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魄》第一章 殘刀映血青石板路泛著潮氣,沈硯之的靴底碾過第十三個水洼。
懷中襁褓突然一顫,啼哭戛然而止——他指尖的血珠滴在嬰兒眉心,紅得像朵燒殘的梅。
“沈老三,你逃不掉的?!卑迪锉M頭的燈籠突然炸開,三十六道刀光如夜梟振翅,絞碎雨幕。
沈硯之反手扯開衣襟,露出半截纏著繃帶的右臂——本該握刀的地方,只剩道深可見骨的疤。
七年前的雪夜又在眼前晃了晃。父親將斷刀塞進他手里時,血順著刀鐔滴在他虎口:“記住,
刀在人在,刀斷人亡。”那柄沈家祖?zhèn)鞯摹皵卦隆?,此刻正斷在他腰間,
斷口處還凝著父親的血痂。最前頭的刀客踏碎瓦罐,刀刃映出沈硯之蒼白的臉。
這人袖口繡著三枚銅錢,是“銅錢幫”的三當家。七年前滅門之夜,
正是這人砍斷了他的右手?!爱斈曷┝藗€小崽子,倒讓你活到今日?!比敿业牡秳濋_空氣,
帶起刺耳的銳響,“懷里抱的什么?沈家余孽?”沈硯之突然低笑,左腕一抖,
藏在袖中的短刀“錚”地彈出。這是他七年來練熟的唯一招式——用左手出刀,刀身短三寸,
卻快如毒蛇吐信。三當家的刀剛抬到胸前,咽喉已被劃破。血濺在嬰兒臉上,孩子卻不哭了,
烏溜溜的眼睛盯著沈硯之手中的刀。巷口突然傳來馬蹄聲,沈硯之抓起路邊的破席裹住嬰兒,
踉蹌著撞進旁邊的木門。門后傳來藥香,昏暗的油燈下,穿青衫的女子正低頭碾藥,
聽見響動抬眼,目光落在他滴血的斷腕上?!跋戎寡??!彼穆曇粝窠死渌慕z綢,
指尖蘸了藥粉按在他傷口上,“這孩子......”“我在亂葬崗撿的。
”沈硯之咬牙扯下腰間斷刀,刀柄處刻著的“沈”字已被磨得模糊,“姑娘可是大夫?
”女子點頭,指尖在他腕間穴位點了幾下:“我姓蘇,名清禾。”她忽然瞥見他手中斷刀,
瞳孔微微收縮,“這刀......”外頭傳來追兵的呼喝,沈硯之猛地起身,
卻因失血過多晃了晃。蘇清禾突然吹滅油燈,拽著他躲到藥柜后。腳步聲從門前掠過,
嬰兒卻突然哼唧了一聲,沈硯之立刻用斷腕捂住孩子的嘴,掌心的血滲進孩子領(lǐng)口。“別怕。
”蘇清禾的指尖輕輕按在嬰兒眉心,不知何時捏了片安神的藥草,孩子眼皮漸漸耷拉下來。
沈硯之借著窗縫的微光看她,發(fā)現(xiàn)她耳后有顆紅痣,像落在雪地里的一滴血。
追兵的聲音漸遠,沈硯之松開手,發(fā)現(xiàn)孩子眉心的血珠竟凝出個刀形的印記。
蘇清禾點亮油燈,目光落在他斷腕上:“你的右手......”“七年前被人砍斷。
”沈硯之盯著自己顫抖的左手,短刀在掌心轉(zhuǎn)了個圈,“但刀不是只能握在手里。
”他忽然出刀,削落桌角一塊木屑,木屑落地時,已被切成七片薄如蟬翼的木蝶。
蘇清禾指尖一顫,忽然從抽屜里拿出個木盒,里頭躺著半截斷刀。刀身刻著細密的紋路,
在燈光下泛著幽藍——正是沈家“斬月”的刀身。第二章 刀影初現(xiàn)三年后。
桃花渡口的酒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沈硯之蹲在船頭擦刀。七歲的沈念之蹲在他旁邊,
小手里攥著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木刀,有模有樣地學(xué)著他擦刀的動作?!暗?,
為什么你的刀總擦不亮?”念之鼻尖沾著木屑,仰頭看他。沈硯之笑了笑,
指尖撫過刀身上的缺口——這是他用蘇清禾給的半截刀身重新熔鑄的刀,取名“殘陽”,
刀身短七寸,刃口卻比尋常刀薄三分?!暗读敛涣敛恢匾?,”他握住念之的小手,
木刀在陽光下劃出半道弧,“重要的是出刀的時機?!痹捯粑绰?,岸邊突然傳來喧嘩,
幾個潑皮正圍著個賣花的小姑娘推搡。念之立刻攥緊木刀,圓眼睛瞪得滾圓:“爹!
