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來上藥,莫染囑托護士把針扎在左手背上,認真地聽著護士的交代,用手機記錄了下來。
等護士走了,喻其然語氣有些沉重失落,好似在訴說一個父親的無奈,道:“你能理解打游戲的人嗎?”
莫染以為喻父在傷心,這種時候最經(jīng)不住大喜大悲,連忙正色道:“一開始我不能理解,我的一個學(xué)生加入了藍雨戰(zhàn)隊,在此之前我很看好他,但是當他堅決要打游戲時,我去找了喻文州,我想讓喻文州拒絕他,和他起了沖突,我用了各種理由,想要說服他,才能,家庭責(zé)任,價值取向,社會認同,等等……”
“喻文州說了一句話,他說我們這些人不需要別人認同,只需要堅守自己,我們無法承擔(dān)社會的期許,但也不是在虛度此生?!?/p>
“我想我在乎的就是這點,我不能因為一個人早早的做了人生選擇,就懷疑他的不成熟,我應(yīng)該試著去相信?!?/p>
“后來我注冊了一個賬號,嘗試著去了解了一下這個游戲,但是我是真的不會玩,這其實是聰明人玩的游戲,我沒有天賦。”莫染笑道。
喻其然也笑道:“我也是,真的不會玩?!彼沧粤艘粋€賬號。
喻其然有些感慨,道:“謝謝你理解文州,他媽媽一直都不能接受,快十年了?!?/p>
莫染發(fā)自肺腑道:“喻叔叔,做什么不重要,我認識的喻文州是一個善良,智慧,值得信賴的人?!?/p>
“喻叔叔,您先睡一下,針打完了我叫護士?!奔热淮饝?yīng)了喻文州,她就會等,等到喻文州來。
喻其然確實已經(jīng)很累了,莫染幫他撤掉枕頭,讓他平躺在床上。
莫染把手機調(diào)整到了靜音,安靜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這個病房是雙人房,不過隔壁沒有人,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
過了有一個小時,有腳步聲漸漸傳來,是喻母,喻母回家了一趟,換下了旗袍,穿著長袖的連衣裙和針織外套,帶來了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具。
莫染略微有些放心,看喻母之前的行為,就像是一個在城堡中被保護的公主,她很幸福,她的丈夫和兒子都值得依靠。
喻母還沒來得及歸整,便示意莫染出去,低聲道:“喻文州給你轉(zhuǎn)了多少錢?”
莫染沒想到她問的會是這個問題,遂道:“林阿姨,喻文州今晚會到,我會和他一筆一筆交代清楚,您不放心可以在一旁看著?!?/p>
喻母淡淡道:“我不是懷疑你,他愛打游戲,總是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沒少找他借錢?!?/p>
莫染沒再說什么,看了一下時間,只是提醒道:“喻叔叔的吊瓶快打完了,我去看一眼。”
喻母連忙擠在莫染前面進了病房,一小瓶水只剩一點,喻母想要叫護士,他們的病房距離護士站比較遠,莫染提醒道:“您把床頭的鈴鐺按鈕按一下就成?!?/p>
喻母按了一下,沒過一會兒護士就來了,又給重新?lián)Q了一瓶水。
喻文州賽后沒有接受記者采訪,直接去了機場,已經(jīng)十點多了。
電話無聲的響起,莫染一直注意著,出了病房低聲接了電話:“比賽結(jié)束了?”
喻文州輕聲嗯了一聲,并沒有提及輸贏,莫染知道他想問什么,道:“你別擔(dān)心,我問過醫(yī)生,暈倒的原因是高血壓和過度勞累,大腦沒有問題,但是摔到了右手臂,骨折,要做手術(shù),其他的等你來了再說?!?/p>
喻文州輕聲道:“莫染,謝謝?!?/p>
喻文州到達醫(yī)院是夜里兩點,喻其然的第二瓶吊水也滴完了。四樓病房,走廊亮著微光,有一個病房的門口,放著一把看護的椅子,莫染就坐在那里,等著他。
莫染聽到了腳步聲,扭過頭,看著他,沖他揮手示意。
喻文州走上前,輕輕說了一聲:“你辛苦了?!?/p>
莫染搖搖頭,道:“周末我睡的很晚,在這里坐一下也是玩手機。叔叔的吊瓶已經(jīng)輸完了,和阿姨都睡著了,你可以進去看一下?!?/p>
喻文州動作很小地推開了房門,父親在靠門這邊睡著,母親在靠窗那邊睡著。
喻文州退了出來,低聲道:“太晚了,我送你到旁邊酒店住一晚,明天你再回去,這里我來守著?!?/p>
莫染怎會看不出喻文州神情中的疲憊,也沒有拒絕他,點點頭和他一起下了樓,道:“叔叔明天要拍片,我看了一下,有一個骨科專家明天在這邊坐診,可以掛一下號?!?/p>
喻文州低著頭,他的劉海有些長了,眼神深邃地凝望著身側(cè)的人,見她眼神中的關(guān)心,不知怎的,他說了一句十分不得體的話:“你對所有人都這么關(guān)心嗎?”說著又找補一句,“我是不是在利用你的善良?”
莫染道:“我住院時,你是怎么說的,我是不是也該這么問你?”
“你父親突然住院,你鞭長莫及,我是你能找到最合適的人,不是嗎?”
喻文州點頭默認,這一刻,他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觸動,一種酸軟的,苦澀的感受在心底發(fā)酵。
喻文州安排好了她的住宿,立刻往醫(yī)院趕去,漆黑的夜里,路燈也不足以照亮他的腳步,不遠處醫(yī)院的大樓燈火通明,這棟醫(yī)院的病房里,都是想要活著的人。每一個和美的家庭,都經(jīng)不起這樣的重擊,生命是如此脆弱,又如此堅韌,這就是他身為人子要擔(dān)負的責(zé)任。
喻文州并不是逃避型的人,他從來不逃避,會客觀理性地梳理出他要面對的問題,他要面臨的選擇,有時候甚至?xí)@得殘忍。但是當一種情感在心底萌芽時,他覺得有些無能為力,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