿禿的白墻。唯一的變化是，那個磨砂銀灰色的金屬柜臺后面，液態(tài)金屬接待員……**換皮膚了**！
它不再是一片平滑的銀白，而是變成了……**粉紅色**！還是那種飽和度極高的、帶著廉價熒光感的芭比粉！粉色的液態(tài)金屬表面，還用更深的玫紅色勾勒出兩個巨大的、歪歪扭扭的**卡通桃心**圖案！桃心中央，隱隱約約能看到之前那半截混合水果味果凍卷的輪廓……
這視覺沖擊力，比剛才的敖丙還炸裂！
“……” 我們整個隊伍集體失語了三秒。
粉紅接待員似乎沒覺得有任何不妥，它那桃心中央的位置（大概是臉？）轉向我們，冰冷的電子合成音響起，卻帶著一絲詭異的……**雀躍**？
“歡迎……光臨……歸墟城管……執(zhí)法七大隊……臨時……辦事處……”
“請……出示……證件……或……預約……信息……”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吐槽這辣眼睛審美的欲望，走上前，把腰間的凡間魚竿尾部（握把）往柜臺感應區(qū)一懟。
“滴——”
**【身份識別：臨時外勤協(xié)管員（試用期）】**
**【任務編號：TJ-00387-XC001（巡查·流沙界河西段）】**
**【任務狀態(tài)：已完成（存在爭議）】**
**【關聯(lián)案件：TJ-00387-GXCS-777（結界破壞·責任人轉移）】**
**【關聯(lián)事件：TJ-00387-SJ001（時空管理局介入·事故等級三級·待裁定）】**
**【當前訴求：？？？】**
屏幕上刷出一大串信息。
“訴求？” 粉紅接待員（桃心版）的電子音帶著詢問。
“報銷！” 我言簡意賅，直指核心，“精神損失費！工傷補貼！任務津貼！裝備損耗費！還有……” 我指了指身后那支隊伍，“這幾個‘收押’人員的……臨時羈押管理費！伙食費（？）！統(tǒng)統(tǒng)報銷！”
“咕嚕！報銷！果凍卷！” 泡泡在旁邊用力點頭，意念強烈附和，淡紫色的身體都激動地晃了晃，核心處藏著的果凍卷輪廓在粉色桃心映照下若隱若現(xiàn)。
哪吒抱著旱冰鞋，冷哼一聲，小臉依舊很臭，但沒反對。敖丙和龜卜則是一臉“還有這種好事？”的茫然。
粉紅接待員沉默了幾秒，似乎在處理這復雜的報銷訴求。它粉色的液態(tài)金屬表面泛起一圈圈漣漪，桃心圖案也跟著波動。
“根據(jù)……《歸墟城管外勤人員補貼條例（試用版）》……及……《跨系統(tǒng)事件善后處置臨時辦法》……”
“請……協(xié)管員……提供……以下……憑證……及……材料：”
“一、精神損失費：需……直屬……上級……或……事件……主要……責任方……簽字……確認……的……《精神創(chuàng)傷評估報告（附事發(fā)時間地點及創(chuàng)傷描述）》（模板請掃碼下載）。”
“二、工傷補貼：需……現(xiàn)場……執(zhí)法記錄儀……清晰……記錄……的……受傷……畫面……及……《工傷認定申請表（需附醫(yī)療單位或上級簽字）》?！?/p>
“三、任務津貼：需……完整……任務……記錄……及……能量……波動……數(shù)據(jù)……備份……（執(zhí)法記錄儀數(shù)據(jù)可導入）?！?/p>
“四、裝備損耗費：需……損耗……裝備……實物……及……《裝備損耗鑒定報告（需裝備部蓋章）》。”
“五、羈押管理費及伙食費：需……《臨時羈押人員登記表（附身份證明及羈押事由）》、《每日羈押日志》、《伙食采購清單及發(fā)票（需符合混沌海食品安全標準）》……”
粉紅接待員每念一條，就有一個小小的、散發(fā)著粉紅光芒的二維碼從它桃心位置飄出來，懸浮在柜臺上方。眨眼間，十幾個二維碼如同粉紅色的幽靈，密密麻麻地在空中飄蕩。
我和泡泡：“……”
哪吒：“……”
敖丙：“……”
龜卜：“……”
這他媽是報銷？這是寫畢業(yè)論文吧？！還《精神創(chuàng)傷評估報告》？描述被旱冰鞋糊臉的創(chuàng)傷嗎？！《羈押日志》？記錄敖丙今天斷尾疼了幾次？龜卜嘆氣了幾聲？！《混沌海食品安全標準》的發(fā)票？天庭小賣部開的收據(jù)行不行？！
