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陳卿落心里涌起一陣不安,連忙追問,伸頭就要看自己的工分。
卻被另一道聲音吸引了視線。
“小妹,你來這里干什么?”
陳卿落回頭就看見沈知珩正大步跨進辦公室,下一秒直接擋在了她的面前,像是故意遮擋住她,不讓她看記分冊。
“我想換一些白面回家做紅糖饅頭,給我媽上供?!标惽渎淠椭宰咏忉尅?/p>
村長將冊子扔在辦公桌上,眉頭緊鎖著,聲音有些氣急。
“知珩,你好好解釋一下,陳家丫頭的工分怎么少了那么多!”
陳卿落眼里閃過疑惑,不敢相信。
沈知珩拉著陳卿落要走,轉(zhuǎn)身和村長隨口解釋:“村長,等我回來和你解釋,我先帶小妹回去。”
猝不及防之下,陳卿落被一路拽著離開了公社。
沒走多遠,她用力一甩,“怎么回事?我的工分呢?怎么可能會少,為什么?”
沈知珩眼里閃過一絲不耐煩,皺著眉,沒有解釋,試圖安撫她。
“小妹,陳姨都已經(jīng)去世了,你又何必浪費糧食去上供,你知道白面有多貴嗎?還有紅糖,你怎么想的?你還過不過日子了?”
一股寒意從心底蔓延,陳卿落如墜冰窟。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她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他。
明明從前連送一個雞蛋都要親眼看著她吃下去的人。
特殊時期為她煮紅糖水,自己啃糙窩窩頭也要給她吃白面饅頭的人。
頂著全村流言蜚語天天圍著她轉(zhuǎn),天天幫忙扛柴挑水的人。
曾經(jīng)天天一口一個陳姨叫的甜蜜的人,哄著她媽開心的人。
此刻卻說著為她上供就是浪費的話。
陳卿落紅著眼眶,開口質(zhì)問:“我只想知道,村長的話是什么意思,我的工分呢?”
眼看再也瞞不住,沈知珩只得坦白,“我劃分了一些給心茹了。”
話音未落,陳卿落踉蹌著后退兩步,眼淚再也止不住,大顆大顆往下掉。
“給林心茹了?那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憑什么?”
沈知珩心里隱隱作痛,看著面前流著眼淚質(zhì)問自己的女孩。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起她,卻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心茹的父親是烈士,她是英雄的遺孤,我們本就應該多照顧她,你作為我未來的妻子,也應該多為村里的人著想?!?/p>
“……”陳卿落苦笑一聲,低著頭搖了搖,自嘲的苦笑出了聲。
“我以為你能理解我,沒想到你居然也這么斤斤計較。”沈知珩看著面前的近乎失了魂的女孩,連伸手扶一把的想法都沒有。
“……知道了?!?/p>
輕飄飄的聲音帶著些顫音,陳卿落搖搖晃晃地從沈知珩的身邊擦過。
“小妹!”
離開的腳步頓住,身后又傳來一聲:“你會理解我的對嗎?”
陳卿落沒有說話,假裝沒聽見,邁開步子再沒有任何猶豫。
回到家,她再也控制不住,徹底泣不成聲,抱著母親的黑白照片,她蜷縮在大桌的桌腿邊上。
哭到聲音沙啞,哭到天昏地暗,將這一輩子受的委屈都哭了出去。
本想著換一些白面再去供銷社買點紅糖,做好紅糖饅頭就讓母親帶著一起下葬。
可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
晚上村長來到她家里,帶了兩個壯實的男人。
“走吧,到時候了,該下葬了?!?/p>
陳卿落看向院落外的遠處,“村長,再等一下可以嗎?再等五分鐘?!?/p>
轉(zhuǎn)眼一個小時過去了。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
陳卿落將身上的孝衣整理了一下,輕輕開口,“村長,走吧?!?/p>
她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明明早知道他的話已經(jīng)不可信了。
將母親安頓好,立碑時,村長就近砍了一塊木頭。
提筆就要寫字,陳卿落攔住最后的女兒一欄。
“村長,我叫陳卿落,是我媽給我新起的名字。”
完筆。
將木頭的墓碑插在墳頭,幫忙的人拿了錢就趕忙離開了。
村長安慰了兩句也走了。
陳卿落跪在墓前,周圍一片漆黑,只有墳前的蠟燭發(fā)出昏暗的光。
昏黃的燭光映著滿臉的淚,她重重磕頭,“對不起,媽。是我沒用,臨到最后都不能讓你吃上一口甜的。”
“對不起……”
回到家里,陳卿落將中午剩的面湯熱了熱,剛盛出一碗,院子外突然有人叫她。
放下碗,她走到院子里,就看見林心茹手里拿著一小袋白面,眼里滿是歉意。
“賤妹,我剛剛聽說你和知珩哥因為我中午大吵了一架,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知珩哥會為了照顧我扣掉你的工分?!?/p>
“我聽知珩說,你要給陳姨做饅頭,這是我家還剩的一些面粉,你拿去?!?/p>
“不用了。”陳卿落轉(zhuǎn)身要走,林心茹跟著進了堂屋。
將面粉往桌子上一放,“你必須收下,不然你就是還在生我的氣?!?/p>
視線下移,落在那碗清淡的面湯。
“你就吃這個?”林心茹驚呼。
陳卿落深吸一口氣,“還有事嗎?沒事就趕緊回去吧。”
林心茹誓不罷休,伸手挽住她的手腕。
“你光吃這個怎么行,來我家吃吧,知珩哥晚上給我送來了排骨和雞蛋餅,可好吃了?!?/p>
陳卿落心底一沉,原來是為她做飯去了嗎。
難怪不出現(xiàn)呢。
陳卿落抽出自己的手,“我不需要,你走吧。”
“你是不是還在生氣?”林心茹明知故問。
“她生什么氣?照顧英雄的子女是每個人的責任?!?/p>
沈知珩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院子里,手里還提著一個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