”沈硯之起身撣了撣衣擺,殘陽刀隱在袖中,幾步走到潑皮身后。
為首的大漢正扯著小姑娘的辮子,突然覺得后頸一涼,沈硯之的斷腕已抵在他咽喉旁。
“松開?!彼穆曇粝窠吮蔫F。大漢回頭看見他空空的右袖,忽然獰笑一聲,揮拳砸來。
沈硯之半步不退,左手翻腕,殘陽刀在指尖轉(zhuǎn)了個圈,刀刃貼著大漢的拳風劃過,
袖口“嘶”地裂開,露出臂上猙獰的刀疤。“你......你是沈老三!”大漢瞳孔驟縮,
認出了他斷腕的標志。三年前,沈硯之帶著念之在渡口落腳,靠替人押貨為生,
卻不知何時有了“斷刀客”的名號——但凡見過他出刀的人,都記得他用左手使刀,
刀刀致命。潑皮們慌忙后退,小姑娘趁機躲到沈硯之身后,拽著他的衣角發(fā)抖。
念之舉著木刀沖上去,有模有樣地揮了個“斬”的手勢:“不許欺負人!
”小奶音里帶著奶兇,惹得岸邊百姓忍俊不禁?!吧驙?,饒命!”大漢磕頭如搗蒜,
“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話沒說完,突然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
三匹黑馬踏碎春泥,為首的人披著玄色大氅,腰間懸著柄鑲玉的長刀。
沈硯之瞳孔微縮——來人身形修長,握刀的姿勢卻帶著七分眼熟。念之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小聲道:“爹,那個人的刀在發(fā)光?!毙氯死兆●R,
目光落在沈硯之袖中的殘陽刀上:“斷刀客?久仰?!彼硐埋R,長刀出鞘三寸,
刀光映得桃花都失了顏色,“聽聞你左手使刀快如閃電,今日可否討教一二?
”岸邊百姓慌忙退開,小姑娘抱著花筐躲到念之身后。沈硯之盯著來人的刀,
忽然想起七年前父親臨終前的話:“若遇使‘流光刀法’者,切記刀走偏鋒,攻其必救。
”“閣下是‘藏鋒閣’的人?”他斷腕輕抖,殘陽刀出鞘半寸,
刀刃上的缺口在陽光下閃了閃,“沈某不才,卻也不慣與名門正派動手。
”玄衣人挑眉:“我非藏鋒閣弟子,只是慕名而來?!彼鋈怀龅?,刀勢如流光追月,
直取沈硯之面門。沈硯之側(cè)身避過,斷腕在胸前劃了個弧,殘陽刀貼著對方刀背擦過,
竟將刀柄上的玉墜削落。玉墜落地時碎成兩半,露出里頭刻著的“蘇”字。
沈硯之瞳孔驟縮——這是蘇清禾常戴的玉佩!玄衣人見狀忽然收刀,摘下面具,
露出清瘦的面容,右眼角一道刀疤斜入鬢角:“沈硯之,我替姑姑來尋你。
”第三章 舊恨新仇暮色漫進藥廬時,蘇清禾正在給念之換藥。孩子今日跟著沈硯之練刀,
不小心擦破了手,正趴在桌上看她碾藥,小嘴巴吧嗒吧嗒問個不停:“蘇姑姑,
為什么爹的刀總帶著藥味?”“因為你爹每次受傷,都會偷偷來我這兒上藥。
”蘇清禾指尖拂過念之眉心的紅痕——那道當年的血印,如今已長成枚淺紅的刀形胎記,
“念之知道‘斬月刀’嗎?”孩子搖頭,忽然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沈硯之帶著玄衣人進來,
斷腕上還沾著未擦凈的血——方才與玄衣人交手,他故意留了道淺傷,只為逼對方說出身份。
“姑姑。”玄衣人單膝跪地,從懷中掏出半塊碎玉,“侄兒蘇明修,見過姑姑。
”蘇清禾捏碎手中藥草,藥香混著血腥氣漫開:“你父親......終究還是不肯放過他。
”她看向沈硯之,目光落在他腰間的殘陽刀上,“當年我從火場撿回這半截刀身,就該想到,
藏鋒閣不會罷休?!鄙虺幹鋈幌肫鹌吣昵暗拇蠡?。銅錢幫血洗沈府那晚,
藏鋒閣的人隨后而至,說是“清理江湖敗類”,實則是為了沈家祖?zhèn)鞯摹兜蹲V》。
父親將他藏進地窖時,塞給他的不僅是斷刀,還有半卷燒剩的刀譜殘頁。
“蘇姑娘當年為何救我?”他指尖撫過殘陽刀的缺口,“藏鋒閣與沈家勢不兩立,
你身為閣主之妹......”“因為我母親是沈家的人。”蘇清禾忽然掀開衣袖,
露出臂上的刺青——正是沈家刀譜的開篇紋路,“我娘臨終前告訴我,沈家刀并非邪功,
只是藏鋒閣怕沈家取而代之,才編造了滅門的借口?!碧K明修猛地抬頭:“姑姑!