“龜兒子！老子受不了了！” 誅仙劍在我腦子里終于憋不住了，破口大罵，“這破地方比天庭還官僚！老子當年砍神仙都沒這么費勁！掀桌子！快掀桌子！”
掀桌子？我也想！但想想那恐怖的強制執(zhí)行程序……
“領導，” 我努力擠出這輩子最諂媚的笑容，指了指泡泡旁邊那個還在循環(huán)播放“屁股蓋鞋印”的執(zhí)法記錄儀光幕，“您看……這記錄……夠清晰吧？這畫面……夠創(chuàng)傷吧？這‘羈押人員’……不都在這兒戳著嗎？還有這裝備損耗……” 我解下腰后那把銹跡斑斑、刀口都鈍了的刮鱗刀，哐當一聲拍在冰冷的金屬柜臺上，“瞧！給這龍?zhí)赢攰A板都崩口子了！這損耗還不夠明顯？”
粉紅接待員那桃心中央的攝像頭紅光（也帶著點粉？）掃過刮鱗刀，又掃過泡泡的記錄儀畫面，尤其在“鞋印蓋臀”的經典鏡頭上停留了兩秒。粉色的液態(tài)金屬表面漣漪波動明顯加快。
“畫面……清晰……具有……強烈……視覺……沖擊……和……精神……污染性……”
“但……不符合……《精神創(chuàng)傷評估報告》……標準……格式……”
“裝備……損耗……肉眼……可見……”
“但……缺少……《裝備損耗鑒定報告》……及……裝備部……蓋章……”
“羈押人員……在場……”
“但……缺少……《登記表》……《日志》……《發(fā)票》……”
它冰冷的電子音帶著一絲程式化的遺憾，十幾個粉紅二維碼飄得更歡了。
“格老子滴！要蓋章是吧？！” 哪吒徹底被這繁文縟節(jié)點爆了！小臉氣得通紅，把懷里死機的旱冰鞋往柜臺上一拍！“咚”的一聲巨響！那銀色的限制器都震得嗡嗡響！
“老子給你蓋！用風火輪蓋！蓋個夠！” 他擼起紅肚兜的袖子，作勢就要去扯那限制器！
“三太子冷靜！” “使不得?。 ?敖丙和龜卜嚇得魂飛魄散，一個想抱腿（沒腿抱尾巴），一個想頂龜殼攔著。
粉紅接待員桃心處的紅光瞬間爆閃！旁邊墻壁無聲滑開，露出幾個黑洞洞的、一看就不是善茬的發(fā)射口！冰冷的氣息彌漫開來！
“警告！威脅……辦事處……安全！啟動……防御……”
眼看又要上演全武行！
“等等！” 我急中生智，猛地一拍柜臺！另一只手閃電般從敖丙那身破敗的暗金鱗片縫隙里——之前龜卜為了討好我塞給他的、被啃得只剩一口的“芒果味”果凍卷殘渣——給摳了出來！
那點粘著龍鱗碎屑和硫磺味的、可憐的果凍卷殘渣，被我?guī)е还勺悠聘林鄣臍鈩?，“啪”地一下，摁在了冰冷的金屬柜臺上！正好貼在一個飄蕩的粉紅二維碼旁邊！
“憑證？！這就是憑證！” 我吼得比哪吒還大聲，“領導！您看清楚了！‘甜蜜的負擔’！S級限量品！芒果味！雖然只剩一口！但它代表的是我們臨時工一顆赤誠的、為歸墟城環(huán)境衛(wèi)生事業(yè)拋頭顱灑熱血的心！更是我們與時空管理局那幫官僚據(jù)理力爭、維護我方財產（指旱冰鞋）不受非法格式化的鐵證！這難道不比那些破表格更有說服力？！這難道不足以證明我們精神創(chuàng)傷之深、任務之艱險、裝備損耗之巨大、羈押人犯（敖丙龜卜：？？？）之嘔心瀝血嗎？！”
我唾沫橫飛，把最后一點果凍卷殘渣往二維碼上又用力碾了碾，讓那點可憐的芒果味糖漿和粘液，均勻地涂抹在了冰冷的金屬表面。
整個鐵皮屋，死寂一片。
粉紅接待員……徹底僵住了。它那粉色的液態(tài)金屬表面停止了所有波動，桃心圖案都凝固了。桃心中央的攝像頭紅光，死死地、一動不動地聚焦在柜臺上那灘混合著龍鱗碎屑、硫磺味和微弱芒果香的……**果凍卷殘渣**上。
泡泡的意念傳來，帶著一種“搭檔牛逼！”的崇拜：“咕嚕！硬通貨！S級！”
哪吒舉著要扯限制器的手，僵在半空，小臉上充滿了“還能這樣？！”的震驚。
敖丙看著自己鱗片上被摳掉果凍卷的地方，一臉茫然。
龜卜綠豆眼里閃爍著“學到了學到了”的精光。
時間，仿佛被這攤小小的、黏糊糊的果凍殘渣按下了暫停鍵。
幾秒鐘后。
“滋……滴滴滴……”
粉紅接待員體內發(fā)出一陣極其復雜、如同老式電報機亂碼般的電子雜音。它粉色的液態(tài)金屬表面開始瘋狂地、無序地扭曲、波動！那兩個巨大的玫紅桃心圖案被拉扯得變形、潰散！
