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宮燈在風中搖曳，將人影拉得細長。蕭淺臨別時緊緊摟住陸緣的腰肢，小臉在她肩頭蹭了又蹭，直到宮女再三催促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回府的馬車轆轆而行，顧昭容依舊與陸殊白并騎護送。待到了陸府門前，眾人紛紛下車時，顧昭容忽然出聲："我有話同緣兒說。"聲音雖輕，卻不容置疑。陸殊白了然地挑眉，帶著其他人先行入府，只留果兒和門房侍從在馬車旁靜候。
車廂內(nèi)，沉水香混著淡淡的酒氣。這是顧昭容回京后，二人第二次獨處。月光透過紗簾，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投下斑駁光影。此刻的他全然不似白日時的溫潤，周身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
"昭容哥哥..."陸緣被他灼熱的目光盯得心慌，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裙擺，"你留我是有什么事...你可是喝醉了？"忽然想到這個可能，她怯生生地伸手觸碰他的臉頰——滾燙得嚇人。正要縮回手，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顧昭容倏地移坐到她身旁，低頭逼近。那雙總是清冷的桃花眼此刻泛著猩紅，不知是酒意還是別的什么。"緣兒，"他聲音低啞，帶著蠱惑的溫柔，"你與七皇子...相識？"
溫熱的鼻息拂過耳畔，陸緣耳尖頓時紅得滴血。"幼時...曾一同玩耍過...，多年未見有些驚訝"她聲音細若蚊吶，卻敏銳地察覺到他話里的醋意，膽子忽然大了起來，另一只手也撫上他的臉，"昭容哥哥...可是吃味了？"梨渦在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
顧昭容呼吸一滯，骨節(jié)分明的手突然扣住她纖細的腰肢。隔著輕薄的春衫，掌心溫度燙得陸緣輕顫。她水潤的眸子盈盈望來，像林間受驚的小鹿。顧昭容喉結滾動，目光從她顫動的睫毛漸漸下移，最終定格在那抹嫣紅的唇瓣上。
距離越來越近，陸緣屏住呼吸，。忽然，顧昭容馬尾滑落至肩前，青絲垂落肩頭。這細微的動靜讓他猛然清醒，松開了桎梏著她腰肢的手，卻仍緊握著她的雙手。
"還有兩年。"他聲音沙啞，"待你及笄，我便上門提親。"月光下，他眼神灼灼如星火。
"當真？"陸緣睫毛輕顫。
"我何時騙過你？"他拇指摩挲著她泛紅的指節(jié)，"你是我的明珠...永遠排在首位。"
夜風拂過車簾，將這句誓言裹進無邊的月色里。
不知為何，顧昭容近來愈發(fā)忙碌，陸緣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他明明答應過，花朝節(jié)一結束就陪我去騎馬的。"陸緣無意識地揪著手中的花枝，嫩綠的葉片簌簌落下。
果兒見狀連忙寬慰："小姐，興許小侯爺真是公務纏身呢。"
陸緣輕哼一聲，整個人懶洋洋地趴在桌案上。這時前院傳來消息，說是永寧侯府的顧小姐遞了帖子，邀她過幾日過府敘舊。
"清音！"陸緣頓時來了精神，眼眸都亮了幾分。她已經(jīng)許久未見這位閨中密友了。
顧清音是顧昭容的胞妹，與陸緣同齡，自幼一起長大。九歲那年，清音的馬車意外傾覆，雖保住了性命，卻落得雙腿殘疾。在家人的悉心照料和陸緣等玩伴的陪伴下，清音才漸漸接受這個事實。只是昔日那個活潑愛笑的姑娘，如今變得沉默寡言。每每陸緣前去探望，十次有八九次都被婉拒。清音每月會主動邀她兩三次，但相聚時多是相對無言，一個寫字作畫，一個靜靜陪伴。常常是陸緣伏案睡著后，被清音輕聲喚醒送客。即便如此，每次收到邀約，陸緣仍會雀躍不已。
"小妹在嗎？"門外傳來輕柔的詢問。果兒探頭望去，驚訝地發(fā)現(xiàn)竟是素來深居簡出的陸商兒。
"是商兒小姐。"果兒回稟時難掩詫異。
陸緣同樣疑惑："她？請進來吧。"
陸商兒依舊是一副嫻靜模樣，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入座。"小妹，我和惠兒姐姐打算做些藥包，不知你可愿一同？"陸緣打量著這位性情淡薄的堂姐，雖覺蹊蹺還是應下了。轉念想到正好可以送給清音和顧夫人，臉頰不由微微發(fā)熱。
陸商兒裝作沒瞧見她的異樣，溫聲解釋："就像香囊那般，放在枕畔可以安神醒腦。"
"好啊，現(xiàn)在就去嗎？去你那兒？"
"嗯。"
來到陸商兒閨房時，陸惠兒已候在那里。雖然與這位堂姐素來不睦，陸緣還是維持著表面禮數(shù)。眼下她更關心的是把藥包做好。
"用這個絲線吧，是我在云衫坊新購入的絲線。"陸惠兒讓侍女呈上杏色絲線，色澤溫柔似初春杏花。
三人靜默地忙活了一下午。陸緣做了兩個藥包，這比繡香囊省事得多，不必費心紋飾。一個以陳皮為主料，能理氣健脾，打算送給顧夫人；另一個加了薄荷，清爽提神，是給清音準備的。
穿針引線間，陸緣悄悄打量兩位堂姐，忽然覺得她們似乎也沒那么難以相處。
兩日后，陸緣帶著果兒來到永寧侯府。按慣例先讓果兒通傳，要去拜見顧夫人。
剛踏入顧夫人的院子，就被迎上來的婦人一把攬?。?半個月不見，我們緣兒又長高了，出落得越發(fā)標致了！"
"夫人每次見面都說這幾句。"陸緣嬌嗔地挽住顧夫人的手臂，親昵地蹭了蹭。
文嬤嬤笑著奉上點心匣子："前幾日聽說清音小姐邀您過府，夫人就張羅著要做新式點心呢。"
陸緣迫不及待拈起一塊桃花酥，剛入口就驚喜地睜大眼睛："這次的桃花酥怎的格外香甜？"
"我讓人添了蜂蜜，知道你嗜甜。"顧夫人憐愛地撫過她的發(fā)頂。陸緣總不明白，為何人人都喜歡揉她的頭發(fā)。
示意果兒取出藥包，陸緣認真道："這是我做的藥包，里頭有陳皮，最是理氣健脾。聽說夫人近來食欲不佳，放在床榻邊或許能好些。"她親手將藥包安置在床頭小幾上，燭光為素凈的布包鍍上一層溫暖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