父親他......”“你父親當年參與了滅門。”蘇清禾聲音發(fā)顫,“硯之,
念之眉心的印記,是沈家‘刀魄’的征兆——只有血脈純正的沈家后人,
才會在幼時顯出血紋。”沈硯之如遭雷擊,踉蹌著扶住桌角。念之見他臉色不好,
慌忙爬下來拽他的手:“爹?”孩子掌心的藥味混著奶香,
讓他忽然想起七年前那個雨夜——他在亂葬崗聽見嬰兒啼哭,扒開荒草時,
看見孩子眉心沾著血,像朵剛開的梅。“原來你才是沈家最后的血脈?!彼p聲呢喃,
指尖撫過念之的眉心,殘陽刀在腰間輕輕震顫。蘇明修忽然握緊刀柄:“沈硯之,我今日來,
一是替姑姑送信,二......”他忽然出刀,
刀刃卻在距念之三寸處頓住——沈硯之的殘陽刀已抵住他咽喉,
斷腕上的舊疤在暮色中泛著青白?!懊餍蓿 碧K清禾驚呼。蘇明修苦笑:“姑姑放心,
我不會傷他。只是父親派了‘藏鋒七子’來取刀譜,三日后便是桃花鎮(zhèn)的廟會,
他們定會動手?!彼鋈惶统鰪埣垪l,上頭畫著藏鋒閣的布防圖,“沈硯之,
我助你護這孩子,但若你敢用沈家刀禍亂江湖......”“沈家刀,只斬不公。
”沈硯之收刀入袖,斷腕突然扣住蘇明修的脈門,“但你得先告訴我,當年滅門時,
藏鋒閣到底在找什么?”蘇明修瞳孔驟縮,忽然聽見窗外傳來細微的異響。
沈硯之反手甩出三枚銀針,釘住三個蒙面人咽喉——來人袖口繡著藏鋒閣的竹紋,
刀刃上泛著藍汪汪的毒光?!安缓昧耍 遍T外突然沖進個村民,“沈爺,
那幫人又來砸鋪子了!”第四章 刀鋒護民桃花鎮(zhèn)的鐵匠鋪冒著火光,李老頭被按在鐵砧上,
滿臉血污。為首的壯漢握著闊刀,刀刃抵著老人顫抖的手腕:“老東西,快說!
斷刀客把刀譜藏哪兒了?”“我......我不知道啊!”李老頭哭嚎著,
鼻涕混著血滴在熱鐵上,騰起股白煙。周圍百姓敢怒不敢言,幾個膽大的想沖上去,
卻被刀客揮刀逼退?!爱斷ァ睔堦柕镀瓶斩鴣恚斶M壯漢腳邊的木板。
沈硯之踩著斷瓦進來,斷腕上纏著蘇清禾新?lián)Q的繃帶,藥香混著煙火氣:“要找刀譜,
沖我來?!眽褲h抬頭看見他斷腕,忽然獰笑:“來得好!藏鋒閣懸賞三千兩買你的人頭,
老子今兒個......”話沒說完,忽然覺得手腕一涼,沈硯之不知何時已欺近,
斷腕扣住他脈門,殘陽刀抵在他肘彎麻筋處?!罢f,誰指使你們的?”沈硯之指尖發(fā)力,
壯漢痛得跪地,闊刀“當啷”落地。周圍刀客見狀欲攻,卻見蘇明修帶著百姓堵住門口,
手中長劍劃出寒芒——他竟換上了藏鋒閣的服飾,腰間玉佩在火光下泛著冷光。
“奉閣主之命,清查滋事者。”蘇明修故意抬高聲音,“爾等竟敢借藏鋒閣之名行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