“檢測……到……S級……限量……‘甜蜜的負擔’……芒果味……殘留物……”
“污染……等級：三級（中度）……但……能量……特征……確認……”
“關聯(lián)……事件……邏輯……鏈條……部分……成立……”
“威脅……解除……流程……合規(guī)性……重新……評估……”
它的電子音斷斷續(xù)續(xù)，充滿了邏輯混亂和強烈的……**掙扎**？
最終，所有的扭曲和波動猛地一收！粉色的液態(tài)金屬表面恢復了平靜，但顏色似乎……更粉更亮了？那兩個桃心圖案也重新凝聚，而且……**變得更大了**！桃心中央，仿佛還殘留著一絲芒果黃的微光！
“基于……特殊……情況……及……涉事……物品（S級限量品）……的……高度……稀缺性……和……文化……價值……”
“經……本接待員……緊急……權限……判定……”
“本次……TJ-00387-XC001號任務……及……關聯(lián)……善后……訴求……”
“可……適用……《歸墟城管特殊情況特事特辦條例（補充草案）》……第7條……第3款……”
“予以……**象征性……補償性……報銷**！”
冰冷的電子音帶著一種……**如釋重負**和……**迫不及待**？
“報銷……清單……如下：”
“一、精神損失費：補償……‘甜蜜的負擔’……標準單位……**0.5個**（口味隨機）?！?/p>
“二、工傷補貼：補償……基礎……療傷……噴霧……**1罐**（試用裝）。”
“三、任務津貼：補償……混沌晶……**0.0005晶**（試用期績效折算）?！?/p>
“四、裝備損耗費：補償……同型號……刮鱗刀……**1把**（標準制式）。”
“五、羈押管理費及伙食費：補償……通用型……寵物……口糧……**1袋**（混沌海流浪生物救助標準）?！?/p>
粉紅接待員語速飛快地念完，根本不給任何反駁或討價還價的機會！只見它旁邊墻壁的儲物格里，“哐當”、“噗嗤”、“嘩啦”幾聲，幾樣東西被一股腦吐了出來，掉在柜臺上：
* **半卷**用透明保鮮膜胡亂裹著的、看不出什么口味的果凍卷。
* **一個**巴掌大小、印著“歸墟急救”字樣、噴口還堵著點塑料膜的銀色小罐子。
* **一粒**比芝麻還小、閃爍著微弱灰光的……“沙?！?？這就是0.0005混沌晶？！
* **一把**嶄新得反光、但款式和我那把一模一樣的銹跡斑斑刮鱗刀。
* **一袋**灰撲撲、印著“混沌海流浪生物·均衡營養(yǎng)”字樣的、干巴巴的顆粒狀口糧，包裝袋上還畫著一只抽象的、長著八只眼睛的奇怪生物。
泡泡的光帶觸須立刻卷走了那半卷果凍卷，藏進身體，愉悅地變成了粉紫色。
哪吒看著那袋“寵物口糧”，小臉黑得能滴墨。
敖丙盯著那把新刮鱗刀，再看看自己斷尾處那把舊的，眼神復雜。
龜卜看著那?！盎煦缇场?，綠豆眼里充滿了“就這？”的絕望。
“報銷……完成……”
“請……協(xié)管員……簽收……”
粉紅接待員似乎一秒都不想多待，一個粉紅色的電子簽名板飄到我面前。
我看著柜臺上這堆“象征性補償”，再想想自己出生入死、被時空管理局當猴耍的經歷……
“龜兒子……忍了吧……” 誅仙劍在我腦子里有氣無力地勸，“總比沒有強……那果凍卷……分老子一口……”
我深吸一口氣，混雜著鐵皮屋的臭氧味、殘留的魚腥味、新刮鱗刀的金屬味、寵物糧的塵土味、還有那半卷果凍卷若有若無的甜香……
用沾著時空沙粒和龍鱗碎屑的手指，在簽名板上狠狠一劃拉！
“簽！收！”
粉紅接待員的桃心紅光瞬間熄滅，仿佛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務，粉色的液態(tài)金屬表面都透著一股子下班打卡的輕松感。
“祝您……下次任務……愉快……”
愉快？
我抓起柜臺上那?！盎煦缇场?，掂了掂，輕得幾乎沒有重量。又看了看哪吒懷里死機的旱冰鞋，敖丙尾巴上的刮鱗刀，龜卜盯著寵物糧的絕望眼神，還有泡泡身體里那半卷果凍卷……
“走！”
我拎起那袋“寵物口糧”，扛著新領的刮鱗刀，像打了敗仗的將軍。
“找個地兒……”
“分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