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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輕舟說沈念安要暫住在將軍府一陣時(shí)日。
當(dāng)晚，我睡得極不安穩(wěn)。腰上酸痛，哪怕用上顧輕舟從南疆為我尋來的藥膏也不管用。
突然，一陣瓷器破碎的聲音從書房的方向傳來，我猛地驚醒。
推開書房大門時(shí)，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顧輕舟正癱坐在地上，銀發(fā)散亂，空酒壇散落一地，手里還攥著一沓沓已經(jīng)泛黃的信箋。
見到我，他咧嘴一笑，醉眼朦朧地晃了晃手上的信紙：
“念安，你來得正好......”
“當(dāng)年你逃婚，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都怪我，我當(dāng)時(shí)一窮二白，什么都給不了你。這么多年，我時(shí)常想著你?！?/p>
“你看這些，都是以前我們往來的書信，我都收著呢，我、我念給你聽啊......”
我拄著拐杖獨(dú)自站在門口，聽到顧輕舟說出的話，心幾乎要漏掉半拍。
“建安二十三年春，姑蘇城的桃花開得正艷，你之前說要帶我去看，可不許食言啊?！?/p>
那一年我剛懷有身孕，孕吐嚴(yán)重到幾乎下不了床，夜夜睡不好覺。顧輕舟說自己軍務(wù)繁忙，但會(huì)為我找來京城最好的大夫，所幸最后常青平安出生。
“建安二十四年秋，輕舟，聽聞你要出征邊疆，萬事定要小心，念安等你回來一起賞秋?！?/p>
那一年漠北叛亂，顧輕舟要出征討伐邊疆，我每日跪在佛堂為他抄寫平安經(jīng)，膝蓋淤青，幾乎要熬壞了眼睛。
“建安二十五年夏，我有些掛念你。若你有空，能否常來看我，輕舟？可我又怕你夫人知情后生氣，這可如何是好？”
那一年夏天，顧輕舟凱旋而歸。而我也懷上了第二個(gè)孩子?？商ハ癫环€(wěn)，必須靜養(yǎng)。我常常想若是個(gè)女孩，便取名“如夏”，像夏天一樣光明燦爛，一直做我的小太陽?？珊⒆舆€沒出生，顧輕舟又走了。
一封接著一封......顧輕舟醉醺醺地念著，聲音愈發(fā)溫柔。
四十年的光陰在信里流轉(zhuǎn)，我這才驚覺，原來在我替他侍奉雙親、教養(yǎng)子女的每一個(gè)日夜，他早已帶著沈念安游遍了這大好河山。
“夠了！”我顫抖著打斷他。
顧輕舟怔了怔，有些疑惑地揉揉眼睛，過了很久，才像是終于認(rèn)出了我是誰。
“姜阮？”他皺了皺眉，語氣里帶著幾分困惑、幾分不耐，“你怎么在這兒？”隨后，他四下張望，喃喃問道：“念安呢？我的念安去哪兒了？”
“顧輕舟，你這是在羞辱我嗎？”
我只覺得自己本就直不起來的背愈發(fā)佝僂，全身的力氣仿佛一瞬間被抽干。
聞言，顧輕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酒氣噴灑在我臉上，他說：
“羞辱？”
“姜阮，當(dāng)初不是你自己非要留下來的嗎？”