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熹微，山林間霧氣繚繞。
姚依依背著昏迷的項云澈，在崎嶇山路上艱難前行。
已到升仙大會的山內(nèi)，若是飛行，還以為是挑釁，只能徒步上山。
她雪白的長尾已被泥土染污，貓耳警惕地抖動著，時刻防備著可能出現(xiàn)的危險。
每走一段，她都要停下來，用尾巴輕輕拂去項云澈臉上沾染的落塵。
項云澈眉心的黑紋又?jǐn)U散了幾分，如同蛛網(wǎng)般爬滿半邊臉頰。
他緊閉雙眼，睫毛不停顫動，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著什么。
姚依依湊近去聽，只聽見幾個破碎的字眼：“你們該死...”
“夫君？”她輕聲呼喚，尾巴不安地纏上他的手腕，“我們快到安全的地方了...”
“殺！”項云澈突然嘶啞出聲，手指痙攣般抓向姚依依的脖頸，“都要死！”
姚依依急忙按住他的手腕，眼中含淚：“夫君，是我?。∫酪?！”
項云澈猛地睜開眼，瞳孔已變成駭人的血紅色。
他一把推開姚依依，踉蹌著站起身，焦尾琴從后背跌落，琴弦無風(fēng)自動，發(fā)出錚錚劍鳴。
那聲音不似往日的清越，反而帶著刺耳的殺伐之氣。
“你們都要死...”他嘶吼著，一把抓起焦尾琴，十指狠狠劃過琴弦——
“錚！”
一道無形劍氣劈向姚依依面門！
姚依依側(cè)身閃避，劍氣擦過她的耳尖，帶起幾縷發(fā)絲。
身后三人合抱的古樹轟然倒下，斷面光滑如鏡。
她心中吃驚：夫君明明尚未修行，怎會有如此威力？
“夫君醒醒！”她試圖靠近，卻被第二道劍氣逼退，“你中了蛟魂咒，這不是你真正的想法！”
項云澈充耳不聞，手指在琴弦上瘋狂撥動，雜亂無章的琴音化作數(shù)十道劍氣，將周圍樹木盡數(shù)斬斷。
姚依依不得不現(xiàn)出半妖真身，長尾如鞭，將襲來的劍氣一一擊散。
但她始終不忍心反擊，只是一味地躲閃，雪白的毛發(fā)上很快多了幾道血痕。
“這樣下去不行...”她化作人形咬破指尖，在空中畫出一道血色符文，“封！”
血符化作鎖鏈纏住項云澈四肢，卻被他體內(nèi)爆發(fā)的黑氣瞬間沖碎。
反噬之力震得姚依依倒退數(shù)步，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就在項云澈即將再次出手時，跌落在地的焦尾琴突然自主發(fā)出清越劍鳴。
琴身上那些古老紋路亮起金光，一個模糊的虛影自琴中浮現(xiàn)——
那是一位白衣劍客的背影，僅一瞬便消散不見。
項云澈動作一滯，血紅的眼中閃過一絲清明。
“這是...”他痛苦地抱住頭，跪倒在地，“我控制不住...”
余光瞥見自己正在攻擊的是最愛的妻子，心中悲痛欲絕。
突然從地上撿起一根尖銳的木樁，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狠戾中竟用右手狠狠地將左手釘在了樹干上！
“夫君不要！”姚依依凄厲地喊道，撲上前去。
項云澈頹然跪地，鮮血順著樹干汩汩流下。
姚依依趁機(jī)將他摟入懷中，顫抖著取出青冥先生給的劍符，貼在項云澈眉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夜幕降臨，山洞中篝火噼啪作響。
姚依依用尾巴卷著濕布，輕輕擦拭項云澈額頭的冷汗。
他的眉心黑紋暫時被劍符壓制，但仍不時發(fā)出痛苦的囈語。
那只被釘穿的手掌已經(jīng)包扎好，卻仍在微微顫抖。
“修真一途，分多個境界?！币σ酪垒p聲細(xì)語，試圖用講述分散他的痛苦，“凝氣為始，需引靈入體；筑基為入門，需筑基道臺；結(jié)丹...”
“你...”項云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是什么境界？”
“結(jié)丹初期?！币σ酪廊斡伤ブ舶洼p輕纏上他的手腕，“在妖族中算是成年不久。那黑蛟至少有元嬰期的實力，若非腹部的舊傷...”
“舊傷...”項云澈眼神恍惚，“那傷口上的劍意...”
姚依依點點頭：“我年幼時聽青冥先生提起過，三百年前，一位劍修大能將黑蛟鎮(zhèn)壓在寒潭。據(jù)說那人持一柄古琴劍，琴音所至，萬劍臣服?！?/p>
她看向角落里的焦尾琴，“她說過，這琴就是那位留下的...”
話音未落，焦尾琴突然發(fā)出嗡鳴，琴身上的紋路如水波流轉(zhuǎn)。
項云澈不由自主地伸手撫摸，那些紋路竟順著他的指尖蔓延，在手背形成淡金色的劍形印記。
“當(dāng)日它似乎就有預(yù)兆。”姚依依驚嘆道，“青冥先生鉆研百年都只能勉強(qiáng)驅(qū)使，你才拿到幾天就讓它認(rèn)主了！”
項云澈凝視著手背的印記，一段陌生的記憶突然涌入腦?！?/p>
白衣劍客立于云巔，手中焦尾琴化作萬千劍光，將一條巨龍釘入寒潭...
“??！”他抱頭慘叫，黑紋再次擴(kuò)散。
姚依依慌忙抱住他，卻發(fā)現(xiàn)他的體表冰冷無比，仿佛一塊寒冰。
“俠客行...”項云澈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當(dāng)日的詩！”
姚依依一愣，隨即會意。她輕撫夫君冰冷的面頰，柔聲吟誦：“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奇跡發(fā)生了。隨著詩句出口，項云澈手背的劍印亮起，與眉心的黑紋形成對抗。
他顫抖著抓起焦尾琴，伸出五指按上琴弦——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琴音如清泉滌蕩，他眼中的血色漸漸褪去。
當(dāng)最后一句“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jīng)”吟罷，黑紋竟收縮了少許。
姚依依喜極而泣：“有效！真的有效！”
項云澈虛脫般靠在巖壁上，苦笑道：“看來我得當(dāng)個詩劍雙修的怪人了...”
遠(yuǎn)處傳來隱約的鐘聲，那是升仙大會開始的信號。
項云澈握緊琴身，黑紋下的眼睛重新燃起斗志：“走吧，去會會這個劍陽宗?！?/p>
洞外，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照在焦尾琴上，那些古老紋路泛著淡淡的金芒，仿佛在回應(yīng)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